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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听了乐得嘴都合不拢,连声吩咐他赶紧替她准备香烛,她要给菩萨烧香。李莲英答应着,当下吩咐手下太监去行宫临时佛堂里准备香火。慈禧让他去请光绪,让他一块儿给祖宗磕头。
李莲英搀扶着慈禧来到佛堂,太监和佛堂的主持早在那边等候。过了一会儿,光绪也赶来。
光绪一进门便看见神龛前香火缭绕,烛火通明,不知什么意思,慈禧为什么要在佛堂召见他,他本想问问,觉得没多大意思,便站在那儿不说话,等着对方吩咐。这么多年,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他不知问过这位皇爸爸多少次回了,有哪回因为他问了,或是他提出了不同看法,皇爸爸按他的意思办过,哪怕是听进了他意见。没有,从来没有,至少在他记忆中,从来没有这种事。特别自珍妃死后,他已经下决心少说话或不说话,无论什么事,只要跟慈禧沾边的,他只听不说,也不问。
“你有孩子了,知道不?”慈禧见光绪不说话,这才咧着嘴告诉对方。
“孩子?什么孩子?……”光绪一愣。当慈禧笑着告诉他,他身边的女人怀孕了,他才意识到不对头。我哪来的孩子哪?这一路上,包括他在西安行宫,他从未召幸过任何宫妃,也没碰过任何女人啊!
“自个儿干的事自个儿还不知道?”慈禧笑笑,心想他还假装正经呢。
“儿臣这二年,从未召幸过皇后和其他宫妃……”光绪信誓旦旦地说。
“我也没说皇后她们,是吟儿怀孕了。”
“吟儿!”光绪心里一惊,知道事态严重。她怀的孩子肯定是荣庆的,这事儿除了他和吟儿,再没其他人知道。他要说出内情,吟儿肯定完了;他要是不说,背上这个黑锅不说,将来慈禧这些人硬将这孩子顶他的缺,那爱新觉罗家族的皇位岂不是拱手让别人做了天下?
“瞧你这个当爹的,还蒙着呢。”慈禧翻他一眼。李莲英也跟着起哄,说奴才恭贺万岁爷。光绪一时蒙住,脑壳里一片空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还不快跪下。”慈禧指着祖宗牌位对光绪说。
神龛前地下事先放着两个蒲团拜垫,光绪无奈地跪在其中一只拜垫上。慈禧在李莲英搀扶下,在另一只拜垫上跪下,领着光绪给祖宗牌位磕了头,一边喃喃地祈祷:“列祖列宗,各位神圣。托你们的洪福,晚辈儿的苦心总算没白费,皇上总算有孩子了。祈求各位祖宗,保佑这个孩子投个男胎,壮壮实实,保佑大清国有后!”
光绪跪在地下磕头,心口里堵着一团理不清的乱麻,不知该怎么样处理这突然出现的情况。不过有一点他非常明白,他必须装糊涂。先保住吟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其他事只得等以后再说了。
吟儿靠在榻椅上,望着窗外那满树凋枯的黄叶,想到肚子里怀着荣庆的孽种,心里说不出的惶恐和不安。一夜欢情,竟闹成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
别人都以为是她怀的是皇上的骨肉。尤其老佛爷,乐得合不拢嘴。不但让吟儿住进独门独院的房子,每月按贵人的钱粮发给她,还特意派了宫女和太监小回回在她身边伺候,李太医见天来把脉问候,闹得煞有其事,好像她真的怀上了大清国皇上的龙种。
这事儿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皇上。虽说西行路上,她一直在光绪身边伺候,但他没动过这种念头,对于这一点,她不得不佩服他。别说他身为皇上,就是平常老百姓,也没几个男人能像他这样,自珍主子离开他身边后,他没碰过任何女人。
思来想去,她觉得不能让皇上背这种黑锅,且不说皇上愿意不愿意,话又说回来,要是她说出真想,不但她没命,荣庆的孩子自然也完了。她左右为难,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在这无奈中,她常常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那就是弄死肚子里的小生命。但想到这是她和荣庆作的孽,孩子没有罪啊;而且这也许是她和荣庆唯一的孩子,因为她实在想不出他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了。想到这儿,她手软了。她越想脑子越乱,她抚摸着渐渐隆起的肚皮,忍不住又流下无奈的眼泪,说实在话,这件事对她来说太意外了,直到那天小回回跑来告诉她,她仍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记得那天李太医替她看过病后,小回回乐颠颠地跑到她这儿,这时行宫上上下下都传遍了她怀孕的消息,而她却蒙在鼓里。
“吟姑娘大喜!”小回回一进门便激动地对她说,“不不不,过不了几天,奴才就得改口叫您贵人了。”
“你胡说些什么呀?”
“您还不信。您知道您得的什么病?”
“什么病?”她不明所以地问。
“我这么跟您打个比方吧,咱们老佛爷起先不是老佛爷,后来怎么就成了老佛爷了呢?”
“因为她是同治皇上的亲妈呀。”
“您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呀?”小回回咧着嘴笑起来。听小回回这一比喻,吟儿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但仍然不敢相信她会怀上荣庆的血骨。
“你……你说的是真的?”她一时愣在那儿。
“李太医奏明了老佛爷,那还假得了。”
“老佛爷也知道了?”她吓得目瞪口呆。
“老佛爷乐得什么似的。”
吟儿这才知道她闯下了天大的祸事。舌头在她嘴里打了几个圈,一句话没说出,眼泪却止不住从眼眶里夺眶而出。小回回以为她高兴得流泪,在一旁讨好地说:“瞧您乐的,眼泪都出来了。您算给咱们当奴才的露了脸了。”
小回回心里说不出地激动。他心想,他跟吟姑娘是老相识,自她进宫的头一天便认识了。此后,他不但帮过她,替她带过信,这会儿又在她身边伺候她。吟儿一旦生下个儿子,不但她一步登天,他也跟着沾光。小皇上登基,她便是皇太后,她坐上了这个位子,李总管的位子自然也就成了他的。
果然如小回回所说,第二天,李总管便亲自来见吟儿,将她安顿到贵人住的北小院,衣服行头全换成贵人的服饰。人是一步登天了。可纸里包不住火,早晚哪一天露了馅,老佛爷的手法比谁都狠,等着她的前程可是五马分尸,满门抄斩啊!
“伺候午茶!”小回回一声清脆的呛喝,将心事重重的吟儿从沉思中惊醒。她抬起眼睛,只见两名宫女捧着托盘走到她身边。托盘里放着莲子藕粉羹,桂圆红枣汤、参汤及无花果汁等各种汤羹,一名太监上前低声问吟儿要喝什么。
看见先前和她一样的下人,这会儿突然伺候起她,还口口声声称她为主子,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她挥挥手,说什么也不要,让他们撤下。这一来太监和宫女们都急了,在一旁监督的小回回也慌忙上前跪下。小回回一跪,其他人都跟着跪下。
“别闹了,小回回,快起来。”吟儿脸涨得通红,“让他们都歇着去。”
“喳!”小回回一本正经地,“吟主子喝了哪样汤水都行,要不奴才不敢起来。”
“什么都行。”吟儿无奈地对小回回说。小回回替她点了一碗莲子羹,亲自从托盘里端起,双手递到她手上,她接过汤水,吩咐小回回,让其他人出去,她要单独跟他说点儿事。
“喳。”小回回答应着,转身向其他人挥挥手。
“小回回!”其他人一走,吟儿便对他说。
“奴才在。”小回恭恭敬敬地。
“你别闹这个,咱们还像过去那样儿,好好说句话行不行?”
“那可不行,规矩摆在那儿哪,吟主子!”
“我不是主子……”吟儿又气又急。
“您不是谁是?”小回回陪着笑。
“我有要紧事跟你商量!”
“什么叫商量呀?您直接下旨,吩咐奴才就成了。”小回回认真地说。
“你都跟哪儿学的?”吟儿哭笑不得,心里说不出地无奈。
“回主子话,这哪儿用得着学呀?奴才进宫五六年了,见天儿看,照猫画虎的就会了。”小回回认死一条理,大凡是人,没有不愿听好话的。她现在成了贵人,他就是她奴才,因此宁可跟她有规矩,让她觉得你有些矫情,也不能像过去那样没大没小的,拿她不吃劲,到时候她怪罪下来可就晚了,小回回见吟儿不说话,知道她一时无法适应突然变化的身分,认真劝着她说,“主子也一样。您没当过主子,还没见过主子吗?以前不是没人儿叫咱们当吗?依奴才看,您比那些个主子更要那个什么的……”
“你还有完没完?”吟儿打断对方,心里涌出一股无名火。
“奴才该死!”小回回慌忙打自己一个耳光,恭敬地问她,“主子刚才说,有要紧话儿告诉奴才?”
小回回越是认真,吟儿越是无奈。她本想找他说一下私房话,说说有关荣庆的事,他不但在他俩之间传过信,递过话,甚至在逃离京城的路上还撞见过她和荣庆在一起。换句话说,他是这儿唯一能说这个话题的人。偏偏他认真将自己当作主子,这种态度一下子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当他无比恭谦地问她究竟想跟他说什么时,她再也没有那种心情再跟他谈这类的事了。她摆摆手,痛苦地闭上眼睛。
眼瞅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迫在眉睫这那场灾难越来越近,想来想去只有横下一条心,弄死肚子的这个孽种。
医生说不能吃生冷的东西,她偏偷着吃。要她安心静养,她偏又蹦又跳。晚上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她拼命捶着肚子,想让那小生命在里头呆不住。总之,她用尽了办法,那孽种硬是不下来。
一天,她让宫女找来了毽子,一个人在院子里玩命地踢。
按慈禧规定,不但太医每天要定时向她禀报吟儿的身体情况,小回回也得按时上她那儿报告吟儿生活起居的情况。下午,小回回去了老佛爷那儿,老佛爷叮嘱他照顾好吟儿身体,特别要她躺在床上安心静养,保证肚子里孩子不出问题。
小回回离开了慈禧后,匆匆回到北小院。
他走进院门,见吟儿满头大汗地踢毽子,几名宫女居然站在一旁,高兴地看热闹,顿时急得跳起来。他将看热闹的宫女们大骂一通,然后跑到吟儿身边,围着她团团转。
“主子!您别……别再踢了。奴才求您了!”小回回见吟儿不理他,慌忙在她面前跪下,“老佛爷说了,让您无论如何安心静养啊。”
吟儿看也不看小回回一眼,继续踢着毽子。她越踢越来劲,毽子越踢越高,好像她这样玩命地踢,就能将肚子里的孽种踢出来。小回回没胆子上前抢她的毽子,可她又不听劝,万一按太医所说动了胎气,肚子里的龙种保不住,他怎么向老佛爷交待啊?
“吟主子!奴才求您了!”小回回拖着哭腔大声哀求,小回回是这儿的领班太监,一见他这样,其他宫女慌忙跑过来,随着他一起跪下求着吟儿。
吟儿本是宫女出身,不忍心见她们跪着,刚想收住脚,不料脚下一滑,失去重心的身体当即摔在地下。她挣扎着从地上撑起上身,腹部传来一阵剧痛,她双手本能紧紧地按住肚子。
“主子没事儿吧?”小回回吓得面无人色,慌忙从地上爬到吟儿身边,嗑嗑巴巴地问。
吟儿没理他。等到那阵难忍的疼痛过去之后,她松开按在腹部的双手,等着那一刻的到来。她原以为孩子一定会化成一团血块,从肚于里流出来,等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生,她不明白,怎么会没事呢?太医再三交待,孕妇身子娇贵,受了凉,吃了不当的生冷食物,特别剧烈运动或是不慎摔了跤,胎儿便保不住。她摔了个半死,胎中的那小小的玩意儿竟然没事儿,她觉得不可思议。
她踢毽子摔倒的事传到慈禧那边,一道旨令,从此吟儿再也没有自由了。一大帮宫女、太医和太监们轮流守住她,不让她出门,只能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几步。吟儿想流掉胎儿的打算再也不可能了。她还剩下最后一个绝招,那就是不吃或尽量少吃,活活饿死这个不该出世的小生命!
下午,睡过午觉后,光绪到上房给慈禧请安。这只是一种例行公事,其实并无话可说。珍妃之死,令他明白了一个极为简单又极为深刻的道理,权力是个婊子,语言是个荡妇。语言,在出卖自己肉体的同时,能将那可耻的勾当装点得冠冕堂皇。权力以动人的真诚一边抚摸着你的伤口,一边悄悄在你酒杯里撒下毒药。
他懂得了权力的真谛,为时已晚,他明白了语言的游戏,总算不太迟。这是他的弱项,至少他可以不参加。他闷闷地坐在那儿,珍妃死后,他练就出一种本事,那就是当着慈禧的面再也不说话,至少不主动说话。过去他做不到,一旦遇事,慈禧凭着那张巧舌,编着弯弯绕,总有办法哄他或逼他开口。特别朝廷上的事,慈禧心里拿主意,但话儿总要让从他嘴里说出来。现在任凭这位皇爸爸说破了天,他硬是能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两人坐了一会儿。慈禧问什么,光绪答什么,尽可能说得简单,两人都觉得无趣,光绪正想起身告退,小回回突然慌慌张张跑来了,他向慈禧报告,说吟儿又一天没进食了。
慈禧一听便慌了神,连忙问医生怎么说的。小回回说医生也没办法,说这是“害口”,治不了。
“那怎么办?大人不吃,孩子受不了啊!”慈禧心慌意乱。
光绪对太医一向持保留态度。当他听太医说吟儿因为“害口”,半个月来几乎没进食,除了喝水就是喝茶,人一天比一天瘦,心里不期然地生出某种疑虑,觉得太医的诊断胡说八道。
他从不找太医问诊看病,但却读过不少医书。他知道孕妇“害口”一般都在三个月左右,吟儿怀孕已经五个月了,早过了害口这个关。他担心吟儿不是身上有病,而是心里有病。为了吟儿和她肚子里怀的荣庆的孩子,他一直默认着慈禧和其他人张冠李戴的错误。
前些日子,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吟儿为什么要将孩子栽到他头上。当然起因是慈禧,但她为什么默认,后来他总算想明白了,吟儿为了保住大人和孩子,只有借着他的名份。既然这样,他这边也默认了,她为什么又不吃不喝,似乎存心不想让这小生命出世?显然她心里非常矛盾,既想保住孩子,又必对不住他,所以才会不吃不喝,想将孩子活活弄死。
光绪向小回回仔细问了吟儿的病情,突然觉得应该去看看吟儿。他犹豫半天,终于向慈禧提出:“皇爸爸,儿臣想要个恩典。”
“说吧。”慈禧看一眼光绪,对他主动开口说话似乎显得有些惊讶。
“儿臣想去看看吟儿。”
“对呀!”慈禧盯着儿子看了半天,突然拍着脑门说,“你看看,你看看,我怎么把你给忘了,你是孩子阿玛呀!”
“皇爸爸恩准了?”光绪问。
“顺情达理的事儿,我没有不点头的。”慈禧笑得很慈祥,像个亲和的老太太。
得到慈禧的许可,光绪当即由小回回带路,坐上两人抬的软轿,来到了北小院,不等光绪进门,小回回便放开嗓门叫开了。一听皇上驾到,吟儿立即在宫女们的搀扶下爬下床,迎到外间的客堂给光绪磕头请安。
看见吟儿圆圆的小脸瘦得像个枣核儿,蜡黄蜡黄的,光绪心里顿时涌出一丝怜悯。他当即让宫女将吟儿从地下搀扶起,让她在自己对面一张红木椅上坐下。小回回等皇上和吟儿入座后,挥挥衣袖将其他宫女赶走了。
“你还好吧?”来之前,光绪本有许多话要讲,至少要劝劝她吃点东西,否则大人小孩都扛不住。不知为什么,这会儿面对着面,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想了想天,问了一句最没意思的话。
“奴婢好,皇上也好吧?”对光绪的到来,吟儿非常意外。眼前,她也许最想见的就是光绪。因为只有他知道她怀孕的内情,也只有他能够救她。她想求皇上原谅她,不是她存心将这件事栽到他头上,而是慈禧和李莲英硬往皇上头上栽。为了荣庆的血骨,她不敢也不能告诉老佛爷其中的真相。满肚子话,对着小回回的面,她不好说。
“也算好吧。”光绪闷闷地说。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他们各自都有许多话要跟对方说,但说出口的都是可说可不说的话。吟儿心里着急,想将小回回支开,一时又找不出理由。正好小回回从门外接过宫女给皇上送的茶托,她一眼瞅见托盘中那只青瓷茶盏,灵机一动,伸手将递到光绪面前那只带碗盖的茶盏抓起摔在地下。光绪和小回回顿时愣住,不知怎么回事。
“什么东西,能给皇上用吗!”吟儿沉下脸,指着小回回问。
“这……这可是上好的碧螺春,老佛爷特意赏您的。”小回回眨巴着眼睛、委屈地回答着。
“我没说茶不好,杯子不对。”吟儿指着地下的摔碎的青花茶盏,“在老佛爷身边当差好几年,越当越回去了。宫里的规矩,皇上专使明黄色的,随随便便的,皇上能使吗?”
“奴才该死!可咱们这儿没预备呀?”小回回慌忙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