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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由于忧虑他的女儿而忘了自己的遗憾。他所做或所说的每一件事都帮不上她,他没想到她会把自己埋在羞辱中那么久。他一直催她去旅行,但她都不听。
“懦夫才会逃。”可琳会这么说,而拒绝再继续讨论。
沙蒙祈祷能有什么把他女儿从毫无生气的状态中给冲击出来,他的祈祷很快就应验了。
“我要去夏威夷,爸。”可琳在她结婚一个月后宣布道。
他们这时刚人座要吃午餐,但沙蒙的胃口立刻被破坏了,“我不允许。”
“别不讲理了,”可琳冷静的说。她的声音是不寻常地就事论事,“你知道你不能阻止我去的,而且你还是一直建议我离家一阵子的人。”
“不是去夏威夷!”
“为什么不?”
“杰迪·布基已经证明他有多么无情了,”沙蒙严厉地提醒她,“我不要你再跟他有所牵扯。”
“别傻了,”她从容地应道,“他是我丈夫,不是吗?”
“哦,看在老天的份上!他根本毫不在乎你的,琳儿。”沙蒙痛心地叫道。
“我还是要去,爸。”她语气中有股强烈的决心,“我相信这一趟会对我有好处的,而且伦丝已经同意跟我一起去了。”
沙蒙沉靠在椅背上摇着头,“你为什么不让它过去呢?忘了杰迪·布基,我确定他已经忘记你了。”
“事情还没完,”可琳冷冷地说,“杰迪要报复你,但他伤害的却是我。我并没做任何事情值得让他这样对待我的。他相信有仇必报,呃哼,没错他已经让我也信服了,我现在是一个彻底的支持者。”
“可琳,你不能向一个那样的人宣战的,”沙蒙警告她,“你根本没办法取胜,他狠起来是不择手段的。”
“我自己也打算玩阴的,我才不怕他。”
“呃,你该怕。”
“别耽心了,”她安抚着她父亲,“我不会去做傻事。”
“你到底打算做什么呢?”沙蒙问道,“你脑中一定有主意了,不然你不会这么坚决。”
可琳笑了,一种邪狞的笑声,一种她父亲从未听过的笑声,“是的,我是有主意了。我打算去给杰迪·布基尝尝他自己下的药,我们就瞧瞧他有多喜欢在他的生活领域中面对丑闻了。”
“什么丑闻?”
“有个人尽可夫的太太的丑闻。”
“可琳!”
“哦,沉着点,爸。”她笑道,“我并非真的要找一大堆爱人,我只是要给人那种印象。杰迪的亲友会以为我是个荡妇,以为杰迪应付不了我。我不在乎他们对我的观点,但杰迪会。我要去以他羞辱我的方法回敬他,当着他所有亲戚好友的面。”
“你以为杰迪会袖手旁观,任你愚弄他吗?你以为他不会阻止你吗?”
“他不能,”可琳自信地应道,“他不能对我所做的事有任何怨言,这在我婚前已经敲定了。”
那天稍晚,由于新得的自信情绪,她同意接见来访的鲁耶。
“那畜生该狠狠地抽他马鞭!”鲁耶听完可琳的解释后狠毒地说道,“他竟敢如此羞辱你!”
“你曾尝试警告我防他,”可琳有雅量地说,“我早该听你的话。”
她继续津津有味地解说她即将成行的计画,而鲁耶令她惊讶了。
“我将和你一起去,可琳。”他宣称道。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可琳吃惊地问,“我并不是去观光游乐,我去夏威夷是有目的的。”
“我知道。但你需要一位伴护者,你不能单独面对布基那家伙。”
“我父亲似乎有此同感。”可琳逐渐懊恼了,“我希望每个人不要把我当小孩看。我能够照顾我白己,而且我打算这样。”
“我没有别的想法,可琳。”鲁耶赶紧说道,“有我跟着不会有害,我可以帮你实行计画呀。”
她很快地考虑着它,“好吧,鲁耶,只要你了解我目前并不打算真的有任何爱人。这将会只是演一场戏而已。”
“我不会逼你的,可琳。”
“我要你保证。”她坚硬无情地说。
“你有了。”
“另一个条件,”她以轻快的语气说,“你要让我支付你的开销。”
“那是荒谬的,”鲁耶笑道,很清楚她会坚持。而且为此还要谢天谢地呐,因为在债台已高筑之际他可不愿再去多借钱,“我知道你一定渴望花掉你的那一大堆钱,但我不要。我自己可不算是个穷酸汉喔。”他令人难以置信地撒着谎。
“我知道,但我却坚持,那就像是我雇你当我的伴护一样。”她解释道。
“不!”
“我说我坚持,鲁耶。我不愿因你帮我而欠你人情,我不打算欠任何人的人情。那种感觉会毁了人的。”
“你在说什么呢?”
“算了,”她没好气地说,“要嘛就由我支付你的开销,不然你大可忘了这事。”
“好吧,好吧,”他陪小心地叹道,“如果那是你同意的唯一方式,就这样好了。”
“好,”可琳笑道,不晓得他把她算计得死死的,“而请记得我可没求你一起去喔,是你提议的。现在你最好开始行动,把你的事安排妥当。我们后天就动身。”
“那么快?”
“我看不出有何理由要拖延,”可琳答道,“我愈快报复杰迪·布基,我就愈快能重拾我的自尊。”
沙蒙·巴罗并没停止唠叨他对可琳的决定不赞成。他想让她重新考虑,甚至到了火车站他还不放弃,但他早知道他阻止不了她。不过,他确实要了她保证时常写信回来。
“如果你涉人任何麻烦,就得立刻回家。”
“我会的,爸。”
他又对鲁耶说,“我应该让你娶她,垂顿。真愿我当初同意了你。”
“我希望你记住每一点,先生,在我说服可琳和布基离婚之后。”鲁耶说。
“会的,呃,”沙蒙不置可否地说,“我很高兴你一起去,别让她惹来麻烦,好吗?”
他对鲁耶和伦丝说。
“如果那是可能的话。”鲁耶代为回答了。
可琳很庆幸到火车站这一路上都没遇到熟人,这是她从结婚日后,那恐怖的第二天早上起,第一次离开她家。等她回来时,她就不在乎人们的想法了。她会心满意足地知道她已报复了杰迪,甚至毁了他。在那之后,她就没什么不敢面对的了。
横越国境的旅程并没什么不适,如在半世纪前那就会很艰难。但自从一八六九年太平洋联线铁路完成后,这趟行程只花费一个星期的时间。可琳、鲁耶和伦丝又在旧金山待了一星期等船期。
旧金山是个繁荣喧哗的大都市,不像波士顿那么井然有序,即使是个纯都市女孩也感到新奇。他们三人都喜爱这吵杂热闹,多彩多姿的地方。可琳心想当年黄金热潮时不知是个什么样的景象,有多少人因而致富?有多少人家破人亡?那曾是个冒险时代,什么事都是可能的。
在一家只供有钱财阀玩乐的高级赌坊里,可琳终于玩到她梦想已久的筹码牌局。她赢了五千美元,但那似乎不再有任何意思了。杰迪已经毁了她的兴奋感,她推理着。他已经成为她的迷障了。
不管她到那里或做什么事,杰迪似乎一直跟着她。当日子一天天把她带近夏威夷时,杰迪也愈来愈常充斥于她脑海中。那还不至于扰人至甚,除非她开始回想他们的新婚夜。虽然她曾发誓封闭一整夜的记忆,但她就是忘不了它。
他们一出海,她就晕船整天躺在床上,而这些她也怪到杰迪头上。罪证簿再多一笔,她誓言着。
横越太平洋的整整三个星期,她都躺在床上起不了身。她体重减轻,难受得要命。而这期间,她为了她的每一分痛苦诅咒杰迪。当船终于在哈那鲁鲁靠岸时,她几乎虚弱得下不了床,但凭着一股想脚踏实地的强烈欲望和伦丝的帮忙,她才勉强走出舱房上了甲板。
可琳相当惊喜。这天是十二月十二日,波士顿正是寒风狂雪冰天冻地的时候,但这里却是海风拂面阳光普照,空气中有股明显的芬芳。
“你也闻到了吗?”伦丝说,“那是花香,没错。当你病倒在床的时候,我对夏威夷研究了不少。到这里的观光客都受到蕊芝的欢迎式。这似乎是个传统,良好的一个。”
“蕊芝?”
“用花编成的环圈挂在脖子上的。这里不是波士顿,亲爱的。这里一年到头百花争艳。
我们已经到了热带地区,“伦丝说,已经拿着蕾丝手帕在扇风了,”我想我们得花一段时日才能适应这种炎热哩。“
“我喜欢它。”
“如果现在是夏季而非冬季,你就不会喜欢了。”伦丝说道,“我听说对”美里喜尼斯“而言,夏天是会热得令人受不了的,我们最好在那之前就离开了。”
“美里喜尼斯?”
“那是夏威夷人对新来者的称呼。”伦丝略带骄傲地解释着。
“呵,你真的研究了不少,”可琳笑道,“你必须多告诉我一些。”
伦丝不介意可琳揶揄的口气,“知道一些你要去之处的情形是无害的。船上有不少乘客以前就来过这里,而且船长是个无所不知的识途老马。”
“你是对的,”可琳坦承道,“我应该花点时间学习有关夏威夷的一些事物。毕竟,在床上我大可看些有关的书而不必对着墙壁呻吟抱怨。”
“你可以在你恢复体力的期间这么做的,我看那得要几个星期呐。”
“呃,我一安定下来就会复原的。鲁耶到那里去了呢?”
“他去查看我们的行李,他说他会找辆马车与我们在码头上会合。”
她们穿过码头上的人群,受到穿着色彩艳丽服装的友善夏威夷人欢迎,他们轻呼“阿罗哈”且为每个乘客挂上花圈。有一组乐队在演奏,一群黑亮美丽的女士着穿着彩色布裙为新来者欢舞。
可琳被套上两圈蒲公英花环。她微笑答谢给予者,但花香变得好浓腻使她觉得胃又在翻腾了。
“我必须坐下来,伦丝。”她抓着伦丝的手臂说。
“来。”伦丝领她坐到一个木条箱子上,“在这里等,我去替你买那个人在卖的水果。
最近你吃那么少,能起来走真是奇迹。“
她一会儿就带回一堆叶子包着的凤梨切片,和一小篮香蕉、椰子和番石榴。
“那是些什么水果?”可琳忧虑地问道。
“我自己也没看过这么多种类,但在这里都长得满鲜美的。试试这个凤梨,他们说没有比这个更好吃的了。”
可琳把一片凤梨放到唇间,但一闻到味道就作呕了。“把它拿开。”
“怎么了,琳?”
“把它拿开就是,”可琳呻吟着,脸色惨白了,“我以为只要下船这种反胃现象就会消失,但它却没有。”
“可琳你确定它不是别的什么吗?”伦丝犹豫地问道,“现在你不该再难过才对。其实,船医也告诉过我,你不该一直那么难过的,一般人在平静的海域是不会晕船的。”
“你有何看法?”
“你可能怀孕了。”
可琳勉强挤出一声笑,“别荒谬了。我会知道的,不是吗?”
“你会吗?你整个心思都在恨杰迪·布基,还会知道吗?你最后一次来潮是什么时候?”她直接地问。
可琳答不出来,她记不起最近来过,“哦,我不知道。”她不耐烦地说。
“想一想!”
她想了,而唯一能想起的一次是在杰迪强暴她之前,她的绿眸子睁大而且几乎立刻黯然了。
“不!”
“否决它是没有用的,琳,他真是个精力充沛的魔鬼。”伦丝好笑地说。
“我不要怀他的孩子!老天,他到底还要怎么毁了我的一生啊?”
“怀个孩子不是你所能决定要不要的,它已经在成长了。”
“呃,我不会留下它的!”
“那取决于你,”伦丝颇不苟同地说,“但此刻我们必须决定你要在那里生。现在你可不能实行你那荒唐的计画了,没多久你的肚子就看得出来,也许我们该考虑立刻回家去。”
可琳一想到这念头就苦了脸,“我这么快就又上船,没到家我就死了。不,我们待在这里。我不放弃我的计画,它只是必须延期一阵子罢了。”
可琳斜倚在室外阳台的阴影处,眺望着繁华热闹的哈那鲁鲁市。她啜饮着柠檬汁,而每次胎儿在她腹中动一下,她就皱个眉头。腿上摆着一本记事本,为了写一封她实在没心情写的信。她对任何事都没啥心情,除了自艾自怜之外。
伦丝到市场去买菜,而鲁耶不知跑到那里去寻乐了。可琳恨死她受限的行动,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目前的情况。她不能冒着杰迪可能发现的危险,他不能知道这孩子的事的,这一点她必须确定才行。
亲爱的爸爸:
从我写给你的上封信至今,事情并没什么变化。我还住在甜酒铢山坡上的出租房子。新开的夏花满山坡,使它显得美极了。事实上,你可能想像不出在我自己的花园里就有数不清的颜色。我一直是自己照料花园,而学了这里所有的异国花木。那该可以告诉你,我过得有多么多采多姿啦。
天气比我们新英格兰人所能习惯的要热得多。因为我的情况,我比别人觉得更热。但住在这高高的山坡上,我们常有阵阵凉风,尤其是夜晚时。天,我是多么期待那些微风呐!
我的健康情况非常好,我的医生是这么说,我将在下个月生产。至于你上封信所问的问题,不,我还没改变心意,一定要把孩子给别人,它只会使我想到杰迪,而一旦我离开此地,我就要把他完全忘掉。你所说的那些我该有的母性本能根本不存在。我恨这个胎儿,就如我恨杰迪一样。而且,他永远不会知这孩子的事,那是我另一种报复的快感。
天,她说得好残忍,但她把这也怪罪于杰迪。是他使她认识仇恨,而仇恨已经吞噬了她可能曾有过的任何感情。
我仍要实行我的计画,只要我一恢复身村。我并没增加大多重量,所以应该不会花太多时间恢复。
杰迪就在这城市里,鲁耶已替我查出他的住处和工作地点。他正在威基基少数开放的海滩区盖一楝旅馆,他显然已毫不念及我而继续他的生活了。他不知道我已在这里,从一到达我就不曾在父共场所出现过。伦丝和鲁耶出去办事,但杰迪不认识伦丝,而鲁耶则小心地避开杰迪,他向我保证过。
我几乎受不了无所事事的等待了。你知道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我会让自己卷入这一大堆麻烦,就是因为我等不及自己控制信托基金。顺便一提,我带来的钱已安全地存入一家当地银行,所以你不必担心我带那么一大笔钱来。
我会很快再写信给你,爸。不过,别期待一篇婴儿出生的完整报告。我甚至不看他一眼,我们谁也不知道他的长相,甚至性别,会比较好。反正,我不认为他是我的孩子。他是杰迪的,只是他自己的。我的医生曾说夏威夷人都爱孩子,他已经为婴儿找到一个好家庭,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
我爱你,爸,而我希望你能原谅我把你的外孙送走。我只是受不了留下他,请你谅解。
你忠挚的女儿
可琳·巴罗·布基
她父亲不会喜欢这封信的,不过她寄回家的任一封信他都不会喜欢。她一直都显得那么冷厉狠心。冷漠,他曾这么说她,杰迪也会,也许她是,但她很坚强,那对一个女人而言并不容易。
可琳封好她的信拿着走进屋里,伦丝会把它寄出去。屋子里好静,连她雇用的德国厨娘今天下午也出去了。
由于没人可交谈,可琳有点烦躁而出去花园工作。一小时左右,马车上了山坡,伦丝提着菜篮出现了,她发现可琳蹲在一片红黄色的大花堆里除草。
伦丝皱起眉头,“看看你,琳,你都烤焦了。”
可琳用一只脏手抹去前额的汗水,“我没别的事好做啊。”
“天气这么热,你至少可以在树荫下工作呀,我的小姐,你没在大太阳下昏倒真是奇迹。现在进来,我去替你放一桶凉爽的洗澡水。”
她扶可琳站起来,走上屋前的几个台阶。台阶上有个阳台,前檐垂挂着不少盆栽花草,围栏边也摆着盆景,屋角及前后院都长着椰子树。恰人的花香,五彩缤纷的花木,使得阳台成为一处舒适的休闲区。
“你在这儿等,琳,我把菜篮拿进去再替你放洗澡水。”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让你这样婆婆妈妈地待我,”可琳抱怨道,然后疲倦地笑了笑,“但洗一次舒服的温水澡听来真不错,我的背又酸了。”
“如果我不是很清楚的话,我会以为你的预产期应该更早。”伦丝有感而言,看着可琳在“姆姆装”下的大腹便便。
“别傻了。”可琳总是用这一句来排除别人接近事实的说词。
伦丝摇着头走进屋里,可琳笨拙地坐进阳台上的一张藤椅。这很有可能,她忧虑地想着,拍着她的腹部,她真的可能在这几天就生了,但即使那可以结束她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