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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私了-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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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保持一种感觉,让他始终神往,可望而不可及,可近而不可进,又能为我所用。这是最好的。
  现在又只有找他,让他想想办法,出出主意。她抓起电话耳机给樊贵云打电话,说自己在外面办事,好久没见他了,想和他忙里偷闲,到那个具说很有情调的但丁咖啡馆去坐一坐。对方受宠若惊,很爽快地答应了。得给他准备点礼物,关敏在精品店挑选了半天,不少东西尽管挂的都是海外的牌子,但仔细一看,又都是上海、浙江、福建、广东一带合资生产的。这不行。最后,她只好问小姐有没有真资格的海外生产的。小姐指着鳄鱼皮带说:“这是正宗的香港产的,前几天才到的货。”
  如今,“鳄鱼”已爬满中国的城市乡村。从前几年开始,电视上看见主席台上坐的大小官员们,不少人都穿一件“鳄鱼”夹克或体恤,连一些下力的挑夫也穿着在满天星服装市场买的鳄鱼体恤。真真假假的鳄鱼在中国大陆不知有多少条。丁发达至少都有十几样“鳄鱼”。关敏讨厌这个牌子。但是,只有它是真正的香港货,只好硬着头皮买。付完账,开了发票,取了货,估计樊贵云已经在“但丁”了,她才姗姗而去。
  苦味人生
  仲秋一早就到“但丁咖啡”来了。他和李一凡有个约会。
  今天是周末,躲藏了七八天的太阳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把暖融融黄澄澄的光一股脑儿地泼洒在山峦田土、草木花卉上,泼洒在楼房街道、大小车辆上,泼洒在矗立在市中心宽广的解放广场上的抗战胜利纪念碑上,泼洒在碑周围熙来攘往的穿红著绿脸挂笑容的男男女女的身上、脸上。解放大厦二楼左边那间透明办公室里,一对穿着打扮怪里怪气犹如时下流行的电视中的娱乐节目的主持人的男女正对着麦克风自以为是啰哩啰嗦地谈一个时髦的话题——如何拉动假日经济。广场上站了一批闲着无事,脚下有几个蚂蚁打架都要看半天的人,一个个伸长脖子,两眼圆睁,盯着那两个发嗲的男女。这种“透明直播”是从今年元旦开始的,目的是为了提高这些年在逐渐消释了的知名度,增强竞争力。据说得到了丁发达、文来富的一致肯定:是绝好创意,迈出了开门办电台的第一步,用实际行动为全市传媒深入群众、联系群众作出了表率。那个作出这个设想的行政科的小青年被提拔为科长,并且专门为他成立了一个科——攻关创意科。去年才坐上一把手交椅的台长银易文还被安排在全市宣传思想工作会上介绍了经验。
  听着这对男女不断的出现“嗯”、“呃”、“哦”、“唔”、“啊”、“噻”等等语助词来帮衬或者弥补语言的贫乏、思维的迟缓的仲秋,不仅叹道:“这种水平就是表率?”
  咖啡店在阳光世界的二楼,和解放大厦斜对着。当初,这里是一排三四层楼的经营百货、餐饮、日杂的商店,店后是乱七八糟的成天臭烘烘的几个大杂院。九十年代初,市政府根据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的提议,招商引资,将这里进行了彻底的改造,一座三十八层楼的阳光世界拔地而起,雄踞在市中心,率先迎接从东方天空洒来的第一缕阳光。解放广场也趁势扩大了一千多个平方。这座大楼好的楼层都被大商家占了,咖啡店犹如一个钉子楔进来。原先这里是“丽人摄影”,后来经营不下去了,就被咖啡馆的老板高价租了过来。据说老板在国外闯荡过多年,积蓄了大笔钱,看到国内形势一天比一天好了,就回来发展。他喜欢西方文化,特别崇尚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学艺术,在这个店子里,墙上挂的都是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拉斐尔、乔尔乔内、乔凡尼·贝利尼和提香等艺术大师的作品的复制品,画框是专门从香港买来的,雍容华贵的欧式风格,和那些复制名画相得益彰。取店名时还颇费了一些脑筋,原先就想在这些大画家中任选一个。后来觉得偏了,文艺复兴不只是艺术,更重要的或者说是起先遣作用的是文学,墙上是艺术大师的画,店名就应该用文学大师的名冠之。这名当然就非但丁莫属了。
  仲秋凭窗看了一眼斜对面玻璃屋中那对作秀的男女。那不流畅的还时时夹着方音的干瘪的话语干扰着咖啡店里的约翰·司特劳斯的《蓝色的多瑙河》。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将眼光从玻璃屋移下,放到广场上的人群中,摄影机般慢慢地将焦点朝楼下移。在悠闲自得的人群中没有发现她,在行色匆匆的男女中仍没有她的影子。他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表,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二分钟了。
  昨天晚上十点多钟,他终于在电话上找到了李一凡,说有急事找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其实,她也找了他好多次,更有好多话要和他说。他俩约好今天早上九点在这里见面。本来,他提了另外的几个地方,李一凡都吱唔着,大概是不太熟悉。最后选择了这里。已经九点五十了,还没有她的影子。窗外,电台的谈话节目已变成了重金属的声音占了相当比重的摇滚乐,震得双耳呜呜作响。这寂静而美好的世界就是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污染了的。他心里突然觉得有了点说不出来的东西,不知者还以为他孤寂一人在这里,茕茕孓立,行影相吊,是失恋了哩。他拿起玻璃杯,并没有喝里面的矿泉水,而是仔细地看这透出淡淡蓝光的意大利磨花产品。在旁边的商店有卖的,好几十元哩。蓝色的杯子把无色的矿泉水变得蓝滢滢的,给人一种温馨的感受。
  穿着一身淡红镶边衣服的服务小姐又走了过来,甜甜地问:“先生,现在点吗?”
  他不好意思再看小姐,眼光落在刚打开的日报上,说:“对不起,待一会儿点。”
  他看着小姐袅袅停停地走了,那有节奏地微微动着的臀部特别好看,再配上那双修长的腿,算得上是个美人胚子。要是哪个制片人或导演发现了她,经过精心包装,这小姑娘可以一夜走红——从咖啡店走向世界。那小姐又来了,提着一个奶油色的壶,在蓝色的玻璃杯里续了矿泉水,说:“先生,你慢慢喝。”
  仲秋心里一阵激动,一种温暖。咖啡店就是咖啡店!这是茶馆、饭馆做不到的。喝咖啡,即使贵一点,但值!二十多天前,他和一个被采访对象到茶馆喝茶,要了一壶碧螺春,定价四十五元。两份果盘,二十元,结帐时却变成了七十五元,多收了十元。结果是那四十五元的碧螺春只给一个茶杯,也就是只让一个人喝,每增加一个人或者茶杯就要加收十元。价格表上没有这规定,领班说这是行规,茶馆都这样。可咖啡店不是这样,你要一壶炭烧咖啡,四十五元就是四十五元,不管你几个人喝。而且提供的矿泉水不计费。从此,他不再去茶馆,即使喝别人,他也不去。他见不得这种“黑”。都什么年代了,洋人的东西在大举进攻了,本土的东西不研究自身的改进,而是玩弄小聪明来吃点小钱。他心里还在比较着二者的差别,一个秀气中夹着急迫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仲老师!”
  是李一凡。仲秋将旁边的椅子拉了拉,说,“坐嘛。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她坐下,把皮包放在胸前。
  “是不是塞车?”
  “哦,不……”李一凡眉尖挑了一下。
  仲秋看见了她这轻微的变化,没有再问,将食谱递给她:“小李,你点。”
  李一凡的情绪还没有调整过来。自那天晚上交锋后,阳昆就和她分睡了。每天,他把被子、枕头抱到长沙发上睡觉,基本上形同路人。说是基本上,就是梅子还把二人粘在一起。只有关于梅子,二人才不冷不热地说几句话。在好多家庭里孩子都成了不合父母的粘合剂。李一凡没有想到,过去那样爱着自己,把自己当成星星、当成月亮,当成……心中一切崇敬的事物的阳昆会因为这一不是自己意愿的遭遇、自己不愿撤诉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开始怀疑这几年的婚姻、过去的爱情,它们是不是建筑在沙滩上?昨天晚上,她接了仲秋的电话后,在沙发上准备睡觉的阳昆又和她闹了一场。本来他答应了陪女儿玩的,天亮起来,突然说有事,拉过门走了,还丢下一句:“你们带着她不是更好吗?”她把梅子托付给楼下的邻居后,就紧赶慢走,到了咖啡店,还是晚了近三十分钟。
  设计精美的食谱上一项项地写着:巴西咖啡 一杯 40,哥伦比亚咖啡 一杯 40,卡布基诺琴声(咖啡、鲜奶油、柠檬皮、玉桂粉、糖包) 一杯 48,爱尔兰河畔(咖啡、爱尔兰威士忌、方糖、鲜奶油、彩针) 一杯 48,意大利咖啡 一杯 42,炭烧咖啡 一壶 45……她一溜看下去,没有低于四十元的。她也去过好几个咖啡店,慢慢地抿着咖啡,听着舒缓的音乐,确实是一种享受。可是,从来没有这样贵的。他们住家不远处有个余味咖啡店,意大利奶油咖啡一杯才五元。她下不了手,把食谱还给仲秋:“仲老师,还是你点吧。我不会点。”
  “这有什么会不会的?”仲秋又将食谱推给她,“你喜欢什么就点什么。”
  “那你呢?”
  “什么都可以。你别问了。”仲秋扬起右手,向那个漂亮的服务小姐做了个手势。
  “那么,就要一壶炭烧吧。两份果盘,开心果和爆米花。”
  “你、你瘦了……”话一出口,仲秋立刻打住了。
  “怎么不瘦?”幽幽的声音从唇间流出。
  “我昨天下班后给你打了好几次电话,你先生都说你不在,后来好像还把话机取下了……”
  “啊。可能是我不在。”她用眼角瞟了他一眼,“我也在找你,总找不着。仲记者,我要谢谢你。我看见那报道了。”
  见她提起那篇报道,他真有点无地自容,一时面有赧色:“没有弄好,被他们改得不成样子,而且又拖了这样久。真对不起。这事……”他很想把者文章背后的故事告诉她,想了一下,还是忍住了,“你收到我寄给你的报纸了?”
  李一凡点了点头,说:“我天天买你们的晚报。”
  仲秋心里一阵激动。
  小姐送来了透出茉莉幽香的粉红色的纸巾,送来了果盘,然后送来了两个威尼斯出产的磨花咖啡杯,最后送来了才烧好的咖啡。她轻轻揭开壶盖,先给李一凡倒了半杯,再给仲秋倒。李一凡轻轻抿了一小口,“咝”地吸了一口气。
  “怎么?苦?”仲秋也抿了一口,“这咖啡原汁原味,苦后的感觉好。”
  “苦味人生嘛。”李一凡幽幽的声音。
  一时二人无语,只是默默地喝着。天花板里的喇叭播放的音乐换成了原版的《罗马的喷泉》。这是意大利作曲家奥托里诺·雷斯庇基的代表作。李一凡在读研究生时听过一个同学从家里带来的磁带,那是同学的父亲从意大利买回来的。仲秋则是在北京来市里的一次演出中听到的。此时,音乐描绘的是黎明时分,朱丽亚峡谷街的喷泉。在地平线下的阳光的驱动下,经历了长久黑暗的大地和万物开始逐渐复苏,获得了新的生命力。第二小提琴轻声奏出的十六分音符,就像羊群的蠕动。它们在牧童的驱使下,正熙熙攘攘地走向牧场……
  沆瀣一气
  樊贵云早早来到咖啡馆,找了一个角落坐着,翻看本市出的一种迎合下里巴人的媚俗的周报。看见表妹来了,堆着赘肉的脸笑成了一朵难看的花。趁关敏坐的瞬间,他的右手在她的腰部有意识地压了一下。
  关敏从皮包里取出鳄鱼皮带递给他,说:“看来看去,没有什么好买的。还是这个好一些,做个纪念。”
  “谢谢。”樊贵云拿着,说,“我从明天起,就天天拴它,时刻想着你。”
  “想,想到爪哇国去了。”关敏白了他一眼。
  服务小姐送来了哥伦比亚咖啡、美国开心果、薯条。樊贵云拿着一根薯条嚼着,说:“小敏,越发漂亮了。”
  关敏品了品咖啡看着他说:“你都瘦了。在减肥?”
  “没有。”
  “不要减肥。男人要壮实点才好。”关敏用眼神勾着他。
  “拿这么壮来干什么,”樊贵云色迷迷地看着表妹,说,“又没有用处。”
  “哎呀,你不着急嘛。以后,‘用’的时间多的是。”表妹回了意味深长的一眼。
  表哥全明白了。
  “贵云,”关敏适时地剥了一个开心果,喂到他嘴里,漫不经心地问,“那件事怎么样了?”
  “你吩咐了后,我在加紧办。还专门去找了当事人。”
  “找他们干什么?”
  “照你的意思,要把那观点弄过来噻。”
  关敏急切地问:“怎么样?”
  樊贵云叹了口气:“和派出所整的案卷一个样。”
  “你就不会给他记走样么?”
  “搞这种事,是两个人。何况记录还要当事人核实签字噻。”
  “你看,”关敏伸出手在他的大腿上摩挲着,嗲声嗲气地说,“贵云,小敏求你了,就这样。你们那里,我又不是不知道……”
  樊贵云被表妹摸得心里痒痒的,说:“不是我……是人家送过来的卷子一个钉子一个眼的,人证物证齐全得很。”
  “事在人为噻。要不哪来拢多冤假错案?”她在他的脸颊上摸了一下,“未必你每件都做得这样清廉?”
  “可……这是,就是,” 樊贵云端起咖啡抿了一下,“那物证!”
  关敏拿起一根署条还来不及咬,问:“物证怎么啦?”
  “内裤。上面有精液。”
  “那又怎么样?”
  “要是照那精液进行DNA检验,那小子扳都扳不脱。”
  “给她搞掉!”关敏恶狠狠地说,“退回去。”
  “怎么搞?”
  “你还要我教呀,你们的名堂多得很!没有物证,退回去就好办了。”
  樊贵云像牙疼般“嘘”了一口气,“这……”
  “我知道,”关敏深情地说,“我会报答你的。”
  “等了好多年了。”
  “你忘啦?岁月越久,那酒越香噻。”
  “那是窖着的。你这酒,天天都在舀。”
  “你乱说。”关敏飞了他一眼,“我给你窖得好好的。喂,我问你,万一重新侦查的结果不理想……”
  “那就该他背时了。”
  “贵云,”关敏幽怨地看着他,说,“帮忙帮到底嘛。我给你说过,那是我的亲戚。你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噻。”
  “那是夺我爱的人的亲戚……”
  “你不能这样说,那是政策造成的。我还不是痛苦。”关敏仍然幽幽地说,“除了你想的那样外,我哪样没给你?人家只是拣个落地桃子。你还恨他,他要是知道了,不晓得啷个恨你!”
  樊贵云心软了,端起哥伦比亚咖啡喝了一口,说:“我现在也使不上力呀。”
  她把右手放在他的左手上,他趁势抓住了,握着。她说:“你找找区公安局的朋友,把这事做在源头,做死。做成是那两个狗男女在乱搞,是江、江什么的去撞上的。”
  “半夜深更的,他到那里去撞什么?”樊贵云毕竟是搞检察工作的,提了个挺内行的问题。
  又进来了两对男女,分别在里他们不远的两张桌子前坐了。不知什么时候,叫不出名字的音乐已经变成了《蓝色的多瑙河》。
  关敏正在听她特别喜欢并经常在部下面前炫耀的这首曲子。没想到樊贵云会提出这个问题,一下被被问住了。她从他手里取回右手,半天回答不出来:“这、这,这是一个问题。”
  他俩就这样沉思着,只听得见吃薯条、嚼开心果的声音。过了好一阵,樊贵云开腔了:“那个姓江的男人认识那个女人吗?”
  关敏摇了摇头。
  “如果他认识那女人,就说成是他单恋她,经常在她下班后远远地跟着她,保护她。那天晚上,江那个男人一直在她加班的办公楼下候着她。”樊贵云像在给关敏讲故事般,边构思边说,“等他下楼了,他就跟着,当女人的黑夜保护者。走到树林、好像是桉树林里,看见那两个人搞到一起了,他出于保护、也许是气愤、也许是吃醋,反正,他勇敢地扑了上去……结果,反而被这对狗男女倒打一耙。”
  “呃,这种动机……羊肉没吃到,反而惹一身骚?”
  “是呀!我就有这种感受。假如是我,看见廖耀明和小敏在那里滋润,我就要去保护你,说他是强奸犯……”
  “贵云,你尽乱比喻……”关敏脉脉地看着他,点了点头,“这是个道理。”
  “总之,要让人们知道,江是单恋那女人,才在那晚上出现的 。”樊贵云加了一句,“要自圆其说。”
  “你在公安局有朋友吗?”关敏突然问。
  “我?”樊贵云说,“你不知道检察院和公安局从来都是矛和盾吗?”
  “那么,如果他们又像原来那样做上来,不是白退了么?”
  “怎么白退?那小子又可以自由一段时间了。”樊贵云喝了一口咖啡,上唇糊了一些。关敏用纸巾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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