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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人那边没有女人吗?”
“有,而且还勇敢得很呢!”苏提不会忘记注意左边,也不会忘记右边,他还会记得留意背后,这是战车尉留给他的教训。
埃及的士兵开始疯狂地跳起舞来,手上的武器在头顶上不停旋转,并向天高举,以祈求好运与至死方休的作战勇气。根据各国之间的协定,天亮后一个小时才开始打仗;只有卑鄙的贝都英人才会偷袭。
年老的士兵在苏提的黑发上插了一根羽毛,说道:“这是惯例,神箭手都要这么做。
这根羽毛代表了玛特女神,她会保佑你心志专一、百发百中。“步兵们扛着梯子,走在最前面的,是那个从前当海盗的士兵。苏提爬上了攻城塔,跟那名老兵在一起。十几个军人把他们往小堡垒的方向推。工兵勉勉强强整理出了一条砂土路。让活动木轮行进起来不会太困难。”左转。“老兵下令道。
此时地势变平了。堡垒高处,敌人的弓箭手开始放箭。有两名埃及人被杀,还有一支箭从苏提的头旁边掠了过去。“该你上场了,孩子。”
苏提拉开了有角质护层的弓把。若以抛物线方式射出,箭可飞至两百公尺远。
弓弦已经拉到了极至,他集中精神,直到松手射出了箭才吐了一口气。
一名贝都英人心口被箭射中,从雉蝶上摔了下去。这一击使得步兵们信心大增,立刻迈开大步冲向敌人。在距离目标百余公尺处,苏提换了另一把弓。这把金合欢木制的弓可以射得更准,拿起来也轻便得多,保管他每射必中,很快就能清除半数雉蝶上的敌兵。不久,埃及士兵也就可以搭梯子了。
当攻城塔距离目标只有二十公尺时,操控的老兵被箭射中了腹部,倒了下来。
活动塔的速度跟着加快,撞上了小堡垒的围墙。当伙伴们跳上墙头,攻人堡内之际,苏提则忙着照料老兵。
伤口太深了。
“你一定会光荣退伍的,孩子,你等着瞧……我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话才说完,老兵的头就垂下去了。
埃及士兵扛着羊头撞锤用力地撞,那名当过海盗的士兵也用斧头猛砍,终于攻破了城门。敌军惊慌地四下逃窜。当地的小国王跳上马背,还驱马踩踏喝令他投降的军士。
埃及士兵看在眼里不禁勃然大怒,自然饶他不得。堡垒被大火吞噬的同时,有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敌兵。逃过了埃及士兵的警戒,直奔向树林里去。苏提再度逮到了他,扯住满是补丁的长袍时,由于用力过猛,给撕破了。
原来竟是个年轻、力气又大的女孩,而且就是偷了他所有配备的那个野女孩。
女孩赤裸着身子继续跑。在同胞们的笑声和鼓动声下,苏提终于把她紧紧地接在地上。
她惊吓不已,挣扎了好久。最后,苏提扶她站起来,绑住她的双手,再为她披上那件破旧的衣服。
“她是你的了。”一名步兵碱道。
有几名生还者用双手抱着头,他们的弓、盾、鞍子和木棍都丢了。用埃及人惯用的字眼来形容的话,就会说他们丢了灵魂、没了姓名、精液全泄光了。战胜者夺走了铜制的餐具,还有牛、驴、羊,并烧了营区、家具和布料。堡垒里,只剩下一堆破碎焦黑的石块。
当过海盗的士兵走向苏提。“长官死了,操纵攻城塔的人也死了。现在你是我们之中最英勇的一个,又是神箭手,就由你来指挥吧。”
“可是我毫无经验。”
“你是英雄啊,我们每个人都能作证。没有你,我们一定会失败的。带领我们往北前进吧。”
最后,苏提接受了袍泽们的请托。他要求大家不可虐待囚犯。经过快速的审问后,他们确定了唆使这次叛变的埃达飞并不在这座堡垒中。
苏提手握着弓,走在队伍最前方。他的右手边,便是那名女俘虏。
“你叫什么名字?”
“豹子。”
她的美令苏提着迷,一副野性难驯的模样、金黄的头发、炯炯发光的双眼、身材玲成有致、嘴唇性感迷人。她还有着热切而吸引人的声音。
“你从哪儿来的?”
“利比亚。我父亲是个活死人。”
“什么意思?”
“有一次埃及人掠夺我们的村子,他的脑袋被刀子刺中。他本来应该要死的,可是他成了战俘,在三角洲地区开垦农地。到后来他竟然忘了自己的语言、自己的同胞,变成了埃及人。我恨他,所以没有去参加他的葬礼。我重新投入了战争。”
“你对我们有什么不满?”
他的问题让豹子吃了一惊,高声喊道:“两千年来我们就一直是敌人了!”
“现在不正是休战的最好时机吗?”
“不可能。”
“我会说服你的。”
苏提的魅力毕竟不可忽视,豹子终于抬起头来看他。
“我会成为你的奴隶吗?”
“在埃及是没有奴隶的。”
忽然有一名士兵大叫了一声,所有的人都跳到地面上来。
山丘顶上的矮树丛中,似乎有东西在移动。大家定定地注视了一会儿,却见到一群狼从树丛中钻出。狼群上下打量士兵之后,便跑开了。士兵们松了一口气,感谢众神的保佑。
“有人会来救我的。”豹子肯定地说。
“一切只能靠自己,别太依赖别人。”
“一有机会,我就会背弃你。”
“诚实是难得的美德。我开始欣赏你了。”
她为了赌气,不肯再说一句话。
他们在满布石子的地面上走了两个小时,然后走上了激流干涸后的河床。苏提两眼紧盯着两岸陡峭的岩壁,密切留意着任何一点风吹草动。而当十多名埃及弓箭手挡住他们的去路时,他们知道自己获救了。
帕札尔十一点左右到办公室时,大门还关着。
“替我去把亚洛找来。”他生气地命令凯姆。
“带着狒狒去?”
“带着狒狒去。”
“他如果生病呢?”
“不管他现在怎么样,马上带他来见我。”
凯姆不敢再多问,连忙便去找人了。
亚洛脸色发红、眼皮肿胀,一边呻吟一边解释道:“我因为消化不良,所以在家休息。我在牛奶里加了枯著子,可是还是想改。医生要我喝刺柏茶,还让我请两天假。”
“你为什么不断地让底比斯的警局传话给我?”帕札尔没好气地问。
“有两件急事。”
帕札尔一听,怒气稍减,“快说。”
“第一件急事:我们没有草莎纸了。第二件事:谷仓存粮的盘点需要你出面查核。
根据专业部门清算的结果,主要储藏塔内的小麦存量少了一半。“亚洛接着放低了声音说:”这一旦爆发出来,可是条大新闻。“
祭司将最初收成的稻谷献给丰收女神奥塞利斯,并为女神奉上面包后,一长列的搬运工便扛着一篮一篮的珍贵粮食往储藏塔走,一面还唱着:“又是美好的一天……”他们走进方形或圆控形的谷仓,爬上通往仓顶的楼梯,再从一个以小活门开关的天窗,将背上的珍贵粮食倒入。还有一个门,是散粮的时候用的。
谷仓总管迎接触札尔时,态度显得异常冷漠。“国王下旨命令我查核谷仓存粮的清点。”
“已经有专业人员帮你查对过了。”
“结果呢?”
“他没有向我报告,只有你才有权知道。”
“在主要谷仓正面架一面大梯子。”帕札尔直接下令。
“还要我再说一遍吗?专业人员已经查对过了。”总管对法官的要求极为不耐烦。
“你想违抗法令?”
法令这字眼一搬出来,总管立刻变得和颜悦色。“我是为你的安全着想啊,帕札尔法官。爬那么高是很危险的,你又没什么经验。”
“你难道不知道你有一半的谷粮不见了?”
总管似乎惊愕不已:“太可怕了。”
“可以解释吗?”
“一定是谷虫作祟。”
“防虫不正是你的主要任务吗?”面对法官的质问,总管倒是把责任推得一千二净:“我都交给卫生单位全权负责了,要怪也要怪他们。”
“一半的存粮,这可不是小数目。”
“可是一旦有了蛀虫……”
他话还没说完,帕札尔便打断他说:“架梯子吧。”
“真的没有用的。这也不是你法官该做的事。”
“我要是在公文上盖了章,你就得负法律责任了。”
于是总管让两名雇员搬来了大梯子,架靠在储藏塔的墙面上。帕札尔攀着梯阶往上爬,心下忐忑不安:木梯条嘎嘎响得厉害,看起来也不太稳。爬到一半时,他的身子晃了起来,不由得急得大叫:“下面稳住!”
总管往身后看了一眼,似乎打算逃跑。凯姆便走上前去,将手搭在他肩上,狒狒也靠到他的脚旁。
“听法官的话。”凯姆冷冷地说,“你该不会是想让他出意外吧?”
于是他们一起平衡住了梯子,帕札尔才又安心地往上爬。
待爬到了离地八公尺高的顶端,他推了一下插栓,打开了一扇天窗。储藏塔里满满的都是稻谷。
“真奇怪!一定是查核员骗了你。”总管对帕札尔说。
“还有一个可能:你也是同谋。”帕札尔想了想说道。
“你要知道,我也被骗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
狒狒低低咆叫了一声,露出了潦牙。
“它最恨说谎的人了。”凯姆解释道。
“约柬一下这只野兽。”
“要是有证人惹恼了它,我也控制不了。”
总管只好低下头说:“他说只要我为他的专业作担保,他就会给我丰厚的报酬。
我们原本打算把报失的谷粮卖掉,这应该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不过既然没有实行,我还能不能保住我的工作?“
这一夜,帕札尔工作得很晚。他签了总管的撤职令,并条列出撤职理由。他还翻遍了公务员名单,却找不到该查核员的名字。他用的一定是假名。盗用谷粮的情形并不罕见,但是如此庞大的数量,这还是头一遭。这只是发生在孟斐斯某个储藏塔的个案,或者是官员普遍腐败的现象?若是后者,那么法老之所以颁布如此耸听的圣旨,原因也就不难理解了。他不正是希望趁此机会重建公理,为扭曲变形的公义重新树立新风范吗?无论职位高低,只要每个人的行为都不偏不倚,纪律风气很快就能匡正了。
炽热的灯火中,他又见到了奈菲莉的脸、她的眼、她的唇。这么晚了,她应该睡了吧。
她是否也想着他呢?
第二十五章
帕札尔在凯姆和拂拂的陪同下,搭上了快船前往三角洲地区最大的纸莎草种植区,在此垦植的是申请了皇家许可的美锋纸厂。有须毛伞形花和三角柱形长茎的纸莎草,在泥浆和沼泽中,可以长到六公尺高度,形成一片浓密的草丛。这种珍贵的植物顶端,密密地长满了形状如伞的花,其他部位则各有不同的用途:木质根可制造家具;纤维与茎皮可编制草席、萎筐、纲袋、绳索、细线,甚至可以做成穷人穿的鞋子和缠腰布;至于茎皮下层丰富的粘稠汁液,经过适当程序处理之后,便可成为举世闻名的纸莎草纸了。
纸莎草自然生长的量并不足以供应美锋纸厂的需求,因此,纸厂又开垦了大片的土地,以增加纸莎草产量,一部分并用来外销。对所有埃及人而言,纸莎草翠绿的茎代表了年轻活力。众女神的权杖均为纸莎草的形状,神庙里也都是用石头雕成的纸莎草柱。
草丛中开了一条大路,途中,帕札尔遇见一些赤身背着一大捆草柬的农民。他们一边嚼着嫩校,吸了汁液之后便把渣吐掉。随后,他来到了干燥的大仓库,放在里面的材料有的用木箱装,有的用陶土瓶装。仓库前面有几个专家正仔细地清理筛选过的纤维,然后才能铺到席子或木板上。
制作草纸时,先截取长约四十公分的草茎,再切成长条片状,然后将这些长条片以互相垂直的方式铺成两层。接着由另一组技师将这两层茎条覆上一块湿布,并以木褪敲打一段时间,茎条干了之后,便会自动紧密地粘合在一起,无须借助任何添加剂。
“很神奇吧?”
对帕札尔说话的男人矮矮壮壮,脸很圆,但没有什么皿色,乌黑的头发用发油抹得服服贴贴。他的手脚都很胖,骨架也粗,但看起来相当有活力,甚至有点过度急躁的感觉。
“你的到访让我倍感荣幸,帕札尔法官。我叫美锋,是这个地方的主人。”
他拉拉缠腰布,整理了一下细亚麻布衬衫。虽然他衣服的布料都出自孟斐斯顶尖的纺织工之手,但是他穿起来却不是太小就是太宽太大。
“我想跟你买一些纸。”帕札尔对他说。
“你跟我来,我让你看看最好的样品纸。”
美锋把帕札尔拉进他存放高级纸张的库房,里面堆满了一卷一卷的草莎纸,每一卷都大概有二十张。美锋摊开了其中一卷。“你仔细看看这纸的光泽,摸摸看这质地多么细致。还有纸张的颜色黄得多美。绝对没有其他厂商能够模仿得出来。日晒的时间长短是秘诀之一,当然还有其他重点我就不便透露了。”
帕札尔摸了摸纸卷的末端,赞道:“的确很好。”
美锋掩不住内心的骄傲。“这种纸是专门供给那些抄写与补充古代智慧书(代代相传的格言集)的书记官用的。下个月,宫中的图书馆也订了一打。而且我也供应陪葬用的‘死者之书’的抄本。”
“你的生意好像很不错。”
“如果日夜赶工的话,是不错。不过我不觉得苦,因为我喜欢这份工作。供应纸张,记录各种作品与象形文字,这不是很重要吗?”
“我的经费有限,买不起这么好的纸。”
“我还有品质差一点的,但也相当不错。绝对耐用。”
这次看的纸很合用,但是帕札尔觉得还是太贵了。
美锋尴尬地搔搔后脑,说道:“帕札尔法官,你对我很好,我也希望有所回报。
我重视法律,因为这是幸福的根源。是不是就请你接受我的馈赠呢?“
“我很感激你的慷慨,但是我不能接受。”
“请你一定要收下。”
“无论任何形式的礼物都视同贿赂。如果你愿意让我迟一点付款,也必须正式通知,并加以记录。”
帕札尔坚持不收赠礼,纸商也不便再勉强他。“既然这样,好吧!我也听说了,你对那些不守法的富商是毫不留情的。你真是勇气可嘉。”
“职责所在罢了。”
“最近,孟斐斯的商人品行越来越差了。我想法老的圣旨应该可以遏阻这种令人遗憾的转变吧。”
“我和我的同僚都会尽力的,虽然我并不十分了解孟斐斯人的习性。”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近几年来,商人之间的竞争极为激烈,为了打击对手,常常会不择手段。”
见美锋说得愤慨,帕札尔便问他:“你受到过打击吗?”
“大家都一样,但是我会反击。刚开始,我只是三角洲地区一个大地主家的助理会计,当时纸莎草种得并不多。由于薪水微薄,工作时数又长,我便向地主提出了一些改善措施,他不但接受了,还升我当会计。如果不是遇到那件不幸,我是可以平静过日子的。”
他们两人出了仓库,走上一条两旁长满了花的小径,小径尽头便是美锋的住家。
“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吗?这绝对不是行贿,我向你保证。”
帕札尔笑了笑。他感觉得到这位纸商还想说话,便助了他的兴:“你说的不幸是什么?”
“一次不甚光彩的遭遇。我娶了一个年纪比我大的妻子,她是爱利芬丁岛的人。
虽然偶尔有些小摩擦,不过大致上我们处得还不错。我回家回得晚,她也可以接受。
有一天下午,我觉得不太舒服,大概是太过操劳吧,便请同事送我回家。没想到竟看到我妻子和园丁两人躺在床上,我气得想杀了她,后来又想告她通奸……可是惩罚实在太重了(通奸是非常严重的罪,因为婚姻原本是建立在夫妻彼此的诚信上,而通奸就等于背叛了自己的诺言)。结果我只是立刻宣布和她离婚。“”真是一次痛苦的经验。“
美锋又继续说道:“我受伤很深,便借由加倍工作来忘记痛苦。后来地主给了我一块没有人要的地。我自己设计了一套灌溉系统,让这块地有了价值:第一次的收成就大丰收,加上价格公道,顾客也很满意……最后还获得宫廷的认同!能成为皇宫的纸供应商,我真是太高兴了。我还得到厂你刚才经过的那片沼泽地。”
“恭喜!”
“努力就会有收获。你结婚了吗?”美锋话锋一转,脱口问道。
“还没有。”
“我后来又冒了一次险,结果证明我是对的。”
美锋吞下了一锭含有乳香、油莎草(乳香是一种树脂,油莎草则是一种芳香的芦苇)与排尼基芦苇成分的圆片,以使口气清香。
“我来为你介绍我的年轻妻子。”
西莉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