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际,生命中最重要的并不是感情这种抽象的虚无;爱情对她来说,不是花前月下的你侬我侬,而是生活的一种手段。她天天谈情而不动情,一颗心锁着——所以,他要看看,她到底能“无动于衷”到甚么程度!
“让我再想想吧!”甚么职业道德!沙昔非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我还有事,不跟你多说了。”
“等等!”卓晋生一把攫住她,将她拉到身前。“你还记不记得你对我说的话?”
“我说了甚么?”沙昔非被问得莫名其妙。
“你说如果我不娶你,你就跟我没完没了。”
这是做戏的台词,他应该清楚才是,干嘛突然提起,究竟有甚么居心?沙昔非不解地蹙蹙眉。
“所以?”难不成,他真打算聚她?她试探着。
她不做华丽的幻想,但固执一颗纯情等待而缺乏弹性的心。她现实拜金,所以要一份安逸稳定。
“所以,如果我跟曼丽结婚,你会跟我没完没了吗?”卓晋生也试探着。
“你明知道那只是做戏约台词!”她收回试探。佯笑着。
“很难说。假作真时真亦假。”卓晋生却进一步。
沙昔非又皱起眉头。他究竟甚么意思?
“如果我假戏真做呢?”她干脆地跟他打偈语。
“那我也便以假做真。”他又回她一句偈语。
说来说去,她还是摸不透他真正的意思。
“好了,我没兴趣再跟你打哑谜了。”人那么多,四周又那么吵,她真的要窒息了。“我要走了——”
“等等!”卓晋生又将她拉住,迟迟不放。“我送你回去。”
“不要。”她一口就拒绝。
“为甚么?我是你的未婚夫,我有这个权利。”
又来了!这家伙又在玩甚么“假假真真”的把戏?沙昔非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死气沉沉说:“我的未婚夫多着呢!还轮不到你送。”
“我们关系不同。”
“很多男人都跟我”关系不同“。”
“你存心气我是不是?”卓晋生瞪起眼,再忍耐不住。
沙昔非翻个白眼,啼笑皆非。不知是谁在气谁,啰嗦个没完。卓晋生或许觉得这样很有趣,但她可一点都不觉得好玩,这地方吵死了,人又多,她没有太多的精神跟他周旋。
“东尼!”她回头大声喊东尼王。
东尼王回头,她对他比个手势,朝门口指指。东尼王大概以为她要跟卓晋生离开,对她挥个手,又对卓晋土点头,笑了笑。
“你慢慢欣赏吧!那些舞男身材真不错,浑身都是肌肉,摸起来感觉一定很好。”她对卓晋生摆摆手,迳自挤开人姜,游出了舞池。
出了舞池,沙昔非回头望一眼,卓晋生淹没在人堆中,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
她重重叹口气,无意识地摇摇头,有一点无奈和疲累。她想,卓晋生是故意撩拨她、试探她的,但他有甚么目的?她对爱情没有无谓的幻想,也不作不切实际的梦,她抓的都是她能实际且切实掌握的;他无事吹皱一池春水撩拨她,究竟有何用意?
难不成他真的爱上她?
这样想,她自己都挖得很可笑,荒谬又荒诞。卓晋生也许是白马王子,但她不是美丽的公主,不作这种童话式的美梦;她的梦是实际的——稳定安逸舒适的生活,加上一堆珠宝钞票,就是没有骑着白马的王子。如果他骑的是黑马,也许。故事会变得不一样——也说不定。
她戴上墨镜。本已黑暗的夜色,加上墨镜的黑,双重的阻隔,使得她视线一片逼人的黑;她对自己笑了笑,摘下墨镜塞进口袋。
夜是盲人的黑、盲人的摸索。她踢开脚边一块石头。这世界沉睡在每个人的梦底,却醒在她边缘的心情里。
不过,她是不哀愁的。有时间悲伤忧愁,她会拿去赚钱讨生活,因为她是属于土的。
属于土的女子,从来不为现实做无谓的叹息。
她牢牢地活在现实里,很实际地知道自己要甚么;就是孤独落魄,也孤独落魄得很坚强、倔强,永远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她不是积极,只是懂得现实。
当然,像她这样的女孩,绝不是甚么纯粹的好女孩;她是良家妇女的变种体、恶女荡妇的突变种。
她又对自己笑了一笑,抬头看看瞧不清景色的天际。
那天空,一色的盲人的黑。
黑暗过去,便是她五楼高的小小的公寓。
再存个几十万,她便可以买下住的这间公寓。房东跟她说好,如果是她买,便少算她个把万,再把零尾去掉,她只要准备大概两百万的自备款,房子就是她的了。
有土斯有财;有了房子才能源远流长。她已经存了一百多万,只要再几十万,凑足了两百万,从此新天新地,她就有属于自己的地方。这才是她现实的梦。
“奇怪,门怎么开着?”楼下大门开着,她嘟嚷了一句,随手将门带上。三步并两步地跳上楼。
上了楼,她掏出钥匙,才发现门早被打开,半遮半掩着;里头传出窸窣的声响,有人在屋子里面。
她猛然踢开门,冲了进去。
客听一片凌乱,四处是翻搜的痕迹。她心头猛地一悸,没多加思考,几乎是反射的,扭头冲进房间。
“你在干甚么?”她暴喝出声,愤怒加气急败坏。
房间里正在翻箱倒柜的那个人,穿着一袭闯空门的小偷打死地不会穿的惹火性感的火红紧身小洋装,脸上胭脂桃红柳绿,赫然是她那个妈!
“啊?阿……非……你怎么……回来了……?”沙娜娜当场被逮个正着,讪然又尴尬,对着女儿笑得好是不自在,一派作贼心虚。
“你把我的房子弄得这么乱,到底在搞甚么?你又是怎么进来的——”沙昔非疑惑地瞪着她老娘,猛不防地,心头被一只阴利的爪狠狠地揪住。她来不及叫出声,立刻冲到衣橱前,拉开柜子,把衣服一件件地抽开。
那是她藏钱的地方,她存的钱、所有的财产都藏在那里。她是个绝对的现金主义者,不用信用卡那种东西,也不把钱拿去换银行簿;她喜欢摸到钞票的感受。
“钱呢?”她厉声吼出来,冲到她老娘面前,恶很地瞪着,恨不得将她撕了。柜子里的钱,一毛也不见。
“甚么钱?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沙娜娜避开女儿的眼光,目光不定。显得心虚,不那么理直气壮。
“你怎么会不知道!”沙昔非跳起来,咆哮说:“还不是你偷走了!那是我的钱!我的钱啊!”
“甚么钱的我不知道。你自己把钱弄丢了,别赖在我头上。”沙娜娜仍然否认,却更是不敢去碰沙昔非的眼光。
“你救再说你不知道!你趁我不在,偷偷跑进来偷走我的钱,你还敢否认!”怪不得东尼王说她老娘最近怎么突然变阔了。她还以为她拼上甚么有钱的老头,谁晓得狗改不了吃屎,她老娘再榨不出的钱,竟然就来偷的!
沙娜娜被炒昔非咄咄逼人的神态逼得心虚地走到一旁,背过身子,硬是抵赖,说:“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谁叫你好好的钱不存进银行,偏偏要藏在衣柜里。搞得钱被偷了,不怪自己不小心,还要赖你老娘偷你的钱!你这算是甚么女儿?好啦!就算那些钱真的是我拿的,也不过才一百多万,又不是甚么数目,哪值得这样大惊——”
“你怎么知道是一百多万?”沙昔非又吼跳起来,歇斯底里地冲到她老娘身前,狠狠地瞪着她,一张脸被愤怒和气懑与心痛扭曲着。大叫说:“说啊!你怎么知道?你居然敢偷我的钱!那是我的钱!我的钱!我辛辛苦苦赚的钱!你竟敢偷了我的钱!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偷!”她气昏了,根本没当她是娘,劈头乱骂。
她像仇人一样瞪着她老娘,口不择言,满脸是怒气和痛心。
沙娜娜被她那样指责,脸上挂不住,干脆撒泼,呼天抢地拔高了声音,叫嚷起来:“好啦!那些钱是我拿的,那又怎么样?我是你的妈!我生你、养你,供你吃穿读书,辛苦养你长大,拿你一些钱,也算是你孝敬我的,本来就是应该的。你这样歇斯底里破口大骂,像甚么话?我可是你妈!”
“哼!说得这么好听。你也只有在想讹诈我的钱时,才会当我是女儿。我可没当你是娘!”
“你这样说还是人话吗?”沙娜娜被沙昔非一顿抢白,扯开喉咙,呜咽地干着嗓子哭起来。“我真是歹命啊!生个女儿像仇人一样,不认我这个妈!呜呜……我怎么这么歹命啊!”
“这里又不是菜市场,你哭给谁看啊?”沙昔非不吃她老娘那一套,撇撇嘴,怒气仍盛,不客气地推她一把。质问道:“我问你,那些钱呢?给我还来!”
沙娜娜收起假哭,看了沙昔非一眼,吸吸鼻,又掠掠头发,才装着一副从容的表情,说:“没了。”
“没了?甚么叫没了?我要你把我的钱还给我!”
“我身上半毛钱也没有,你叫我怎么还!”沙娜娜干脆豁出去了。一股泼辣劲,脸皮厚又赖,倒变得理直气壮。
“你是说,你把钱都花光了?把我的钱都花光了……”
沙昔非倒退了两步,喃喃地,失魂落魄,不相信地看着她老娘。看着、呢喃着,突然暴叫一声,旺跳起来,冲向她老娘,又打又踢又咆哮。嘶骂着:“你竟敢偷我的钱!还把我的钱都花光了!你这个臭女人!烂婊子!光是会养小白脸!你有本事养男人,就自己去捞钱啊!干嘛偷我的钱!不要脸!把我的钱还来!”
她气得简直口不择言,又打又咬又踢,根本不把她老娘当娘,恨不得踢死地,拿回她的钱。
沙娜娜不甘示弱,也还手叫说:“你这个没良心的小杂种!忘恩负义!如果没有我,今天还会有你吗?没有男人,我肚子还养得出你吗?你倒好,撇得一干二净。说我倒贴小白脸,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还不是专骗男人的钱,靠男人过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东尼搞在一起,都在干些甚么勾当!骂我不要脸,你就要脸了?我是烂婊子,你也正经不到哪里去!”尖酸泼辣的叫骂。丝毫不留分寸。
“哪又怎么样?”沙昔非气疯了。这个烂女人!“我赚男人的钱,总比你倒贴小白险强!你这个人,成天到晚就只会抱着男人吸男人的精气,有本事你就不要偷我的钱!”
她简直气得咬牙切齿。不甩甚么伦理道德,冲着她老娘臭骂。有这样的妈还不如没有的好!
那是她全部的财牵,她老娘竟然把钱偷了,全部给偷去享乐、倒贴男人花光。教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她们母女从小就不像母女,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骂,甚么难听的话都骂得出口。那些甚么孝悌尊亲之类的道德伦理,对她们母女来说,根本是狗屁一团。每次吵后骂后,过两天,她老娘便会涎着一张笑脸,过来求和讨好,然后顺便讹诈她一堆钱。每次!每次!总是这样,没有例外。她老娘那些劣根,她清楚得很。但这次,她老娘再想故伎重施,她绝不会那么容易就便宜她!
这个臭女人,居然敢把她的钱全部偷走,竟还有那个脸大剌剌地冲她叫骂!
“滚!给我滚得远远的!”她气焰冲天,恨恨地把她老娘踢出客听,踢出门去。破口大骂:“给我滚!不要再让我看到你!臭女人!”
“你这个死没良心的!我好歹还是你的妈!你这样对我!”沙娜娜就是死不认错。泼辣得很。
甚么妈!沙昔非毫不客气地、狠狠地将老娘踢下楼去。扯着嗓子叫嚣说:“你给我滚出去,听到了没有!”
邻户公寓有人听到吵闹声,开门探头出来察看。
她立刻瞪眼过去,恶声恶气叫说:“看甚么看?有甚么好看的!”
这会,就算天塌下来地也不怕。她的怒气冲得可以顶天,不爽到了极点。
沙娜娜隔着楼梯又对着沙昔非叫骂几声,才蹬蹬下楼去。
沙昔非满肚子气,狠狠踢了楼梯栏杆一脚,又拿房子出气,重重地甩上了门。
门弹了又开。她这才注意到,门外楼层墙角,幽灵一样无声息地站了一个人影。一副乡下老太太的装扮。
“是你?”沙昔非看清楚是谁,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
这个死老太婆,她来干甚么?
“你来干甚么?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先前的怒气尚犹未消,她不仅口气不好,表情也很臭。
这个死老太婆没事找上门,想来一定不会是甚么好事。
她不是那种善良的人,善良的人通常都很白痴。该算计的还是要算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通常不会错。
“你到底来干甚么?怎么会知道我住的地方,找上这里?”经过和她老娘的一阵踢打,整个屋子乱得像遭难,没有一处整齐的地方。沙昔非踢掉挡路的椅凳,迳自找水喝。刚才骂得太激动,口水都干了。
她摇摇壶里还有水,顺便倒了一杯给卓老太。
卓老太也不客气,连声谢也没有,咕噜就喝起来。直喝了半杯水,才擦擦嘴说:“你跟晋生说的话,我听到了一些。所以,请人调查的。刚才那位,是你母亲吧?”
沙昔非横眉一扫,摆个“那又怎么样”的表情。
“有话就直接说!你来这里到底想干甚么?”老太婆找人调查她,大概也摸清楚她的底细。也好,她省得麻烦。
“我希望你回去。帮我一个忙。”
“难道你还不知道我跟卓晋生之间真正是怎么回事吗?”沙昔非疑惑起来。
“不,我都知道。”
“知道了还要我回去干甚么?”
“我刚刚说了,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算是我的委托。”
卓老太语调不急不徐,态度始终很从容。
沙昔非支着头,侧脸斜睨着打量卓老太,手指在桌上没有节奏感地乱敲,不知道卓老太葫芦里卖的是甚么药、打甚么鬼主意。她琢磨一会,故意为难说:“你想委托我?可以。不过,我的价码可是很贵的!”
卓老太默不吭声,掏出一张纸摆在桌上。沙昔非不明白甚么意思,纳闷地看着她,听她慢条斯理说着:“我们卓家虽然不是甚么大富大贵的豪门世家,也是有它的历史,举凡家里用的东西,都有一定的来历。这段时间,你不小心毁损的、破坏的,我都记在上头了,算算,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沙昔非眼睛愈睁愈大,懂了。这个死老太婆,竟然拿这个来威胁她!饶是她跟头狐狸一样精,还是斗不过她这个千年老妖精。
“你要我做甚么?”她只好认了。不是她不计较,而是和卓老太斗法很花费力气,得不偿失。算一算,还是省点力气好。
“我要你接近英生,让晋生以为英生喜欢你。”卓老太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简直荒谬的要求。
沙昔非简直不敢相信她听到的。“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勾引英生?”
卓老太从容地看她一眼,喝了一口水——就是哪个意思。
“如果晋生以为英生喜欢你,他就不会再做那种蠢事,不会再想把小瑶让给英生,而放心地跟小瑶结婚。继承卓家的事业。”
“原来,你都知道……”沙昔非喃喃摇摇头。
卓老太又看她一眼。一副“有甚么能瞒得过我”的神态。
“不过,你真的那么肯定吗?卓晋生真的喜欢小瑶吗?那个郑曼丽呢?依我看你宝贝孙子倒挺迷她的,而且,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大概也不完全是基于兄弟之情而把小瑶让给英生。我想,如果他真的爱小瑶爱得要死,他一定会不择手段不顾一切,才不会管甚么兄弟之情,那么慷慨地把喜欢的女人让给别的男人!”
“你在胡说甚么?晋生当然是喜欢小瑶的!”卓老太瞪起眼,直斥沙昔非胡说八道。
其实,沙昔非的“未婚妻”角色,一度真的瞒过卓老太,使她怎么想否认,都不得不信不承认。主要在于卓晋生的态度太逼真了,显得那般着迷上沙昔非,对她热爱不已,她才会千方百计赶走沙昔非。她还以为,卓晋生真的爱上沙昔非,直到现在,她时而还会有这种错觉,起恍惚;即使明知沙昔非是职业爱情戏子,她还是隐约觉得有些甚么会发生似,不过,那不安毕竟没有确实的事实根据。而卓晋生和小瑶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也一直很好,她想,她只要把卓晋生犹豫的因素消除掉,冉在后面推一把,事情就可圆满达成。
“喜欢归喜欢,可是要爱到发火发痴发疯和不择手段,可还有一些差距。” 沙昔非故意要跟卓老太唱反调似。摇摇头说:“我看卓晋生对小瑶好像没有这种 感觉和反应,倒是英生……”她顿了一下,拿眼角偷觑卓老太。“唷!”她咳了一声,装装姿态。“卓老太,你知不知道英生很喜欢小瑶,争她争得面红耳赤!你何必那么固执,非要把小瑶推给态度模棱两可的卓晋生不可!两个人都是你的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要偏心也该偏对方向才是!”
卓老太白她一眼,没说甚么。
“就算英生好应付,还有个郑曼丽呢!你怎么解决?”沙昔非没事管事,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