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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用他,得凭事实说话,看他自己的业绩的!”许鸿运憨憨一笑说:“叫你妹夫早点来报个到,工资从现在开始算!”说完就推托有事忙,站起来告辞。
项自链也不客气,挪挪屁股躬个半身送走了许鸿运。
离四月份大选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宁临市上上下下干部调动十分频繁。从市里到县里到每个乡镇街道,都开始忙碌起来。政治选举从最基层开始,一层一层往上推,先选乡镇长再选县市长,可内定名单却是一层一层由上而下剥,先定市长候选人再定县长候选人,最后才是乡镇长,这或许算得上最有特色的中国选举程序。不经意当然看不出其中的决窍,仔细分析就大有文章可做:中国官场最讲究吹风,官越大线路就越长,吹风的时间也得跟着拉长,从中央到地方至少得吹上半年才能深入人心,从省里吹到基层也得花四五个月。这样一级一级往下裁减,到了乡镇一级往往是最后十来天才定下真正的候选人。吹风也叫思想酝酿,实际上是在群众中做舆论导向,风吹得劲并不是为了候选人能够深入人心,而是明白无误地告诉代表们要同上级党委保持路线上的一致,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领会上头的精神执行上头的意图,确保内定的候选人能够顺利地当眩同时,也为候选人深入下级发动代表做好人事安排作铺垫。这样一来,越往上推吹风的时间就越长了,否则酝酿不成熟,水到渠不成难免就会出乱子。而中国最要不得的就是乱子。
宁临市早就吹风了,说蒋多闻要到省里当人大副主任,黎赢权接替他的位置当书记。事情的发展往往是顺着风向的,朝集社前天打电话给项自链说自己调到房管局当局长,请项自链过去喝一杯。几天后调动名单就搁到项自链的案头了,同批调动的有十多人,大都是书记市长的秘书。项自链忙着赵国亮和魏宏益的事,操劳了几天,赵国亮终于挂上了副市长的头衔,魏宏益顺利地做了秘书一处处长。琼潮的风也吹了起来,魏得鸣到市里当政协主席,张天明接他的班,赵新良准备转正。尽管外边传言项自链要回宁临了,但不管谁问起,他一概一笑了之。这倒不是自己不关心,而是因为无法关心。正月里,项自链刚从省城回来,中组部已正式发文确定季文焕接任省委书记职位,自己的命运已是个定数,关不关心都一个样。省委书记都拜见了,他还要关心什么呢!官大官小并不是自己说得清的,只好等着看文件了。不过他倒衷心希望文件越发得迟越好,越迟级别越高,关键人物总是最后出场的。
宁临第二批人事安排文件发下来的时候,项自链正在接待省里的记者。这几天先是琼潮市的报纸电视借着云光水厂竣工供水的机会,大力宣传旧城改造和开放区建设的进展情况,高度评价了一年来琼潮市委市府所取得的成绩。萧文长写了长篇通讯报道在琼潮日报上连载,还往宁临日报省报里各寄了一份。接着宁临的几家报社和电视台也来了,欧阳妮还为他做了几个镜头特写。今天省里又来了一拨子记者,说要特地采访项自链。项自链死活不肯,好不容易说服省台的李中意、马文君和省报两位记者,同意不做专人访谈,只以琼潮市委市府的名义介绍了城市建设中取得的成绩。项自链陪同他们四处转转,选了几个镜头,重点拍摄了发电厂、云光水厂和开发区风貌。最后由市府接待处出面,邀请四人到玉女寺游玩了一趟了事。其实项自链心里非常明白,有人借机为他造势为他吹风。可自己算什么呢?一个小小的县级副市长不能太出风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等他宴请过记者们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项自链翻翻当日的文件,看到第二批的人事安排里没有自己的时候,心里踏实多了。看来宁临副市长的位置坐定了,因为第二批安排的是正副处级的干部,第三批才是副厅级干部。难怪这两天新闻单位都围着自己转,一个副处级干部一下子升到副厅级,在整个宁临市是前所未有的,不事先多吹吹风难以深入人心。项自链倒了一杯茶靠在沙发上悠然地咪着眼猜想着去处。宁临市常务副市长的位置不现实,柳人志资格老不可能变动,其它位置都有人吹风了,项自链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季文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三月底,第三批干部任用名单下来了,项自链按排到宁临市经济开发区任管委会主任。项自链拿到通知的时候,高兴得在办公室里踱起了方步。这管委会主任虽然只是带括号的副市级级别,但实权在握,集党政一把手于一身。宁临市级财政收入近三分之一来源于开发区,区内有小巨人企业八十家,中型企业近千家,市区几乎所有支柱产业和头龙企业都集中在园区内,一年的财政收入不下四个亿。市委市府领导有时候都得看管委会主任的脸色行事。目前宁临开发区第二期工程将近尾声,第三期工程马上又要上马,三期工程合在一起总面积相当于宁临市区一半大小,区内各级机构套用独立行政区编制,市县该有的单位开发区都有,市县没有的单位开发区也有了。作为国家级的经济技术开发区,区内拥有三个独立的港口码头,是宁临市最大的海运集散基地。港口紧挨宁临河出海口,是商品进出宁临的必经之路。不足的条件是固定人口少,多的是流动人口,治安管理难度大。项自链万万没想到季文焕会把这个位置留给自己,在高兴之余又多了份感激,暗暗发誓要把三期工程搞得更好更壮观,真正实现宁临三分天下有其一。他一个人跑到书店买了张宁临市区地图,摊开来仔细琢磨着:宁临市北临宁临河,市区以东开宽的平原上是一排排现代化厂房林立的开发区。开发区东侧有一座高峰突兀在平地之上,相传是盘古开天辟地时不小心一脚从海中踩出来的,所以叫蜃楼山。在历史长河变迁中,慢慢形成了以蜃楼山为中心的宁临平原。项自链对着地图思绪万千,要是能在开发区干上十年,他一定要在蜃楼山的周围建起一座崭新的新城,让城市真正融入大山。在山顶山腰和山脚上布上七彩霓灯,让它成为名副其实的雾中蜃楼夜里蜃楼,让它真正融入这座崭新的城市。不!他还要学精卫移山填海,把海涂围恳起来,在海上筑一道最明亮的风景线:堤外绿波海里千帆荡漾;岸边堤坝蜿蜓曲折犹如巍巍长城;岸上绿树成荫鸟鸣啾啾;里边车流人流如织,一座座高楼象镇海宝塔点缀在红花绿叶间。总之要把这片处女地与宁临市区有机地连接在一块,要在这里再造一个属于世界的新加坡!项自链出神地想了一个多小时,得意地抬起头,冲着窗外枝头上爆出的新芽微笑着。时间是上午十点钟,慢慢探头的太阳正挂在天空当中普照着世间万物,阳光一拨一拨地透过枝枝丫丫洒进室内。
气温明显暖和起来,人们已纷纷褪去厚重的冬衣,换上轻装出外郊游。昨天欧阳妮打电话来说要陪项自链去看玉女寺,甜甜的声音撩拨得项自链心情摇晃不停。或许是因为最后的去向没有定下来,或许是有贼心没贼胆,项自链推说有事走不开。这时候他倒真的希望欧阳妮来到身边,陪着他到玉女寺去踏青去看看玉女峰的风景。一个仕途得意,一个风情万种,那是怎样的光景?春风一样惬意,春雨一样缠绵!想到欧阳妮,项自链生出一种莫名的冲动,他盯着电话痴痴地想,要是欧阳妮象上次一样突然闯了进来给自己轻轻的一个吻的话,自己会毫不犹豫地抱着她亲着她揉着她把她压扁搓碎把她镶嵌到骨子里。这一刻哪怕来个电话也好,自己也会融化在她的声音中的。
就在他想入非非的时候,电话铃响了。项自链吓得一跳,扪了扪胸口才拿起电话,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这一回又担心真的是欧阳妮来了电话,他几乎用巍颤颤的声调问:“哪位啊?”“哦!春蕊啊!有什么事吗?”项自链镇了镇神回到了现实中,口气也镇定多了。
“你怎么啦?怎么声音颤抖得厉害啊?”老婆还是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项自链急中生智,忙推说是电话机出了点小毛玻吴春蕊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了,催着要项自链回家。
原来吴春蕊的母亲得了急性阑尾炎,刚刚住进医院,正在手术室里呢!儿子凯凯还不知道情况,中午回家一定没饭吃。吴春蕊打电话倒没有多要求,只是要他抽空回去看看。项自链点头如仪,对着电话机保证一有空马上就回去,说完就挂了电话。摸了一下额头,额头上湿湿的,象刚刚偷了人家东西似的。背上也渗出汗珠来,腻腻的难受。
接下来的日子里,琼潮进入了最忙的季节。市委市府的会议室里整天热闹沸腾,夜里常常是灯火通明。随着市领导班子调整计划的逐步到位,新老交替工作变得十分活跃,同时下边的人事安排也提上了议事日程,从副秘书长到各局委办的头头到各乡镇的一把手二把手的调整和落实工作全面铺开。在任的书记市长们谁也不愿放过提拔亲信的机会,新一轮的权力瓜分拉开了序幕。魏得鸣眼看就要调到宁临市任政协主席,但只要在位一天,就得行使一天一把手的权利。从前两天开始,他就着手召开市委常委临时会议,落实新一届党委和政府的人员安排。这两天事情的进展是顺利的,事先经过充分的酝酿,常委会只是个形式,大家点个头通过就行了。轮到各局委办一把手安排的时候就变得繁复起来,赵新良一再要求先搁搁。为迎接人代会的召开,乡镇和各局委办主要负责人早在去年年底就基本安排定当,眼下只是个别调整,不如先缓缓,待人代会开过之后再作商量。要是平时赵新良有十个胆也不敢说这样的话,一把手就是一把手,说一不二的。可今天的情况完全两样,赵新良刚说完,好几个常委都点头附和。魏得鸣看看张天明,张天明端起杯子直喝水。魏得鸣感到从未有过的悲哀,人还没走下边就跟着赵新良造反。这还了得,等临走的时候他们还不拿尿盆往自己头上扣屎!
项自链没等魏得鸣递眼色就采取了行动。重要人事安排从来都是市委安排的,这是组织原则,也是贯彻上头的指示精神。此次议事也完全符合组织程序,在人事安排的时间上不容商量,但具体人选都可以提出来放在桌面上议议,由大家来评说谁更合适就谁上嘛!只要坚持民主集中制,什么事都好办。魏书记这样日夜操劳为了谁?还不是为了琼潮以后的日子能过得安稳些!这件事不能再拖,再拖就会拖出问题来,会影响到下个月的人代会召开。
项自链说完坐下来喝了口水。魏得鸣投来感激的一瞥,强调说:项自链讲得好啊!同志们人事安排容不得半点马虎,它关系到社会大局的稳定,是我们政治生活中的头等大事!我们党在用人问题上历来强调民主集中制,各局委办一把手的人选大家可以放开来提,只要有能力德才兼备的,资力浅一点也不要紧,但时间绝对不能拖。丑话说在前头,谁拖谁负责!我魏得鸣就要走人了,但人走了组织原则不会变,这天下不会变!谁觉得这个会议不本时宜,那么就请他往市里往省里反映!魏得鸣说完顿了顿,目光从众人面前扫过。
大家都不再出声了。魏得鸣缓了缓口气,要赵新良先提提对人选安排的看法。
赵新良有赵新良的想法,如果能在人代会后调整下边的人事安排,那么他就多几分胜算。自从颜玉宝出事后,严德坤的名声一落千丈,每每说起老百姓就摇头感叹:这世道当官的骨子里都一样,瞧严德坤就知道了!由于赵新良一再要求严办颜玉宝,不明缘由的乡镇领导和部委办领导大多支持拥护。赵新良每到一处,都不失时机地许诺,他总是说:要保持社会稳定,首先就是要保证干部队伍的稳定。这话搁在平时,谁都当耳边风,可处在人代会召开前夕,含义就丰富了。一段时间来,赵新良的形象盖过了魏得鸣,都说他要当琼潮市市委书记了。多年来,琼潮市长的位置都不好坐,从严德坤竞选市长落选后就没太平过。当了近一年的代市长,赵新良还是觉得心里虚。本来想借颜玉宝一事扳倒严德坤,可现在他还不是照样当他的人大主任!虽然项自链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可他赵新良才是真正的策划者,如果没有他一再坚持,或许颜玉宝还蹭不了大牢呢!严德坤会选他这样的仇家做市长吗?赵新良可谓用心良苦,人事安排越往后拖,他就越有发言权,多少人盼着他那句干部稳定呢!
人往往活在希望里,只要你给他希望,他就会支持你簇拥你。
魏得鸣就要走了,张天明任市委书记的行文一直没有下来,琼潮一把手到底是谁还是个谜,大家不追随他赵新良又会去追随谁呢?今天的会议就是一个最好的实例,赵新良一提意见好几个常委就附和了,至于下边那些科级干部就更没理由不支持他了。
赵新良面对魏得鸣逼人的气势,显得十分从容。琼潮高层调动人员多,魏书记项市长都要到宁临去了,新的市委市府班子还在落实之中,下边局委办和乡镇一把手两把手的人事安排往后拖拖也是形势需要,如果现在都落实到位,新的市委班子如果有新想法,那么工作起来就比较被动,保不准老百姓又会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呢!我并没有否定魏书记的意思,只是琼潮有琼潮的特殊性,是不是向市里省里反应反应情况,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嘛?
赵新良显然没有把魏得鸣这个市委书记放在眼里。他的一番话恰到好处地刺痛了张天明的伤疤,也调动了大家对魏得鸣的不满。魏得鸣以前口口声声许诺由张天明来接替他的位置,可第三批的行文里还是没有他的名单,没有什么比一直梦想着的希望突然破灭更让人绝望的,难怪他今天坐在一旁一言不发。新的市委书记仍是个谜,只要魏得鸣一走,在坐的哪个不是琼潮的顶梁柱,谁又不想在这种关键时刻攒一帮势力呢!场面静得可怕,赵新良看似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在人心里撒下了复活的种子,谁也不表态,只期以逸待劳坐地收成。
魏得鸣没想到赵新良有备而来,而事先自己没有一点心理准备,他阴着脸一时答不上来。赵新良的话摆在桌面上冠冕堂皇,自己倒有了临死捞救命稻草的嫌疑,魏得鸣见大家都不说,只好把目光投到项自链身上。项自链又能怎样呢?自己也是要走的人了,人家根本就不把你放在眼里。可不能这样就认输,人还未死就想往棺材里送,赵新良也太绝了,他气得拍着桌子喊:什么一朝天子一朝臣?人还未走有人就想改朝换代,恐怕这才是真的。新书记是没定下来,但工作不能不干。现在琼潮上上下下人心浮动,干部队伍一日不安定,正常的工作就一日难以开展,老百姓是怎么说的?换届选举,大官小官脚底跑没皮,大事小事和稀泥。为什么从中央到地方都三令五申要求各级党委用最短的时间调整落实好基层领导,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可能不影响基层正常工作的开展。中国人多,特别是基层的情况复杂,拖不得等不得啊!我们不能为了某个领导岗位没有落实而延迟整个人事安排。如果新的市委书记半年不到位,那么是不是我们的局委办和乡镇一把手二把手就搁置半年不动呢?
项自链看不过赵新良的嚣张,说话连珠炮一般。不过他心里明白,无谓的争吵只不过是为了赢得面子上的尊严,问题的解决还得靠权术,自己只是为魏得鸣赢得胜利争取时间。就在这个时候,魏得鸣的电话响了,蒋多闻催他到宁临市政协去见见面,说是为四月份的人代会做点准备。魏得鸣借机宣布休会,说是晚上再议。
魏得鸣匆匆走了,其他人也逐渐散去,会议室里只剩下项自链和赵新良。赵新良似笑非笑地说:“我不知道该称你一声项市长呢还是叫一声项主任?”“我还不知道该叫你赵市长还是赵代市长呢!”项自链没好气地把话顶到了赵新良的心窝上。
赵新良脸色苍白地走出了会议室。项自链望着他高大的背影,暗暗摇头。这人没什么不好,就是太锋芒毕露了,在官场里最要不得的就是锋芒毕露。
晚上的情形急转直下,张天明站出来说话了,坚决支持魏得鸣落实部门一把手调整。其他常委也看风驶驼。情形所逼,赵新良不得不同意调整方案,只就具体操作上提了些意见。项自链暗地纳闷,后来才知道蒋多闻临时换帅,让张天明当宁临市市委秘书长,琼潮市委书记一职由贾守道担任。这种考滤不是没有道理,赵新良虽然只是代市长,但名义上高张天明半级,如果张天明当了市委书记,他这个市长即使摆正了,心里一定也不是个滋味。项自链知道这事已是三天之后了,他心里格噔了一下,万万没想到市里会安排贾守道担此要职,觉得上上下下不对劲。可细想一下,又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