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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宏图-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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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师爷吓得身体向后一仰,差点没直接摔倒。接连努力了几下,才重新恢复了平衡,拱着手回应,“大人,大人这是什么话来!令爱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犬子,犬子怎么有,有高攀的福气!”

    “咱们别扯这些,你说你愿意不愿意吧。愿意,就请媒人来交换八字,不愿意,就当老子没说过!”孙山今天根本没心情跟他婆婆妈妈,直接拿出当年做山贼的派头,用手轻轻拍了下桌案,大声追问。

    “愿,愿意,求之不得!”师爷的身体又晃了晃,带着满脸喜色回应。“只是,只是犬子,犬子读书,读书不甚灵光,武艺,武艺也没怎么炼过。怕,怕是委屈,委屈了……”

    孙山本人虽然以前是个贼头儿,可也算绿林道上难得的斯文人。娶的老婆也是大户人家的落魄小姐,秀丽端庄。这样一对夫妻生下来的女儿,先天条件就比小门小户的女儿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再加上如今又变成了官宦之后,各方面素质更是扶摇直上。能娶给儿子结上这样一门好亲事,师爷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主动将天上掉下来的好姻缘向外推?

    “你愿意就好,等她及笄之后,就可以立刻迎娶过门。然后我会拿出一笔钱来,送他们小两口去你老家那边安顿。”还没等师爷从喜出望外当中缓过神来,县令孙山就收起笑容,迫不及待地补充,“你别打岔,听我把话说完。嫁出门的女儿,泼出门的水!今后我孙山是扶摇直上也罢,身败名裂也罢,按哪一朝的法律,都彻底跟她不相干!”

第五章 草谷 (三)

    第五章 草谷 (三)

    “东翁,东翁——!”好好的嫁女冷不丁就变成了托孤,师爷猝不及防,摆着手连连后退,“东翁何出此言,何出此言那!节度,节度大人手握重兵,谁人轻易敢动他?况且这次又是神仙打架,你我躲得远一些,明哲保身就是了,总不至于坐在家里祸从天降!”

    “明哲保身,呵呵,明哲保身谈何容易啊!”县令孙山摇了摇头,大声苦笑。“照理,神仙打架,的确关不到我这个区区县令什么事情。可节度大人他,他这次——,唉!应该不至于到了如此地步。可若是真到了,也没办法。你也在绿林里头混过,应该知道,万一站错了队,会是什么下场。”

    “啊!”师爷低声尖叫,抬起脸,可怜巴巴地看着孙山,豆子大的汗珠一滴滴从额头往下滚。

    绿林也好,朝堂也罢,最难做的事情,就是站队。一旦站错,无论你有再大的本事,再高的名望,也难逃万劫不复的下场。

    想当年,节度使孙方谏,曾经当着所有弟兄的面儿,把试图取代他的四当家季士廉连同其余三十多名同党活着给丢进了火堆中烤成了熟肉。朝廷虽然表面上不会像绿林一般残暴,可对犯有“谋逆”重罪的人,从千刀万剐到绞死暴尸,诸多的刑罚也是一样不缺。

    “算了!不用多想了,想也没用!老大人把自己押哪头,你我根本干涉不到!就希望他这次和以往一样运气好吧!”县令孙山走上前,揽着师爷的肩膀,宣布了自己的对策,听天由命!

    “唉——”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师爷佝偻着腰,满脸苦涩。

    混绿林道时,大伙都说当官好,能明着抢,还不用担心官兵前来围剿。可真正当了官,才发现当官的风险和当强盗一样巨大。并且很多时候连袖手旁观的资格都没有!

    屋子内再度陷入了沉寂,一对难兄难弟相对无话。正活得了无生趣之时,忽然间,外边传来了一连串脚步声响,紧跟着,户房主事李英横着滚了进来,“大人,大人,好消息,好消息!郑巡检,郑巡检亲自来拜访了!郑巡检亲自登门拜访您来了!”

    “谁?”县令孙山一个箭步蹿到屋门口,拎着李英的脖领子追问。原本灰败憔悴的脸上,同时写满了期盼和警惕两种不同的表情,看起来分外怪异。

    “郑,郑巡检,他,他登门来拜访您了。就,就在衙门口。大人,大人您……”户房主事不知道由于刚才跑得太急,还是心情过度紧张,说出来的话 语不成句,“大人您要,要不要去见他!”

    “废话!”孙山手一松,将李英丢在了地上。一边大步流星往外走,一边高声吩咐,“来人,跟我去迎接郑巡检。师爷,你赶紧派人去附近的酒楼订两桌头等席面儿,告诉他们,捡好的上!不准糊弄,否则,我封了他的门!”

    “是,是东翁!”师爷和李英两个互相看了看,脸上的表情仿佛瞬间放下了一座五行山把轻松。

    县令孙山自己,心里头终于也看到一丝希望。大幅度迈动双腿,身轻如燕。郑子明肯主动登门,说明此人并未对数日前郭允明的私兵来袭时,义武军袖手旁观的举动耿耿于怀。还说明了其背后的势力,至今尚未把义武军上下当作敌人。如此,双方之间就仍有互相合作,或者井水不犯河水的可能,而不是随着朝堂上局势的变化,寇仇般斗个你死我活。

    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县衙门口,就看到郑子明带着郭信、陶大春,还有一个自己以前没见过的英俊少年,正笑呵呵地跟周围人寒暄。而定县的班头、衙役以及各级文职,则如闻到鱼腥味道的苍蝇般,乱哄哄地围在郑子明以及其同伴的身边,脸上堆着媚笑,马屁声滚滚如潮。

    “郭家军”化妆偷袭李家寨的事情,对一众小吏来说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偷袭者全部有去无回的结果,也早就在县衙之内传得沸沸扬扬。众小吏和衙役们虽然不像县令孙山这么警觉,意识到多日前发生的战斗乃为皇帝陛下和顾命大臣即将发生冲突的先兆。但是,他们却能准确地判断出,眼前这位郑巡检大伙得罪不起。对于自己得罪不起的人,小吏和衙役们自然有一套完整的打交道办法,那就是,像祖宗一样高高地供在上面,宁可奴颜婢膝地讨好,绝不怠慢分毫。

    “我说今天一大早就听见喜鹊叫个没完呢,原来是巡检大人莅临!”早就知道自己手底下都是些什么货色,孙山对眼前的情景也不觉得如何失望,将脚步又加快了数分,拱起手大声招呼。“下官迎接来迟,还请大人勿怪,勿怪!”

    “县尊大人客气了!是郑某未曾派人先下书,就冒昧登门,还请县尊大人不怪某莽撞才是!”郑子明微微一笑,轻轻摆手。

    数日不见,他的个头比上次跟孙山分别时又长高了一些,脸色也被太阳稍稍晒黑了点儿,看起来全然不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几分为将者的老成。

    “不敢,不敢!”县令孙山,原本就没拿郑子明当小孩子看过,此刻见对方的姿态稳重里透着自信,愈发不敢轻视。又深深弯了下腰,拱着手补充道:“年关将至,下官本该登门求教,不料最近诸事缠身,所以才始终未能成行。下官知罪,愿领任何责罚!”

    “啊——?”先前还因为自己拍半大小子马屁而心中略感惭愧的众小吏和差役们,一个个在心中默默惊呼。“到底是大人,这身段,这态度,啧啧,没的比!就冲这儿,县令就该由人家来做!”

    此际虽然正值乱世,武贵文贱,可一个地方五品巡检,也管不到朝廷正式任命的七品县令头上。所以郑子明自己,起初也被孙山的举止给吓了一大跳。然而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其中端倪,笑了笑,上前将对方胳膊托起,大声说道:“孙兄这么说,是在赶我走么?那我还是改天于城中摆了席面儿,再派人来请孙兄吧!免得孙兄一口一个大人,把我叫得浑身都不自在!”

    “别,别,别!大人,郑兄,郑老弟教训的是,下官,为兄着相了!”县令孙山微微一愣,赶紧摆着手就坡下驴。话说得虽然结结巴巴,脸上的热情,却比火焰还要炽烈。“请,老弟你这边请,为兄派人去订了席面儿,咱们哥俩今日一醉方休!”

    “这就对了,咱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老兄你刚才胡乱客气些什么劲儿!”郑子明笑了笑,故意装出一幅抱怨了口吻嗔怪。

    “是,是我想多了,想多了!”县令孙山是何等玲珑人物,立刻顺着对方口风表态,“咱们同地为官,原本就该亲如一家。老弟请,咱们进去说话!”

    “孙兄先请!”

    “贤弟请!”

    “孙兄……”

    “贤弟……”

    二人你推我让,最后终于胳膊挽着胳膊,好像有三辈子交情般同时 迈步跨过了门坎儿。然后在小吏和衙役们的前呼后拥下,穿过正堂,来到专门供县令与地方头面人物打交道,或者与亲朋好友往来的二堂,分宾主落座,喝茶叙话。

    郭信、陶大春和美少年潘美,也被众差役请到了与二堂只有一墙相隔的房间内,由师爷和各房主事陪着闲聊。不多时,从城内最好一家酒楼订的两桌头等席面儿送到,宾主之间又客气了几句,两个屋子里头的人便陆续开始推杯换盏。

    转眼九过三巡,县令孙山自己喝得有些耳朵热了。就放下了酒盏,壮着胆子问道:“贤弟冒着大风雪前来县城,想必有正经事找我这个当哥哥的。你放心,只要力所能及,愚兄绝不跟你含糊!”

    “如此,郑某就先谢过孙兄了!”郑子明当然不是为了喝酒而来,听孙山此言,也将酒盏轻轻放稳,于矮几后坐直了身体,笑着拱手,“不瞒孙兄,小弟我那李家寨,数月前侥幸被朝廷升格成了军寨,编制是有了,但钱粮甲杖,至今却没见到任何踪影。而偏偏最近又老有不开眼的蟊贼前来袭扰,每次恶战之后,需要治疗抚恤的伤患,又得一大堆。因此,最近小弟手头上就有些吃紧!”

    “啊?原来是这事儿,贤弟你怎么不早说!”孙山闻听,先是故作惊诧状,随即大笑着挥手,“此事儿简单,包在为兄身上。不就是一些钱粮么,贤弟你说个数,为兄明早就派人装车给你送过去!”

    他是诚心想巴结对方,顺手给自己也刨一条后路出来。所以只要不是逼他立刻表态站队,其余什么要求都能商量。反正钱和粮食又不用他自己掏,府库里挪用一些,回头再跟地方上的士绅们摊派一些,肯定能凑得出。

    谁料郑子明却丝毫不领情,不待他话音落下,就又大笑着摆手,“孙兄,孙兄误会了。郑某今日也不是为了向你化缘而来。你又不是富豪,多少钱粮,最后还不得再摊派到当地百姓头上?这样做一次两次没关系,次数多了,郑某和孙兄,难免就成了众矢之的!”

    “那,那倒也是!”被人一句话就戳破了心中算盘,孙山脸色微红,拱起手,讪讪地回应,“可,可除了这样,愚兄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去弄钱。若是,若是脱下这身官袍,却,却又怕……”

    “孙兄不要为难,郑某也没想过让你重操旧业!”宁子明再度猜到了对方的想法,抢先一步笑着打断,“况且周围几个县也是孙节度治下,咱们俩假扮强盗去抢劫,不是故意往节度使大人脸上泼墨汁么?”

    “那,那是!”孙山点点头,苦笑不止。刚才他没勇气直接说出来的话,正是扮作强盗去别处打家劫舍。反正只要出了定县地面儿,影响的便是别人的政绩,跟他本人没半点儿干系。

    “不胡说了,孙兄,小弟此番前来,是想跟你商量,在县城旁边开一座槯场!”分不清孙山到底是在跟自己装傻,还是真傻,郑子明不想继续绕圈子,干脆选择直来直去。“年关过后就会开春儿,届时会有大批的商贩从定、易两地经过,需要携带和补充的货物,也数以万计。你我与其老是想着从当地百姓身上榨油,倒不如建个存放和交易货物的槯场,饮这源源不绝的活水!”

第五章 草谷 (四)

    第五章 草谷 (四)

    “啥?做买卖,你居然要跟我搭伙去做买卖?”孙山吓了一大跳,头瞬间摇成了拨浪鼓,“不成,不成,那种辱没祖宗的贱业怎么能操!巡检大人,子明贤弟,你如果缺粮草金银尽管给我说个数,只要缺口不大,我会想尽任何办法帮你。但若是让孙某操此,操此贱业,你,你还不如直接拿起铁鞭来给我个痛快!”

    “做生意怎么就成了贱业了?我结拜兄长郭荣不是做了十五六年茶马生意么?他可是郭枢密院之子!”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居然如此激烈,郑子明瞬间也是一愣,满头雾水。

    “那,那郭荣是为了替他义父补贴军用,才屈身商贾。属于,属于大大的孝道,外人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什么来!而你我若操持此业,子明贤弟,你听为兄一句话,咱们哥俩儿这辈子的名声就彻底完蛋了!”孙山继续用力摇头,满脸惶急,仿佛做生意比他原来做强盗,或者现在过贪官,还见不得人一般。

    郑子明心里,却没那么多条框约束。见此人言行迂腐,忍不住冷笑一声,撇着嘴道:“做生意不偷不抢,怎么就会坏了名声?况且又不是要你我亲自去卷起袖子卖货,腾出一片空地,盖一排仓库,再派人维持一下秩序而已。你若是不愿意,我就去易县找别人搭伙便是。他们那边的何县令还欠着我一份人情呢,这次刚好给他个机会还了!”

    “这,这,子明老弟,子明老弟,你且容我再想想,容我再好好想想!”县令孙山既不愿跟郑子明把关系弄得太僵,又舍不得自己的“官声”,苦着脸,不停地拱手。

    对方春天时在易县挺身杀贼的故事,他曾经听说过。所以知道所谓“去易县找人搭伙”,并不是一句虚言。而那易县县令何晨跟他却不太对脾气,万一此人跟郑子明搭伙做生意做熟了脸,再偷偷给孙某人下点儿烂药,孙某人多留一条退路的打算,可就彻底落到空处。

    “我找当地人粗略估计了一下,每年由定、易两州贩往燕云和辽东的货物,价值绝对已经超过了百万,并且还有逐年上涨的趋势。每年商贩从幽州带回来的货物,价值比运出去的更高。而朝廷虽然有收复燕云之志,短时间内,却是力不从心。所以在定县城外开一座槯场,绝对是稳赚不赔的好买卖!”郑子明了解孙山的性子,知道此人耳软心活,所以也不逼着此人立刻做出决定,只是将肉眼能看得见的好处,一一列出。“若是再能准备一些金银,囤积一些货物,让商贩们有机会在此做最后的补充,或者在此抛售他们认为已经多余的货物,卖高买低,则收益还要翻倍。”

    那县令孙山,听到往来货物价值高逾百万,眼睛已经开始放光。待又听到“高买低卖,收益翻倍”八个字,先前所担忧的什么“官声”,什么“前程”,也迅速黯然失色。迅速抬起头,将目光与郑子明的目光对正,咬了咬牙,低声道:“若是不向民间加税,便能令府库充足,将士粮草辎重无缺,孙某个人的荣辱又能算得了什么?!只是开这样一座槯场的话,不知道你我兄弟都要各自干些什么?起初的投入,又是多少?”

    “投入不会太大,找一座已经没人住的庄子。把里边清理干净,把破房子修好,充当库房,然后再捡这两年最紧俏的北销货物,每样备上一些就行了!”宁子明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笑了笑,非常认真地解释,“庄子我已经看好了,就在城外十五里,靠近滱水的地方。房子我也可以派人过去修整清理。至于人手,你我两家各自负责招募一半儿。除此之外,孙兄只需行一道公文,证明此槯场为经官府准许所办,再准备三万到五贯铜钱做本金便可。待槯场开好,衙门便可以派人来收取货物交易的厘金,而小弟则派兵丁负责维持里边的秩序,保护槯场的安全,并护送来槯场安歇交易的商贩,平安抵达拒马河畔通往幽州的桥梁和渡口!”

    “怎么?咱们,咱们还要派人给商贩做镖师?”孙山听得似懂非懂,只抓住最后一句诧异地追问。

    郑子明心里早有准备,笑了笑,轻轻点头,“定县虽然距离拒马河不过百十里路,可最后这百十里路,往年却是出岔子最多的路段。咱们既然开了这座槯场,收了商贩们的厘金,索性就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赠他个一路平安!”

    既然是三州巡检,光是蹲在定州一地,就太憋屈了。手下的兵丁,也必须经常拉出去,真刀实枪地跟不同的对手过过招。而纵横于拒马河两侧,专门靠吸商贩血浆而生的各路蟊贼,则是最佳练手对象。以前找不到合适理由和机会收拾他们,这次,刚好拿保护商队做为借口。

    此外,把槯场开设在定县的好处还有,这里距离汉、辽两国的默认边境,还有百十里路程。不像易县,跟幽州就隔着一条拒马河。万一槯场的生意太红火,引起了辽人的窥探,百十里路途,则可以为定县这边赢得充足的预警时间。而辽国那边的领兵者若是不想引发大规模的战争,对深入汉境百里的行为,也会慎重考虑。

    当然,这些台面下的理由,郑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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