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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梅湘南的神态上看,他们之间好象是熟悉的,或者说,梅湘南就是在等这个男人。
安嘉和不愿意再等下去了,他掏出钱包,按照出租车司机说的数目付了账,然后下车朝依旧站在那里的梅湘南身边走去。梅湘南对身后正在朝她走来的安嘉和一无所知。当安嘉和伸手拍着她的肩膀,喊了声,“小南,你……”梅湘南惊恐地转过身来,睁大眼睛,说,“你……”就在这时,四周忽然警笛大作,灯光大开,刺得安嘉和无法睁开眼睛,他想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情,可身体忽然被横冲过来的一个人撞翻在地,一条手臂被压在身下,另一条手臂被打到了身后,在他企图挣扎时,手铐铐在了他的手腕……
高兵慢慢地放下手里举着的隧道出口处的盖子。
高兵沿着隧道慢慢地朝前走着。
高兵的嘴角上挂着椰榆的笑。
“哥,对不起。”安嘉睦见哥哥安嘉和从冯队长的办公室出来了。
“臭小子,下手够狠的,连哥哥都敢铐。”
安嘉睦和安嘉和紧紧地抱在一起。
“我开车送你回家。”
安嘉睦开着局里的那辆桑塔纳,驶出了公安局的大门。安嘉和愣愣地坐在车上,不言语。安嘉睦瞥了一眼哥哥,“哥,想什么呢?”
“乱想。”安嘉和自嘲地笑笑,“为什么总是让一些事情纠缠着我?”
安嘉睦知道哥哥又联想起了他那已故的前妻张小雅,说,“哥,记得我上警官学校那一年,你对我说,生活就是一个无法确定的数字,你以为是1 ,偏偏是3 ;你以为是5 ,它偏偏又变成了回;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人自身该有应变世间万物的能力。”
“好小子,刚才把我的额头上撞了个包,现在又给我上起人生课程来了。”安嘉和觉得轻松了些。
“哥,在你做笔录时,我把嫂子先送回家了。”
安嘉和没吱声。
“哥,嫂子她挺不容易的,一个人谁也不愿意有那样的遭遇,她是爱你的。”
安嘉睦使劲地踩了一脚油门,车速又加快了。不一会儿,车子就到了安嘉和家的楼下,安嘉睦把车停了下来,“哥,我就不进去了,希望你能理解我嫂子。”
安嘉和拍了拍安嘉睦的肩膀,推开车门,下去了,站在那里,看着弟弟开着车在原地调转了一个头,一直驶向街外的夜里。安嘉和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走进楼道,摁了一下楼道里电梯的按钮。到了家门口,安嘉和掏出钥匙,正要把钥匙塞进匙孔里面,想了想,又把钥匙放回包里,伸手摁了门铃。
他听到梅湘南拖着拖鞋向门前走来的脚步声,他能感觉到梅湘南在开门前警惕地透视过门上的猫眼,证实一下是谁。
门开了。
“小南,对不起。”
“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嘉和。”
梅湘南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一下子扑倒在安嘉和的怀中,痛哭起来。
梅湘南把自己过去的遭遇一点不漏地诉说给安嘉和听。
“……我哥哥知道后,就去把高兵打了一顿,因此犯了故意伤害罪和高兵一起被逮捕了……本来我想今天回来对你说的,等这件可怕的事情过去了……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让你受委屈了……”
“小南,你该好好睡一觉了,醒来之后,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都过去了。”安嘉和坐在床上,抚摸着梅湘南的脸,宽慰道。
几天折腾下来,梅湘南心力憔悴,她实在不能再支撑下去了,看着安嘉和一脸的宽厚的笑容,在安嘉和若有若无的拍打中,渐渐地深睡过去。安嘉和给梅湘南掖好肩头的被子,移坐到床边的那张椅子上,勾着身子,双手支撑着下巴,静静地瞧着熟睡中的妻子。
等待翌日早晨梅湘南醒来,发觉身边没有了安嘉和,她紧张地喊着安嘉和,可安嘉和并不在客厅。梅湘南看看钟,又笑了起来,已经八点半了,安嘉和早到了医院了。不对啊,今天是星期日,是安嘉和固定的休息日,除了有意外手术,安嘉和才会去医院,昨天晚上安嘉和没有说今天要去医院啊。梅湘南满腹狐疑地下了床,在家里转了转,坐了一会,下意识地看看客厅里面那台乳白色的电话,尔后走进卫生间冲了把澡,梳妆洗漱。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叮铃……
电话的铃声越来越急躁。
梅湘南无援地站在电话机旁,手快接触到电话机了,又猛地缩回来。
电话铃声还在不屈不挠地叫唤着。
梅湘南下大决定,果断地拿起电话,对着话筒喊了声,“谁!”
“我的妈呀,奥尔布莱特似的。”
是刘薇。
梅湘南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跟刘薇了一遍,刘薇也对昨天没有能逢到高兵感到遗憾,两人在电话里说了好长一会儿话,刘薇把话切入正题。
“你跟安嘉和说了没有?人家德国人可是认真的,都安排面谈了。”
“你说这几天我还有心思说那事吗?”
“那你的态度怎样?”
“安嘉和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办。”
“行,只要你保持中立,其余的事情就由我来操办。”
“好吧,你若是撬不走他,是你没能耐,别怪我。”
“你就看我的吧,高兵的事情不能马虎,提防着点。”
“嗯。”
“再见。”
梅湘南刚放下手中的电话,门铃响了。她警觉地走到门前,从猫眼里看看,是安嘉和,双手背在后面,喘着粗气,站在门口。
门开了。
安嘉和没立即进门,他的手从背后伸出来,一簇红玫瑰盛开在梅湘南的面前,“我没坐电梯,跑上来的……我是真心的……我爱……爱你……我把这玫瑰送给我心爱……爱的新娘……把过去一切不愉快……统统赶……赶走。”
上午十点钟,那双黑头大皮鞋,慢吞吞地走在厦门的街道上。阳光照射在皮鞋上,能反射出黑色的光来,高兵步子迈得很悠闲,头上戴了顶旅游帽,还真有点像从外地来厦门观光旅游的。他走进一个公用电话亭,手里抓了一把角子,在投币前,习惯地四下瞧瞧,然后开始拨号、投币。
电话接通了。
“麻烦你喊一下梅湘南梅老师听电话。”
高兵能听到对方招呼梅湘南的声音。
“你好。”当高兵感觉到梅湘南在听时,就说,“你真够牛的,那天居然报警了。”
“你若是个男人,就来。”梅湘南在电话里毫不示弱。
“我会去的,但不是今天。”
“用不着你来,告诉我,你在哪里,我会找你这个杂种的。”
“为人师表,讲话得文明。”高兵故意顿了顿,说,“你老公买那么多玫瑰给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电话那头没有反应。
高兵乐了,“你上小学三年级那年的秋天,你父亲死了,你戴着黑纱去学校,还是我送你回家的,那天你的手冰凉冰凉,还记得吗?”
梅湘南在电话那头还是不说话。
“没有了父爱,你才找一个安嘉和那么老的男人。”
“畜牲,你在哪里?”
“好,开口说话就好,至于我在哪里,你最好时常转身去看看,我就在你的身后,我不能只配摸你家门铃光滑的按钮,它毕竟没有生命,我想再摸摸你。”
高兵不等梅湘南反击,把电话挂了,走出电话亭,伸了个懒腰,四周看看,然后再迈动着他那双黑色的大头皮鞋,朝前走去,依旧迈着悠闲的步伐。走着走着,高兵停下来了,他看到街对面的一个洗车房,门旁写着“大件”两字,该就是这里了,可门关着。高兵犹豫了片刻,确定周围没有人注意自己时,走到了“大件”洗车房门前,举起手,笃笃笃地敲着。
一位留着披肩长发,肩膀上刺着双龙的人,手里拿了一把吉它,拉开门后,盯着门外的高兵,看了看,“哪里溜来的,眼熟。”
高兵一手推开挡在门口的人,进来了,“大件,连我都不认识了,高兵。”
“哥们!你也出来了。”大件高兴地喊起来,高兵赶紧伸手堵住大件的嘴。
“别叫,大件,我是从流马河冒出来的。”
“妈的,你真有能耐。”
“不会告发我吧?”
“妈的,你冒出来了,干吗来找我?”
“你不是写信说想念我吗?”
“你这不是烧我吗?‘大件拉起了窗帘。
“废话少说,有没有吃的,哥们正饿着呢。”
“正好有一锅牛肉,喝一杯,就算哥们给你接风洗尘。”
高兵从身后的口袋里面抽出一叠报纸,扔在桌子上,“我从图书馆偷出来的,看看我上中学的时候,随便怎么的就能上报纸,现在呢,成了狗屎,顶着强奸的罪名进去,没人瞧得起我,晚上谁都可以在我的被子上撒尿;白天跟队长说一句话,回宿舍后,就要罚跪到半夜。”
“老辈子就是这规矩,没办法。”大件给高兵倒了杯啤酒,“人家那么小,就给你干了,你还想怎么样?”
“就是死,我也得按照自己的方法去死,已经白活了,不能白死。”高兵示意自己不喝酒,只吃牛肉。
“吃饱了打算上哪儿去!”大件开始赶高兵走了。
“我需要钱。”
大件从屁股后面抽了一把螺丝刀扔给高兵,拍拍屁股底下的铁皮箱子,“自己拿。”然后起身进里屋。
高兵捡起地上的螺丝刀,冲着里屋的大件说,“警察找来,就说我抢了你。”
“你给我赶快消失。”里屋又扔出来一句话。
高兵打开铁皮箱子,抓一把钞票装在口袋里面,再抓起一把钞票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钞票放在铁皮箱里了。他看见桌子上有一把车钥匙,就大声地喊着大件,里屋没有一点反应。高兵说,“大件,我借你的车用一用,好吗?”里屋还是没有应答。高兵把车钥匙装进口袋,站起身来,含着泪,朝里屋鞠了个躬。
大件听到汽车发动离开的声音,才走出来,盖上铁皮箱,坐在上面,扯着嗓子唱了起来: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带来了我的烦恼……
刘薇打电话给梅湘南说一会儿就到他们家。
等到刘薇从车里出来时,梅湘南和安嘉和已经站在楼下迎接她了。跟在刘薇身后下车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的小伙子,刘薇把他介绍给了梅湘南和安嘉和,“他叫满忠,我们公司的保缥,是个武艺高强,性情温和的人,我让他专门负责小南上下班的安全。”满忠向梅湘南和安嘉和微笑着点头致意。
“这合适吗?”安嘉和为难了。
“有满忠在旁边,总比你跟着安全得多。”刘薇一副主人的神态,吩咐道,“满忠,梅老师就交给你了。”
“还是我送小南去上班吧。”安嘉和还觉得这样不太合适。
“你不能走,我今天主要就是要和你谈事的。”刘薇拦住安嘉和。
“和我谈事情?”安嘉和诧异地问。
“对。”刘薇对还在为难的梅湘南说,“快走吧,上班要迟到了,我又吃不了你老公。”
恭敬不如从命。梅湘南只好领了刘薇这份情,让满忠跟在自己身后,去学校了;梅湘南无意中发觉公安局的陈永建穿着便装,远远地跟着。这反倒使她有些不安起来。
看着梅湘南和满忠走后,安嘉和带着刘薇上楼了。
刘薇开门见山地把德国医院想撬安嘉和的事情全部说了,只要安嘉和愿意去,一切条件都由安嘉和自己开。安嘉和感到刘薇所说的事情很突然,自己现在所在的医院环境很优越,从来没有想离开过,不过对刘薇提出来的事情不是不能考虑,但希望对方能给一段时间。刘薇见已达到自己来的预期目的,也就欣然地与安嘉和握手告别。
安嘉和今天做的是全职家庭妇男。
把饭菜做好了等着梅湘南回家吃饭,正当他兴致高昂的时候,电话响了,接听,对方不说话,安嘉和说了句“神经病”,就把电话挂了。这时梅湘南在外面招呼着按响门铃。
满忠在这里吃了晚饭,喝了杯茶,说明天早晨再过来。
梅湘南和安嘉和对满忠说了一些感激的话,把满忠送到门外。
梅湘南站在窗前,看着厦门春夜中的流光溢彩。难得的安逸感,像树上正在伸展的嫩叶儿一般,悄然地爬在了梅湘南的心坎上,她不知道还是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感觉了,这才是她向往的生活,笑意如春池中漾起的涟漪,从心中,一直扩展到脸上。安嘉和的双手从她的脖子上抚摸过来,栖落在胸前耸着的乳房上,梅湘南觉得那是美好在延伸,她用自己的头发轻微地蹭着安嘉和的脸,渐渐地她不再让自己的双腿承受身体的重量,把重心全部斜依在了安嘉和的身上,使得安嘉和不得不弯下腰来,把梅湘南腾空抱在怀中。
他们有了一次远胜于新婚之后的感受。
当两人同时抵达波涛的峰巅,又同时滑落下来时,剩下的时间,就只能安抚躯体的疲乏了,带着相同的甜蜜的笑,迅捷地跌进了梦的深处。
春夜突起的大风,使窗帘拼命地拍打着窗户玻璃,发出恐怖的声音,搅断了梅湘南和安嘉和的好梦。梅湘南光着身子从床上下来,把房间的窗户关严密,拉上窗帘,走到床边,俯身在安嘉和的脸上吻了一下,安嘉和乘机用双手托住梅湘南胸前抖动的乳房,嘴凑过去……电话响了。
那急促的声音,仿佛对方知道屋子的主人明明听到电话声响,故意不接听,而发泄着不满。
安嘉和的双手僵硬地紧紧贴在了梅湘南的乳房上,两人惊恐万状地注视着电话机。就在安嘉和伸手去取电话听筒时,梅湘南说,“我来接。”
“谁?”梅湘南冷冷地把这个字扔给对方。
一听声音,梅湘南才舒了口气,是刘薇。
安嘉和本来躺下的身子,又慢慢地坐了起来,他看见梅湘南听电话的身体发生了急剧的变化,眼泪差不多要流出来了,那只握着电话的手,像是拿着电话的听筒砸自己的耳朵,最后连个再见也没说,就丢下了电话,缓缓地转过头来,目光里满是恐怖,“那个……保镖……被人……人……杀……杀杀杀了……”
安嘉和没再听下去,掀开被子,光着身子就往外跑,把家里的门和窗户检查了一遍,确认都已经关严实了,才拖着双腿回到卧室座重地跌在床上……
第四章
郊外的一处早就废弃不用的厂房里,高兵坐在门口,一边擦着黑头皮鞋,一边说着,“妈的,你以为十二年容易过吗?我今天就是无耻了,就不光明正大了。你过的什么日子,我过的又是什么日子?法院判决时,说我破坏了你的身心健康,你不是很健康吗?智商也不低,考上了大学,我破坏你什么了?不就是一块处女膜,可以补啊,花五百元钱,就可以把处女膜修补得比原来的还完整,可你倒好,让你哥哥来打我。我受的惩罚已经足够了,你哥哥打坏了我身上所有的器官,肝破裂了,胃出了三个月的血,肚子上挨了你哥三刀,差一点就死了,还有、还有我被你哥哥把那儿也打坏了,再也爬不起来了,我还是男人吗?可你,还是不放过我,把我告了,让我顶了个强奸犯的罪名,送到新疆,那是人待的地方吗?”
擦完皮鞋了,高兵站起来转过身去。
梅湘南被他绑在一张固定的铁椅子上,铁椅上的锈迹擦在梅湘南的衣服上,梅湘南已经不再恐惧了,只是觉得疲惫无边无际地朝她涌来,她想躺下来好好地睡上一觉,可从昨天到现在,高兵一分钟都不让她睡,一直要梅湘南听着他的控诉。
高兵走到梅湘南的身边,坐了下来,从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掏出那叠报纸,抖给梅湘南看,“当年全市的中学生,有几个人可以和我高兵比的?就在我上天堂时,你却把我推进了地狱。究竟是谁毁了谁?你摸着良心说说,你和那个姓安的亲亲热热谈恋爱时,我在新疆的苦窑里受着折磨。”
“所以你觉得当年你毁我还毁得不够,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回厦门来杀我,直到把我也彻底毁了,你才能解心头之恨?”
“不是的,不是的。”高兵把手里的报纸扔在地上,双手抱着脸哭了起来,这让梅湘南深感意外。
哭了一会儿,高兵擦了眼泪,伸出手来,把落在梅湘南头发上的一缕灰尘捡掉,忧郁地说,“当年你是喜欢我的,是吗?我只要对李玲玲稍微好些,你就不和李玲玲说话,考试时也不给她抄。”
“不是的。”
“为什么不说实话呢?害怕!”高兵苦笑着,“每天放学后,你总说等贾咪咪一起回家,可又总是借故让贾咪咪离开,和我一起走。回家的路上,有一座小竹桥,每次走到那里,你就说头晕,就让我牵着你的手从竹桥上过去,你跟了我走,就是为了让我牵你的手……”
“那是你的错觉。”
“可我喜欢上了你,我实在无法再控制住自己,再也无法等待下去了,才会在那个山岗的树丛中,采取那样的形式和你做爱;我之所以会出现那样的情绪,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