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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泰丽莎非常聪明,她知道,同她叔叔对着平没有好下场,因为人家是她的合法监护人,这是既成事实。
因此,她克制住了。能作到喜怒不形于色母亲见了是会高兴的。她把眼睛看着地下,不让叔父看到她眼中的怒火。她低声地说:“您把我吓了一跳,爱德华叔叔!我没想到您会提出这样的想法来!”如果你仔细考虑一下,你就会知道,我是为你的最大利益着想的,“叔父回答说,”事实上,这样做是明智的。你和鲁琥特可以住在大宅,这就是说,你们两口子都可以享受庄园一切舒适条件,当然,我和你婶婶可以就近照顾你,给你们小俩口拿主意。“泰丽莎在葬礼上也见到了她婶婶,从她谈到她母亲时的那种神情,她感觉到,她对她父亲的恶感已经扩大到他的妻子,无疑还扩大到他的女儿了。
泰丽莎现在知道,她对这位爱丽斯婶母已经产生了恶感,她无法想象,这种爹妈生出来的大儿子会有什么讨人喜欢之处。
“我们应当做的是,”伯爵说,“把鲁宾逊小姐——她是叫这个名字吧?——接来,她可以和你住在这里,直到我们把家里的一切整顿就绪为止。”见他在发号施令,泰丽莎肯定,颐指气使叔父大人早已习以为常。
他停顿了一下,象是在掂量要说的话,叔父继续说道:“丧事办完你可以去我们那儿,我们可以照顾你,直到你结婚。你婶母会帮助你准备嫁妆,我刚才说过,只要婚礼不大肆铺张,那六月底或七月初举行都来得及。订婚仪式举行后不久就可以办喜事了。”
在他讲话时,泰丽莎知道,他之所以这样安排,真正的原因是怕她不上钩,这桩婚事在他心目中是最好不过,而对泰丽莎来说,这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火坑。
父亲对她母亲的种种使她对所有男人产生了戒心,她对于与他人的身体接触也非常敏感。
一想到要逼她同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同床共枕,不管他可能是怎么样一个人,她就吓得魂不附体。她真想要冲着叔父大叫,亏他想得出这种坏招子,准是在发疯!不过她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
“在这个问题上我必须放聪明一点。”泰丽莎告诫自己。
过了一会,她说:“爱德华叔叔,您为我着想,这样关心我的前途,您真大好了,但是,母亲尸骨未寒,而父亲又不在人世,我还必须有一段适应的时间,希望您能体谅,我会感激不尽的。”“这是可以理解的,”伯爵同意说,“当然,你可以和鲁宾逊小姐在这里待几个星期,不管怎样,我们在这几个星期的时间里要把屋子收拾好,重新整理一下。”“对,当然!”泰丽莎同意说。
“好吧,就这么办了,”他说。
这时,门开了,老管家端着一个银托盘进来,上面放了一只杯子和一瓶最好的红酒,泰丽莎知道,这肯定是从地窖里拿来的。
管家把托盘放在靠墙的一张小茶几上,杯子里斟上酒,递给伯爵。
他呷了一口,咂了一咂嘴,说道:“好酒,太好了!我想这是你父亲挑选的。”
“爸爸把好多好酒贮藏在地窖里,等它们酿熟,”泰丽莎说。
“真太聪明了!”伯爵附和说,“鲁珀特象所有青年人一样,必须学习大量有关酒的知识,然后他才能成为一个行家。但是他会学的,你可以放心。”
他的声音中充满满足之感,泰丽莎知道,她叔父日后打算把这种酒喝个够。这更增加了她对叔父的反感,以礼相待真不容易作到呢。
她大声说:“我很高兴这种酒能得到您的赞许,爱德华叔叔。”
伯爵喝完了酒,管家离开后屋里只剩下他们叔侄二人。他说:“你母亲的律师——他叫什么名字来看?梅休?——今天上午会来看你,我告诉他,用不着来,因为遗嘱我已经看过,但是他坚持认为,你应当确切知道你母亲给你留下了什么遗产。”
“我愿意知道。”
泰丽莎很有把握,这笔遗产数目非常大,因为这个缘故,她叔叔想把她蒙在鼓里。他继续说:“当然,我今后会为你出点子、拿主意,告诉你什么钱该花,什么钱不该花。”喝完酒后,他又说:“你是一个幸运的女人,但是不要把这当回事。要知道,你也幸运地有一个家庭做你的后盾,它不会让你犯错误,落入坏人手中。”
泰丽莎知道这是指猎取财富的人,他们为了她的钱而娶她,这正是叔父的儿子想要做的。
她站了起来,平静地说:“爱德华叔叔,谢谢您来看我,事事为我想周全。我下午会派一辆马车去接鲁宾逊小姐。她住的地方离这里只有大约十五英里。我想,在她参加母亲的葬礼时,她就知道她要是来和我住在一起,我会感激不尽的。”
“行!行!”伯爵说,“但是个要忘记,等到你婶婶把家养里一切都安排妥当,有足够的佣人确保我们过得舒服,你就立即到我们那儿,加入我们的家庭,事实上,等你一结婚,你就自然是其中的一员了。”
“谢谢您,爱德华叔叔。”
他拍了拍泰丽莎的肩膀,然后朝门口上人,泰丽莎跟在后面。
他走过大厅,下了台阶,走向正在等待他的马车,那是一辆笨重的老式马车。伯爵爬进了马车,然后,好象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一样,他说:“等我来这里以后,我一定要纵情享受一番,我要给自己买一辆新马车,当然是一辆新的敞篷四轮马车,我想,马厩差不多空了吧。”
他没有等她回答就拿起了缓绳,然后说:“再见,泰丽莎。好好照顾自己!”
他赶着车走了。
她要照顾自己,这就是说,不做叔叔为她算计好的任何事情。
现在他走了,她发现自己气得发抖,因为他连商量都不和她商量,甚至不考虑她对这个问题有什么看法,就为她策划好了她的生活。
她穿过大厅,走进了客厅,她知道她得单独待一会,她必须好好想一想。母亲把这间房子布置得非常舒适。她环顾这间房子,感到自己全身心都在思考一个问题,它仿佛在她耳际回荡。
“我怎么办?哦,上帝,我怎么办?”
她好象掉进了一个陷阶人能自拔,看到自己被人从她和母亲曾经快活地生活在一起的这所房子带走,带到了邸园另一边的那座荒凉的大家宅。
一旦到了那里便会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被迫嫁给她的堂兄,仅仅是因为,她的堂兄和他父亲都要她的钱。
她比谁都清楚,他们离开大宅的原因首先是大宅的管理费用极大,再加上庄园的维修费,即使她母亲那样有钱也难以量入为出。
不管怎样,在她父亲遗弃她母女后,母亲就不喜欢那座房子,而住在美丽的安妮皇后时代的道尔大宅里,则感到快活得多。
现在泰丽莎推想,她叔叔一心想在这个祖传的大宅里来当这个一家之长。但是如果没有一笔财富,他就会和她父亲一样,无法维持这个大宅。
于是他想出了这个主意,照叔父看来,这个主意是非常聪明,如果她嫁给了他的长子鲁珀特,他们就可以过好日子了。
但是他根本不考虑鲁珀特并不爱她,因此十之八九会象父亲对待母亲那样对待她。他起初会先到相距不远的伦敦去寻欢作乐,然后恐怕就忍不住要住到巴黎去了。“我宁死也不忍受这个,”泰丽莎对自己说,“即使我不象妈妈爱爸爸那样爱他,但是被甩在家里,包括佣人在内,人人都替我难受,这还不是等于当人下人吗?”“我今后何去何从?”
这个问题又在她的耳际回响起来。
她很清楚问题的答案。
她一定得走,至于去哪儿,如何走,这无关宏旨,不过走她是走定了,去安排她自己的生活。
但是在这个问题上她自然必须放聪明些才行。
她十分肯定,叔父是不会轻易让步的。
叔父把一切都盘算好了,步步为营,只要有办法,泰丽莎的财产是逃不出他的手心的。泰丽莎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会儿,她的样子显得比她的实际年龄要老多了,那一双灰色眸子变得很严肃。她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凝望着洒满阳光的花园。
第二章
泰丽莎坐着沉思了很久,然后慢慢走上楼,顺着走廊走到缝纫室,她知道她在那以能找到热纳维叶芙。
热纳维叶芙现年五十多,她是同泰丽莎的母亲从法国来照顾泰丽莎的,打从泰丽莎有记忆以来,她就特别宝贝泰丽莎。
她在英国住得很久了,佣人们忘记了她是法国人,而把她叫做“珍妮”!事实上,这个名字是泰丽莎给她取的,当时她很小,发不出“热纳维叶芙”这个音来。不出泰丽莎所料,珍妮当时坐个缝纫室中央的方形松木桌边,补她的一件睡袍上的花边,她是那样全神贯注地干她手中的活,没有听见泰丽莎走进屋来。
接着,她一抬头就看见了泰丽莎,便笑了。
这是一张慈祥的脸上露出的慈祥笑容,但是热纳维叶芙的眼神是忧郁的,当泰丽莎走到桌边,在桌子的那一边坐下的时候,她问道:“您叔父来干什么,小姐?”
泰丽莎倒抽了一口气。
“他告诉我,要我嫁给他的儿子鲁珀特,据他说,这样我就不会吃那些专为搜刮财产的人的亏,但是实际上是因为他们想我的财产!”
珍妮的两只手落到了膝上。
“没门!”她喊道。
讲话时,她的法国口音几乎听不出来,毫无疑问,她被她听到的话吓坏了。她两眼直盯着泰丽莎,好象她准是搞错了。
“是真的,”泰丽莎说,“珍妮,你得帮我。”
“我怎么个帮法?”
“我要走,在什么地方躲起来!当年爸爸那样对待妈妈你是知道的,所有的男人都叫我恶心!”
珍妮安慰她说:“你会改变主意的,我的孩子,但是他们不能催得那么急。”“爱德华叔叔根本不打算给我时间,他已经安排好我在六月底或七月初完婚!”泰丽莎提高了嗓门回答说。
“我的天!”
她的话说得非常平静,但是泰丽莎知道,这个老佣人吓得多么厉害,热孝还在身就让她嫁人!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我不得不尽快从这里逃走,”泰丽莎继续小声地说,“此时能指望的,珍妮,只有你!”
“您知道,您叫我怎么办都成,”珍妮回答说,“但是,小姐,您太年轻了,不能独立,您得躲到哪家亲戚那里。”
“你以为他们当中会有人违抗爱德华叔叔的意志把找保护起来吗?”泰丽莎问道。“再说,妈妈的钱将会留在家里没法带走,他们正求之不很哩!”
珍妮点了点头,象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泰丽莎肯定珍妮知道:如果伯爵要住在家族大宅里,继续过一种豪华生活,他会需要花泰丽莎母亲的多少钱。
泰丽莎坐不住了,她从桌边站了起来,走到房间的那一头。她说:“母亲因为有钱吃了一辈子苦头。同一个陌生男子结婚我可受不了。这且不说,我要千方百计阻止霍姆家族连个商量都没有就挥霍我的钱财。”
她的声调放低沉了,然后又提高了一点,她说:“爸爸去世前回家的唯一目的就是从妈妈那里榨取钱财。我们那些亲戚对我们母女孤苦无援的处境从不关心,这样一直到妈妈去世。现在他们倒关心起我来了,还不是因为我有钱!”
她走到窗前,尽量个让眼里的眼泪流下来,这是她谈到母亲而引起的伤心泪,也是愤怒的眼泪。
如果她放任自己,她就会又跺脚又喊叫,甚至乱扔东西。但是她从小就受教育要克制,因此她停下来看着外面的阳光,极力不把已经溜到嘴边的话讲出来。
好像过了好一阵,她转过身来,走回桌边,说:“咱们想想该怎么办吧,珍妮?”
“咱们能做什么呢,小姐?”珍妮问道,“再说,您从叔父身边逃走,他决不会让您得到一分钱。”
“这一点我已经想过了,”泰丽莎回答说,“正因为这样,咱们得带一些钱走,多多益善,而且还要挣些钱,使咱俩能过得舒服一点。”
“挣钱?”珍妮尖声叫喊,“您怎么能去挣钱?您一个小姐家,一辈子没干过活!”“这不假,”泰丽莎同意说,“但是我受过全面的教育——这是母亲坚持的,我总能够做点什么事!”
她坐了下来,两手托着她的小尖下巴。
“珍妮,现在让我们放实际些,”她说,“考虑一下我能做些什么。”
她停了一下,接着慢慢说:“第一,我能说地道的法语,这是母亲亲自督促下学会的!第二,我可以做针线活,做得不如你好,但还可以。第三,我的骑术比绝大多数妇女高明,几乎可以赶上爸爸。第四,……。”
她停了一下,“我肯定还有几门本事可以挣饭吃。”
在她讲话时,她望着珍妮,珍妮仍然盯着她瞧,一头雾水。
“小姐,您是不是真的想说您要靠当中一种本事来谋生?这可不成!”
“不,肯定能行!”泰丽莎口气坚决。“说老实话,由了我不打算背上那种有丈夫或者孩子拖累的包袱,所以我总得干点儿什么,不然,我的脑子真会生锈了。”在她讲话时,她想到父亲除了一门心思寻花问柳之外,脑子里就没有别的。一想到父亲,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她很快接着说:“有点事可做,我会快活,何况你我即使不能靠财产,也能够过上舒适的生活。”
“您想歪了,不合人情!”珍妮肯定地说,“您必须向爵爷讲明您没法按他的意思去做。就说您至少要为亲娘穿一年孝。”
“听着,珍妮”,泰丽莎口气坚决:“那么咱俩别争了。根据英国法律,爱德华叔叔是我的监护人,一个监护人要被监护人干什么就得干什么,就中这件事来说,就是要我许配给堂兄鲁珀特,跟他过日子,在这所房子里安家。”
她知道,珍妮身为一个法国人,对于包办婚姻,不象她那样反感,于是她很快接着说:“我发过誓,决不嫁贪图我钱财的男子,如果你不和我一起走,珍妮,那我就只好一个人走了。”
这个女佣人吓得叫起来。
“不,不,决不能做这样的事!那样作不安全,您长得太俊了!”
“那么您就得照看我,”泰丽莎说,“所以,别再同我争了,珍妮,让咱们合计一下眼下的事吧:我怎么办?”
一阵沉默过后珍妮轻轻叫了一声。
“这事说简单也简单,您到巴黎投奔亲戚。您和他们多年不见了,但是我这么寻思,肖富尔家族象所有法国家族一样,会对亲族尽心尽力,而且会欢迎您去”。“我也相信,由于外祖母和母亲的缘故,”泰丽莎回答说,“他们会这样做。但是如果爱德华叔叔一旦发现我失踪,第一个要找的地方可能就是那里。”
“您是说,他会把您带回来吗?”
“法律站在他那一边,法国人怎么也制止不了他。”
珍妮叹了一口气。
“真不近人情。”
讲话时她好象若有所思,泰丽莎明白:珍妮一向想回国。
母亲尽管孤寂和不快活,在她娘家父母肖富尔伯爵和夫人去世之后,从来不曾去访问过她的其他亲戚。
“要是外祖母活着就好了,”泰丽莎柔声地说,“我相信她会把我藏起来,不让爱德华叔叔发现代的行踪。”
珍妮笑了笑。
“伯爵夫人向来敢作敢当,不管什么人,只要有困难,她没有不帮忙的。”她的话使泰丽莎回忆起她最后一次见到伯爵夫人时的样子。
即使进入暮年之后她也是风韵犹存。白发梳理得一丝不乱,尽管眼睛四周有皱纹,但是她的皮肤仍是白晰的。每当她谈及女儿时,回忆起她和丈夫过的幸福生活时,她的眼睛仍然闪亮,因为爱而充满柔情。
格雷斯通勋爵去世之后,她便回到法国,与家人团圆,仍旧沿用自己原来的姓氏。她的夫婿是英国人,但是她身上的一切仍然是法国式的,这包括她的美貌、她的潇洒、她的仪态,更主要的是她热情奔放和感情丰富的气质。
她使人无法捉摸可又如此迷人,凡是认得她的男男女女无不为之折服倾倒。“是的,外祖母会理解的,”泰丽莎照着自己的思路说。
“我记得她在这里做烹调时,经常逗我们笑,”珍妮说,“那时您还小,她初次教你烹调,你总是笑个没完,厨房的墙壁都有回声了!”
她讲完后,泰丽莎轻轻地叫了一声。
“烹调!”她叫道,“珍妮,我能干这个!我能烹调!”
珍妮两眼瞪着她,她继续说:“人人都要吃好东西!你记得,上次外祖母来小住时,我们两人是怎样做她教我们做的那些菜的,她说,菜做得真好。”
“我还记得那个厨娘特别不高兴,一连好几天都绷着脸,她认为这是瞧不起她。”“爸爸爱吃英国菜,妈妈也只是看他的面子勉强自己吃,可是外祖母是从来不吃的。”泰丽莎然后改变声调接着说:“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