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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为媒-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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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当时的情况就象一个突然置身于糖果店而无人看管的小男孩那样大快朵颐,他寻花问柳的名声也是由此而来的。
  结婚前在家里他都是唯父命是从,沉溺于骑马,赛马和猎野猪,此外就是靠各种乡间消遣以消磨时日。
  他也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周游世界,他父亲认为行万里路等于读万卷书。他本人也认为此次周游世界获益匪浅,这有助于丰富思想并磨砺性格,这是当初家里人始料不及的。
  远游归来他同意了这门包办婚姻,因为他认为这是祖上立下的老规矩。再说从表面上来看,他似乎没有正当理由拒绝,因为从社会的观点来判断,这门婚事既能光耀门庭,又能两全其美。
  由于他和公主都是彼此彼此,他也清楚,勉强凑合的婚姻必然导致夫妻双方各自另觅新欢。
  这就是所谓女人,一个他以往不曾涉猎的课题。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两起变故,说不定在处理家庭问题上他会焦头烂额。第一起是他父亲突然去世,也就是说,他成了萨雷候爵。
  第二起变故对他个人而言不失为因祸得福,尽管对他的岳家来说,是一场大不幸。原来他的妻子因一场车祸丧生。
  巴黎的街道弯弯曲曲,拥挤不堪,车祸屡见不鲜,皇帝打算请奥斯曼男爵把街道重新规划一下。
  公主因车祸致死更证明了城市规划改革的刻不容缓。同年底,男爵关于建立新巴黎的计划被接受了。
  那些摇摇晃晃脏兮兮的旧房屋和对车、马、行人都不安全的弯弯曲曲,臭气蒸天的街道都被拆除了。
  二十二岁的年华就摆脱了不幸的婚姻,而且身为一家之主,他可以我行我素,对侯爵而言,这的确值得庆幸。
  身为鳏夫,他尽可以眼花宿柳而无需负疚,也不致遭到亲友的非难。
  他充分利用这个时机,首先是避开了为时较长假惺惺的服丧期,办法是去非洲,埃及和土耳其这些从未去过的地方走一遭。
  回来后,他开始过着他父亲不曾向往过的生活,而且生财有道,使偌大家私财源广进,这种敛财的本事,使自认为是他的财务顾问也咋舌不已。
  他认为一个人只要有了聪明智慧,赚钱易如反掌故此他投身政治,因为政治比较难,而且也确实不容易捉摸。
  但是即使最忙的人也该喘口气,加之第二帝国是美女的天堂,她们就象众星捧月般簇拥在侯爵身旁。
  世人的心理是有钱的男士都应当互相竞争,不仅把世上佳丽据为己有,而且饰以珍宝,使其能在欢场中独领风骚。皇帝虽然是由恋爱结婚的,但是贪色之心时有流露,其初欢名叫“卡丝黛莉欧”此女姿色出众但天资平平。
  如果连皇帝都不隐瞒自己偷香窃玉的绯闻,上尤下效也就无足怪了。
  拿破仑亲王把他的情妇拿出来炫耀,奥斯曼男爵在实际还未着手其重建新巴黎的计划之前,人门看到他同年轻美貌的女演员弗朗西内驱车招摇过市而毫无愧色。荷兰国正在巴黎待的时间比国内久,他迷恋着穆萨德夫人。
  穆萨德夫人举行的晚会就象侯爵刚刚参加过的而且使他厌烦的那次晚会一样,总是别出心裁,穷奢极侈。
  候爵并没有使自己过久地沉溺于声色。
  事实上,随着他的识别能力越来越强,他发现自己的口味越来越高,因此也难免更加挑剔。
  他挑选一个女人藏于金屋之前,这个女人必须是稀有罕见并与众不同的兰花的一个新品种,或象一颗完美无暇的珍珠,就像珠宝商奥斯卡·马车一搞到就立即得意洋洋拿给他看的那种明珠。
  即使这样,等到他搞到手之后,当初产生的骄傲感一消失,就会将这个女人弃之如敝展。
  他知道,在这方面,他与其他男子不同。
  大幕已经落下,曲终人散,到此为止。
  “你怎么能这样寡情呐?”一次,侯爵的一个朋友这样问他。“有一段时间我对妮龙是一点情意也没有了,但是妮龙恭敬我,我不忍心一下子思断义绝。”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侯爵冷冷地答道。
  他的朋友笑了。
  “法比安,糟就糟在你从不关心你的心。不错,你关心你的身体,也许还关心你的脑子,但是从不,从不关心我们大家身体里面那颗情种的心。”
  “扯淡,”侯爵提高嗓门说:不过他心里也承认,他的朋友也许说对了。
  现在,他对女色已心如止水,他满意地在想,布朗托梅会给他处理善后的。明天早上他就要离开巴黎,让娜那双使劲搂住他不放的臂膀够不着他了。他将去萨雷别墅,象他过去一向那样在那里享受一番,并且做一件他很长时间没有做的事:思考。
  这的确是一件检讨内心的事。过去当他离开巴黎到海上或者乡下的时候,他也从中汲取了新的力量。
  在他少年时代访问喜马拉雅山山麓小国尼泊尔的时候,他第一次发现,到外地去,搜索自己的灵魂已成为他血肉的组成部分。
  其时,他仰望着头顶上的山峰,皑皑白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因而悟出他必须攀登顶峰。
  只有做到这一点,他才能算实现了自己的抱负。
  后来,在他一生中的不同时刻,当他必须作出关键性的抉择时,或者迫于形势时,他意识到印在脑海中的喜马拉雅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于是他知道,不论他向往什么,不论目标怎么样,不论有多么艰巨,他都能心想事成。他并非总是有意识地去想这些,然而这些意念挥之不去:闪闪发光的山峰和那广宽的山麓,正横亘在他和顶峰之间。
  侯爵坐上了他自己设计的舒适的火车包厢,两个佣人在恭候他,他闭上了眼睛,不去看窗外掠过的田园风光。
  但是他没有入睡,他是在思索。
  他感到他的思想已经从巴黎徜徉到全世界。
  几周来,也许是几个月来,他内心第一次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满意和完美感。同时,就象他妻子死后,他感到他已经把一切累赘、约束和缠人的东西清除掉了一样,他准备有所作为。
  至于后事如何,他暂时还茫然无所知。
  第五章
  泰丽莎慢慢地走下后面的楼梯,从进花园的门走出去,她用不着故意放轻脚步,因为没有人听得见。
  天刚破晓,她想,即使佣人们恐怕也还没有起来到厨房去喝他们第一杯咖啡。
  头天晚上,他们睡得特别晚,因为侯爵突然回家了,这简真象爆炸了一颗炸弹。
  泰丽莎到萨雷别墅已经三个星期了,在这段时间,她过得很快活,几乎忘了还有一个雇她工作的别墅主人。
  当她初来时,她有些担心,万一象珍妮所担心的那样,别墅仆役对她们乌眼鸡似的,那她可受不了。
  但是情况并非如此·她们从车站乘车走过这个树木成林的美丽乡间,一路上没有什么房屋,这时她感到,她进入了一个与她过去所熟谙的环境大异其趣的世界。
  在望不见的远方,她知道那里是比利牛斯山,有时冷风会从山那边刮过来,特别是在冬天。
  远处西边虽然她也望不到,那是大海。
  她想象空气中有股咸味,眼前似乎是波涛滚滚的海洋从法国海岸穿过大西洋,伸向她知之甚少的新世界。
  后来,当她们的车穿过春天绿叶挂满枝头的树林时,她才看到了别墅。
  别墅太美了,宛如仙境,就象她在梦幻中才见的东西,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看着,心想:这莫非是梦?
  后来,在她比较熟悉之后,她发现别墅里的一切,从按照路易十四规定的格局布置的传统式花园,到按同期设计和装饰的客厅,处处都使她赏心悦目。这些设施却并没有随岁月流逝,发生什么变化。
  萨雷别墅距巴黎很远,就是距最近的购物的市镇,也有好几英里,它逃脱了革命的恐怖和拿破仑战争的浩劫,它象一颗名贵的珍珠,妥善地保存在树林之中。
  泰丽莎想,现在只有真正喜欢它的人才会发现它,而正是她,变得一天比一天更爱上它了。
  别墅的所有佣人都已老迈,他们在这家已干了很多年。
  见到这个新厨师不仅是个妇女;而且非常年轻,不免吃惊,等到惊讶的情绪一过,他们就把她看成是一个孩子,他们必须保护她,照顾她。
  不论她要求他们帮什么忙,他们都十分乐意去做,他们还尽力不让她干活,并不是因为他们妒忌,也不是因为把她看成一个外来人,而是他们怕她的活太重了。
  实际上,她发现她的活很少。
  佣人们抱成一团象一家人,有一个岁数大一点的女人在别墅给他们做了三十年饭,她做的饭很对他们的胃口。两个厨房帮手是她的孙子。他们挥动大厨房里的大铲子,把拉圾清除掉,把烧火用的煤和柴搬进来。
  除泰丽莎外,他们是整个别墅里仅有的年轻人。这两个小伙子互相打打闹闹,但是整个来说,表现不错,不敢不听奶奶的话。
  泰丽莎来后不久,就给他们烤制发散着水果和奶油香味的美味糕点,从这时起,他们对她的各种要求简直说一不二,为了能再得到一块糕点的奖赏,他们对泰丽莎百依百顺。
  她很快就适应了一种非常轻松的日常生活。
  她给自己和珍妮做饭,她们两人单独在管家的屋里吃,这间屋子在大厨房的对面,中间有一条铺着石板的过道相连。
  别墅里其余的人象往常一样在厨房里吃饭,他们因为泰丽莎不在一起而感到轻松,这样免得拘束。
  布朗托梅所答应过,泰丽莎和珍妮有自己的客厅,结果果然如此。这位管家也没有把她们的卧室安排在下房那边。
  但是泰丽莎确实相信,实际正是因为那个老管家本能地感到,她不是真的属于佣人阶层。
  没有多费一句话,以法国人所特有的圆通,一切都安排得非常顺利,别墅里的哪一位都认为她们两人受优待,是顺理成章的事,没有人说三道四。
  珍妮自是巴不得如此。
  “我们真走运,能有这样漂亮的房子,这样舒适。”泰丽莎说。
  “小姐,如果您以本来的身份住在这里才更好哩!”
  “我才不呐!”泰丽莎提高嗓门说,“珍妮,请记住,我是厨师,波薇小姐,如果因为你,别人起了疑心,认为我假冒了身份,那我可不依的。”
  泰丽莎知道,珍妮心想人们已经在疑心她们了,但是觉得辩解也没有用。事实上,她们的住宿,其他佣人对泰丽莎和她的关照,她是很高兴的。
  在她们到达别墅之后的第二天早上,泰丽莎烤了一些新月形面包给他们早饭时吃。
  面包上涂上用侯爵自己的奶牛产的奶制成的金黄色黄油,从他自己养的蜜蜂的蜂巢里取出的蜂蜜,佐以自家农场产的稠稠的奶油增味的咖啡,他们吃得津津有味。
  之后,珍妮上楼打开行李,泰丽莎决定出去看看。
  她象过去一样没有戴帽子,走到了阳光下,外边很暖和。
  花园里有喷泉,把彩虹般的水柱喷向天空,那里有池塘,金色大鲤鱼在水中游来游去,睡莲和紫丁香花已经盛开,芳香四溢。
  郁金香、风信子和黄水仙比比皆是,一切都太可爱了,她感到她已置身于仙境,她第一次进入别墅时就有这种感觉。
  她走过花园,打开了旧围墙上的一道门,她想,在门外,她会找到鲜花盛开的果树园,不出所料,粉色和白色的花辦象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落在草地上。
  接着,她突然站着不动了,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她前面,在一个大的围场内,有一对狮子,一只雄的,一只雌的。
  她走近它们,兴奋得连气都出不来了。
  狮子并排地躺在树下,她一走近,公狮抬起了头,看着她。
  公狮好象觉得她无足轻重,又把头埋在自己伸出的前爪当中。
  泰丽莎向更远的地方眺望,简直就象做梦一样,她又看见了一个围场。
  在自己的领地范围内动物可以自由走动,泰丽莎的心怦然一跳,因为她发现她生平第一次看到了一个私人动物园。
  她一向喜欢动物园,因为她爱动物。再往前走她又发现在狮子围场邻近的围场里,有一对斑马。
  还有一个围场更要大一些,里面有一些不同种类的羚羊和鹿。
  她看着这些动物在树下走动,姿态优美无比。在围场尽头的一些假山前面,出现了一只小长颈鹿,样子显得古里古怪,她交叉紧握十指,轻轻地笑了起来。
  这时,背后有人对她讲话,把她吓了一跳。
  “小姐,您觉得它好玩,是吗?”
  泰丽莎转过头来,看见一个白发老人惊讶地看着她。
  “您好,先生。”
  “您好,小姐!我还不能十分拿得准您该不该来这里,因为这是私人财产。”
  “我是昨晚才到达这里的,”泰丽莎解释说。‘我是新来的厨师。“
  老人看着她,好象觉得她在逗他玩。
  她笑了笑,又说了一句:
  “没错,我是个厨师,虽说我是个女的,模样也不老成。现在您给说说这些讨喜的动物吧。”
  从此,这一老一小成了朋友。老人名叫雅克,自打侯爵的私人动物园建成以来,就一直由他在照管。
  他告诉泰丽莎,侯爵那时还很年轻,在周游世界时,他怎么把三只动物带了回来。
  “印度的一个土邦主,为侯爵先生安排了一次猎虎活动,”他解释说,“但是在他把第一只母虎打死后,他发现它身边还留下了一只生出来只有个把星期的虎崽,长得和一只小猫差不多。先生亲自喂它羊奶,等到他回家时,小虎崽长得相当大了,它象一条小狗一样,先生走到哪里,它跟到哪里。”
  此刻老虎正坐在狮子那一边的一个围场里。泰丽莎看着老虎,心想,这是她有生以来看见的最了不起的动物。
  她可以看到老虎脸上的斑纹和它那一双炯炯发亮的眼睛。老虎打了一个呵欠,好象对她的观察厌烦了,她心里知道,老虎有一副用来捕杀动物的长长的尖牙。
  “它真健壮!”她叫道。
  “先生给它取了一个好名字。”雅克笑着说。
  “什么名字?”泰丽莎好奇地问道。
  “大王!”
  “这名字真好,”泰丽莎叫道,“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丛林之王!百兽之王!它在躺着的时候就活象一个国王,想一想,我们都得向它低头鞠躬,如果不这样做,它会吃掉我们!”
  “只有侯爵先生能够驾驭它。”雅克说:“它默认了我,但是谁都不敢走进它守卫的地盘,因为那是它的,只属于它。”
  老虎站了起来,故意把背对着泰丽莎和雅克,然后又躺下,好象认为他们议论它是不合适似的。
  现在她能够看到老虎身上从头到尾的美丽的黑斑纹。
  雅克领着她看了其他动物,虽然泰丽莎也喜欢看,但是她的思想老是回到“大王”的身上。
  雅克站在她旁边不无伤感地说:“我们过去养的动物要多得多,但是它们都老死了,侯爵也不象过去那样感兴趣了。”
  她完全知道侯爵为什么不再对他的动物和美丽的家感兴趣。
  这是因为他象她父亲一样,被那些把他留在巴黎的女人把他的魂勾住了。
  当晚,她一上床就想到了“大王”,她相信,那个围场里只有它一个,没有同伴,它一定感到寂寞。
  侯爵先让这只老虎崽爱上了他,等它长大些,就把它抛弃——无疑他就是这样抛弃女人的——根本不考虑它所受的痛苦,她想,这就是侯爵的典型做法,侯爵就是这样一个人。
  第二天清晨她一觉醒来,几乎是本能地穿过花园,走过围墙的那道门。
  她看到两只狮子紧挨在一起睡觉,她迳直走到老虎的围场。
  过去泰丽莎在道尔屋时很寂寞,没有和她年龄相仿的人陪她玩,于是她就自然而然地想要吸引猎苑里的鹿、树上的鸟,甚至还有野兔。
  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她母亲就给她念过阿西西的圣芳济①的故事,他周围总是簇拥着一群林中野兽和树上的鸟儿。
  母亲告诉泰丽莎,圣芳济是如何模仿鸟兽的叫声引诱它们来,如何对它们讲道,而它们围着他坐着,彼此十分融洽地听着他讲。
  ①阿西西是意大利翁布里亚区域的城镇,以圣芳济的诞生地而闻名。——译注
  她也想这样做。
  她也在书上读到过,吉普赛人的“驯兽之道”的魔法是怎样的一个只传亲骨肉,不传外人的秘密。
  但是她自己琢磨出来一个道理,这就是,首先,一个动物必须感到安全。
  泰丽莎开始是试图把她的爱传递给小鸟,由于她是同时喂它们的,所以它们逐渐和她熟悉了,当她坐在树下时,它们会飞下来落在她肩上。
  后来鸟儿们会直接从她手掌上啄面包屑,即使她没有带面包屑,它们也会坐着,用锐利的小眼看着她,好象是说,它们知道她这个人靠得住。
  她对鹿也取得了同样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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