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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红飘带-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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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报不及呢,我怎么能够对你有二心呢!……”
  白师长的才能没有白费,头一席话,使王家烈的气消了一半;这一席话,使王家烈基本上恢复了正常的表情。王家烈刚想要说点什么,白师长又乘机扩大战果,上前抓住王家烈的膀子,无限委屈地说:“大哥呀!大哥!你可把小弟我屈死了呀!你骂我打我都可以,你不能这样屈我呀!……走,走,咱们一起到城隍庙去!”
  “到城隍庙去干啥子?”王家烈拿出大哥的架势申斥道。
  白师长神色异常激动,坚持地说:“大哥,咱们是磕头弟兄,咱们是在神灵面前烧过香,盟过誓的。今天出了这事,咱们还得到那里盟个誓,这样当大哥的放心,当小弟的我也不觉着屈了!”
  白师长说着,眼里几乎要滚下泪来。
  王家烈的语调和缓下来:“咳,说清楚就行了,不要去了。”
  白师长连忙摆手说:“不不,一定要去!你已经不把小弟当人看了。”
  赫师长见此情景,就插进来说:“反正也不远,去去也好。不然我这心里也不好受。”
  两个人半劝半推,就一同往城隍庙走来。城隍庙确实不远,几乎就在隔壁,没有多大工夫,三个人就来到那座虽然败落但仍旧气象森严的阎罗宝殿。
  阎王老爷正襟危坐在高高的祭坛上,浑身蒙着厚厚的灰尘。而那粉面绣服,依然显得雍荣华贵,气宇不凡。白师长仰面看了看阎王老子和两侧狰狞的牛头马面,也不管是否有失军官的体态,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用近于朗诵诗的音调恳切说道:“阎王老爷在上,过往神灵听真:我白某与王大哥结交已数年于兹,情同手足,肺胆相照。今后如心怀贰志,定遭五雷轰顶,五马分尸,肝脑涂地,万剐凌迟。……”
  说过,磕了一个头。王家烈将他拉起来,说:“咳,兄弟,有个意思就行了,何必说得这么重!”
  白师长两眼泪汪汪地吗咽着说:“如果我有二心,我那良心就算叫狗吃了!”
  赫师长跪下来磕了一个头,刚要盟誓,王家烈于心不忍,一把将他拉起来了。
  王家烈夫妇既然制定出了较为妥善的方案,现在内部团结又已得到巩固,于是他就郑重其事地通知了郑不凡:决定辞去省主席职务,专任二十五军军长。郑不凡当天回贵阳向蒋介石回报,第二天报纸上就公布了王家烈辞去省主席的消息;就在同一张报纸上,公布了新的省主席的任职。同时,还公布了由汪兆铭署名的行政院二三五六号训令。训令内称:案准国民政府文官处二十四年四月十九日第二零七五号公函开:“案奉四月十七日国民政府令开:贵州省政府委员兼主席王家烈呈请辞职,专理军务,情词恳切,王家烈准免贵州省政府委员兼主席职。此令,又奉令开,任命吴忠信为贵州省政府委员。此令,又奉令开,任命吴忠信兼省政府主席。此令,各等因;奉此,除由省府公布并填发任状外,相应录案,函达查照。……”
  经过几天的折腾,王家烈已被弄得心力交瘁,疲惫不堪。幸而这步棋总算平稳度过,获得了暂时的平静。但是过了没有几天,那个侍从室主任又从贵阳衔命而至。他表示,王军长此次辞去行政职务,专理军务,委员长甚为高兴。为了使二十五军成为日后劲旅,决定加强整理训练,并由中央军政部直接发饷,今后财政来源就不犯愁了。王家烈听到此处真是欢喜不尽。不过其中有一个条件,却是极其严苛的,这就是要将现在的五个旅十五个团缩编为两个师六个团。而且要经过点验才能发饷。且不讲削减部队对靠枪杆子起家的王家烈是多么痛苦,即是忍痛割爱,也要将部队集中起来,才能进行整编。可是薛岳却不许他的部队随意调动。这就把他置于异常狼狈的境地。何况他的部队已经欠饷一个多月了,部队官兵颇有些不稳,这样一来形势将更加严重。
  这天早晨,王家烈在军部正向郑不凡求情,想让军政部在整编前先发点饷救急,忽然听到外面人声嘈杂,大喊小叫,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王家烈刚要询问究竟,只见军部的王副官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连声说:“报告军长,不好了,军部被包围了!”
  王家烈镇着脸,申斥道:“胡说!共军已经到云南去了,谁来包围我们?”
  “不,不,不是共军!”
  “那是谁?”王家烈一惊,“是中央军吗?”
  “也,也不是,是我们自己。”
  “我们自己?”
  “是白师长的兵,闹饷来了!”
  王家烈心中又是一惊。过去军阀部队闹饷的事他听说过不止一次,但是亲身经历,这还是初次。他正思索着怎么对付,外面已经呼雷撼天地嚷起来:“叫王军长出来!”
  “叫王家烈出来!”
  郑不凡眯着眼,似笑非笑地撇撇嘴说:“王军长,你就出去看看吧!你的部队怎么还出这种事呀!”
  王家烈脸红耳赤,欲对无词,一腔怒火按捺不住,就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这时许多士兵已经乱糟糟地涌进了院子,看样子有一个营还多。这些人都是徒手,个个怒目横眉,衣冠不整,显然早不把他这个军长放在眼里。有几个勇敢分子还冲到离他不远的地方,乱糟糟地喊道:“王家烈,你为什么拖欠我们的军饷?”
  “王家烈,你家里有妻子老小,我们家里也有妻子老小嘛!
  你大鱼大肉吃着,叫我们喝西北风吗?“
  “王家烈,你说说,把钱都存到什么地方去了?”
  “放在外国银行里生儿子去了!”
  怒骂之中,又引起了一阵笑声。
  王家烈整个一张脸变成了一块红布。他再也忍耐不住,就敞开嗓门骂道:“你们是哪个营的,快给我滚回去!”
  他的嗓门很大,要搁平时,会把人吓得魂飞魄散,现在却失去了作用。人群中还有人叫道:“王军长,你样子好凶哦!你把饷发给我们不就完了!”
  人们又是一阵大笑。
  王家烈见压不下去,厉声说:“你们是哪个营的?营长出来!”
  王家烈似乎看见后面藏着一个军官,影子一晃又不见了。
  王副官见王家烈无计可施,就附在他耳边低声说:“是不是请郑主任代表中央说上几句?”
  王家烈眼珠骨碌一转,点了点头,就立刻回身进门,来到办公室找郑不凡。郑不凡在沙发上安安稳稳仰着,大腿压着二腿,一只脚高高跷起,十分悠然自得。
  王家烈躬身陪笑道:“郑主任,请您帮个忙吧!”
  “这个忙,我怎么帮呀?”郑不凡眯着眼笑着。
  “您出去代表中央讲上几句,内情你是都知道的。”
  郑不凡立刻摇摇头,说:“不好。我一个外来人,怎么好干预你们的内政呢?”
  王家烈再三哀求,也是无用。这时,他肚里冒火,头上冒汗,真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外面的叫骂声又沸腾起来,无奈只好又跑了出来,当着众人磕磕巴巴地说:“弟,弟兄们!弟,弟兄们!你们跟我王家烈至少也有好几年了,我是不会亏待你们的!可是我王家烈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有苦难言呀!你们的苦处我也知道。你们先回去,我一个礼拜之内给你们发饷,就是当了裤子也得把饷给你们发下去!”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很有力量,甚至引起一片笑声,情绪立刻缓和下来。王副官乘机大声喊道:“弟兄们!军长已经答应了你们,你们还呆着干什么,快回去吧!”
  士兵们得了胜利,相顾而笑,纷纷散去。
  这时,郑不凡才从里面缓步而出,望着王家烈笑道:“唉,王军长,你连自己的部队都控制不住,还怎么当这个军长呢!以前,杨虎城转不过弯的时候,就自动让开一下,后来蒋先生还是请他回西安了嘛!”
  王家烈羞愧难当,流着眼泪回家去了。
  一个礼拜之内关饷,不过是王家烈机智应变的退兵之策,实际上反使自己陷入更大的困境。在一连几日内,他三番五次向郑不凡要求,先借一部分款子以济燃眉,而郑不凡却说,委员长已有训示,不搞好整编,不先行点验不能发饷。找白、赫二师长商议,二人已避而不见。真是山穷水尽,聪明的夫人也宣告智穷无术。眼看一周之期将满,王家烈夫妇最后议决:与其在群起而攻之中狼狈逃窜,倒不如主动辞去军长职务,还有几分体面。
  这样,在一礼拜将要期满时,王家烈随郑不凡到了贵阳,来见蒋介石。蒋介石听到王家烈亲口说出要辞去军长职务,这次是真正从心里笑了。不过他还颇带几分惋惜的口气说:“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王家烈咧着大嘴苦笑。
  “唉唉,真是太辜负你了!”蒋介石叹了口气,“不过,我是不能亏待你的。你到我身边工作,我要发表你一个中将参议。你还可以进进陆大,我跟他们说一声,可以免予考试。”“这我可要谢谢委员长了。”王家烈说,“委员长,你看我是否可以到外洋考察一下?”
  “中国也有许多可看的嘛!你可以到国内各地转转。”
  王家烈见被拒绝,再多坐也无益,就说:“委员长,您看我什么时候办交接?”
  “急什么,不忙嘛!”蒋介石显示出一副豁达大度的派头。但紧接着眼皮向上翻了翻,眼珠一转,又说,“张学良来这里汇报工作,明天要启程回武汉,你就跟他一起走吧!”
  谈话到此结束。王家烈一生苦辣酸甜、五味俱全的创业史也基本上就此结束。当王家烈走出大厅的时候,郑不凡对蒋介石笑嘻嘻地说:“恭喜委座!贵州总算统一了!”
  蒋介石也笑容满面,带着颇为自负的口气说:“只要这世界上,还有人喜欢钱,还有人想当官,我蒋某人就有办法!”
  “而且,这次花的代价也不多么,通共也不过七八万块钱!”郑不凡也满意地说。
  这个不幸的消息很快为王家烈的夫人所获知,她真是五内俱焚,肝肠寸断。她发挥了出色的组织能力,在短时期内竟联络了十几个团长共同签名,向蒋介石提出对王将军的挽留。而当挽留信寄出的时候,王家烈已经坐飞机飞上天空去了。
  当天,已被免去警备司令职务的王天锡跑到万淑芬那里,揭开了一个谜底:原来在郑不凡第一次到达黔西县城的时候,白师长和赫师长都已接受了收买,白师长得款五万元,赫师长得款三万元。包围军部闹饷的事,也是他们按预定计划煽动的。蒋介石作为报答,已将他们正式列入中央军系统的编制,两人分任一○二、一○三师师长。
  万淑芬不听则已,一听真是愤不欲生,牙齿咬得咯嘣咯嘣作响。她最后恨恨地说:“他们挖我的墙脚,我也要挖他们的墙脚!这两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想当官想疯了,我要把他们的团长挖过来,叫他们这个师长也干不成!”
  万淑芬是一个敢作敢为的女子,她这样说了,也就这样做了。第二天晚间,她就约了几个心腹团长,来到家里夜宴。其中还有一个神秘人物,就是广西桂系中的一位特使。在酒宴进行中间,万淑芬呼地立起身来,慷慨陈辞,历数蒋介石排除异己的种种恶行,说到沉痛处,不禁声泪俱下。她要家人拿了一个大海碗,把酒斟满,然后捉了一只鸡,割断咽喉,将鸡血滴到大海碗里。然后说:“我这回是反蒋介石反到底了!我们家烈辛辛苦苦拉起来的队伍,他想一口吃掉,他办不到!他不发饷,我们有地方发饷。这不是,广西已经来了人了,你们愿去的,就把这酒喝下去。
  说着,万淑芬端起一大碗鸡血酒来,两眼含泪,一连喝了几口。其他人也接过来,一个个喝了。
  这席酒边喝,边说,边骂,边哭,差不多喝了一个通夜,直到第二天早晨,人们才纷纷散去。万淑芬把人们送走时,送报人已经送来了《贵州日报》,她展开报纸一看,头版头条赫然登着一个大大的标题:共匪朱毛残部西窜,贵州境内已无战事。
  (三十三)
  当红一军团佯攻贵阳,蒋介石手忙脚乱的时候,红军主力和中央纵队已经越过湘黔路,迤逦西南,连克惠水、广顺、紫云,越过北盘江,向云南大踏步前进。这时红军前进的方向,与驰援贵阳的滇军,正好相背而行。毛泽东佯攻贵阳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调出滇军,他说,“调出滇军就是胜利,”这一着是完全实现了。这样就把蒋介石的几十万围剿军,远远抛在后面。比起前几天,部队在精神上显得轻松多了。再加上遵义大捷所激发起来的欢乐情绪,也还没有过去,那些兴国老表们,在行军途中,总是不断地要亮亮他们的歌喉。
  从贵阳向云南走,一路都是上坡。那些圆圆的馒头山,尖尖的草帽山,以及那些瘦瘦的桂林风味的小山渐渐看不见了,山势渐渐高耸起来。
  这天,大军进入盘县县境,再往西去就是云南省界了。董必武率领的休养连来到一个小小的山村,村庄平淡无奇,却有一个有趣的名字,名叫猪场。这时,夕阳已经衔山,霞光还很明亮。设营人员进村号房子去了,大家就在村边,靠着山边田坎休息起来。因为大家觉得天已薄暮,不会再有什么事了,人马的防空伪装就统统揭去。那时,由于敌人空军镇日价穷追不舍,对红军威胁很大,部队对伪装的要求是很严格的。每个人都扎有用草或树枝编成的伪装盔,骡马和担子也不例外。
  休养连的连长侯政和指导员李樱桃,还有一些青年人围着董老说说笑笑。大家对猪场这个村名兴趣很浓,都说,贵州这地方真怪,已经到过两个猪场了,也没有看见有多少猪;羊场、牛场也是这样,虽然不多却总是有;至于猴场那是一只猴子也没有,这是为什么呢?樱桃就笑着说:“董老,你学问大,你来给大家讲讲。”
  董老捋捋他的胡子,笑道:“我学问不大,可我注意调查研究。你问问老百姓就知道了嘛!这里讲的猪场、牛场、猴场,都是讲的赶集的日子,是用十二个属相来命名的。并不是讲猴场,就是猴子很多。”
  樱桃听了,又笑着问:“还有那个懒板凳呢,咱们部队在那里抓了不少俘虏,咱们也走过几次,就不知道为什么叫懒板凳。”
  “这个还亏我问了一下,不然真叫你考住了。”董老笑着说,“懒板凳就是那种又长又宽的大条凳,也叫春凳,摆在那里是成年不动的,所以贵州人就这样叫它。那个街上我见有几家客店,大概是有这种懒板凳的。”
  大家听得津津有味。董老见时光尚早,就说:“樱桃,你的山歌唱得好,你给大家唱个歌吧!”
  董老一提,大家就立刻起哄。因为樱桃是个歌篓子,不单在江西、福建跟那些疯丫头们学了许多山歌,还常常能触景生情地编一些,所以大家很喜欢听她唱歌。樱桃见大家催她,也不太推辞,就掠了掠额上的短发,站了起来,手里托着一顶红星军帽唱道:哎呀嘞——十月里来秋风凉哟,中央红军远征忙哟,星夜渡过于都河哟,古陂新田打胜仗哟。
  她的歌声还没落地,大家便一片声喊起来:“不行,不行,这歌老掉牙了!”
  “来个新的!”
  “来个你自己编的!”
  樱桃用她那滴溜溜的眼睛向大家一转,笑着说:“嗬,你们的要求很不低呀!”
  说着,略一思索,又唱起来:哎呀嘞,三月里打回贵州省哟,二次占领遵义城哟;打垮王家烈八个团哟,消灭薛吴两师兵哟。
  歌声一停,大家便热烈地鼓起掌来。她的歌不同于演员的歌,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妩媚,何况歌词也符合大家的心意呢!大家刚要掀起那个“好不好,妙不妙”的波澜,她眼珠一转,说:“有一个女同志唱得好极了,你们请她唱个好不好?”
  “你说的是谁?”人们问。
  樱桃笑着冲贺子珍一指:“你们没有听她唱过吧,她唱得比我好听多了。”
  贺子珍这时坐在一个小坡坡上,比大家的位置稍高一些。由于生孩子尚未满月,头上还蒙着一块白毛巾,脸色依然苍白,就象白牡丹的花瓣。她正很有兴致地听樱桃唱歌,没有料到那“死丫头”突然点到自己,脸上便泛起一层浅浅的红晕。江西山歌她自然会唱,但她平时在人前就不太爱说,何况是唱歌呢!
  “对对,欢迎贺子珍唱一个!”大家纷纷地嚷。
  贺子珍有几分害羞地推辞着。但是,她终于抵不过那热情的波浪,还是勉勉强强地站起来了。
  当贺子珍刚唱了一句“哎呀嘞——”,董老便摆手让她停住,因为隆隆的飞机声已经传到耳际。大家抬头一看,一架又黑又大的敌机,突然从山后哇的一声象贼一样地窜了过来。由于它飞得过低,地面上人和马都揭去了伪装,药箱子上的铁皮闪闪发光,自然,这一切它看得清清楚楚。尽管董必武、侯政、樱桃喊着叫大家隐蔽,已经来不及了。人们还没有跑出几步,那架飞机张着宽大的黑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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