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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对建国后十六年的评价
她对1949年后至1965年底这一时期的总的评价也是充满朝气的。在她看来,这十六年来所遭遇的困难和挫折一点也不使所取得的历史性成就为之逊色。
在她那篇充满欢欣语调的总结性文章《解放十六年》①中,她写道:
①《解放十六年》原载《人民日报》1965年12月31日,收入《宋庆龄选集》,第514—529页。英文稿题为《光荣的十六年》,载《中国建设》英文版1966年第1期并译载于该刊其他外文版。
“旧中国已经变成了新中国。一个经常遭受疾病、饥荒和水灾摧残的、贫困落后的国家,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代之而起的,是一个正在战胜自然、以坚定的步伐走向繁荣、生气勃勃的中国。
“谁也不能再用‘东亚病夫’这样一个带有侮辱性的名词来谈论中国了。中国已经是一个非常健康和充满活力的强国。它坚决维护原则,并尊重其他国家而不论其大小。它坚定不移地主张各国有维护其主权的权利,并不遗余力地支持各国人民争取社会和经济进步的斗争。”
在中国共产党和毛泽东主席的领导下,中国已从民主革命走向社会主义革命(农业通过合作化实行集体所有制,私营工商业向公有制转化)。不久前尚处于原始状态的中国经济在物质上的变化,其规模和速度也是惊人的:
“我们已经完成了两个五年计划……今天,中国除了能生产普通机床:……还能制造……特种机床,并以多种成套的机器来装备机械厂和其他各式各样的工厂。”
“……在1958年,全国农村成立了人民公社……中国农村的面貌已经起了剧烈的变化。在过去四年中……连续获得了好收成。”
困难已经顶住并得到克服:
“从1959年到1961年,我们连续遭受了严重的自然灾害。(自然灾害是事实,但还有一个人为的因素她没有提,即极“左”倾向的影响,这种倾向自那时以后部分地得到了纠正。——引用者)但现在我国经济和我国人民在渡过了这三年困难时期之后,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我们是完全依靠自己的努力去战胜这些困难的。……我们相信,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挠我们继续朝着我们的目标迅速前进——把中国建成一个具有先进工业、先进农业、先进科学文化和巩固的国防的国家。”
她在这里强调“完全依靠自己的努力”是有历史背景的,即指赫鲁晓夫片面撕毁协议、停止对华援助、撤退苏联专家、带走建设图纸,使中国的工业化事业蒙受沉重的打击。尽管中苏两党之间进行了公开的激烈论战,她还是没有具体明说,而只是在文章的第四部分中这样提了一下;
“现在,中国已经不欠任何人的债。虽然我们进行了大规模的国家建设,但我们没有借过任何一个西方国家的一分钱,就是借苏联的债也已经连本带利全部还清了。”
她的语调反映出这一事实,即:60年代初虽然日子过得非常艰难,但中国人民的政治觉悟不但没有降低,反而提高了。大家保持了对革命的信心,外部压力只是使公众的意志更坚强,独立进行的各种尝试也使人们的自尊心增强了。(如国内石油资源的开发使人们打破了中国贫油的旧观念。)
关于社会主义国家之间的关系,她仍然希望重新建立和得到调整:
“我们对社会主义阵营的高度估价是我国对外关系中的一个基本方面。在我们看来,社会主义阵营不仅是由社会主义国家组成的一个集体,而且是属于全世界劳动人民的。……因此……每个成员国的行动,必须有助于进一步鼓舞和支持世界各国人民每天都在进行的斗争。至于社会主义阵营内部的关系,中国历来主张:各国之间完全平等,互相尊重主权,互相支持,互相帮助。我们社会主义国家的言行,应当是无产阶级国际主义的活榜样。”
她着重指出,中国的国际威望已空前提高。继俄国十月社会主义革命之后,中国的革命已成为推动历史前进的“火车头”之一。中国人民的胜利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胜利。
如果说共产主义运动的主要外部敌人是美帝国主义,那末它的主要内部敌人就是修正主义:“每一个建立在马克思列宁主义基础上的政党,为了使它的党员保持高度的革命性,都会遇到向资产阶级思想的渗透进行斗争的问题……党员和党政干部同劳动人民必须经常地、密切地联系在一起……干部参加生产劳动的政策是防止在工作中产生官僚主义的保证,同时也是防止在社会上产生特殊阶级的保证。……世界上的反动派和帝国主义者,十分指望‘和平地破坏’中国和世界的革命队伍。他们正把希望寄托于革命事业的第三代和第四代继承人。”
新中国——四分之一人类所生活着的国家——解决各种问题的事实必将具有重大的国际意义。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人民特别感到鼓舞的是毛泽东的思想和中国源于政治信念力量的自力更生的实践。
很明显,宋庆龄是怀着极度满意的心情、对社会主义及共产主义未来的信念以及对中国共产党及其领袖毛泽东的道路必胜的信心,来回顾建国后十六年的纪录的。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她意识到了毛泽东的看法正好同她相反——他认为进展已经停滞并且正在走向反面,他已经准备好要粉碎党和国家的很大一部分结构,因为它们已成为阻碍前进的路障。
他所要发动的运动就是“文化大革命”。在宋庆龄写作这篇欢快的文章的几个月之后,这场运动就猛烈地开展起来了。它持续了十年之久。同毛泽东的意图相反,也同千千万万群众的热望相反(这种热望最初是因毛泽东对运动前景所作的描绘而产生的),它随着自身的势头蜕变成中国自解放以来所遭到的最大的挫折。注释
第十九章 “文化大革命”:艰难的日子,1966—1976年
(一)历史性的悲剧
在她的一生中,宋庆龄经历过许多充满风暴和困苦的时候,但从未有过思想混乱的时候。尽管她一个人生活了几十年,她始终觉得自己是广大人民群众革命洪流的一部分。但在“文化大革命”的十年里——从她74岁到84岁——这位意志坚强而精神则永远年轻的妇女却感到被孤立了起来,使她思想混乱,有时甚至觉得孤独凄凉。这是从未有过的。她尽了最大努力想去理解周围所发生的一切,但常常陷于困惑。
这场新的运动被说成是中国革命的深化。中国革命是她为之奋斗终身的事业。她想跟上运动的步伐,但却常常发现运动所宣布的目标同实际发展情况不相符合,她对实际情况感到震惊和迷惑不解。
像极大多数中国革命家和普通老百姓一样,她对这场运动的突然性觉得意外,而对它所提出的目的则印象深刻。目的之一是使社会加速由社会主义阶段进入共产主义阶段。另一个目的是使全社会的成员以未来的价值观来改造自己,有意识地同那些植根于过去剥削社会的思想、行为和组织模式相决裂,建立新的准则。
改造的动力在于千百万群众——特别是那些“生在红旗下”并决心高举红旗前进的青年——的行动。青年应该同在旧社会受苦受难的工人农民打成一片、具备工农的思想感情——从这个意义上说,他们要作老一代的学生。但青年容易接受新鲜事物、充满活力,在马克思列宁主义及其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产物——毛泽东思想的指引下,应该成为扫除所有旧思想残余的有力工具。(这些旧的剥削阶级思想和价值观是几千年里积累下来的,有的从旧社会直接保留下来,有的以官僚主义特权或其他特殊化的新形式死灰复燃。)从这个意义上说,年轻的应该去教年老的。
教育事业也必须彻底改造,学校都把课停下来,直到教育者本人受到新精神的再教育。
对“老革命”来说,他们感到的压力是:千万不能在这场改造运动中落后,因为这场改造运动被说成对整个未来具有历史性的决定作用。如果他们不改变自己去适应运动的要求、特别是如果他们阻碍运动,他们过去的功绩就将一笔勾销。他们就将自外于革命队伍——对他们来说,没有比这更痛苦、更不可思议的结局了。
这些就是这场运动的理论。总的说来,人们在思想上都接受了这些理论并且付诸行动,特别因为这些理论是毛泽东提出的,而直到这时为止他的卓有成效的领导是事实俱在、无与伦比的。
那末,这是一场争夺权力的斗争吗?毛当然想使这场运动成为“新”战胜“旧”的权力斗争。但实际的结果却正好同他的精神和不断宣扬的意图相反——派性斗争连绵不断并且常常诉诸暴力,各派都发誓要比别人更忠于他和他的思想,实际上是一些狡猾的野心家在争夺他身后将留下的权力和地位。他从来不会想到,“文化大革命”在每个领域里所带来的都是挫折而不是前进。
他自己在一些场合谴责了粗暴行为和派性对立——这些情况虽然多次试图加以制止,却不但不消退,反而长时期到处蔓延。毛泽东曾号召进行说理斗争,尖锐地批评“用法西斯方法审问干部”。运动一开始,周恩来就指责某些年轻的红卫兵的做法太残酷,并且指示在这些红卫兵就读的那所中学里办个展览会,以引起公众的愤恨。但其他许多因素(包括上层的派性)导致了许多新的暴力行径,并几乎引发内战。
不幸的是,这些严酷的事实并未导致对运动的理论和实践及两者的内在联系从根本上重新进行检讨。毛主席相信,纠正“文化大革命”中错误的办法是进一步开展“文革”。他以他的崇高威望从整体上来支持这场运动。最后,随着他的精力衰退,他被一些野心家所包围,他要了解情况或会见什么人都由这些人控制。这些人说话做事都是打着他的旗号,实际上则完全为谋个人或小集团的私利。这是他的悲剧,也是整个国家的悲剧。“文化大革命”结束后,在回顾这场运动时,极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一位伟大领袖犯了深刻的错误——他们把他同“四人帮”严格区分开来。对于“四人帮”,事实上是没有人不卑视和咒骂他们的,认为这是一群专事歪曲毛泽东的思想的投机分子、政治流氓。但人们确实得到了一条教训,就是不应该再出现权力只集中在一个人手中并终身如此的现象。
毛泽东思想仍被认为是有永久价值的财富,是创造性地、成功地把马克思主义与中国革命实际情况相结合。但这不再意味着是把毛说过的每句话、作出的每个指示都当作教条来遵守,并且毛泽东思想也不再看作完全是个人的创造,而是——正如所有有气度的领袖都会认为的那样——集体智慧的结晶。
宋庆龄在“文化大革命”中的经历同千百万人是一样的。多数人起初都为它所提出的宏伟目标以及它所造成的波澜壮阔的群众运动而感到鼓舞。后来,随着出现的一些混乱现象,多数人开始产生怀疑。又后来,多数人或早或晚地受到一些打击,并为其他人所受的打击而感痛苦。最后,他们看到这是一场灾难——一场永远不应再有的灾难。
宋庆龄也是如此。她为“文化大革命”的无数无辜受害者之一(一位被迫自尽的忠诚的进步朋友)所写的一篇悼念文章的最后一段是这样说的:
“我写了上面这些文字,作为对同志的怀念泪的是使读者对我们所经历的‘暴风骤雨’有一个更为深刻的了解。中国人民决心加强社会主义民主和社会主义法制,使这一类悲剧不再重演,安定团结地建设社会主义,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努力奋斗。”①
①《怀念金仲华——《中国建设》的创始人之一》,《中国建设》,1981年第2期。
建设一个社会主义——最后是共产主义——社会,这是她终生坚持的理想。
(二)狂飙初起
现在让我们回到1966年“文化大革命”发动的时候。
这一年8月,宋庆龄写信给格雷斯·格兰尼奇①说:“你一定看到了所有关于这里发生变化的报道——一次社会主义文化革命运动正在进行,它将确保修正主义的魔影不论现在还是今后都不可能出现。
①宋庆龄致格雷斯·格兰尼奇,1966年8月24日。
“你读过溥仪的《我的前半生》①了吗?我寄给你上下两册。这部书说明,人是能够教育改造的。……
①该书英文版书名为《从皇帝到公民》。——译者
“我每天如果不开会要化八、九小时看东西。(显然是指与运动有关的大量文件材料一引用者)。”
她在信未说,“这里的生活非常有意思。为什么不来看看我们呢?”
她在这封信上的口气显示出她对这场运动的广泛目的是赞同的,她相信这是推动社会和个人(包括许多过去的敌对分子)前进的动力,并且期望猛烈的动乱将会很快过去。(毛泽东和其他领导人已对“造反派”发出警告,要避免粗暴行动并且记住无产阶级革命派不但要解放本阶级还要解放全人类)。
她在信中提到溥仪同格雷斯提出的一个问题有关系。格雷斯问,据说她现在住在一座宫殿里,是不是真的?她答道,是的,因为她是国家副主席,所以人民政府拨了一所原来的王府给她作为寓所。她描写了在“文化大革命”中她的寓所里还是保持清静的情况:
“我住在醇亲王①的王府里,溥仪就是在这里出生的。园子有小溪环绕,园里有许多美丽的树木……草地几乎一年到头都是绿的。园里还有一所两层小楼。过去住在这里的皇亲国戚常来听云雀和别的鸟儿歌唱。……我确实在享受‘皇家的’待遇,尽管我并不快乐,因为有许多比我更有价值的人现在还住在简陋的小屋里。”②
①醇亲王载沣(1883…1952)是溥仪(末代皇帝宣统)之父,1908年溥仪即位时只3岁,载沣为摄政王。今北京后海北沿46号宋庆龄故居系就原王府花园旧屋修葺并增建小楼而成,宋庆龄于1963年春从上海迁居于此。——译者
②同上。
但在事实上,当她写这封信的时候,她那花园住宅里往常的安静气氛已经大大改变了。她听到墙外不时传来红卫兵们在抓“走资派”或其他“牛鬼蛇神”和“破四旧”时那种刺耳的叫喊声。各派的高音喇叭一个比一个响,都想让本派的声音压倒对方。最使她难受的是那种低沉的声音——打人的声音和被打者的呻吟。
她把这些“文化大革命”初期的情况写信告诉安娜·路易斯·斯特朗,并嘱咐斯特朗把信阅后销毁。斯特朗在回信中说,“我在收到你第二张便条的当天就亲自把你的第一封信撕成碎片,扔进下水道冲掉了……没有留下丝毫通信的痕迹……”①
①安娜·路易斯·斯特朗在北京致宋庆龄,1966年10月22日。斯特朗当时曾把宋的信给本书作者看过,所以对内容还有印象,具体文字就记不确切了。
过去,宋庆龄也常要通信的对方把她的信件销毁,但当时这样做是防止革命的机密落入敌人之手。现在这样做却是为了对付那些自以为是“超级革命派”的人。这在她还是第一次。
在同一时期,她写信给本书作者:
“……我想,对那些无端污蔑,我只有闭上眼睛——外面那种敲锣打鼓的喧闹声已经够叫人心烦意乱的了。希望你离得远,听不到。”①
①宋庆龄致北京爱泼斯坦,1966年8月27日。
这里的“无端污蔑”是指在西方报刊上重提有关她私生活的一些陈旧的谰言。这些谰言可以追溯到当初国民党反动派散发的造谣传单,现在又被那些极左分子翻腾出来,这些人不择手段地去公开“揭露”别人。她为之悲叹的“无端污蔑”还不限于对她本人,而是对其他许多人。
她还曾写信给马海德医生。马的住处同她相近,信都是由忠诚的李姐(李燕娥)或司机老刘送去的。这些信马都没有保存,“因为留着对她或对我都不好”(他后来这样说)。她在信中所表示关心的主要是别人而不是她自己,但她确实也担心会不会有一天她不得不抛弃她所喜爱的绘画和其他艺术性的纪念品(她喜爱和收集青花瓷),因为这些东西也可能被当成“四旧”。她把一部分艺术品送给马海德,请他把它们转存到“比尔大叔”(在上海地下工作时期她这样称呼路易·艾黎)那里去。马后来说①,他是亲自把这些东西转送去的,这样做要担一定风险,因为他当时也已经受到尖锐的口头攻击,他的妻子苏菲被她工作的那个电影制片厂的造反派关起来,他家被抄,个人的文书资料都被拿走。
①据马海德在1981年宋庆龄逝世后同本书作者的谈话。路易·艾黎是外国人,所以他的住处可能比马海德家安全些,马已入了中国籍,又是干部。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