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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缘-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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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家伙买通了总部里的人,这里被泄漏出去了!”
  “他妈的!”康桥咒骂,拔腿就跑。
  “我操!”康健也跟着跑。冲入农舍,冲入厨房,康桥一把捉住还两手面粉的邝求安,转身又跑;邝求安被拖得差点跌趴在地上。
  “怎……怎么了?”
  康桥没吭声,因为解释太浪费时间了。
  不过,还是来不及了,他们才刚跑到车子旁边,另一辆轿车用更惊险的速度冲到他们身边,车上的人一边叫一边下车。
  “他们就快追到了!”
  泰生和杰特“二刻掏出手枪。
  “多快?”
  “很快!”
  “那我们从另一边……”
  “不行,另一边也有人追来!”
  “两面夹攻?”
  “对,你必须带他们走山路到格瑞诺伯的联络站,我们先去阻挡他们,能多久是多久!”话落,所有人员分别跳上两辆车,一往来路,一往去路,疾驶而去。而泰生和杰特则偕同另两位同事领路往山里去,康桥、邝求安、康健和勇志紧随在后。
  八人,迅速消失在浓密的树林里……
  八个人在狭小崎岖又凹凸不平的山路间迅速前行,对男人来讲,走太久也是会辛苦的,更何况是女人,不到十五分钟,邝求安就喘得几乎要断气了。幸亏她穿的是长裤和平底鞋,不然早就拐断腿了也说不定。
  “还走得动吗?”
  “……可以。”
  “走不动就告诉我一声,我背你!”
  又是十五分钟过去……
  “杰特,到底还要走多久?”
  “要再越过那座山头,起码还要一、两个钟头。”
  一听,邝求安差点昏倒,但她还来不及呻吟,就见康桥半蹲在她面前,把宽阔的背影对着她。“上来,我背你!”
  “不……”
  才一个字出口,康桥就跌到一边去了,换另一副更庞大的背影半蹲在邝求安前方。
  “你又能背多久,还是我来,快,小安,上来!”
  “不用了,我还能……”
  “休息一下吧!”杰特回头看他们。“也好让泰生去看看有没有人追来。”
  他一说完,邝求安当下就矮了一截跪坐在原地,也没力气再找个更舒适的地点了;康桥又心痛又愧疚地把她抱起来放到一块大石头上。
  “对不起,小安安。”连“对不起”这三个字,他都说得好惭愧。
  “没……没关系,”邝求安勉强挤出笑容来。“休……休息一下就好了。”
  温柔地将散乱在她额前的发丝拂到耳后,康桥倾身将饱含歉意的一吻深深印烙在她额头上。
  “我爱你,小安安,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有多爱你的!”她抬头,想对他说什么,就在这时……
  “快走!”泰生火烧屁股似的出现,举着手枪拚命挥舞,跟他一起去察看的同事却不见人影。“他们追来了!”
  二话不说,康桥弯身将邝求安扛上肩头,转身就跑。
  激烈的枪声开始在山头回响,为了阻挡追缉者,好让康桥他们有更多时间逃走,杰特几个陆续从他们身边消失……
  康健蓦然回首,因为有人拍他的肩膀,是勇志,他无言地指指自己,再指指后面,康健会意,点头,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然后继续跟在康桥后面跑,留下勇志一个人尽力阻挡后面追来的人。
  现在,继续逃亡的只剩下康桥、邝求安和康健三个人了。
  而且他们不识路,只能盲目的往前逃,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逃,此时此刻,他们只想先甩掉追缉他们的人,之后再来考虑他们究竟在哪里还不迟。
  逃逃逃,逃过湖边……
  逃逃逃,逃进林里……
  逃逃逃,逃上山崖……
  终于,康桥再也跑不动了,扛着邝求安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吃力了。但是他不能不继续跑,不为他自己,只为了邝求安,无论如何,他都要保住她,他最爱的女人,也是全心全意相信他的女人。
  “把你老婆交给我!”康健在后面命令。
  不敢再反对,康桥转身要把邝求安交给康健,就在这一刹那……
  “啊!”
  三道惊叫同时响彻云霄,山崖坍方了,三个人一起沿着坍方斜坡往下滚滚滚,滚滚滚,然后又一起往下坠落,再一起停住,但他们会停下来并不是因为他们已经跌到山崖底了,而是掉落在突出于山崖壁的一株不知名大树上,往下看,底下云雾缭绕,依旧是深不见底的高度。
  然后,邝求安望着康桥,康桥望着康健,康健望着邝求安……
  接下来的叙述虽然不是很短,但实际经历的时间却只有短短的两秒钟……该死的两秒钟……
  康桥摔落在最安稳坚实的树根上,邝求安和康健则是一左一右跌在大树的枝干上,而两人身下的枝干也同时发出清脆响亮的碎裂声,康桥看看康健,再转注邝求安,他知道,他只来得及救一个人。
  一秒钟。他毅然拉回目光,毫不迟疑地倾身紧紧捉住康健,使出全身力量将亲表哥拉向自己。两秒钟。
  康健与邝求安身下的枝干同时断裂,康健恰好被拉到康桥身边;而邝求安,笔直地往下掉落……
  身子急速地往下坠落,风声在耳畔呼吼……她没有尖叫。只是平静地接受了事实,她早已有心理准备的结果,并没有出现出人意料之外的转折,最后一次被抛弃,她的第二段人生也结束了。
  她没有哭泣。
  只是安详地注视着澄蓝的天空,、心想这一生最后一景竟是如此的美丽,她该满足了。
  她没有任何怨惹。
  只是默默地阖上了眼,等待最后一刻的来临,最好只是一瞬间,这是她最后的希望……蓦地,一只有力的手捉住了她。她愕然睁眸,眼前却是一张不应该出现的脸孔,下一刻,她的身子一整个落入一副温暖的怀抱里,被一双温柔又坚定的手臂紧紧拥住。
  “康……康桥?”
  “我宁愿跟你一起同生共死,也不想跟表哥一起同生共死,所以……”他俯眸笑望她。“我得先救表哥。”
  她张着嘴,无法置信,他笑得更深。
  “要生,我们一起生;要死,我们也一起死,嗯?”
  她还是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而他也只是笑,一直一直笑。
  他,绝不会抛弃她!
  他做到了他的承诺。
  她,也应该可以毫无保留的爱他了吧?
  即便只是一秒钟,他也可以满足了。
  “康桥。”
  “嗯?”
  “我爱你。”
  “我知道。”他们,继续往下坠落,一起……
  终曲
  出乎意料之外的,保护康桥和邝求安的十几位国际刑警竟然没有半个人死亡,包括康健和勇志在内,虽然除了康健之外,所有人都身受重伤,但,没有人死,一个也没有。
  可是他们所保护的人,康桥和邝求安,失踪了。
  根据康健亲眼所见,掉下悬崖的康桥和邝求安生机渺茫,不过他们不会放弃任何希望,最起码,他们要看到尸体才能够死心。
  因为,悬崖底下没有尸体,连血迹都没有。
  所以整整两天,大批国际刑警在农庄和格瑞诺伯之间来回搜索,然而他们什么也没找着,连块破布也没有。到了第三天,他们决定扩大搜索范围,继续搜寻……还是没有。第五天,他们更扩大搜索范围……第六天……
  远离农庄,远离悬崖,远离他们以为康桥和邝求安可能会到达的范围,康健和同行的国际刑警不约而同定住了脚步,再也拉不动腿,数双惊讶的视线难以置信地望着前方,一团缓缓朝他们这方向移动而来的“对象”。
  而那团“对象”也似有所觉地停了下来,然后,始终低垂的脑袋徐徐抬起来,露出一张极度憔悴、极度疲惫,但异常坚定的脸容,看见康健,嘴角勾起宽慰的笑纹,然后说了一句话。
  他们都听不懂,只有康健听懂了,因为,她说的是中文。
  “康桥,要活下去喔,是你说的,要生,我们一起生;要死,我们也一起死,所以,你一定一定要活下去喔!”
  说完,那整团“物件”也跟着坍方了。
  高大的康桥就压在纤瘦的邝求安背上,前者昏迷不醒,后者因为安心而松懈,因为松懈而失去了支撑的意志,也昏过去了。
  他们都还活着,可是……
  “大夫,怎样?他们的情况怎样?”急诊室外,十数人一起围向刚踏出急诊室的医生,焦急的、迫切的追问里头的情况。
  “康先生的情况很不好,他全身的骨头有百分之六十骨折了,内脏伤害也相当严重……”眼看大家的脸全焦黑一片,医生莞尔一笑。“幸运的是,他的脊椎没有任何损伤,而且他的身体很健壮,生存意志更是惊人的强悍,我想,他应该可以度过危险期。”
  众人不约而同松了半口气。
  “那他老婆呢?”
  “康太太啊……”医生顿住,眸中悄然浮现钦佩之色。“她全身有百分之九十的肌肉拉伤,根据你们所说的情况来判断,我猜想那是她在这五天里都一直背着康先生,过度使用肌肉所造成的。老实说,以康太太那样纤瘦的身子能够背起康先生那样高大的身体,我已经很佩服她了,她竟然还能够背着他走路,那更是了不起,可是……
  “五天?”医生不可思议的喃喃道,满脸惊叹,“火灾现场的能力顶多也只能维持一时,但康太太却坚持了整整五天,这实在是……”他摇摇头,以代替言语无法表达的敬佩。“真看不出她拥有如此坚强的韧性啊!”
  整整五天,一个体重不到五十公斤的小女人,背着一个高她二十公分,体重七十五公斤的大男人,走在坎坷崎岖的山道上,努力寻找出路,想要离开迷宫也似的山区。
  天知道她是如何把他背起来的。
  天知道她又是如何背着他走了整整五天。
  “另外……”医生微笑着又说,“康太太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经过这样的磨难竟然没有流产,这孩子将来一定很了不起。”语毕,转身又回急诊室里去了。
  康健呆了半晌。
  “最好是个小子,不然一定是个男人婆!”
  两天后,康桥就清醒了。反倒是只有肌肉拉伤的邝求安,她整整昏睡了四天四夜才醒转过来,因为,她太累了。之后,大家才能自他们口中得知他们坠崖之后发生的事。
  他们没有笔直地摔落在山崖底下,因为他们被一阵强烈的山风吹歪了,同时也缓和了他们下坠的力道,掉落到河流里的急湍处,即使如此,摔跌力道依然十分凶猛,由于康桥用全身保护住邝求安,邝求安几乎是毫发无损,可是康桥自己却摔断了全身百分之六十的骨头。
  康桥当下就昏死过去了,而只昏迷了几秒钟便清醒过来的邝求安也只能紧紧抓住康桥,被急涌的河水送到缓流处,才得以将康桥救上岸。
  所以他们才会远离农庄、远离悬崖,远离他们应该在的地方。
  然后她就背着康桥一直走、一直走,在宛如迷宫般的山区里努力想找出正确的出路,好尽快离开山区,将始终昏迷不醒的康桥送到医院去急救。
  在那五天里,即使是无法行进只能休息的夜晚,她也不敢放松精神好好睡上一觉,起码有一半时间以上,她都是瞪大两眼盯住他的呼吸,就怕他在她睡着时悄悄的“走了”
  战战兢兢地过了一夜后,只要天开始蒙蒙亮,她立刻上路,一旦开始行进,她就不再休息,连停下来喘口气也没有,除了喝山泉河水,她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体力透支早就超过极限了,全靠一股坚韧的意志力在支撑着她。他说过,生,要一起生;死,也要一起死。她没有死,所以,他也不能死。
  她绝不会,也不能让他死!
  所以,她背着他,一直走、一直走,不容许自己软弱,不容许自己认输,甚至不容许自己昏厥,直到断气为止,她绝不会停下来。
  生,要一起生;死,也要一起死。
  基于安全上的理由,国际刑警特意要求医院把邝求安和康桥安排在同一间病房里,以方便保护,对他们夫妻俩来说,这真是再好不过了。只要能时时刻刻看见对方,他们也没有更多的要求了。
  “喂,老弟,你老婆好像在发光耶!”来探病的康健,好奇地瞄着邝求安,小小声说。
  四肢依然裹着厚重的石膏,康桥却笑不可抑。“她是为我而发光的!”
  另一张病床上的邝求安赧红了脸儿,但她依然在发光,凝视着康桥的目光里更是盈满浓浓的爱意,毫无保留的,深刻又深挚的爱意。抚着下巴,康健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若有所悟。
  “你们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康桥失笑。“你在说什么呀?”
  “我是说……”康健对自己点点头,确定了。“以后,你们一定会比过去两年更幸福吧?”
  “那当然,我们会一天比一天更幸福,对吧?小安安。”康桥笑嘻嘻地道。
  相邻两张病床,夫妻两人都无法动弹,但彼此的视线却几乎时时刻刻都纠缠在一起,“嗯嗯。”邝求安轻声但肯定的回应。
  二十多年的寻寻觅觅,终于她找到了一个真正把她放在心上,真正关心她、爱她的人。
  他,绝不会抛弃她。
  为了休养,也为了安全,康桥和邝求安不得不暂时休学,不过谁也没料到,半年后,那个军火之王就被他自己的手下干掉了,追杀令也因此中断了。他们安全了。翌年春节过后不久,邝求安生下一个健壮粗犷的胖小子,雄浑嘹亮的哭声几乎震垮整楝医院。
  半年后,他们带着孩子回到台湾探亲。
  “幸好是个小子,不然这种男人婆谁敢要?”康健喃喃道,话刚说完,他就呻吟着弯下腰。
  康桥一脸假笑的收回拳头,虽然手臂断过,复健过后,照样勇猛。
  “我女儿就算是男人婆,也是天底下最温柔的男人婆!”
  男人婆也有温柔的吗?
  康健龇牙咧嘴的不敢再说话了,免得换他进医院去泡护士辣妹,明年就可以包三奶了。
  “小宝贝呢?”康爷爷不高兴地问,康家养小鸟的够多了,他只想要小女娃。
  “这……”康桥无措地搔搔脑袋。“老爸他不肯放人,说干脆就留在他那边给我大姐做义女好了,我还得去救人呢!”
  “哼!”康爷爷气唬唬地转身走了,那背影,还真像赌气的小孩。康桥耸耸肩。“小安安,看样子我们最好提早到日本去,先把小宝贝救回来,再回台湾来让外公玩几天吧!”
  邝求安抿唇轻笑。“好。”
  两天后,他们把儿子交给康健的老婆,出发南下去探望邝求安的养父母了。
  说是探望,但其实他们并没有真的上邝家去和邝求安的养父母见面,只是在暗中打探邝家过得如何,得知邝家儿子的公司果然倒闭了,邝家又欠了一些债务,但依赖文具行的收入也还应付得来,他们也就悄悄离去了。
  “如果我们出面,你养父母一定会开口跟我要钱,好让你养兄东山再起,”康桥说。“钱是小事,就怕他们没完没了,再也不懂得安分守己的意义,然后下一回他们欠下的就不会是小数目了,因为他们一定会认为反正还有我们在,爱借多少就借多少,那……”
  “不必解释,”邝求安捂住他的嘴,微笑。“我相信你做任何决定都有最正确的理由,不需要特别跟我解释。”
  康桥也笑了,亲亲她后又问:“接下来呢?”
  邝求安想了一下。“孤儿院。”虽然在她的感觉里,总是丢不开被周妈妈抛弃的伤害,但在理智层面上,其实她也很了解周妈妈确实是不得已的,所以她必须对孤儿院有所回绩。
  “没问题,哪里?”
  “台中。”
  孤儿院仍在原处,但周妈妈已去世了,不过康桥仍捐了一亿台币给孤儿院,好让他们整修院舍,并添购一些设备。
  “台中夜市也很有名,我们顺道去逛逛如何?”反正是自己开车,方便得很。
  “嗯,好啊!”邝求安轻快地回道,但表情却是很明显的心不在焉。
  康桥注意到了,但他并没有多问!她想告诉他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径自开车转往台中夜市去了。
  “那是什么?”康桥问。
  上车后不久,邝求安就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陈旧的小布包,不管换几次手提袋或背包,那个陈旧的小布包一定会在里头,他看过好几次了。“这个啊……”邝求安盯着小布包看了好一会儿后,慢条斯理地拉开小布包的拉炼,取出一条小手炼,小得一看就知道是小孩子戴的。“是我亲生妈妈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当年她被抛弃的时候,除了衣服、鞋袜之外,身上只戴着一条小手炼;长大后戴不下了,她就自己缝了一个小布包装起来,随身携带。
  其实在结婚后,她就想要丢掉这个小布包的,但不知为何,始终抛舍不了。
  “还有一张小纸条放在我的裙袋里……”说着,她又从小布包里取出一张小纸条。“上面写了我的出生年月日,还有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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