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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棵小草我压力很大-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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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他拽起来,他又像一只空麻袋一样倒了下去。蒋汇东满心狐疑地摸了摸小白的额头,惊诧地发现他的额头烫得离奇,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发烧了么?蒋汇东赶紧将小白的外套脱掉,抱他上床,盖上被子,然后翻箱倒柜地找药。他把抽屉,柜子,纸盒都翻遍,终于找到一盒感冒药,他不太确定发烧与感冒之间到底啥关系,思考了一会儿就不再思考了,因为这药已经过期半年了。他经常吃过期一两天的面包,却也知道面包可以乱吃,药不可以,于是冲到大街上给小白买药去。药店离得不是非常远,他跑得快的话只需要五分钟,然而这次他手脚发软,花了十分钟才跑到那边。
  一扇冰冷的卷帘门。蒋汇东绝望了,他只得买了几只小笼包,掉头跑回宿舍。这次他跑得更加吃力,悔恨刚才没有掌握好长跑技巧,把力气白白浪费在来的路上,一个风一样的男人沦为一个在风中挣扎的男人。
  荣小白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呼吸很浅,蒋汇东倒来一杯水,想喂他吃点东西,但小白微微睁开眼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又沉沉地睡去。蒋汇东从来没有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情,不知道如何是好,决定不去上班,带小白去医院看病。小白当初是活蹦乱跳地跑来投奔他,他绝对不肯将小白丢下,否则他以德服人的道德观从此无法立足。
  小白只有五十五公斤左右,蒋汇东平日里以举拎小白为乐,这段时间小白更为消瘦,然而蒋汇东这次抱得极其吃力,他刚托起小白,立即栽倒。小白只是闷闷地哼了一声,又坠入沉睡中。蒋汇东喘着气,依坐在地上,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暗暗骂道,妈的,老子钢铸铁打的,一世英名居然毁在今天。
  蒋汇东不怕丢人,决定跑到大街上喊出租车,幸好司机是一个热心人,托起荣小白就往车上跑,抢亲似的,蒋汇东跌跌撞撞地跟着。司机身强力壮,飙车技术也是一流,以最快速度赶到医院,他见蒋汇东也是一脸病容,又将荣小白抱进医院,蒋汇东则跑去排队挂号。
  他们大费周折,最终将荣小白安置了下来,蒋汇东执意要给双份车费,但这位的哥坚持不肯趁人之危,只收下一份车费,匆匆离去。与的哥的高尚情操相比,医院的行为则显得令人不齿,一张药单下来五百块大洋立马交了出去。蒋汇东冲了一杯板蓝根慢慢喝着,那张高额的收据令他心如刀割,白衣天使开票破万卷,下刀如有神,他实在吃不消,所以两年以来他从来不敢轻易生病。
  医院里有专业人员照顾小白,他想回公司上班上他一天七十块钱的班,但他忽然想起新闻上说有一个精神病患者在医院被护士活活打死,小白现在睡得昏昏沉沉,还不如一个精神病患者。于是他决定在这里守着,即使除了看着小白呼吸之外什么都不做,他也安心很多。他用公用电话打给公司,说明事由,上司倒也没有刁难,他感叹与小姨子的深厚友谊终于得到了回报。
  两个小时后荣小白才醒了过来,他抬起眼皮望了望四周,知道这里是医院,省下了电视剧里病人睁眼看医院后的一段台词。蒋汇东正襟危坐着,眼都不眨地望着吊瓶,他看了小白一眼,又飞快地将目光转回吊瓶上,说,一起看吧,每滴几毛钱呢。
  小白只觉得脑袋沉重,四肢乏力,想和蒋汇东贫两句,张了张嘴却又懒得说。他在枕头上蹭了蹭,找了一个好的角度,观赏这个昂贵并单调的表演。此刻他有些担心,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来医院的,生怕运送医院的过程不太美观,但又一想,觉得人都落魄到这地步了,破罐子破摔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他第二次生病住院,第一次是在十五岁的夏天,他吃西瓜吃得太多,在医院挂了一天吊瓶,荣爸爸和荣妈妈前前后后地跑动着,连小白到底该怎样躺在舒服这个无聊的话题,他们都进行认真的辩论。而这次,他病得几乎奄奄一息,身边却没有一个亲人,更没有嘘寒问暖,想到这里,他不禁心生悲凉。长大中的孩子就像一条狗,小时候长得可爱,谁见了都疼,长大以后那些资本都已经失去了,刮风下雨只能在屋檐下夹着尾巴淋着。
  吊瓶里的水滴匀速地下落着,荣小白只看了一会儿就眼皮沉重,昏昏欲睡,像被催眠了似的。他梦见一片苍茫的大地,除了一些枯死的野草,不再有任何生灵,他背着一只沉重的包裹,不停地向夕阳的方向奔跑。那轮夕阳比以往见到的都要庞大,火红灼热,仿佛近在咫尺。他非常疲惫,然而前方仿佛存在某种的诱惑,他不愿去想也不愿去猜,只是这样不停地奔跑,像一个十足的癫狂者,破衣烂衫,伤痕累累,却手舞足蹈地扑向一只硕大的熊熊燃烧的熔炉。然后,滋地一声,一缕青烟……
  他惊醒时满头大汗,发现自己仍重重地呼吸着,蒋汇东正站在旁边手足无措的观望着。他看见小白睁开眼睛,这才松了一口气,问道,你刚做噩梦了吧?
  小白想了一下,依稀记得梦的内容,说,不是噩梦。他忽然想起努努,他们已经两三天没有联系,现在他又生病住院,电话也坏了,真的杳无音讯了。他请求让蒋汇东帮忙去给她打电话通报,蒋汇东刚好准备给她的“零星之爱”打电话,于是记抄下号码,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实习的小护士过来换吊瓶,见小白嘴唇干裂又没有人照顾,于是喂他喝了一点水,然后去旁边病床换药。小白躺在病床上,捂着胸口,闭上眼睛胡思乱想,小护士轻轻推了他一下,说,不要把手按在胸口,否则呼吸不畅,会做噩梦。小白很听从专业人士的话,乖乖地将手放在身体两侧,他忽然想起一篇文章:
  “我总是在黑暗的幻境中穿梭,
  平静地面对那些呼啸而过的心情,
  仿佛一尊雕像,
  宠辱不惊。
  其实我很害怕,
  只不过没有人知道,
  我将这个幻境叫做噩梦。
  我问神为什么要赐我噩梦,
  神说只是因为你的手压在心口,
  我又问为什么我挪不开我的手,
  神说因为你的手心捂着神的希望,
  而你的手背,
  压着一个沉重的人间。“
  当初荣小白看到这篇文章,觉得做一个噩梦往神身上推责任真是岂有此理,现在想来倒是有点意思。大概此诗的作者也经历过一场大病,烧到走火入魔以致脑残,在半癫痫状态下记录下这段狗屁不通的文字。
  第三十四章 戴佳的审美观。
  近段时间努努仍然非常繁忙,英语辅导班,学生会,班级活动,这些事情不约而同地压了上来,她每天都得疲于应付。学生会里的一个大三学长正在试图追求她,每天都像鬼魂似的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偶尔还献上一朵玫瑰。努努对学长一般都有敬畏心理,她不敢对学长不敬,只得勉强收下,学长见她收下,又摆出一副得胜的姿态洋洋离去,远处他的朋友们都投以钦佩的目光。
  努努看着那朵价值三四块钱的玫瑰,非常郁闷,如果是一块巧克力,她还能拆了吃掉,现在这花又不能吃又难看,他拿这玩意儿来干嘛?
  晚上睡觉之前她翻看手机,这才发现整整两天都没有荣小白的消息。宿舍里其他女生在这个时候都抱着电话与男朋友肉麻兮兮地聊天,她心里憋着火,暗骂该死的荣小白居然把工作看得比她还重要。她犹豫了很久,决定不耻下问地先与荣小白联系,数落一下他的种种罪名,当她拨出电话,却听见一个冷冷地声音说,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决定再次发起冷战,直到荣小白声泪俱下地求饶才肯罢休,她也关掉手机,以此进行报复性的回击。于是,蒋汇东也从电话里听见“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北北原本懒洋洋地躺在临家宾馆的床上,接听之后仍然困意连连,当对方说他是“如是我闻”蒋汇东,北北立即坐了起来,精神抖擞,用最娇媚的声音问道,真的是你么?
  蒋汇东对她的反应非常满意,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说明对方热切期待他的电访,他捂着话筒,清了清嗓子,说,今天我兄弟生病了,发高烧,我得在医院照顾他,所以白天不能在公司上线和你聊天了。
  那你呢,你有没有生病?
  蒋汇东立即矫情了起来,说,我嘛,我也有些发热,脑袋昏沉沉的,但不算严重,我会照顾好我自己,你不用担心。
  北北非常感动,她一想到她敬仰的“如是我闻”在生病的时候还能想到她,而且非常义气地照顾兄弟,这种大仁大义大爱的男人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归宿,于是她冲动之下对着电话温柔地啵了一下。蒋汇东沉浸在爱河之中难以自拔,但他身上的零钱不足以支撑过长时间的通话,于是他说,我得去照顾我兄弟了,不能和你聊太久,再见。
  北北听着对方挂机后电话里传来的忙音,愣了很长时间,这是她几年以来第一次如此沉醉,仿佛一下子回到高中初恋时代。她起床洗漱打扮,跑下楼去找戴佳,她要告诉戴佳她已经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让自己心动的男人。
  戴佳已经成功地将那家代销贡丸的老板娘甩掉,正与新的经销商洽谈事宜,北北在办公室门外转悠,她一想起早上那个电话就满心欢喜,那个叫爱情的玩意儿在她心中肆虐地制造某种激素,使她心里不停地痒痒,不得不以蹦跳来宣泄激情。戴佳看见北北的身影,有些疑惑,于是尽早地将经销商打发走,将北北拉了进来,问道,你怎么了,大清早又蹦又跳的?
  我老公打电话给我了!
  哪个老公?
  北北刚要说就是那个老公的时候,忽然觉得戴佳的问题听起来有些别扭,她有些气恼,认为戴佳不该抹黑她和蒋汇东之间轰轰烈烈的爱情,于是噘着嘴走到一边,不再搭理戴佳。戴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上来抱住北北,说,我错啦,不是哪个老公,就是那个很有内涵的白马王子。
  北北这才欢喜地转过身,继续一脸花痴。然而戴佳还是不太赞同北北沉迷于虚幻的网恋,而且是交往没有多久的网恋,她一向认为一切激进的行为都是值得怀疑的,即使那个行为本身属于正面,在执行中也一定会出现差池。她捏了捏北北的脸,说,你要小心一点才好,我是担心你受伤害。
  北北点了点头,说,我知道,其实他从来没有说什么越轨的话,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地爱上他,我本来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再有这种感觉,现在却又有了,你觉得我应该放弃么?
  戴佳摇头,她不是说不应该放弃,而是想说自己不知道,因为她从小到大,只体会过一次可能与爱情有关的感情。她决定不再说什么,返身坐回办公桌旁整理这个月厨房部的报表,不料北北又不依不饶地粘了过来,神秘地说,佳,我有一个重大的决定。
  什么?
  他今天请假在医院照顾一个生病的兄弟,连自己生病了都不顾,我特想去看看他,即使帮不了什么忙,哪怕跑腿买东西也好呀,他肯定会很感动。
  戴佳愣了一会儿,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方面觉得北北贸然去见一个陌生人会不太安全,另一方面又觉得北北因一个男人而变得如此专注实在难得。权衡之下,她决定表态支持,因为北北本身不是一个智商低下的傻女人,完全有能力作出正确的判断,于是她点头说,想去就去吧,万事留一条退路才好,不要把所有的赌注都搭上去。
  北北欣喜地点头,其实即使戴佳反对,她还是会去,然而她又极其需要戴佳的肯定,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更安心。戴佳刚刚低头做事,她又矫情地扑了上去,说,佳,我要去的地方是南京哦。
  怎么了?
  南京,是南京。
  戴佳白了她一眼,继续查看报表,她其实心里很清楚,那正是荣小白滞留的城市。每天她都会在心里遥望南京,那个曾经在她看来普普通通的省会城市变得尤其特殊。每当店里客人无意中说自己是从南京来的,她都会忍不住想亲自接待,然而她不再是小女孩,她很理性,只是多看两眼,然后走开。南京与南通不过是四小时的路程,但当初她与荣小白几乎朝夕相处,二十年内都没有点破一点内容,如今相隔数百里,即使朝去暮返,也改变不了什么。她想到这里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笑。
  要不要我去拜访一下你家荣小白,给他带一声问候,或者捎一件冬暖夏凉的贴身小内裤,不过说好了啊,一个吻之类的东西我可不带啊!
  滚。她想了想,又失落地说,小白现在是一家饭店的经理,差不多该上轨道了,以后他也不需要让我挂念了。
  这么拽?
  你要是能够见到他,不要不给他留情面,他脑子一根筋,不知道怎么下台,你要是真让他难堪了,回来后我给你好看的。
  北北不骄不躁,腆着脸皮继续逗弄戴佳,也捏着戴佳嫩嫩的小脸说,佳,我真搞不懂,那个荣小白到底有什么好的?
  戴佳撇了撇嘴,懒得搭理她。
  哎,审美观不同吧,狗还吃屎呢。
  戴佳有些恼火,站起来将北北往外推,说,自己到厨房吃早餐去,在这里瞎咧咧到底烦不烦?
  北北甩着步子,不满地往厨房走,走到半路她也有些迷糊,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确实不对,于是跑回戴佳的办公室门外,推开一条缝,压着声音说,姐,我刚才不是骂你的,我不是说你是狗,我是说荣小白是一坨那啥。
  戴佳愣了好一会儿,纳闷自己这么高智商居然花费在这么无聊的逻辑问题上不停地折腾。刚才北北说狗吃屎,她不接话也就置身事外不关己了,现在北北又跑回来将两个都不顺耳的事物一一对应其人,她终于忍无可忍,抓起一本书向门口砸过来。北北嗷地一声关上门,一路尖叫着,像挨打的猫一样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第三十五章 北北的私奔。
  北北将自己动身去南京的事情告诉徐泽霖,但没有告诉为什么去,只是说去见一个朋友。徐泽霖也没有多问,只是说一路顺风之类的废话,自从知道戴佳心里有一个叫荣小白的人,他便异常失落,对任何事情都心不在焉,一副失魂落魄的衰样。北北看出他的小心思,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说,姐这次去南京帮你打探打探荣小白的情况,听说他现在混得不错,和佳之间的联系也不是非常密切,你还是很有希望的。
  徐泽霖这才眼前一亮,对北北大加恭维起来,说,姐出差是不是该再置办一两件行头?霖子刚好要买换季衣服,姐姐顺便也帮我参考参考吧。
  于是北北当仁不让地敲了徐泽霖一次竹杠,她第二天就踩着昂贵的高跟鞋直奔南京而去,那里有她纯洁的爱情,和对美好生活无限的向往。北北是自己开车去的,一路高歌,器宇轩昂,她恨不得直接穿一件婚纱奔袭南京,从此将整个人献出去。然而车到扬州一带,她的热情渐渐匍匐下来,这才想起另一个问题————万一蒋汇东根本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好,甚至让她大为反感,那该怎么办?
  她紧张地思考对策,最后决定采用电视里最常见的措施,事先把电话内置闹铃调到约定时间后的半小时处,万一情形不对,铃声一响她就借机逃脱。如果对方阅历够多,看穿她的意图,她也无所顾忌。之所以加以掩饰是因为给对方面子,如果对方不要这个面子,她只能大摇大摆地离开,省去掩饰过程中的麻烦。
  通过回拨蒋汇东留下的号码,北北已经获知他所在医院的地址,如果医院里找不到蒋汇东,她还可以去他的宿舍蹲守,直到找到这个素未谋面的人为止。她不准备告诉蒋汇东她正在奔袭南京,这样做的目的有两个,第一是她要给蒋汇东一个惊喜,第二是防止对方给她一个惊讶。
  当她做好自己的心理动员工作,通向南京的高速公路又变成一条幸福的纽带,君在那一头,她在这一头。她跟踪一辆扬州去南京的大巴,一直跟到长途车站,泊好车之后又花十块钱买了一张南京地图,而后继续向仙林区开进。
  下午两点,她终于到达仙林区那家医院的大门外,她饥肠辘辘,想在附近找个地方填一下肚子,但找遍这条街道都没有找到一家可以提供餐饮的店,只得作罢。她抬头望着住院大楼,心跳得快散架了。她只知道那个公用电话是在三楼,却不知道具体是在三楼哪个房间,于是她戴上墨镜,极其低调地潜入住院大楼中。她在楼梯上遇到的那些病人一般都是带着孩子的少妇或者中老年人,很少看见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这倒是有利于她将蒋汇东甄别出来。她对蒋汇东的容貌并不知晓,但从平日的聊天中她也收集到一些内容,于是搜索关键词在她的心中罗列开来:二十五岁,男,一米七八,清瘦,头发稍长。
  她小心翼翼地踏上三楼,沿着走廊慢慢地走,两侧病房的房门大都虚掩或紧闭着,里面不时传出说话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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