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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棵小草我压力很大-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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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小心翼翼地踏上三楼,沿着走廊慢慢地走,两侧病房的房门大都虚掩或紧闭着,里面不时传出说话的声音。走廊里除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扶着墙壁慢慢地走去厕所,其他就只有几个走来走去的护士。她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向护士站的护士们求助,她还没有开口,护士们便停止说笑,用复杂的目光打量着她全身。你干什么?她们问道。
  我来找一个人,我只知道他是在三楼,却不知道他在哪个病房。北北表现得非常恭敬,南京不是她可以嚣张的地盘,何况这次她是来装淑女的。
  护士们白了她一眼,继续嗑瓜子聊天,而年龄偏小的实习护士显得稍为热心,她坐到电脑边,说,你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
  蒋汇东。
  实习护士搜索了半分钟,说,病人名单里没有这个名字。
  北北想了一会儿,说,他不是病号,他是在这里照顾一个朋友的。
  旁边聊天的护士们哇哈哈地大笑起来,仿佛蒋汇东理应是一个病号似的,实习生也微微地笑了笑,抱歉地说,我们这里只登记病人的信息,至于其他人的信息,我们也不清楚。
  北北噢了一声,失落地转身离开,那群护士继续笑得花枝乱颤。她努力将心中的怒火压制下去,摇头叹息,搞不懂男人们为什么暗地里都对那身白色工作服心怀歪念,难道出于一种报复和泄愤?
  新买的鞋子有些硌脚,北北后悔这么早将它穿出来走长途,心情抑郁地坐在长椅上歇息。她这才感觉自己准备得欠妥————兴许蒋汇东并不在三楼,只是路过这一层时顺便打了电话,或者他们已经离开医院,毕竟感冒发烧算不上什么大病,甚至蒋汇东压根一开始就是撒谎,而她傻乎乎地信以为真,大老远地跑过来活受罪。这样一想,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白痴,决定鼓足勇气去各个病房里转一圈,倘若没有结果,她再到蒋汇东给出的地址去看一看,万一还是没有结果,她会和来的时候一样,唱着歌连夜开车回家。
  北北来回推开了七八个病房的门,病床的病人都是中老年人,几乎没有年轻人,偶尔有一两个孝顺的年轻人伺候。她一无所获,靠在走廊的墙边满心沮丧,旁边一扇门忽然打开,一个青年男人走了出来,他扭头看见北北,上下打量了一番,轻轻地一笑,往洗手间走去。北北有些纳闷,也盯着他的背影看,见这个男青年走到拐角处又回眸一笑。
  他笑什么?这么猥琐。北北满腹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准备继续寻找,但转念一想,这个男青年一米七八左右,大约二十五岁,刚好与蒋汇东的描述。她起身跟过去,发现他进的是厕所,只得在走廊里等着。大约十分钟后,男青年才从洗手间里姗姗走出,微微地皱着脸,便秘很严重的样子。他又一次看见北北,猜想北北大概是被自己英俊的外表倾倒,于是自我感觉非常良好,依依不舍地离开。
  这次她近距离看到男青年的背影,赫然发现他的胳膊上纹着一条蜥蜴,看得北北惊心怵目的。她的朋友里也有喜欢刺青的,但只是在隐蔽的地方纹一些比较和谐的图案,比如米老鼠,红爱心,却没有纹这样一条蜥蜴的,而且还那么大。她有些畏惧,但又觉得一条蜥蜴不至于阻碍她追求爱情的脚步,更何况刺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岳飞身上也有刺青的。
  男青年已经走入了病房,她跟紧几步追了进去,说,哎,你是不是姓蒋?
  男青年转过身,点头说,是啊。
  北北盯着蒋汇东的脸,先是喜,因为她终于找到心中的恋人;然后又是忧,因为这张脸实在是太抽象了;最后她彻底绝望,因为她宁愿没有找到他,原先的喜也变成了忧。男青年正因面前的漂亮女孩知道自己的姓氏而骄傲不已,猜想今天自己的命中桃花开得旺盛,他一直为之烦恼的光棍生涯有望画上句号。他满脸绯红,温柔地问道,怎么了,你找我有事儿吗?
  她在心里暗暗使劲,提醒自己情人眼里是可以出西施,但她努力地吸了一口气,西施还是没有出现。她说,没有,我路过,随便问问。
  小姐。蒋汇东看情形有些不对,跨前一步想挽留北北,不愿就此错过潜在的小媳妇儿,但北北没有理睬,向门外走去。与蒋汇东有关的梦想彻底破灭了,她微微地叹息,嘲笑自己,当初她曾经发誓,无论他的相貌如何,她都会不嫌不弃地接受。如今看来,她真的错了,因为她没有想到对方会撒那么大一个谎,明明长得天怒人怨,却说自己英俊得神魂颠倒。她心中的蒋汇东已死,如是我闻也随之消亡,她不再有任何期待,拉开病房的门,刚跨出一步就停住了,因为她听见一个声音轻轻地说,北北。
  第三十六章 荣大白与荣小白
  北北心里猛然一惊,以为蒋汇东将她认了出来,决定以死抵赖,但细细品味,又觉得这个声音与刚才蒋汇东的声音不太一样,于是慢慢地转身,一张消瘦的面孔呈现在她的面前,她更加吃惊。
  荣小白!
  她快步走上前去,望着病床上的小白,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果真是冤家路窄。小白吃力地坐了起来,抬了抬手,示意她坐下,却不小心扯到手腕上的输液管,疼得呲牙咧嘴。北北赶紧让他躺下,整理好他的被子,在床边坐了下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小白无奈地笑了笑,说,纯属意外,在雨里洗了一个澡,就进来了。
  什么时候?
  昨天就来了,花了不少冤枉钱。
  昨天佳佳不是收到你的短信,说你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吗?怎么却是这个德性了?你早点说一声,我还能顺路带她来看看你。
  小白愣了一下,说,生病有什么好看的,又不帅,看一眼就晦气半年,你别告诉她这件事情,无非是感冒发烧,焐几天就活蹦乱跳了。
  北北不说话了,心里暗暗地响,看一眼就要晦气半年,看来她以后得晦气好一阵子了。不过她还是不太明白,荣小白与戴佳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两个人都像躲猫猫似的。躲猫猫倒也没什么,关键是两个人都在扮演躲起来的角色,这种僵持场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一个结尾。而荣小白更让她讨厌,原因之一是她觉得小白根本没有资格让戴佳为之付出那么长久的感情,原因之二是小白的后知后觉,甚至无知无觉实在让她替戴佳感觉不值,木头在城墙上尚且能说话,他一个活生生的老爷们儿居然坦然地独占一个女孩那么多感情而不予感知和消化。
  她犹豫了一会儿,下定决心,要替戴佳捅破这层窗户纸,荣小白如果良心未泯,自当负荆请罪,戴佳也好从这段莫名其妙的感情中解脱。如果他仍然装聋作哑,那么她一定要劝戴佳回头是岸,重新找一棵树吊着。她站起身,正准备严肃地宣读白皮书,忽然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小白扭头看着他,说,哥。
  北北也望着这个被荣小白称为哥哥的年轻男人,有些疑惑,她从来没有听说荣小白还有一个哥哥,难道是荣大白?或者荣小黑?或者荣大黑?真是一个有趣的兄弟组合。
  荣大白倒是很有兄长的风范,手里拎了一袋熟食,说,今天的晚饭,有肉,爽不爽?他抬头看见北北,尴尬地笑,问道,这是哪位,你女朋友么?
  小白抬脚踢了他一下,说,不是,这是我朋友,高中同学,不过你们不是一个班的,而且不在同一栋教学楼,所以可能不认识。
  荣大白噢了一声,他高中的时候只顾跟一群小爷们儿疯玩,很少关注女生,这是他人生一大遗憾,太遗憾了。他对北北点了一下头,礼貌地地笑,说,我早该知道不会,小白怎么可能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北北最吃不消的就是别人的夸奖,她觉得荣大白真是一个诚实的人,而且笑容也是干干净净的,她回头望了一眼躺在床上打呼的蒋汇东,不由有些沮丧。荣大白没有再搭理她,托着小白的背部,将他扶坐起来,又打开装熟食的袋子,说,你知道这烤鸡多少钱么?
  小白摇头,说,不知道。
  你猜猜嘛,怎么这么没有情趣呢!
  小白望了望那只烤鸡,它没有翅膀,但仍然算得上是一只硕大的烤鸡,于是想了一下,试探地说,二十块钱?
  荣大白摊开两只手,说,十块!
  怎么可能?
  嘿嘿,熟食店的招牌上说,全鸡二十二块钱,一只鸡翅六块钱,我买了一只全鸡,然后说吃不了会浪费,叫小店员把鸡翅剁了,小店员觉得有道理,所以把两只鸡翅膀剁掉,把剩下的这些卖给我十块钱。
  荣小白发烧烧得有些迷糊,而且在算术上天生残疾,掰着手指算了半天,被绕了进去。旁边的北北却捂着嘴巴笑了起来,她没有想到小白居然有这样一个搞怪的哥哥,精打细算却一点都不显得抠门。
  哥本来想给你买点营养品,但附近没有取款机,所以先买了这个,等你出院了,哥请你下馆子喝酒。荣大白乐呵呵地说着,掏出一把小刀割下一只鸡腿,用餐巾纸包着递给小白,而自己坐在旁边玩那只破烂不堪的破手机。
  你怎么不吃?
  我在旁边的饭店下了一碗面。
  荣小白噢了一声,准备地啃他的鸡腿,他回头看见北北,有些不好意思,想邀请她一起啃鸡腿,更加不好意思,尴尬地愣在那里。北北微微地笑,摆手对他说,你快吃吧,我刚才也在医院旁边的饭店吃过饭了。荣小白又噢了一声,这才放心地啃起来。
  北北扭头看着像孩子一样玩弄着破手机的男人,心里暗暗嘲笑道,荣小白呀荣小白,说你后知后觉,你果然如此,难道你不知道,这家医院附近是没有饭店的么?此时她觉得荣大白犹为可爱,可惜不是事业有成,否则的确是受女人追捧的角色。
  荣大白站起身,冲了一杯板蓝根,站到窗口,像喝茶似的灌了进去,然后等高远望,一副指点医院的姿态。北北觉得这个荣大白真是有意思,居然喝药玩。天色已晚,她得连夜赶回南通,否则只得在南京过夜了。她拎起包,说,小白,我得回去了。
  小白点了点头,但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问道,你今天来南京干嘛的?
  没什么,本来是要找一个人的,但是没有找到,不过也挺好,起码遇到你了,也不算白跑一趟。
  哦,另外,拜托你千万不要跟佳说起我的事情,好么?
  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将房门带上的时候她望了望在病床上睡得像死猪一样的蒋汇东,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做了一个浮云之上的美梦,以为这个美梦是她最后的归宿,却没有想到,这只不过是南柯一梦,和以前经历过的那些梦一样,她信以为真,最后在失落中惊醒。然而与戴佳的梦相比,她又是幸运的,起码她没有将自己大把大把华丽的青春耗费进去,只当这些是消遣用的搞笑剧,稍稍投入,而后散场。她想到这里,心情又愉悦了起来,她不必再好奇,也不必再牵挂。
  第三十七章 她比亲人还要亲。
  临家饭店如火如荼,事情也越来越多,从厨房操作间到餐厅洗手间,戴佳都得劳神操心。今天打扫洗手间的年轻小杂工忽然慌里慌张跑了上来,一头撞进戴佳怀里,戴佳将她扶稳,责备道,慌什么,淡定一点。
  厕,女厕所。小杂工慌得语无伦次,一边跺着脚,一边指着楼下洗手间的方向。她缓了一会儿之后才镇定下来,说,很多人要上厕所。
  上就上嘛,又不收费,怎么了?
  里面有人!
  有就有嘛,又不赶他,怎么了?
  门被锁了,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在里面,小杂工踮起脚,凑在戴佳的耳边,神秘兮兮地说,他们在那个……
  戴佳听了之后想了好一会儿,终于领悟到小杂工说的是什么意思,她的脸也一下子红了起来,她走到栏杆边往下看,洗手间外面果然站这几个苦恼的客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有人在公共场所做出如此苟且之事。人常言,树无皮则死,人无皮则无敌,现在即使在外面擂鼓呐喊,恐怕只能成为里面一对男女的背景音乐。戴佳咬了咬牙,决定避一避,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这种尴尬的事情,刚要开溜,小杂工忽然扭头看着老板,说,要不要赶他们出来?
  戴佳摇头,说,不行,那样会伤和气,影响饭店的声誉。
  那怎么办?
  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说,你先带外面的客人去用宾馆里的洗手间,等那两个人出来就行了。
  小杂工点头噢了一声,拿着拖把下楼去了。戴佳回到办公室坐了下来,无奈地挠了挠长发,她这个老板实在是当得窝囊,什么稀奇古怪的麻烦都可以找上门来。刚才的情况也算得上是危害公共安全的行为,属于隐性的恐怖活动,应该严令禁止。不过她还是不太清楚,洗手间有什么好玩的,即使打扫得再干净,也不过是大小便的地方。
  她不太放心小杂工的办事能力,跑去宾馆查看情况,果不其然,小杂工正与宾馆部的值班人员争执不休,宾馆部的人认为没有理由让非登记住宿的客人进入宾馆房间使用洗手间。而那几位客人情急之下只得跑去员工厕所解决内急,只有一个中年妇女仍愁眉苦脸地站在旁边,她一见戴佳过来,立即扯着真丝衬衫说,我衣服上沾到油渍,本来很好处理,现在都快干了,你说怎么办吧?
  戴佳将满脸怒容的小杂工拉过来,说,你去饭店前台,叫他们给刚才那些客人的账单打八折。小杂工瞪了宾馆值班前台一眼,气呼呼地走开了。戴佳又带中年妇女去宾馆换上她的衣服,无奈戴佳的衣服太小,中年妇女身材魁梧,实在是小庙容不下大菩萨,戴佳只得又让宾馆部的人赶紧将衣服拿去清洗烘干。中年妇女还算通情达理,乖乖地在宾馆房间里等候着,否则戴佳真的不知道如何摆平。
  正在她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饭店前台又有人慌慌张张地跑来说,老板,那个开宝马的人在前面要打架!戴佳再也淡定不了,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大厅里用餐的人都扭头望着洗手间的方向,而徐泽霖带着他的一帮狗肉朋友守在洗手间门口。徐泽霖一身酒气,两眼发红,一副吃人不吐骨头的模样,他一看见戴佳,立即蔫了下来,刚才的嚣张烟消云散。
  你在这里干嘛呢?戴佳气冲冲地问道,虽然徐泽霖在她心目中的印象不是非常好,但仅仅局限于纨绔,却没有料到居然敢在她的店里制造事端,简直是公然挑衅,目中无人。
  徐泽霖眨巴了两下眼睛,低声说,我兄弟的女朋友要用洗手间,居然有人把门锁了,我就把门撬开,没想到里面居然是两个正在耍流氓的杀玛特。
  杀马的?戴佳愣了一下,觉得杀猪的都是合法的,杀马的也没有什么罪过,她的店里从来不做马肉生意,更何况人家杀马也碍不着徐泽霖什么事情。她估摸着这么长时间这两位杀马的客人该忙完的也差不多忙完了,只是畏惧外面的人群才不敢出来。她轻轻地敲门,说,我是饭店老板,请问可以把门打开么?
  里面一阵沉默,一个弱弱的女声传了出来,说,乃让外头的淫闪边。
  戴佳囧了一会儿,感觉这和电影里营救被劫持人质的场景有所近似,听这声音,对方貌似很年轻,胆怯也是合情合理。于是她一口应承,示意徐泽霖带着他的朋友闪到一边去,十秒之后,洗手间的门才颤巍巍地打开一条缝,徐泽霖身边的女孩子赶紧推门进去,一男一女两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出现在戴佳面前。
  一阵惊悚。非常惊悚。极其惊悚。此刻,戴佳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她护着两个胆怯的孩子,转身指着徐泽霖的鼻子骂道,你还有没有人性?居然把人家孩子打成这样!人家爹娘找上门来我怎么交代!
  徐泽霖不敢闪避,被她用手指戳得直缩脑袋,直到戴佳骂完之后才委屈地争辩道,我没有打他们,是他们自己弄的。
  你打了也就算了,现在还死不承认,难道人家孩子发神经把自己弄得鼻青脸肿的么?现在你把事情推得干干净净,你叫我怎么办?
  两个孩子却没有据理力争,趁戴佳与徐泽霖纠缠的时候悄悄跑开,当戴佳回头列举人证时却却发现人不见了。她望着两个仓惶向门外逃走的孩子,于心不忍,这个世道居然变成这副模样,受害者不敢吭声,施暴者为非作歹。这个闹剧成为她这家饭店开张以来最荒唐的事情,说不准明天那两个孩子的家长就会追上门来兴师问罪,道歉赔款甚至官司都接踵而来,从此不得安宁。她看了看洗手间,后悔当初把这里装修得太漂亮,以至于不懂事的小孩子到了这里居然情不自禁,实在是她的罪过。
  徐泽霖试图解释,戴佳却视而不见地走开了,他身边的一个年轻女孩撇了撇嘴,说,霖哥,这个老板是有点姿色,但也土了吧,连杀玛特都不懂,还特不给咱面子,咱干嘛给她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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