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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波的清算,如期而至。
许冠华现在底气十足,不仅仅因为他有古老的力挺,有季老的助力,有郑老的支持,有军委高层的授意,甚至还有关远曲的暗示。
没错,在许冠华回羊城之前,他在夏想的安排之下,受到了关远曲的接见。
尽管说来和关远曲之间的会面并没有谈论多少话题,只是一次轻松随意的会面,甚至连正事都没有提及,但意义却非同寻常,因为关远曲不但是军委副主席,再联想到他未来的身份,许冠华心中就充满了期待,明白了夏想从中牵线为他引见关远曲的长远用心。
关系网,正在有条不紊地编织。
既然军委有人不对外公布吴晓阳的死讯,或许是吴晓阳不能见光的善后问题还没有清除干净,所以还要隐瞒一段时间,既如此,许冠华也要充分利用吴晓阳还“健在”的前提,以彻查吴晓阳贪污腐败大案为由,集中火力在羊城军区开展了第二波清算行动。
第一波清洗,血流成河,是军委之中各方力量妥协的结果,算是军委因为吴晓阳主谋杀害地方高官而向岭南省委的一次低头认错,签发处理命令者,正是吴晓阳在军委最大的后台。
吴晓阳泉下有知,在地下遇到被许冠华执行枪决命令的旧部下,也不知会作何感想?是该埋怨许冠华的心狠手辣,还是要指责后台的翻脸无情?
也没办法,人总要明哲保身。如果不给岭南省委一个交待,不让夏想出气,不还夏想一个清白,盛传以老古为首一批军委前任领导要联名让中央提议,要对现任军委班子问责。
卸磨杀驴是人之本性,吴晓阳在羊城军区的遗留力量,在得知冲击医院闹事的十几名军官被秘秘密处决之后——军中秘秘密处决军官自有一套程序,不必非要上军事法庭,只要被打上叛国的烙印,基本上有死无生,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也是军队的特殊性——有人惶恐不安,有人义愤填膺,有人摩拳擦掌准备以死相拼,但不管是哪一种表现,都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被全部控制了。
木风亲自带领手下,将吴晓阳的残余势力,一网打尽。不能说无一遗漏,至少少校以上的军官,全部拿下。少校以下,折腾不起风浪,就暂时不必理会。
而冲击医院之时在外面执勤的几十名士兵,为首几人被直接抓捕,准备提上军事法庭,其余随从人员,该提前转业的提前转业,要么就一纸调令调往了偏远之地,可以说在军官被枪决的同时,士兵们的下场已经注定了悲剧。
吴晓阳在羊城军区经营多年了,遗留势力自然不会只有冲击医院的军官和士兵,还有不下几十人的亲信,包括施启顺。
尽管整个事件之中,施启顺隐藏很深,并无直接的证据指向他亲身参与了事件,但事件之后,施启顺还是被立刻隔离审查了。命令出自吴晓阳的后台,用意很明显,明是隔离,其实是防止施启顺胡乱开口。也是对施启顺的变相警告,如果施启顺不是坚定立场而见风使舵的话,小心被灭口。
虽然并未明确施启顺到底有没有事情,但身为岭南军区司令被隔离审查,就算不对外公布,也是闹出的动静不小。而且有传闻传出,施启顺可能会被撤职,由许冠华接任岭南军区司令员一职。
施启顺的命运如何,暂且不提,许冠华其实对是否担任岭南军区司令,也是兴趣不大,他现在主要精力用在了多快好省地将羊城军区吴晓阳的残余势力肃清一事之上。
许冠华的方案是,再处决十余人,彻底将吴晓阳在军中的势力扫荡殆尽,再将部分死忠打散之后,调任各地军区闲置,让吴晓阳苦心经营几十年的军中势力,在他的手中,全部付之东流。
也算为夏想出了一口恶气。
其实如果按照木风的想法,吴晓阳的残余势力,少校以上全部枪决——虽然想法激进了一些,但如果在许冠华全权主持下的调查之中,想要为对方扣上必死的帽子,也不是难事——但许冠华终究没有下得了狠手,不是他心慈面软,而是夏想有言,留下一线,即使不是为了日后相见,也为了让一些人看到迷途知返的可能。
不管怎样,许冠华在吴晓阳事件之后,迅速上升为羊城军区的一颗政治新星,有人预言,不出三年,许冠华就有望升为中将,并且担任大军区司令,更有传闻说,许冠华已经坐定了羊城军区副司令之位。
而木风也即将一步迈入少将的行列,并且可能调任岭南军区担任副司令或副政委。
……
夏想的心思还没有从季如兰倾情一吻之中回神过来,犹自心中感叹不已,才下楼,就听到季老郑重其事的托付,不由为之一愣。
“季老言重了,有事尽管吩咐。”夏想姿态很低,摆出了恭敬的态度。
季老伸手邀请夏想入座:“坐下说话。”
夏想坐下,心中还多有不解,以季老在岭南的威望,还有什么事情值得郑重其事地托付与他?
“夏书记,你是一个少见的年轻人,既少年老成,又有热血激情,而且还事事稳重,激情之下不会冲动,说实话,我识人无数,你是我见过的年轻人中,最沉稳最理智的一个。”
季老先是对夏想一顿盛赞,又说:“如兰和你之间,是非恩怨都不必提了,事情已经过去,我也不必再三重复季家欠你一个人情的话,就有一事托付,希望夏书记不要拒绝。”
既然季老如此说,夏想也清楚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否则季老不会再提欠人情一事,就说:“季老对我的帮助也是很大,我也要感谢季老。”
季老摆摆手:“从此,季家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又一停顿,目光望上了楼上,“说是一件事情,其实是两件,第一件事情,是关于如兰。”
谈到季如兰,季老的神情黯淡了许多。
“如兰想离开岭南,说要到京城,她在京城又没有多少关系,我担心她不习惯。我离开京城多年了,有些老关系也不好开口,如果夏书记方便的话,就为她介绍几个朋友,也好让她尽快地适应。”
“好,没问题。”夏想一口应下,为季如兰在京城介绍几个朋友,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何必季老亲口一提?
想起刚才在楼上黑暗房间之中的倾情一吻,夏想心中莫名伤感,季如兰说了不少话,却偏偏没说要去京城的事情,她心里还是有结解不开。
不过随后季老提到了另一件事情,才是重中之重,让夏想茅塞顿开。
“双蓬一直在岭南打转,从未出过岭南。以前一直觉得坐拥岭南而北望就足矣,现在岭南风云激荡,再加上我这一次京城之行,和老古谈了许多关于吴家的话题,才知道,不出岭南,总是偏安一隅,终究还是眼界太低。”
季老说的在理,季家虽是传统家族势力,在岭南势力遍布,但和吴家在国内庞大的布局相比,还是有不小的差距,即使和四家之中实力最弱的季家相比,也有所不及。
“我决定,等机会合适时,让双蓬进京。但双蓬是南方人,不太了解北方的气候和风土人情,我希望从现在起,让他跟在夏书记身边,多听多看多学……不知道夏书记是不是方便?”
从季老提出季家大门永远向他敞开,再到提及让林双蓬在他身边多听多看多学,夏想心中的脉络豁然而通,季老由季如兰到京城说起,再到有意安排林双蓬进京任职延伸,所表达的中心思想就是季家想借季如兰和林双蓬为纽带,和他建立起紧密的合作关系。
如果说先前他和吴、梅、邱、付四家之间的密切关系,是和新兴家族势力携手共进,那么和季老的紧密握手,是他第一次打开了传统家族势力的大门,由此,展现在他眼前的,又将是一个更加广阔的世界 。
尽管传统家族势力比较分散,远不如新兴家族势力之间的合作紧密而步伐一致,但传统家族势力都是开国功臣之后,在国内高层之中有着不可低估的历史底蕴的影响力,就是说,如果得传统家族势力之助,他在国内政坛之上,将更有底气。
夏想微一愣神的工夫,季老或许真是对他好感颇深,又或者因季如兰之故,不管是何原因,总之表现得极为大度和慷慨,再次抛出重磅条件。
“季家不但支持曹永国进入政协,也会推动陈风进入人大”
夏想为之一惊,季老真是下足了本钱。
第1980章 旗开得胜
从级别上讲,林双蓬和夏想平级,季老所说让林双蓬跟在夏想的身边多听多看多学,是谦虚之语,省委常委、羊城市委书记不可能围着省委副书记转,毕竟上面还有省长和省委书记。
但从排序上看,林双蓬比夏想实际还差了不小的距离,以林双蓬现在的资历,想坐到省委副书记的位置,快则三五年,慢则六七年。
不过再怎么着林双蓬也是羊城市委书记,如季老所说,让他如下级一样在夏想身边打转,也不符合规矩,相信林双蓬也不会自降身份。
夏想就认为,季老不过是借题发挥,以林双蓬为由说事,不过是让林双蓬成为季家和他之间随时沟通的一个桥梁。
不想,季老今天请他亲自前来梅花,所下的本钱,不仅仅是支持曹永国进入政协,还主动提出要推动陈风进入全国人大,言外之意就是,也要为陈风解决副国级待遇做幕后工作。
季家和陈风并无交集,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他,季老连陈风是谁都不会放在心上,夏想就不得不感激季老的盛情了。
季老当真非同一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天大的厚礼。
夏想还是低估了季老的手笔,季老今天拿出手的诚意,比他想象中还要厚重无数倍。
“或许夏书记觉得让双蓬跟在你身边,是降低了双蓬的身份,其实不然,是夏书记低估了自己身份。我和古老在京城的时候就达成了一致,趁我们几个老家伙还在,说话还顶用,趁曹永国让位的大好时机,要一举将你推上正部级,让你成为建国以来最年轻的正部级官员”
如果说季老支持曹永国进入政协,算是还了夏想一个人情,那么再力挺陈风进入人大,就是多加了一份人情,而季老直言不讳要以季家之力,将他全力推进正部之门,就完全出乎夏想的意料。
不止是一份天大的厚礼,还是一份几乎无法偿还的人情。
夏想就说:“季老,这……”
季长幸伸手制止了夏想:“夏书记不必多说,我已经决定了,曹永国提前提下,是高风亮节,理应照顾你一步迈入正部。但因为你的年龄问题,反对的意见肯定不少,我和古老再加上郑老,替你做通京城一帮老人的工作,剩下的困难,相信吴家出面,就能摆平,而你自己和总书记、总理也能说上话,几方同时出力,大事可成。”
夏想在即将触及到正部的门槛之时,却没有多少激动之意,心中反而有些沉重,不是因为岳父的提前退位,也不是因为各方力量的积极推动,而是因为季老的坦诚。
季老的性格和老古有相像之处,说话直来直去,似乎不是政治人物应有的含蓄,但恰恰因此,才让夏想感受到季老言谈之中扑面而来的诚意。以季老的威望和年纪,能和他如此坦诚相待,实属不易。
当然,夏想也清楚季老此举背后的深远用心,是季家也将宝押在他的身上,希望有朝一日因他的崛起而受惠。尽管说来季家或许对吴、梅、邱、付四家仍有敌意,但季家和老古关系莫逆,也是季家对他看好的起始原因所在。
而最终促使季家对他加大筹码,恐怕背后还有季如兰的推动。不得不说,季如兰对季老爷子,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力。
饭菜很丰盛,但吃的时间并不长,席间,季老只是随口谈到岭南的风土人情,谈到梅花的旅游和气候,似乎刚才提及的重大话题,已经完全放到了一边。
既然季老不提,夏想更不会主动去提。平心而论,和季家建立一种密切合作的关系,也符合他的长远之计,但在背后,也有隐患——老古肯定没有意见,不知吴老爷子,会不会有所不满?
季如兰并没有下楼吃饭,她说不想和他正面相见,以她的脾气,说到做到,短时间内,他和她或许只能维持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了。
饭后,季老让人上了茶,说道:“夏书记不嫌弃的话,今晚就请住下,楼上有客房。”
夏想默然应下,他还有话要和季老说,受总理之重托,必须当面听到季老的亲口一诺。
“季老,离京之前,我和叶天南同志一起拜会了一位首长,首长托我向季老问好,还请我向季老请教一个问题。”夏想端起茶杯,微抿一口,在季家宽敞明亮的客厅之中,和季长幸娓娓而谈。
尽管季如兰不在,似乎少了一些春意,但客厅之中依然飘荡着若有若无的淡然花香,就如季如兰无所不在一样。
特意一提叶天南,叶天南和哪位首长关系最为密切,相信以季老的智慧,一点就透。
季长幸微一点头:“请教我一个问题?呵呵,我现在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国家大事也好,岭南大事也好,都不关心了。”
季老对总理颇有微词,夏想也可以理解,作为传统家族势力的代表人物,季老自身的立场决定了他对一直主张改革的总理微有偏见,不止是季老,相信京城之中以郑老为代表的传统家族势力对总理,也是有所不满。
甚至四大家族和总理也多次针锋相对,毕竟总理主张的改革,是向家族势力的利益开炮。
但话又说回来,就国内目前的形势来说,改革势在必行,不改革,家族势力的利益也未必就能得到保障。问题不在于改不改革,而在于改革的方式和力度,或者说,如何最大限度地在达到各方满意的前提下推动改革。
其实季长幸之所以押宝在夏想身上,也是他看中了夏想不但被总书记器重,不但和关远曲关系不错,其本人还是家族势力的核心人物,单此一点,在国内就无一人可以做到,就是奇迹。再加上最近夏想和总理之间的关系逐渐回温,可以说,在目前各派势力培植的后备力量之中,没有一人可以和夏想比肩,能同时得到国内三大势力的认可。
夏想对季老的推脱之话不以为意,呵呵一笑:“季老,首长也是一片诚心,而且请教的既不是国家大事,也不是岭南大事,而是路线问题。”
一句话就立刻引起了季老的兴趣,他“哦”了一声:“既然是你当面提出来了,我怎么着也要听听。”言外之意自然是说给的是夏想的面子。
夏想就说:“如果有人想重提文革,以文革遗风行事,想要全国山河一遍红,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季家和郑家作为文革之后重新崛起的家族,在文革之中深受迫害,对文革遗风自然深恶痛绝,夏想一提,季老就立刻皱眉说道:“坚决打击,不能手软。”
“首长向季老请教的问题就是,如果中央坚持打击文革遗风的话,季老、郑老还有老一辈革命家的后人,是不是愿意为中央出力献策?”
出力献策是含蓄一说,中央需要的是表态和拥护。
季老明白了,夏想肯定是受了总理的重托,从他开始投石问路,在中央出手之前,先征得传统家族势力的同意。如果他点头了,相信郑家也会点头,再然后,在京城的传统家族势力就更容易拥护中央的决定。
既然要事先征求传统家族势力的点头,那么就说明中央想动的人是红二代。
季老意味深长地看了夏想一眼:“夏书记,你的立场总是让人不好琢磨……”
夏想也意味深长地笑了:“季老说笑了,我始终是我。就我个人而言,没有偏好。如果非要说我有什么政治立场,我就立场就是,凡是有利于国家和人民的决定,我都拥护。凡是只为自己博取政名和政声的决定,我都反对。”
季老一脸严肃地看了夏想半晌,忽然又摇头笑了:“你答应让双蓬跟在你身边,我就拥护中央的决定。”
夏想原以为季老会再提提其他条件,或者会因为心理关难过,而一口回绝他,不想却由一个玩笑式的回答一口应承下来,倒是出乎他的意外,也让他十分惊喜。
心中却更加佩服总理的高明,总理不管让谁代为传话,都不如让他出面更能旗开得胜,果不其然,总理对他看得也真是透彻,不,应该说,总理对他和季家之间的关系,以及对他身后庞大的关系网,看得十分透彻。
……
第二天,当朝阳跃过地平线之时,夏想一行已经踏上了返回羊城的归途。自始至终,夏想还真没有正面见到季如兰一面。
只不过夏想并不知道的是,当他的汽车发动之后,在二楼的房间内,季如兰窗而立,泪流满面。再任性再高贵的女子,一旦爱上一个人,就会由天下坠落凡间。
夏想一行一路疾驶,并不知道此时的京城,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意外。
不大,是因为不是政治事件。不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