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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到了后院。
冬天,院中也没有什么景致,除了枯黄就是衰败,只有几盆养在室内的鲜花还开得正艳,天气很冷,连冬青也冻得失去了色彩。好在三人没有一人是有闲情雅致的赏景之人,也不在意脚下的枯草,而是说起了当前的局势和夏想的下一步去向。
“小夏担任下马区书记问题不大,我私下里也和陈书记沟通过,到时即使有付先锋等人反对,但有组织部的提名,有书记和市长点头同意,常委会上也能强行通过。”李丁山对夏想能够走到执政一方的一天也是十分期待,“难得,难得,总算要看到了小夏有了出头之日,算是一件喜事。正处到副厅,是相当关键的一步。在书记的位置上干够一届,资历够了以后,再升正厅,以后小夏就可以真正独挡一面了”
李丁山多少有点感慨,他没有在副厅的位置上呆过,破格提拔虽然不错,但他以后想提副省,就非常艰难了,到时肯定会有人拿他没有副厅的经历说事,说他资历不够,步子不扎实,等等。
李丁山最好的路子是之后任一届市长,再任一届书记,才有可能触及到副省的门槛。他虽然没有经历过副厅。但肯定要在正厅位置上,多呆几年才有说服力。
“小夏想要拿下区委书记的位置,虽然支持者不少,但也有不少阻力,不能放松。”宋朝度持谨慎乐观的态度,“毕竟他的正处级时间不太长,而且没有过县长和县委书记的资历,会被人拿来说事。不过这并不是关键,关键在于上任之后也不容乐观。下马区是新区,许多人只看到容易出政绩,却没有意识到另外一个严峻的问题,就是更容易出乱子。”
夏想明白宋朝度话中所指,他其实也想到了下马区的种种不足之处,比如新区成立伊始,事情杂乱纷多,千头万绪,还有治安问题也比较突出,因为是城乡结合部,突然划归了市区,还会涉及到一系列的户口更改问题。其他诸如征地问题,拆迁纠纷,农民的重新安置问题,等等,可以说是一团乱麻。
下马区书记的宝座,没那么好坐,也不好坐得安稳。作为新区,必然会成为各方的焦点,也必然会被省市重点关注,甚至连京城也会留意,做得好,是上级领导的支持力度大,政策好。做得不好,是你个人能力不行,有好的政策和巨额资金,也不能控制局面的话,政治上失分就严重了。
所以说,成功的话,会有一份沉甸甸的政绩,但评价未必会有多高,因为有太多的政策和资金支持。不成功的话,不提政敌会对他群而攻之,就是看好他的人,恐怕也会因此而对他看轻。
下马区是一块试金石,关系到以后的仕途大门能不能真正地打开。能够主持好下马区的工作,无疑会在履历上写上关键的一笔,奠定以后厅级和省部级的基础。如果不能,基本上就相当于关上了省部级的大门。
越是有可能有重大政绩可得的地方,越是双刃剑,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宋朝度的担心不无道理,而且他政治斗争经验比李丁山丰富多了。治安上的乱子还好解决,但如果有突发的群体事件,万一有了大规模的冲突,一旦出了差错,就是重大过失,也不能掉以轻心。
有成绩上级也许不会表扬,有过错上级肯定会严厉批评。下马区是一面镜子,关系着燕市和燕省的脸面,说不定许多兄弟省市都在盯着燕市新区的建设情况,都想从中吸取经验。成功的话,他们会当成宝贵的经验来学习。失败的话,他们会当成反面教材来避免。
谁要是让下马区成为燕市和燕省的笑话,谁就是燕市和燕省的罪人,谁就会被燕市和燕省抹掉政治前途。
夏想也就认真地说道:“我也想到了许多不利的方面,凡事有利必有弊,只要是上级领导任命我主持下马区的工作,我也只有兢兢业业时刻勤勉而已,不敢有丝毫放松。”
宋朝度和李丁山一起点头:“政治就是利益,而且从来都是少数人的利益,官员,就是在少数人利益和多数人利益之间,寻找平衡点。为官之道,就是如走钢丝,如履薄冰,既要让上级领导满意,又要让百姓得了实惠,确实不易。”
说话间,三人回到房间内,宋朝度深有感触地说道:“等丁山下去担任市长的时候就会明白,有时候在让上级领导满意和让百姓得到实惠之间,会是一个两难的选择。许多人都曾经有豪情壮志,但在关键时刻,都卡在是为官还是为民上面……小夏,我敢说,你以后也会面临着这样一个两难的选择!”
夏想感念宋朝度的好意提醒,官场之上信奉的格言就是先做人,后做官,通俗地讲,就是先做人,后做事。但也有许多官员,是只做人不做事,更不用提做好事做实事了。而且他也敢肯定,在讨上级领导欢心还是让百姓得实惠面前,百分之八十,不,甚至有百分之九十的官员会选择前者。因为只有上级领导欢心了,才能升官。而基本上所有进入官场之人,都把升迁当成为官的第一要旨。
百姓满意不满意并不妨碍升迁,这也是目前国内体制的最大弊端。只对上不对下的官员,会一心一意做实事做好事?人都有劣根性,官员也是人,也难逃自私的一面。所以不是说加强对官员的道德建设没有作用,而是在加强道德建设的同时,首先要从制度上规范体制上的漏洞。
人,正是因为有道德的自我约束,才是与动物的最大区别。但所有的人在面对绝对的利益时,贪心往往会战胜道德。想从道德上约束官员自律,基本上是一个笑话。任何道德的约束能力都不如宗教,但三大宗教之中,两大宗教经常打着自由和传教的名义,发动战争。屠杀别人还能死后上天堂?先将别人统治再告诉别人,他们的统治才是自由?纵观十字军东征以及现在的美国的所作所为,本身就是一种赤裸裸的讽刺!
只可惜,许多人还不清醒,认为美国人比别国人高尚。人人生而平等,这句话的意思是,在生死面前人人平等,而在贪婪和自私面前,也是人人一样。
法律是道德的最低界线,唯有一个公正的制度,才能保证真正的公平。
夏想一时之间想了许多。
吃饭的时候,闹了一件趣事。李刚非要坐在宋一凡的旁边,宋一凡不肯,最后躲在了夏想和曹殊黧的中间,惹得众人哈哈大笑。李刚比宋一凡小几岁,又是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宋一凡喜欢他才怪。谈话中夏想也得知,两个人小的时候还常在一起玩,长大之后反而疏远了。主要是宋一凡觉得李刚太小屁孩了,才懒得理他。
史老的精神还好,不过毕竟上了年纪,显得苍老了一些,说话也不再和以前一样中气十足了。或许是他的心愿都已经完成的原因——李丁山和史洁复婚,也当上了市委常委、秘书长,他最后的人情也已经用完,可能也是觉得没有了最后的依仗。
人活在世,活的全是心气。心气没了,精神也就淡了。夏想就觉得史老其实还是人闲心不闲,如果他真正能做到完全退下来,不再关心政治,也不会衰老得如此之快。说到底,以前他的精神和气势,还是觉得他还有足够的发言权和影响力。现在没有了,一下就没有了心理上的支撑。
权力,还真是有着巨大的魔力,一旦入手,至死也不愿意松开。
对于史老,夏想还是一直心存感激,就尽量多说一些笑话逗他开心,话里话外也透露出一些放下看开之类的劝慰的话,还想请史老到森林公园的疗养院住上一住,体会一下闹中取静的好处。
史老听出了夏想的心意,感动地看了夏想一眼,心想小夏还真是一个有心人,就一口答应下来:“好,等年后春暖花开了,我也到森林公园散散心,听说风景不错?”
“是,在燕市算是难得的一处好地方。如果史老有心,我倒可以和他们说说,让史老在里面辟一片地方,自己种一些花草来养……”夏想笑眯眯地说道。
第517章 欢年
“这主意好,就这么说定了。”史老高兴了。又说,“我早年在乡下种田,就喜欢草屋和菜院子,可惜后院的地方太小了,而且地质不行,如果在森林公园有一片地方让我收拾,也是我老头子最大的乐趣了。”
李丁山和史洁都十分感激地冲夏想点了点头,他们也早有感觉,觉察到了史老的情绪一直不高,也想过办法想让史老高兴起来,但都不起效果。没想到夏想几句话就引起了史老莫大的兴趣,他二人都对夏想心生感激。
人老了,都喜欢热闹。有夏想几人前来吃饭,又有宋一凡和曹殊黧说个不停,史老笑容就一直挂在脸上,也开心地说了不少话。
宋一凡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像个快乐的开心鸟。而李刚挤在李丁山和史洁中间,眼巴巴地看着宋一凡,一脸羡慕,却又不敢再主动凑上前去。
饭后,夏想几人没停留多久。就告辞离去。
第二天,南有夏想父母和夏安、许宁,北有曹永国夫妇,都同时回到燕市。夏想和曹殊黧忙得不亦乐乎,安顿好了夏想父母之后,中午,大家聚在一起吃了一顿家宴。
席间,王于芬和张兰都不停地叮嘱曹殊黧注意这个注意那个,两个人交待个没完,别说曹殊黧,夏想都听得头大了。
更让他郁闷的是,叮嘱完曹殊黧,她二人又开始交待夏想一些注意事项,让夏想要尽到丈夫的责任,不要偷懒,要多爱护曹殊黧,说得夏想不厌其烦,只好不满地说道:“好了,好了,请你们放心,有些事情你们想不到,我都想到了。还有一点,现在曹殊黧是我的老婆,从法律上讲,我是她关系最近的人,所以如何尽心照顾她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份内之事。你们就不要操心了。”
“你从小就粗心大意,我不说,你哪里知道照顾人?”张兰首先表示了反对意见。
“殊黧是我的丫头,我比你更关心她。男人总是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办事都不牢靠。”王于芬对夏想轻描淡写的态度也是不满。
“咳咳……”曹永国尴尬地笑了笑,当着亲家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
夏天成也是一脸憨笑,假装没听见。
只有曹殊君一脸正气地站了出来,气呼呼地说道:“妈,我发现你就是小心眼,就爱胡乱发表言论。姐夫是好人,你不要黑他。他对姐姐,对我,都好得很。哼,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和爸爸去宝市享福去了,家里什么事情不是姐夫照顾,你又操过什么心管过什么事?现在来装什么好人,姐姐也不会领你的情!”
众人都强忍着不笑。
夏想心想,5000元的威力不小,曹殊君现在是坚定地站在他的立场上了。
王于芬气极。扬手要打曹殊君:“有儿子这样和妈妈说话得没有?少家没教的,看我不打你。”
曹殊黧伸手拦住:“妈,殊君比以前强多了,现在又懂事,又勤快,又不惹事,他长大了,你也别动不动就打他。还有,夏想对我挺好的,不管工作多忙,都很少在外面吃饭,我觉得他比爸爸还顾家。”
王于芬无奈地坐了回去:“都说女生外向,现在倒好,儿子也向着姐夫,我这个妈都不亲了。”
曹永国被女儿拿来对比,就不满地瞪了曹殊黧一眼:“嫁了人了就嫌爸爸不好了,你说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所有人都大笑起来。
许宁悄悄捅了夏安一下,小声说道:“瞧瞧哥哥和老丈人、丈母娘的关系多好,你就不能向他好好学学?”
夏安愤愤不平地说道:“你不说说你爸你妈有多势力,还来说我?他们一见我的面就让我给这个亲威安排工作,给那个亲戚介绍工程,别说我只是市长秘书,就是我是市长,也填不满他们胃口。我躲他们来不及,还和他们搞好关系?你是不是想你的老公没有了前途?”
一句话立刻让许宁老实了,她嘟囔了一句:“他们不是眼皮子浅,没见过什么世面吗?你不理他们就是了,还是自己的前程要紧。再说也是他们抹不开亲戚们的面子……”
夏安“哼”了一声:“不是他们自己到处吹有一个市长秘书女婿。别人谁会主动求他们?”
许宁只好认输:“好了,好了,我以后说说他们就是了。”
曹殊黧将他们二人的对话听在耳中,暗暗地一笑。夏安担任了市长秘书之后,也成熟了不少,而且说话间官威流露出来,在气势上也压住了许宁。
饭后,曹殊黧带领女人们去逛街,曹殊君去找女朋友,剩下夏想、曹永国和夏安三人说话,夏天成年纪大了,不耐困,就去午睡了。
因为同为第一批试点城市的缘故,曹永国和王肖敏最近没少打交道,也熟悉了不少,和夏安之间也不再陌生,就饶有兴趣问起单城市下一步的现状和以后的发展思路。
夏安比以前沉稳多了,说话时总是要先停顿一下,先斟酌一下合适的词句。他想了一想,说道:“对了,王市长让我向曹伯伯带个好,他过年回老家了……单城市现在形势还不错,将台酒厂经过一系列的推广。产量翻了一番,现在订单不断,今年后三个月,单是燕省的销量就比去年全年面向全国的销量还要多。据乐观估计,明年一年,产值有望翻上三番,上半年就会达将台酒厂历史最高水平,下半年就会出现产能不足的情况,现在正在扩建厂房。”
说完将台酒厂,夏安看了夏想一眼,笑了一笑:“不管是王市长。还是将台酒厂的全体职工,都说我哥是他们的大功臣。今年将台酒厂所有职工过年时,不但都多发一个月的工资,还都发了不少奖金,是过年十来年没有过的事情,将台酒厂现在一片欢腾……”
按照夏想的预期,将台酒厂明年上半年就会出现产能不足的问题,因为广告效应要深入人心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尤甚是春节期间不间断的广告,将会将将台酒再推上一个高峰。
“成语文化宫现在已经完成了主体工程,占全部工程量的三分之一,预计今年6月份竣工,8月份可以正式对外开放。在秋天的旅游黄金期到来之前,可以全部接受市场的检验。至于其他项目,进展得也都算顺利,光汉复印机厂的合资,羽绒厂和棉四的合并,虽然有棉五的不满,和棉六工人闹事,但基本上都在正常的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下一步的打算是……”
夏安镇静自若地说了十几分钟,中间没有什么停顿,表情也比夏想想象中坦然,夏想就暗暗赞许,夏安终于迈出了可喜的一步,可以说是正式进入了官场的门槛,他已经初步具备了一个官员的基本素质。现在夏安已经是正科了,相信在王肖敏顺利接任市委书记之后,他就能跨进副处级干部的行列。
随后曹永国又就他关心的下马区的问题,和夏想了谈了不少他的看法。说完下马区的事情之后,曹永国又提到了宝市的局势:“任庆之年后差不多要退了,年龄到了,绪峰想要接任市长的话,资历不够。虽然他做出了不少成绩,但他到宝市的时间过短,在副厅的位置才干了一年,现在就升到正厅,难以服众。估计还要缓上一缓。不过也不用急,估计我再有两年也能调走,到时他就可以顺利当上市长了。”
曹永国下一步就涉及到是平调到另外一个市担任书记,还是调到省里升到副省级,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夏想没有太多的想法,因为曹永国的升迁,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影响力之外。
曹永国也不太担心,笑呵呵地说道:“局势时刻在变化,到时说不定又有了其他的变故,现在操心也没用,也许我调到别的省也没准。”
夏想也笑:“说不定爸爸可以调到京城的部委任职,过上几年再出来,就是封疆大吏了。”
曹永国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呵呵……”高兴之意还是溢于言表。
随后几天,夏想不是陪曹永国四处拜年,就是陪父母游玩。曹殊黧也陪着许宁逛商场、购物,玩得很开心。除夕夜,少见地又下了一夜的大雪,大家都很高兴,说是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有好光景。
因为下雪的原因,人与人之间的走动就少了。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人上门送礼。有送给夏想的,有送给曹永国的,不是特别贵重又不好拒绝的,就只好收下。人在官场,即使你不需要,别人送也是一种情义,国人最讲究礼尚往来,将送礼人拒之门外,也不是为官之道。
几天时间,礼物就摆满了客厅和厨房,让许宁羡慕不已。
夏想可不稀罕这些东西,曹永国也是见多了,也不会带到宝市去,他就将礼物大部分送给了父母和夏安,让他们带回家去,反正放着也是浪费。
夏安没说什么,许宁却是喜出望外。
一连几天和家人在一起,不是聊天就是赏雪,团团圆圆过了一个好年,夏想也是心情不错。初三,曹永国返回宝市,夏安、许宁先返回单城市,夏想父母过几天再回去,打算再多住几天。夏想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