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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让我得到马术比赛的最后一名,和家父有关吗?”沈捷汝问。
“你在暗示我公报私仇?”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当?”她就是要他一句话来雪耻,免得她从此以后变成大家的笑柄。
“我不明白所谓的和你父亲有关,指的是什么?”他存心逗她,看她气得跳脚,居然挺有趣的。
“装蒜,你明知道我指的是赵汤尼,和他派去找你麻烦的两名打手,你难道不是为了报复我父亲贿赂不成还使奸耍狠,才故意让我当众出糗?”
“请问,你这些话可以做为呈堂证供吗?”是她亲口承认,他可没动用任何私开。
“我……”可恶!又被他反将一军,这该死的台湾男人,不给点教训,他以为香港女孩都是这么好欺负。
问题是要怎样教训他?靠武力断然不是对手,斗智呢?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难过金钱关。由此看来最厉害的武器还是港币是也。
他们沈家什么没有,钱最多了,用砸的都可以把他给活活砸死。
“怎么不说话了?”白皓匀假好心的问。
“思前想后,我的确没资格多说什么。”她语气一转,现出智慧美女的口吻,“容我在此为家父和我自己,向你致上最深的歉意。”
白皓匀欣然地望着她,笑得满面春风。
唷,这家伙笑起来的样子挺俊的不过也只有七十分啦,比起她的众多男朋友,也没太出色就是了。不过,身材倒是几近满分,他该有一八五左右吧,高大挺拔、英姿勃发,而且……嘿!人家都欺负到她头上来了,她还有心情理会这些有的没的。
一阵静默流过,她实在找不出说什么好,于是低头专心啃着面前的田螺。这玩意儿,原本满好吃的,今儿个怎地觉得味同嚼瞄。
话不投机半句多,还是闪人吧。
“呃,你接受我的道歉了?”
“尚在考虑之中。”白皓匀今儿的胃口似乎特别好,吃菜。饮汤,优雅自如,一点也不受她的影响。
“考虑提出惊人的索赔条件?”她懂了,这奸诈男绝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她,他一定以为逮到一只大肥羊,可以饱啖到撑。莫怪赵汤尼贿赂不了他。
白皓匀又笑了,言下之意,无论我的条件有多惊人,你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你打算狮子大开口?”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一脸的坏相!
“打算邀你到台湾一趟。”白皓匀掏出预先准备好的一叠资料,放在桌上,推往她面前。
沈婕汝迟疑的拈起那份文件,摊开来看。
合约书?
没想到这坏家伙居然是台湾一家知名传播公司的行销总监。
“你要我去当歌星?”搞错对象了吧,别忘了她是娱乐大亨沈从声的独生女?要进演艺圈,她的门路比谁都多,哪还需要跑到台湾去。“抱歉,我没兴趣。”
“是没兴趣,还是不敢?”白皓匀身子前倾,双眼炯然盯着地的水眸。“我知道你有更佳的捷径,助你一步登天,例如:仗着你老爸的恶势力——”
“嘿,请你讲话客气点!”她爸爸坏归坏,还轮不到外人来批评。
“想粉饰太平?”白皓匀敛去笑容,换上一脸的冷凝。“果真有其父必有其女,难怪你肯窝在撒旦的羽翼下,挥霍荒唐,醉生梦死。”
“你说什么?!”沈捷汝握紧拳头,准备大干一架。
“吃喝玩乐、打架闹事,你就这么一丁点本事?” 白皓匀完全没把她的威吓放在眼里,开口尽是挑衅的字眼。“继续你的颓废大小姐生活吧,女飞仔的确比女歌星更适合你。”
他起身,准备拿回那份合约,却被沈捷汝一把按住。
“把你的话吞回去!”她怒气横生的说。
“踩到你的痛处了?敢做却不敢承认,你连当飞仔的资格都没有。”白皓匀用力一抽,害她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跌向餐桌上,溅起的汤汁,喷得她满头满脸,狼狈不已。
“回去记得洗把脸。”白皓匀掷给她一条蓝色的手帕,便转身潇洒地离去。
“你……白皓匀,你给我站住!”
沈婕汝的怒喝人家根本充耳不闻,待她跌跌撞撞追至柜台前时,电梯正好关上了门。
“王八蛋!臭鸡蛋!我诅咒你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能翻身!”
“你要去台湾!”沈婕汝的母亲洪小铃,一杯茶才端到嘴边,又重重搁回桌上。“想唱歌,跟你爸说一声就得了,干嘛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我要靠自己的本事在歌坛闯出一片天。”她是被白皓匀激到了,非得让他刮目相看不可。
“那多累啊!”洪小铃啜了一口茶,又道:“凭你爸爸在香港娱乐界的权势,保证不到半年就能将你捧上天,要风有风。要雨得雨。”
“我瞧不起爸爸做生意的手段,根本是盗贼的行径!”沈婕汝望着她妈妈乍青乍白的脸色,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很清楚我从小就资质欠佳,书念不好、工作也不认真,这些伟大成就有一半得归功地爸爸。”
“你是存心呕他,我知道。论聪明才智,你那些哥哥没一个比得上你。可,你跟你爸爸就是不对盘。”洪小铃不解的望着女儿,“傻孩子呀你,多少人巴不得有一个这样的老爸得以依靠,而你却……,就算他做事的方法有欠光明磊落,但,在商场上谁不是尔虞我诈?”
“错了,爸的手段比尔虞我诈要坏好几倍,他是贪赃枉法,目无法纪。”
“住口,不许这样批评你爸爸。”在洪小铃心目中,沈从声慷慨大方,纵有诸多不是,却仍不失为一个好丈夫。
“鸵鸟!”不管她妈妈怎么说,横竖台湾她是去定了,“我已经订好了明天的机票。”
“这么大的事,总得跟你爸爸商量商量。”好歹请托个熟人,帮忙打点一下嘛!
“别让他知道。你要是去告诉他,我发誓到台湾后,一通电话也不打给你。”她一使起性子就吓人。
“你这孩子……”
“我的脾气你最了解,不用再撂狠话了吧?”其实到台湾去也未尝不是个逃避她老爸的好方法,只要待在香港一天,她就永远甩不掉这个沈家千金大小姐的包袱。好在她有双重国籍,也有身份证。
眼看是劝不了她了,洪小铃只好软化态度,“既然你已下定决心,非出去闯一闯不可,那就随你吧,不过,有件事你得答应我。”
“什么事?”太离谱的可不行。
“到你小阿姨家去住,”洪小铃有个妹妹叫洪小慧,在台北东区开了一家服饰店。“你一个人住外头我不放心,至少头几个月先住你小阿姨家,她那儿地方大,分一个房间给你住准没问题。”
“可是我……”难然她小阿姨年纪不大,也还未婚,但终究是长辈,住在那儿多拘束啊。
“没有可是,你要不肯住小阿姨家,就不许到台湾去!”做为一个母亲,因为爱的理由,是会在关键时刻坚持到底的。
香港机场。
适逢周末,大厅内人潮杂音,麦克风不断播放出各个即将起飞的班机号码。
沈婕汝站在航空公司的柜台前办理手续,忽听得一阵喘急的叫唤声,回头惊见她妈妈拉着一个大行李箱,左右手还各挂着一袋包包,小跑步朝她而来。
“妈,你这是干嘛?”
“给你带着去。”洪小铃边喘着气,边说:“这是口罩,这是感冒药、退烧药和胃药。皮箱里是四季的衣服,毛衣、皮大衣统统都有,还有你爱吃的零食。”
“妈!我只是去台湾找工作,又不是去逃难,你准备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呢?” 老天!居然还有一只热腾腾的烤鸭。
“有备无患呀。”洪小铃不悦地白了女儿一眼,又忙不迭往她手心塞进一张金卡,“别委屈了自己,要是住不惯或不开心就回家,知道了吗?”
“知道啦!”沈婕汝催着她赶快回去,免得待会儿还嚷着要帮她买安抚奶嘴。瞧,人家柜台小姐都在笑了啦。“你赶快回去,我要上飞机了。”
咦,左前方十公尺处,朝这边走来的男人是……白皓匀?!老天,真是倒霉透了,怎么会在这时候跟他狭路相逢。
“好好好,妈再交代一句话就走。”洪小铃万分不舍地拉着女儿的手,叮咛着,“听说台湾男人都很坏,你千万别让人骗了,要是真遇上喜欢的,就打电话给妈,妈找征信社去查他的底,还有啊……”
唉!她该挖个地洞钻进去的。
“妈,你走吧。”
“别催,话说完我自然就会回去。”洪小铃见走近的白皓匀冲着她女儿一笑,马上神经质的把沈婕汝拉到身旁,“记得,台湾是别人的地盘,凡事得忍着点,若真有了麻烦就去找这几位叔叔。”她悄悄塞了张纸条给她。
沈婕汝见纸条上一长串的人名。
“这些都是得过你爸爸好处的人,个个有头有脸,我已经—一跟他们先打过招呼了。”
“什么?”她脸上的黑线又多了五条。“你干脆帮我请个保镖好了,最好连老妈子、女佣统统打包好,让我带着走。”这样人家怎么学独立嘛!
“好主意,我马上去办。”洪小铃煞有介事的。
“我走了,拜!”再听下去她包准会抓狂,“呵!”一转身差点撞上刚办好手续的白皓匀。
这家伙在笑什么?
下回违着机会,非打烂他那张消讥的笑脸不可。
第三章
短短一个半小时的行程,让沈婕汝如坐针毡,人家白皓匀连眼皮都没抬起来瞟过她,她却觉得浑身不自在。
怎么会那么巧呢?他们不但搭同一班飞机,连位子都近在咫尺。对地她的突然赴台,他会做何联想?
真是有够邪门,她沈大小姐行事作风,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却独独对这个根本睬都不睬她的男人特别的耿耿于怀。
管他怎么想,她难道不可以到台湾探亲兼旅游?哼,等她混出名堂来,铁要找个机会到他面前耀武扬威一番。
好不容易,飞机降落中正机场,她等不及空服人员宣布,已经拎好行李,率先抢到机舱门口。
“沈小姐。”始终保持缄默的白皓匀忽然叫住她。
“别误会,我可不是跟着你一道来的,我是要去找我小阿姨。”心里有鬼的她赶紧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明心迹。
“是、是,”白皓匀指着她座位上遗落的手机,“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的手机掉了。”
“哦。”真是的,干嘛不早说。“谢谢。”待她要踅回去捡起手机时,所有的旅客已蜂拥起身,令她陷入重围之中,举步维艰。
“我帮你拿好了。”白皓匀好心的将手机递给她。这下她不得不与他一前一后接踵走出机舱。
都怪她妈啦,没事塞那么多东西给她,害她连脖子都用上了还不够提,活像个生平头一遭进城的乡巴佬,俗到快爆掉。
“需要我帮忙吗?”白皓匀很绅士的问。
“不必,我自己可以。”逞强是她的第二专长,第一专长为口是心非。
“别客气,我看你快提不动了。”
“谁说的?我很轻松呀。”其实她脖子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
“那么,恕我失陪喽。”爱逞强!累死你活该。
“呢……”那厮居然真的健步如飞的走了。大蠢蛋,客套话都听不出来吗?
步出机场后,幸好大门外有很多计程车,让她得以卸下重负,好好伸展一下身体。从车窗望出去,白皓匀那岸伟倜傥的英姿蓦地又映人眼帘。
哇!那么多人来接他,男男女女共十多人,将他簇拥坐人一辆黑色的BMW760中。那些人都是他的朋友?抑或是部属?
沈婕汝很吃味地以小人之心加以忖度:八成是爪牙、喽啰。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车子很快地从高速公路驶向台北街道,外来的旅客马上就可体会到盛况空前的塞车之苦,短短一公里的路程可以走上四十几分钟,也算是另一项台湾奇迹了。
扛着大包小包,好不容易来到她小阿姨家楼下的警卫室,她步履蹒跚地拖着沉重的行李走进电梯,突地一只黑色的猫咪窜了进来,差点就被合上的门给夹住。
“哎呀,你这只小可爱,这样很危险的知不知道?”沈婕汝放下手中的行李,弯身将它抱起,伸手正要按下楼层的按钮,霎时灯光一闪——
咦!她明明还没按下楼层键,怎么十九楼的灯号就亮了?“噢,我知道了,一定是你这只小可爱不小心碰到了。”她摸摸黑猫的头,伸出食指重新再按了十六楼的健,“不亮,是不是坏了?”再试一次,还是一样,那十七楼、十八楼呢?统统不亮!但电梯却已经一路往上升。
唉!这栋大楼的管理员真是不负责任,电梯坏了也不找人来修理,这下可好了,害她必须多走三层楼的冤枉路,虽然下楼比上楼省力,但她已经累得修兮兮了呀!
“叮!”
十九楼到了,电梯门一开,眼前出现美丽极了的景致。
一块写着魔力居酒屋的布幔映人眼帘。
“魔力居酒屋?”沈婕汝愣愣地走向铺着一片枯山水式银白沙地的小庭院,讶异着在这大都会里居然有这么一处典雅精致,遗世独立的酒馆。
她移目四顾,左手边植有三株染上秋意的香枫,右手边一道人造的小桥流水前,用大型原木托着块造形特殊的石头。
她注意到一旁的碑牌上头写着:所有来到小屋的男男女女只要你蒙着眼睛,凭感觉触及这块恋占之石,就能祈得良缘美眷。
她发现这说法竟然和京都清水寺附近的恋占之石一模一样。她冷冷地低哼了一声,不予采信。
“喵!”黑猫从她怀里跳开忽地倚向她的脚边,仿佛在怂恿她何不姑且一试。
坦白说,她向来不相信这些玩意儿,“啊!”这调皮的黑猫,竟然用爪子抓她的脚踝,好痛啊!
幸好只是划出一点点血痕,但没想到一不小心,银砂跑进鞋子里去了,真是的。
脱下鞋清好鞋底,欲挺直身子时,沈婕汝赫然发现,自己的一只手竞搭在那颗恋占之石上。
“赶快,趁这个时候许个愿,很灵的唷!”酒馆里的女服务生栗海云兴味盎然的望着她说,“只要你心里想着那个人就行了。”
“我没什么愿要许。”
“怎么会没有,你总有喜欢的人。”她笑咪咪的,很是热情。
“就没有嘛,教我怎么想?”不可思议的,她脑海里陡然出现一抹身影,竟然是白皓匀。
她险险就惨叫出声。这简直荒天下之大唐,给蚂蚁咬死她都不可能对那劳什子坏男人产生不当情愫的呀。
“许好愿了吗?”粟海云很诡异的抿嘴一笑。“进来喝杯清酒吧。”
“还没,我根本就……”她赶紧胡思乱想十个八个男人,看看结果会如何?
“快进来呀!”以为她怕羞,栗海云干脆拉着她往里面走。
“喂,等等!人家还没想好耶,唉唉唉,算了,别在意,横竖这种东西只是玩玩,不会准的啦。
随着她走进小屋内,迎面是一个低矮的圆弧形吧台,四、五张椅子围着吧台,寥寥几个客人一面喝酒一面和一个美丽的女子聊天。
这女子还真美,让她不自觉的联想起日本居酒屋里的美人老板娘。
“坐,我去帮你温一壶清酒。”
“我不要喝酒,我肚子饿了,想吃点东西。”她素来吃不惯飞机上的食物,从中午到现在快八个小时了,滴米未进,加上拖着那些沉重的行李,她又饿又累。
“没问题,我们这里有最道地的京都顺正汤豆腐。”
豆腐?她才不要吃豆腐那种不高贵的东西。
“我要吃牛排。”不知是她的大嗓门,惊扰了临座的客人,还是牛排这两个字冒犯了此地的清幽,众人纷纷投以怨责的目光。
粟海云倒是没多说什么,笑吟吟的走进柜台准备。
她趁着空档,环视左右,唔,厅内颇为宽敞,但只放了几张桌椅,让客人有足够的空间私语;正前方的墙上悬着“身缘此处,只闻酒香”的字画,正是著名的徘句诗人松尾芭蕉的手笔。
高中时,她曾经到过日本做为期一年半的游学,被她老爸逼着学茶道、织染、插花和戏曲。
这位松尾芭蕉的大名,她就是那时候得知的。
“来,你的豆腐。”栗海云送上来一盘小小的碟子,上头只有几片白嫩嫩,好像还会抖动的豆腐,“快点趁热沾着酱料吃,最是鲜美。”
她是耳聋,还是故意跟她过不去?不是说了她要吃牛排的吗?怎么……
“唔!这豆腐汤还真好喝。”淡淡的清香,教人霎时疲惫全消,她不情不愿的喝了一口,居然就爱上了。
“品尝这汤豆腐,需要有场合、空间与意境的配合,来到我们这里,还想大嚼牛排的,你是第一个。”吧台里的美丽女子带着笑意的脸,有几份傲然的说。
“我饿嘛,光吃这豆腐怎么填得饱肚皮?”四小块,一眨眼就吃光了,塞牙缝都不够。
“别急,一下子饱足了,你就吃不出食物的美好滋味。”美丽女子正是本居酒屋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