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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过的犯罪分子的报复,可是没有证据,也不可能因此给儿子定公伤,一切后果只能由自己负责。儿子渐渐大了,总得让他有点事干,有碗饭吃呀,要不,自己老了,他怎么办?就这样托到李子根,安排到乌岭派出所上班。现在,事情就牵扯到乌岭,他怎么能无所顾忌地插手呢?
他太为难了。
如果袖手旁观,就是助纣为虐,就是犯罪。
该怎么办?你必须做出决定,而且必须尽快做出决定,否则一切都晚了……
可是,直到天大亮,他也没想出主意来,饭也吃不下,喝了口稀粥就去了单位。
刚走进办公室电话就响起来,想不到,居然是治安大队的曲宝明。他小声道:“陈局长,你在办公室啊,我有点事跟你谈!”
曲宝明象作贼一样溜进来,一进屋就把门返锁上,满脸担忧之色。
陈英奇有点奇怪:他是治安大队的人,找自己有什么事呢?对了,他刚分来时曾经跟自己说过,愿意上刑警大队……
可是,曲宝明说的并不是这件事。他犹豫着低声道:“有一件事,把我搞得站不安坐不稳的,想来想去只能跟你说……”
他说还是那件事,审查那个外地警察的事。曲宝明说,那天本来应该放假休息,可汤义忽然给他打电话,让他到班上来,说到公共场所检查一下节日安全问题,他觉得很奇怪,因为汤义对工作从来没这么认真过。可他来到队里,被汤义带上车,溜了几处,也不象个检查工作的样子,后来就到了火车站,绕着站前广场转了两圈,也没说干啥,后来又停到距火车站不远的一个路口,进了旁边的小卖部买烟,就在这时出事了,那个外地警察跑过来,他们就迎上去将他抓住……综合这一切,再加上汤义询问时的不正常表现,他觉得这里有问题。事后,杨平和汤义又再三嘱咐他不要对别人说这事……
曲宝明没说完,陈英奇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也更证实了自己的判断。他感动地拍了他的肩头一下:“好,没白接受警校培养,有点警惕性,有点正气。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曲宝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陈局长,我虽然到治安大队时间不长,可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杨局长和汤大队长都有点不对劲儿,总好象防备我似的。陈局长,你把我要到刑警大队吧!”
陈英奇痛快地答应了:“行,下次党委会我就提出来……不过,这两天你眼睛睁大点,发现什么不对头的就告诉我!”
曲宝明离开后,陈英奇心里的压力就更大了,更感到这么坐等不行,可又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最后,还是一件突然发生的事情,使他被动地、身不由己地做出了决定。
2
下午上班后,陈英奇习惯地先到刑警大队转一圈,看有没有什么案件。结果发现临江派出所曹所长在刑警大队长程玉明办公室里,正神情专注地谈什么。程玉明看到他,急忙报告情况:昨天夜里,临江派出所接群众报告,在江边发现一具尸体,他们赶到后才发现人还没死,但已经昏迷不醒,腕上还带着手铐,就急忙送县中心医院抢救,在抢救过程中发现该人后背有枪伤,就将案件转给了刑警队。
陈英奇问:“身份查清没有?”
程玉明和曹所长同时摇头。程玉明说:“还没来得及。他身上什么证件也没有,查起来难度很大。”
陈英奇没有再问:“走,咱们上医院看看去!”
医院急救室内,技术大队的法医已经来了,他低声汇报说:“已经做了初步检查和处置,一颗子弹从后背洞穿过前胸,不过,恰好从心脏与肝肺之间穿过,没有伤到器官,否则人早就死了。同时,身上、面部多处软组织受伤,肋骨有三根骨折,头部颞骨有一处骨折……”
陈英奇没有耐心听下去:“发现子弹了吗?”
法医:“没有,子弹洞穿了他的身体,人又是在江边发现的,那里不是第一现场,不可能找到子弹!”
“其它伤呢,是怎么造成的?”
“这……”法医犹豫了一下:“这还有待进一步检验,但显然是外力所为,有的好象是从高处跌落造成的,也有的象是被钝器重击形成的!”
陈英把目光转向急救床上的伤者,见其人身材高大强壮,面色微黑,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裳,上边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面部浮肿,眼睛紧闭,昏迷不醒,身上挂着吊瓶,正在输液,嘴巴和鼻子还捂着输氧罩。一名姓薛的男医生认出陈英奇,急忙走上前握手并介绍伤情:“目前还很难确定能否脱离危险,不过,他生命力好象很强,也许能救过来!”笑了笑:“不过,他实在是太脏了,把我们床褥全弄脏了,清洁工可有意见了……对了陈局长,你们得抓紧把钱送来,否则就停药了!”
陈英奇凑近昏迷者仔细观查,先看脸,再看手,又看脚,再掀起衣服观察一番,最后又看看那副已经打开的手铐,拉着程玉明走出急救室。“你有什么看法,我是说他的身份!”
程玉明:“这……看上去,他可能是个逃犯,也许,某地的公安机关正在追捕,应该发协查通报……从体貌特征和衣着上看,这人肯定是个干粗活的,估计可能是一个打工的!”
“在哪里打工?”
“这……我还没细想!”
陈英奇:“我刚才发现,他的手脚和面部都很黑,不是一般的泥土,手指缝和衣服的缝隙中还有黑色的灰粉。你说,这能是哪儿来的?”
程玉明:“这……我知道了,他可能是乌岭人,或者在乌岭煤矿呆过,是那里的雇工……可是,没听说他们那里跑了什么逃犯哪!”
陈英奇忽然被一种强大的不安攫住了身心,他感觉到,命运已经注定,他无法回避发生在乌岭的事情,他必须正视那个地方。就在那一瞬间,他做出了决定。
片刻后,他对程玉明说:“赶快让技术员给这个人拍一张照片,多照几个角度,然后带上它去乌岭,你亲自带人去,带可靠的人!”
程玉明:“非得我去吗?让两个精明的弟兄跑一趟就行了吧!”
陈英奇:“不,你一定要亲自去。你听我说,昨天……”
3
下午3时多一点,平峦县公安局刑警大队长程玉明带着两名刑警突然出现在乌岭派出所。
派出所只有一个年轻民警在家,正趴在桌子上写字。他写得很专心,程玉明走上前看了一眼,原来在练习写小楷。年轻民警听到动静,猛一抬头看见程玉明,高兴地叫起来:“程叔。”
他正是陈副局长的儿子。
程玉明问:“嗯,练字哪?写得不错。”
小陈脸通红:“是我爸让我练的,让我一天写一篇小楷。程叔,你有啥事?”
“你们所长呢,他去哪儿了?”
小陈:“去矿井了,配合保安大队进行安全检查!”
程玉明:“你怎么没去!”
小陈有些不高兴地嘟哝着:“谁知道,所长让我留在所里值班。”
程玉明拿出几张照片:“小陈,你也来这里一年多了,常去矿井吧,见过这个人没有?”
小陈接过照片:“这是谁呀……咦,真好象在哪儿见过……对,见过,肯定见过……”
程玉明乐了。一个年轻刑警急不可耐地催促道:“快说,在哪儿见过?”
小陈:“这……我想想……对,好象是在六号井……对,是六号井,那回我跟所长去六号井检查炸药使用情况,他还跟所长顶了两句,气挺粗的,我看就是他……哎,他怎么这个样子,死了吗……”
程玉明:“这个以后再说,我问你,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小陈摇摇头:“不知道,我就见他那么一次……对,他好象是爆破员,你问问我们所长吧,他能知道……”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时,门外有人吵嚷:“程大队,你啥时到的,大驾光临,咋不先打个招呼啊!”
正是蒋福荣,身后还跟着黑胖的乔猛和英俊的齐安。三人皆穿着警服。
程玉明一边跟蒋福荣握手一边说:“啊……正好你回来了,你看看这张照片,听小陈说,你认识这个人……”
程玉明把照片递到蒋福荣面前,蒋福荣的脸一下变得铁青,呼吸好象都停住了。好一会儿才结巴着说:“他……你们是怎么……不,我不认识,不认识他。”转向小陈,没好气地说:“你别胡说八道,我怎么会认识这个人?”
小陈却看不出眉高眼低:“这……所长,你忘了,那回咱们去六号井检查炸药使用情况,他还顶了你几句呢……对了,乔哥,你还记得吧,当时你也在场,还想揍他来着!”
乔猛看着照片,黑脸也变白了:“这……他……是吗,别胡说了,我咋不记得了……”
齐安接过照片一看,白脸泛绿了,没人问就主动表白起来:“这……我不认识这个人,不认识,也从来没见过!”
蒋福荣紧接着道:“就是啊,我啥时候在六号井见过他,怎么不记得了?”转向程玉明,勉强露出笑容:“程大队,我真是在想不起来了。你们是从哪儿拍的这张照片啊,是死人还是活人……看上去确实象是个打工的,也许真在我们这儿干过,要不,你把照片留下,我给你们好好查一查?!”
程玉明:“可以,不过,我不能白来一回,这样吧,我们先到六号井看一看,或许,那里有人能认出这个人!”
“这……咳,用不着这么忙吧,走,先上饭店,您好不容易来一趟,咱们得好好喝一场!”
程玉明:“喝行,得办完正事儿的!”
“这……那好吧,我陪你们一起去!”
“你不忙吗?我们自己去吧!”
“别,别,再忙您来也得陪着呀!”
“那太谢谢了。蒋所长今儿个怎么这么客气起来了,真叫我受宠若惊啊……正好,我还有话要说。是这样,我临来之前接到一个电话,是省城一个分局刑警大队打来的,说他们一个同志来了你们矿,应该回去却没有回去,消息也断了……”
程玉明发现,蒋福荣听到这话时,身子突然抖了一下,脚步也停住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啊……这……是,你说这人我知道,他是来过,说是来找他老婆,不过已经走了!”
“是吗?那他哪儿去了,不能在你们这儿出什么事儿吧!”
“不能,不能,瞧程大队你说的,我们这儿能出啥事儿……哎……娘的,肚子怎么疼起来了,不行,我得方便一下,你等一会儿,咱们一起走!”
蒋福荣好一会儿才从卫生间走出来,嘴里还解释着:“娘的,也不知是着凉了还是吃差东西了,肚子老是一阵一阵子疼!” 当程玉明和蒋福荣的两台小车驶到六号井附近时,与两台小车走了个对面,因为道路较窄,必须减速双方才能通过。这时,程玉明认出第一辆车里坐着的一个人:“哎,那不是乔大队吗?”
于是,双方的车都停住,人都从车里钻出来,互相亲热地打着招呼:
“乔大队,您忙什么呢?”
“哎呀,程大队,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两个互称大队的人亲热地握手寒喧。乔勇问程玉明有何公干,程玉明拿出照片给他看,又提到一位外地刑警失踪的事,乔勇表现还算正常,只是同样说不认识这个人,说那个外地警察离开之后再没回来。程玉明问乔勇来这里做什么,回答是来检查安全保卫工作。之后,乔勇和蒋福荣一样拉程玉明上饭店,被程玉明以同样的理由拒绝,二人又亲热地握手道别,说等一会儿酒桌上见,之后分别钻进自己的车里,交错而去。
很快,程玉明出现在六号井工棚里,恰好是交接班时间,有几个人正要下井,被他们堵住。
照片在几个人手中传递。程玉明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每一个人,注意他们的表情。蒋福荣和两个手下的目光也和他一样。
人们看了照片,都摇头说不认识这个人。可是,有三个人的表现稍有不同。
一个是豁牙青年,他看到照片后笑着骂了一句:“操,这是哪位老兄啊,咋让人整成这样子!”
另一个是腿上打着石膏歪在铺上的青年,他倒没说什么,只是看照片的时间比较长。
最后一个是这伙人的头儿,也就是本班的爆破员,一个姓赵的中年汉子,他看照片的时间比白青还长,脸色也有些变化。
这逃不过刑警大队长的眼睛,程玉明当即发问:“怎么样,你见过这个人吧!”
赵汉子这才回过神来,黑黑的脸膛有些泛白,可是,却摇头回答:“啊……不,不,不认识,不认识!”
程玉明:“这可怪了,明明有人说他在六号井干过,你们怎么能不认识呢?”
豁牙小伙子:“操,我们都是从别的井新过来的!”
程玉明听出问题:“你们都是从别的井新过来的,老人一个也没有?”
豁牙子手向白青一指:“有,就他一个!”
程玉明眼睛望向白青,白青的脸更白了:“这……不……我虽然是老人,可我们下井三班倒,这个班和那个班碰不上面。我……我确实不认识这个人!”眼睛望向赵汉子:“赵大哥,你是矿里老人,也没见过这人吗?”
“我……”赵汉子脸色更难看,可仍然坚决否认:“不,我不认识,确实不认识!”
程玉明觉得有点不对头,可又拿不准,正在这时,忽然从外面闯进一个脏兮兮的半大男孩子,他看到屋里这么多人,一愣,挺亮的大眼睛落在程玉明的身上。程玉明疑惑地看看屋里的人,没等发问,白青已经在铺上开口:“他是我弟弟,在这儿照顾我的……小青,你过来!”
小青向哥哥走过去,程玉明顺手把照片递过去:
“小伙子,我们是警察,来调查一件事儿,希望你能帮帮忙……给,你看看,见过这个人吗?”
程玉明并没抱什么希望,可想不到,小青拿到手中后脱口说出一句:“咦,他好象大林哥……”
程玉明心中一喜,刚要发问,铺上的白青却先开口了:“小青,你别乱说,再看看,看准了再说!”
于是,小青看看照片又改了口:“这……啊,不是,不是……我看错了!”
身为刑警大队长的程玉明哪能看不出这里的问题,马上对白青正色道:“你别乱插嘴!”走上前抚着小青的头,亲切地问:“小伙子,你说,他象谁,象哪个大林哥?”
小青却看看哥哥,又看看工棚里的人,再看看蒋福荣,好一会儿才开口,但,让程玉明很失望:“我真看错了,这个人……长得有点象……可仔细一看又不象了。”
程玉明盯住不放:“象不象都不要紧,你把他看成谁了,哪个大林?”
白青却又在旁接过去:“啊,小青,你是不是说他象咱表哥呀……同志,再把照片给我看看……是,我也看出来了,这人是有点象我们一个远房表哥,他叫大林……”
小青听了这话,也接过来这么说,无论程玉明怎么问,兄弟二人再也不改口。而且,他们只是说象,又绝对不是他们的表哥,因此,等于什么也没说。
程玉明脑筋转了一下:“那,你们这六号井谁是爆破员?”
几个人的眼睛都转向姓赵的汉子,赵汉子的黑脸透出红来,可程玉明咄咄逼人的目光不容回避,他嗫嚅着说:“这……我们三班倒,每班都有爆破员。我是后调到六号井的,我来的时候,原来的爆破员已经走了,听说……听说好象姓张。”
程玉明不容他缓气:“他现在去了哪里,在哪里能找到他?”
赵汉子:“这……我也不知道。”
赵汉子的目光又望向一个人,这是个独眼汉子,刚才进来时已经介绍了,说他是这个井的负责人。此时,他早都脸色发青了,没等程玉明发问,翻着一只独眼先说上了:“这……我也说不清,他也是外来打工的,只知道他姓张,都叫他大……大张,后来,他就不干了,走了。”
程玉明:“怎么,一个大活人在你们这儿干了一溜十三遭,你们却不知道他是谁,他家在哪儿?你们不登记吗?”
柴工头看了一眼蒋福荣:“这……我们……我们只是雇人干活,只登个名儿,领钱时候用,别的……”
程玉明望向蒋福荣。蒋福荣铁青着脸,没好气地对才工头道:“跟你们说多少回了,外雇人员要认真审查,按暂住人口登记管理,你为啥不执行?这回好,看你有啥说的?没二话,按有关规定执行,该罚多少罚多少!”转向程玉明:“程大队,你别问了,他们就这样,跟他们说了多少遍了,可他们该咋干还是咋干。”
程玉明:“不管怎么说,你们雇工总得有个登记吧,登记簿在哪儿,拿来我看看。”
“这……在我办公室。”
柴工头迟疑着向外走去。程玉明示意一个年轻刑警跟上。
好一会儿,柴工头才拿回一个破破烂烂的本子,果然只登着名字,在哪月开多少工资,确实没有基本情况登记。程玉明拍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