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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静玄就是被选中的知情人,他隐隐猜到万佛寺诸事恐怕都是江哲所策划的圈套,可是他在其中多方留心,也没有发觉什么破绽,只觉得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秋玉飞乃是魔宗嫡传,也是静玄心中十分忌惮之人,可是却是落入陷阱而不自知,静玄心中戒惧的同时,也是谨言慎行,不敢稍露形色,幸而瞒过了秋玉飞的眼睛,保住了性命,完成了恩师谕令。他心有余悸的同时,也不由对楚乡侯江哲生出仰之弥高的观感。心中开始明白昔日在少林寺的时候,为什么方丈和慈真师伯对此人评价极高,又是颇为敬畏,更是处心积虑收了此人爱子为徒,这样的人物,只可以为友,不可为敌啊!
秋玉飞离开万佛寺之后,一路直向北汉边境而去,他地理颇熟,虽然雍军四处大索,可是他仍然能够找到一些小路通行,只是不能骑马了,这一段旅途虽然艰苦,可是秋玉飞武功刚刚突破瓶颈,在这种紧张艰苦的气氛下倒是更能稳定进境。
雍军的围捕并没有大张旗鼓,只是在各处关卡加紧盘查,秋玉飞能够感觉到他们外松内紧的局势,看来自己这次刺杀真得是令雍军很愤怒呢,不过对于功力大进的秋玉飞来说,虽然需要小心一些,绕过重重围堵倒是并不困难,若是从前的他,只怕是真要步步危机了。虽然如此,仍然花了十日才从莽莽群山里面进入沁州。
出山不远处有一处野店,原本是山中猎人常常聚集的地方,虽然简陋,却是烈酒香醇,野味丰富,秋玉飞走进野店的时候,店内除了掌柜夫妻之外,只有两个猎人正在那里喝酒,看到秋玉飞进来,都是面色惊异。虽然秋玉飞已经换上了普通衣饰,又因为翻山越岭而破碎不堪,可是容貌气度都是世间罕见,这几人怎不惊讶。秋玉飞也懒得理会他们,丢下一块碎银道:“有好酒拿一坛来,再上几个小菜。”
那掌柜连忙捧了酒坛过来,掌柜娘子则是端了野味殷勤送上,在这里可是难得见到这样的豪客。
秋玉飞放下心来,重回北汉领地,心中一宽之后,不免有些惆怅,这次败逃而回,颜面上可是有些过不去的,心中烦忧,忍不住借酒消愁,岂知酒入愁肠,更添愁思,醉意盎然中秋玉飞更是不愿赶路了,索性包下了野店唯一的一间客房,进去蒙头大睡。不知过了多久,秋玉飞才从睡梦中醒来,不由有些赧然,常年在外,何曾有过这样的失态放纵。起身从行囊里面取出干净的衣衫换上,准备出去吃些东西。谁知还没有走到店堂,就听见外面传来惊呼声。
秋玉飞心中一凛,向外望去,只见一个布衣少年倒在门口,掌柜的上前探视,神色惊惶地道:“这人气息都快没了,不会是要死了吧?”
秋玉飞见状,上前道:“让我看看吧。”说着俯身探视,片刻皱眉道:“此人是伤病交加,恐怕是几日没有好好休息进食了,掌柜的烧些热汤来给他灌下,先拿碗酒来。”
掌柜连忙倒了一碗烈酒端过,秋玉飞取出一粒固本培元的丹药给这人服下,将此人扶起,给他灌下烈酒,不多时,这人呼吸渐渐加粗,秋玉飞这才放下心来,目光落到少年面上,突然心中一动,此人似曾相识,想了多时,秋玉飞突然心中一亮,这人不就是那个当日伏地请罪的江哲侍卫,也就是从前的鬼骑凌端么?他比自己早一日逃走,想不到如今才到这里,想必是多日来费尽心力才逃出泽州,此人武功低微,能够逃生必然是受尽苦楚,若非是自己相救,只怕是会死在这里了,虽然对这少年并没有深刻的印象,可是想到两人同病相怜,都是在江哲手下幸而不死,心中不由生出好感,心道,自己不妨多留几日,带他一起回去吧。
将凌端扶到客房里面,秋玉飞再次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少年的伤势,觉得已经无碍性命,可是这样一检查,秋玉飞却发觉这个少年资质极好,而且所学心法也是魔宗旁支,不由心动,魔宗收徒讲究因缘,他对这少年生出亲切之感,心道,此子性情坚毅,若是学习日宗武功最好不过,虽然自己所习更偏向月宗,可是大师兄尚没有满意的门人,若是自己将这少年推荐给他,他应该会很满意。想到这里,就不能任由这少年昏迷下去,否则这少年功力必然大损。
凌端从昏迷中醒来,只觉得全身上下万分痛苦,不由呻吟出来,这些日子的逃亡已经耗费了他的全部心力,当看到那座野店的时候,凌端只觉得一切的辛苦都已经有了报偿,刚刚踏入店门就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地,此刻感觉到自己已经活了过来,凌端心中狂喜,他的身躯一动,身旁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道:“不可懈怠,起来我助你运功。”然后一粒药丸塞到口中,瞬间化作苦涩的寒流,凌端心中一惊,可是一只手已经按在他的背心,他的真气不受控制的运行起来,凌端心中一横,料此人是友非敌,便认真运功起来。初时,那人任由凌端自己行功,几遍之后,那人突然强行使用真气迫使凌端改变行功路线,凌端意欲强拒,可是内力却不受控制,那新的行功路线仿佛是真气本就该走的方向,凌端只觉得渐入忘我之境。不知过了多久,凌端悠悠醒来,只觉得四肢百骸真气畅通,他收功而起,只见一个布衣人负手站在窗前,向外看去。
凌端上前拜倒道:“弟子叩见前辈,前辈可是魔宗高人。”
那人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问道:“你知道我是魔宗之人?”
凌端谨慎地道:“弟子曾听将军说过,武功传自魔宗,前辈熟知弟子内功心法,所以弟子斗胆猜测,若有差错,还请前辈勿要责怪。”那人笑道:“果然是聪明过人,我是秋玉飞,魔宗嫡传弟子,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说罢,那人转过身来。凌端骇然道:“高公子,你,你怎会是——?”话未说完,凌端已经明白其中始末,惊喜地问道:“前辈已经杀死江哲了么?”
秋玉飞叹了口气道:“别提了,能够生还已经是侥幸了,你能够逃回北汉,也是不容易,今后可有什么打算么?”
凌端露出遗憾的神色,但是他又警惕的看了秋玉飞一眼,担心他误解自己有嘲讽之意,见秋玉飞神色没有什么变化,才道:“弟子也不知道,本来弟子理应回军营,可是弟子心中有块垒难消,这次谭将军全军覆灭,弟子疑心有北汉人从中推波助澜,所以弟子想暗中查个明白。而且万人之中只有弟子生还,弟子也有些担心被人怀疑,经历了这许多事情,弟子不想再不明不白的死去。”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想到莫名其妙被杀的李虎,他悲从心起。
秋玉飞轻轻拍拍凌端肩膀,他心中明白凌端心中忐忑,也知道北汉军内部有着隐忧,可是秋玉飞本就是魔宗当中的异类,身兼日宗月宗两门心法,却不喜欢战场厮杀也不喜欢阴谋诡计,除了音律之外,再无其他爱好,他也不愿过多涉及其中,便道:“你放心,随我回去见我大师兄,你若是福分够,可能会被师兄收为弟子,就是师兄觉得你资质不够,凭着我的面子,一个记名弟子还是没有问题的,到时候谁还敢加罪给你。”
凌端喜出望外,再拜道:“弟子叩谢前辈恩典,若能如此,弟子万幸。”
秋玉飞淡淡一笑,道:“好了,你去吃些东西,休息一天,明日和我一起启程,有些事情也要跟龙将军说个明白,我知道的不多,只是感觉大雍有什么阴谋正在进行,这些事情,萧师兄他们更加擅长,我就懒得过问了。还有,你也不用叫我前辈,我在门中排行第四,你叫我四公子或者四爷都行。”
凌端心中一寒,他知道萧桐负责军情探察,实际上还可能负责监视军中将兵,平日见到萧桐都是远远避开,这次要和他见面,不由心中惧意渐起。秋玉飞却没有留意这一点,目光飘向窗外,他也是心中不安,北汉的兴亡关系到魔宗荣辱,他虽然不愿过问军政,可是又怎能不担心覆巢之祸呢?
第二日,秋玉飞带了凌端出山找到哨所,借了马匹,急急赶向沁州,一路上马不停蹄,两日之后,两人终于到了沁州,还剩二十里路程,秋玉飞见凌端有些疲劳,就唤他下马在路边小店打尖。两人都是心事重重,缓缓用餐,却是无话可说。
突然,外面传来骏马奔驰和车轮滚滚的声音,秋玉飞无心理会,凌端却是听出这是训练有素的骑兵行军的声音,忍不住走出店门向外望去,只见远处一队骑兵押着一辆囚车驰来,囚车之中坐了一个相貌文雅,修眉长目的中年人,虽然身披枷锁,却是神态从容,毫无惧意。凌端一见,大惊非小,回身扑到秋玉飞面前,道:“四爷,怎么回事,段将军怎会被人用囚车押送?”
秋玉飞一皱眉,他疑惑地问道:“段将军,你是说我知道的那个段将军么?”
凌端点头道:“是段无敌将军,他难道犯了军法么,否则怎会被押起来,我看见押送段将军的是石将军的副将石钧,四爷,段将军素来得我们敬爱,为人又很严谨,怎会犯军法呢?再说,就是段将军犯了错,龙将军也不会这样折辱他吧?”
秋玉飞也是心中疑惑,可是按照魔宗的规矩,他没有军职,是不能直接过问军务的,可是心中疑惑难解,暗道,我私下问问总成吧?想到这里,秋玉飞出了店堂,这时,那队骑兵已经走到近前,秋玉飞挡住他们去路,冷冷道:“谁是负责之人,出来说话。”
那些骑兵勒住战马,将囚车护在中间,一个虬髯将领出阵,目光在秋玉飞身上转了一圈,却是想不起此人是谁,便高声道:“你是哪里蹦出来的小白脸,竟敢拦阻将爷执行军务,还不快退去,否则将爷就要问你一个劫囚之罪了。”秋玉飞面色一寒,身形一动,那个将领只觉得眼前一花,脸颊就被重重打了两记耳光。他恼羞成怒,道:“兄弟们,上,给我将他碎尸万段。”秋玉飞眼中杀机毕露,冷冷道:“你们真敢动手?”那将领大笑道:“我石钧说一不二,我既然不认得你,你又敢来拦路,十有八九是段无敌的相识,你若是劫囚,倒是一件好事,正好证明段无敌之罪。”秋玉飞神色越发冰冷,杀死几个士卒,对他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他正要出手之际,囚车之中的中年人扬声道:“石钧住手,你不看看对面的是什么人?四公子,末将身陷缧绁,不能见礼,请公子恕罪。”
秋玉飞看看中年人,淡淡道:“段将军,两年不见,你消瘦多了。”
中年人苦笑道:“四公子,末将每日殚精竭虑,如何能不消瘦,如今末将遭遇杀身之祸,还求公子在大将军面前替我缓颊,无敌感激不尽。”
秋玉飞在泽州留了多日,他眼见大雍军队那种从容自信的表现,战无不胜的气魄,心中隐隐觉得北汉军势虽也不差,却是少了些气魄,多了些悲愤,没想到刚刚回到沁州,又看到北汉军有数的名将遭到这样的折辱,怒火汹汹之余也有些心灰意冷,望望昏黄的苍穹,他心中突然生出不祥的预感,大势莫非真的是无法挽回了么。
第五部 纵横捭阖
第一章 惊闻巨变
烛影摇红,帐外冰雪满天,帐内却是温暖如春,我披着长衣坐在桌案前看着案上的地图,心中踌躇难定,不知道凌端和秋玉飞是否能够回到北汉,虽然这两人都是坚毅不拔的性子,我又有意纵放,但是世事无常,若是他们一个也回不去,我可就白费了心思。
灯花绽开,惊醒了我的思绪,突然失笑起来,那边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就是秋玉飞和凌端都回不去,最多就是效果差些。我在十数日前就已经命令大雍在北汉的密谍,挑动石英和段无敌之间的不合,现在想必石英已经向龙庭飞告发段无敌的罪行了吧。看过有关石英的情报,除了作战之外,他实在是一个不通世事的人,如果不是龙庭飞的器重和保护,恐怕他不是死在战场之外,就是被人抛弃在战场上了,也只有他才会这样轻易地和龙庭飞另外一个心腹将领段无敌发生纷争。
突然生出奇想,若是和我的计划不符,龙庭飞过于相信石英,而秋玉飞和凌端又没有能够带回去不利石英的情报,龙庭飞麾下众将中最为沉稳端重的段无敌会不会成为牺牲品呢,若是能够做到这一点,倒是意外的收获,不过我可不敢这样奢望,段无敌作战可以用严谨少误来形容,这样一个人,很难将他入罪至死的,我并不贪心,而且留下段无敌也有好处,我不想北汉军失去战意,有这样一个防守出众的将领,是北汉军敢于勇猛作战的一个重要原因。
可能最后不如我的预想,石英逃过一劫,可是这期间已经足以造成将帅之间的隔阂和军心的动摇,说句心里话,占据了兵力的优势,我的计策不过是尽量减少我军的损失罢了,凭着齐王的用兵,和相对北汉军更加不利的局势,战胜北汉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只不过如果损失的太多,大雍统一的步伐会放慢很多,更重要的是,如果这仗打个几年,我可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呢?
觉得有些疲累,我伸伸懒腰,准备上床休息,这时,呼延寿在外面禀报道:“大人,京中有信使来,是公主派来的,大人是否接见?”
我心中一惊,长乐怎会派来信使,她的书信都是通过驿站送来的,就是有些比较机密的事情,也经常利用传递军情的渠道送过来,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长乐派来信使。应该不会啊,虽然南楚有异动,东川也不稳,可是朝中人才济济,庆王殿下虽然不驯,可是也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明目张胆的抗拒雍都,我并没有将那些事情过于放在心上,毕竟我现在面对的敌人是北汉,皇上若是连这样的局势都不能稳住,也妄称明君了。
不管怎样我连忙召入信使,帐门一开,冷风透入,我打了一个寒战,一个相貌俊秀,肤色白皙晶莹的青年缓缓走入,却是董缺亲来,我心中更加担忧,董缺乃是我留在长乐身边的得力助手,长乐贵为公主,如今开府在外,若是没有董缺这样的人听命,必然会有许多不便。他亲自来此,必然是发生了极为重要的事情,而且可能是我们自己的事情。
董缺上前行了大礼,我轻轻看了跟在后面的呼延寿一眼,呼延寿很知趣地退了出去,虽然他负有监察之责,可是却知道有些事情最好不要去探查。他将要退出营帐的时候,我疲惫地道:“你去叫小顺子过来。”呼延寿连忙应诺,可是面色也有些忧虑,他已经察觉其中的异样气氛。
董缺见呼延寿出去,下拜道:“属下接到东川密报,事情紧急,不得不来向公子禀报。”
我挥手道:“不用多礼,等到小顺子来了再说,也免得你要说两遍,公主知道这件事情么?”
董缺道:“公主没有多问,不过命属下带来家书。”说着递上一封书信,趁着小顺子还没有到来,我展开书信,长乐并不知道天机阁和锦绣盟的事情,也从不会过问我身边的这些神秘人物,所以信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提及霍琮学业进步很快,柔蓝跟他一起读书,已经不是从前那样贪玩,慎儿活泼可爱,家中并无事端。可是我能够感觉到字里行间的淡淡忧虑,毕竟夫妻数年,有些事情虽然没有和他说起,可是需要董缺亲自来见我,想必公主也知道发生了些不妥的事情。
我看过书信,心中已经平静下来,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紧张都是没有用处的,过了一会儿,小顺子掀帘而入,前些日子秋玉飞行刺,虽然是我有心放水,可是小顺子还是很不满虎赍卫士应对绝顶高手的能力,所以这些日子一有空闲就在他们的营地和他们过招,就是晚上经常也给某些人特训,我常常看见身边的卫士鼻青脸肿,也有些同情,不过想到秋玉飞不过是魔宗小弟子,他上面还有高手,我就不说什么了,只是送去上好的伤药给他们。小顺子走到我身边,目光瞧向董缺,冷冷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董缺道:“属下接到陈先生传书,庆王在东川铲除异己,除了倾向朝廷的文武官员之外,明鉴司在庆王身边的秘谍已经被揭穿身份,十四人被格杀,两人投降,只有一人逃走,庆王假称捉拿南楚秘谍,大索东川,那人已经被陈先生救下,不过我们和明鉴司并无合作,而且庆王封锁很严,陈先生不想冒险,只得将那人软禁起来,那人不知道我们身份,也不肯托我们相助送情报到雍都。而且庆王近来对原蜀国遗臣和反抗势力更加礼敬,还有使者找上锦绣盟,要求我们归顺,他答应扶立蜀王之子为王,重立蜀国。”
我皱眉道:“蜀王家眷不是都在雍都么?”
董缺摇头道:“庆王信使说当日蜀王归降之前,金莲夫人让两个怀孕宫女带着信物逃走,翼望为蜀王留下血脉,其中一个宫女后来果然生了男孩,据说已经落到庆王手中,庆王信使声称他们持有蜀王的身份信物,证明那男孩的身份。庆王信使许诺,庆王将立下血誓,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