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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他伤心之下不能自制,将这惨痛之事也勾了出来。”一时之间彷徨无计,道:“此事非女色而起,我们作女子的,只怕无能为力。”忽灵光一闪,“有了,这事应跟哥哥说一下,让他来想办法。”
燕儿心下皱眉,想:“这一来,长孙无忌岂不是将李世民最要命之处也抓住了?以后他要控制世民,岂不是易如反掌?那还有谁能制服得住他?”但转念一想,除此之外确是再无良策。在外臣之中,还有谁跟李世民的关系能比长孙无忌更亲密?若说李世民肯让谁知道他这秘密,那就只有长孙无忌了;若说谁能想出解治李世民这心病的法子,也只有长孙无忌了。无可奈何的道:“眼下情势,确实只有求助于令兄了。”
长孙无垢站起来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召哥哥来商议此事。无论如何明晚之前一定得琢磨出一个法子来。世民是再也受不住连续第四晚这噩梦的侵袭了。”
只一顿饭的功夫,长孙无忌已在密室和妹妹坐在一起。长孙无垢将燕儿的话转述了一遍,把她和燕儿商量的事情也说了。
长孙无忌骇然浩叹道:“怪不得,怪不得!这几天我总觉得世民跟平日有些不同,老是寒着脸不怎么说话,只是听我们说。我还道他是当皇帝当得久了,渐渐有些摆架子了,想不到他夜里受这等煎熬,白天还硬挺着不露半句口风。唉,他也真是了得!这么多天来谁都没看出他半点破绽。我见他处事还是一样的有条不紊、精明强干,竟也没起疑心,若不是你来跟我说,我还一无所知呢。”言下竟是有些自怨自艾,觉得自己向来自负对李世民的腑肺洞若观火,今番竟看走了眼,真是失策!
长孙无垢道:“哥哥,这件事该怎么办呢?再这样下去,世民一定命不久矣。蕊儿那事我可以设法办妥。但……其他那二人怎么办呢?”
长孙无忌在室中踱步良久,摇头道:“我看他这病,永远也不能治好!”
长孙无垢惊道:“为什么?”
“他这病是由亲手射杀李建成而起,而今他们不死也死了,难道还能死而复活不成?他这弑兄杀弟、屠灭诸侄之罪已犯下,无论如何都不能挽回。既是如此,这心中的郁结又岂能消去?这心病又岂能治愈?这是他终生都洗不脱的罪孽、一辈子都要承受的折磨!”
长孙无垢怔立当地,半晌才道:“那么……他是救不了啦?他就非要夜夜这么给这噩梦折磨、给这厉鬼缠身,直至疯狂而死?”
“那倒不然。”长孙无忌坐回案边,双手虚按,“病虽不可根治,却可以压下去不让它发作出来。”
“此话何解?”
“他杀了李建成、李元吉后,这心中的惊恐惧怕已经有了,但不是一直都压在心底没发作出来吗?只因这吉儿忽然舍他而去,才令他心志崩溃、一发不可收拾。我们若能助他重获勇气,将这惊惧之念压回心底去,自然就不会再作这噩梦,又可行若无事了。”
长孙无垢皱眉道:“这道理谁不懂呢?但怎能助他不再作这噩梦?”
“他屡屡梦鬼,那是邪气、阴气太盛之象。若找正气、煞气重的人宿卫宫中,想必就可以驱鬼逐妖。”
长孙无垢瞪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之色,道:“你这话怎地活脱象个茅山道士?哥哥饱读诗书,岂会不知‘子不曰怪、神、乱、力’这话?鬼神之道,虚无飘渺,岂可信之?”
长孙无忌微微一笑,道:“世民这不是心病吗?心病本就是虚无飘渺之病,要对症下药,便也应用虚无飘渺之法。如今治的又不是你我之病,我们信不信鬼神有什么要紧?只要世民信,那就行了。”
长孙无垢摇头道:“世民也是不信这一套的。”
“他以前胸怀朗朗、心无隐私,当然不信;但现在内有隐痛,正当草木皆兵、杯弓蛇影之际,他就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这虚无飘渺之事,本来就是‘信则灵、不信则不灵’,只怕真能收到奇效呢。”见长孙无垢仍是不搭嘴,又道:“再说,事到如今,可谓‘死马当活马医’,若不试试这法子,他就非死不可了。若这法子不成,那是天意如此,非人力可及;若是成了,可就什么都好办了。”
长孙无垢叹道:“哥哥说的是理。那么,该找谁来宿卫宫中才能以正气、煞气吓退妖魔鬼怪呢?”
“秦琼秦叔宝相貌堂堂、正气凛然,由他来宿卫宫中,那是再好不过了。此外尉迟恭尉迟敬德,一副凶神恶煞之相,煞气最重,定能教小鬼回避。他二人向来忠于世民,稳重可靠,不会将这等隐秘之事随便张扬出去。除了他们,再难找到更好的人选。就由他们二人轮流当值好了。”
“目下只有这么办了。那么哥哥快去跟他二人悄悄的说这件事,明晚就得将此事办好。”
次日夜里,宫中后门悄然而开,一乘小轿将故齐王妃杨蕊儿抬了进去;前门则是秦琼全副披挂、手执双锏的守卫。那晚果然一夜无事,再也听不到李世民惊梦尖叫。第二晚,轮到尉迟恭守夜,李世民也是睡得安稳香甜,再无异闻。如是者一连数夜都平安渡过,知情众人俱各欣喜。
过了十日八日,再没有邪崇之事出现,秦琼、尉迟恭二人便不再通宵守卫,各回府中安歇。说来也怪,他二将一不守夜,李世民又连作噩梦,邪崇复生。但二人终究不能长此以往的守下去啊。最后又是长孙无忌想出妙计,命画师描下二将的相貌,挂在寝殿两扇门的一左一右,居然亦生奇效,震慑大小鬼怪,宫中从此不复再现邪崇。
这事本是瞒得密不透风、滴水不漏,但不知怎的终于还是流传到民间。愚夫愚妇竞相画下秦琼、尉迟恭二人之像,贴在门上,拜为驱邪避祸之神,“贴门神”的风俗由此而起。此乃后话,无庸多提了。
春去秋来,燕往雁归,眨眼弹指之间三年已匆匆而逝。在漠北突利的御帐之南,有一个小小的帐幕,这时幕帘斜牵起一角,淡淡的夕阳从那一角射进去,落在一个女子的脸上。这里虽是突厥的地方,那女子却是一身汉人的装束,正靠在一根撑持着帐幕的木桩上,眺望着天地相交的一线。
她自然就是杨吉儿了。
这时正是隆冬之际,大雪过后天上少有的放了睛。太阳挂在天边一角,显得有些儿有气无力,只给茫茫白雪染了一层金黄,却觉不出暖意来。
还有两个月多一点,便又是除夕了。
吉儿合上眼,脑中马上涌现出童年时所见的除夕夜的盛况:宫中烧起好几堆松香,火光烛天之余还浓香扑鼻。到处张灯结彩,不仅窗格、飞檐上都挂了彩灯,连树枝上也系满了丝绦。
那一年,父皇在赏雪时忽长叹一声:“朕虽为人间至尊,却也无能左右天时,使春花冬开啊!”马上便有凑趣的宫人妃嫔连夜的用各色绸缎裁剪出四时花卉和各种绿叶,绑在光秃秃的树枝上,放眼望去只见“花红叶绿”,点缀在皑皑白雪之中,蔚为奇观。父皇大为高兴,但仍感不足,道:“有花有叶,美则美矣,只是花叶俱是死物,少了生气。”那些宫人妃嫔竟又想出妙法,用薄纱裁制成蝴蝶、蜻蜒、萤火虫等物,唤来灵工巧匠在其中加上机括,上了发条后便能振翅飞上一忽儿。又有聪明的宫人将这些东西制成“孔明灯”,在中间点上烛火,便可使之冉冉升上半空。大家都事先不声张出来,到父皇夜里欢宴时,才忽地将灯烛都灭了,升起一盏盏“孔明灯”,向四面八方飞出各种纱制的小昆虫。霎时只见灯火点点,“小昆虫”四处飞动,真是赏心悦目、美不胜收!
吉儿回想着这一切,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但忽想到:“听说那一年天气奇寒,不少百姓都没衣穿、没火烧,冷死了很多人。父皇宫中有这么多绸缎衣物不拿出来救救这些可怜的人儿,却用来制这等暖不了身、饱不了肚的玩意儿。这事传入民间,惹起了很大的民愤。父皇只贪一时耳目声色之乐,终于是丢掉了这花花江山。”她又想到:“如今的中原、如今的皇宫,大概不会再是以前我小时候那样子了吧?”
她自来了突厥之后,已绝少过问世事,在这苦寒之地,更是与中原音讯隔绝。但饶是如此,大唐那边的消息仍是如丝如缕的在不知不觉之间渗进耳来。据说李世民即位以来,中原一连三年饥荒、蝗害、水灾接踵而至,处境原是艰危之极。但他兴革除弊、励精图治,种种艰困都给一一捱了过去。灾民虽是流离失所,却无怨言,反国势日强。而四夷诸邦如新罗、高丽、百济、党项、龟兹及西域各国眼见中土日盛,纷纷遣使通好,求为臣属。这就给突厥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吉儿常听突厥人私下叹说:“中原强盛之势已成,我们却日渐衰败,这一进一退之间,已是今非昔比啊!”渭桥之盟后,突厥军虽也曾一度在边境集结兵力,但再也没能象以往那样深入中土,大唐臣服突厥之说已成痴人梦话。而对李世民的称颂却开始甚嚣尘上。吉儿每每听得有汉人到突厥境上的集市来时大赞自己的天子如何如何英明神武,开始觉得好笑,既而感到厌烦,到最后却已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了。她忍不住想:“他是什么样的人,这天下有谁比我更清楚?有朝一日我死了,还有谁能知晓他的真面目?”转念又想:“便是如今我还未死,他的真面目也已无人提起了。又有谁肯听我说上一句真话?”
正在这胡思乱想之际,忽听得远处一阵脚步声传来。她抬头一望,只见突利踉踉跄跄的向这边跑来。到得近处,更见他身上衣衫破碎,面上还带着血迹。
她吓了一大跳,忙赶上前扶住他,问:“发生什么事了?”
突利气喘吁吁的挥臂狂叫:“颉利,颉利!我誓要与他不共戴天!”
吉儿心中暗惊,扶他入帐中,取出伤药给他包扎,只见他身上斑斑驳驳的全是鞭痕,说不出的触目惊心,道:“是颉利干的?”
“除了他,还有谁?”突利咬牙切齿的道,“他命我去打回纥人,一心里却只想损耗我的兵力,交战时一兵一将都不增援我。我才没那么蠢,拼掉了自己的军队去为他争土地。回纥人一来,我马上就撤退了。那颉利却说我打了败仗,刚才叫了我去痛骂。哼,他是大汗,难道我就不是?他凭什么这般羞辱我?何况明明是他装了这陷阱来害我,难道我可以忍气吞声任他摆布愚弄?我向他反唇相讥,质问他何以不派兵马来帮我?我一支孤军怎能跟回纥人那么多兵马对阵?颉利给我驳斥得哑口无言,恼羞成怒之下竟一手执起身边的马鞭,没头没脑的便打我。当时帐中各亲王大将都在场,这么众目睽睽之下他竟对我下此辣手,他眼中还有我吗?若在这个时候还要忍他,我颜面何存?以后还有没有人拿我当可汗来对待?”
吉儿听他一口气的痛诉,暗暗叹息,道:“颉利刚才是喝了酒吧?”
“这个……”突利一下憋得满面通红,好半天才咆哮出来,“那又怎么样?他吃了酒就可以撒泼使性了吗?再这么下去,岂不是只要他喝上几杯就可以拿起刀子来杀我?我看他根本是存心要折辱我,平时还不敢公然对我怎么样,这次却故意借酒乔疯!”
吉儿不好再说什么,安抚他道:“你还是先静养一下吧。这时受了伤,再动肝火,于身子无益呢。”
突利道:“不,我不能再待下去了。我要带你一起走,马上就走!”
“什么?”吉儿大惊,“你说什么?”
“我……我在突厥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何必意气用事呢?”
“你不明白,”突利迟疑了一下,“我……我已经跟颉利撕破了脸啦!刚才他提鞭打我,我开始时还不提防,吃了他这几下,头上脸上火辣辣的痛,血也流出来了,口里腥腥甜甜的好不难受。我一气之下,夹手夺过他的鞭子,也‘噼呖啪啦’的打还他……”
吉儿全身一震,道:“什么?你……你也打了颉利?”
突利听她语气中似有责备之意,不禁心头有气,大声的道:“怎么了?我这也是错?是他先动手打我,我这才还手啊!”
“可……可他毕竟是大可汗,你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中鞭打他,岂不是惹下了杀身大祸?”
突利面色有些发白:“所以……所以我这才马上来找你,要带你一起跑啊。如今颉利正在烂醉如泥,又给我打得一时爬不起来,乘他神志未清,正是逃脱他魔掌的大好机会!”
“但这么一来你可就当不成小可汗了。只要有颉利一日在,你永远也不能回来突厥。”吉儿想到他的前景,不由得心寒若冰。
突利冷笑道:“我在这里做这小可汗也是徒有虚名,又有谁当真拿我作可汗来看待?我本来在突厥就没什么立足之地,如今一走,也不过是无家可归罢了。那颉利已不是第一次逼走我了。吉儿,你快收拾收拾跟我一起走吧。再多说下去,待那颉利酒一醒,我们就无路可逃啦!”
“但你能到哪儿去呢?”
“突厥我是决计待不下去的了。唯今之计,只有南下大唐,投奔大哥……”
“投奔李世民?”吉儿跳起来惊叫,“我决不去李世民那儿!你要找他就自己去,我这辈子是宁死也不想再见他了。”
突利急道:“吉儿,你这又何苦呢?如今天下之大,只有大哥可以保得你我周全。突厥虽是今不如昔,但在漠北、西域还是说一不二的强邦,其他蕞尔小国决计不敢冒犯颉利来收留我们。我们投奔其他人,一定会反而被他们绑回这儿来受死。只有大唐强盛,颉利决不敢兴兵入境捉拿我们,大哥也决不容他如此欺侮我们。前些时候契丹人归附大唐,颉利勃然大怒,却又不敢跟大哥争,便提议以他庇护的梁师都来交换契丹人。大哥却对他置之不理,还一举出兵兼并了梁师都。他对契丹人尚且不将他们出卖给颉利,又怎会出卖我们?”
吉儿叹道:“那梁师都是中原之内最后一股割据势力,他势单力薄,向来依附突厥,又不敢随便得罪大唐,这才苟延残喘了这么久。但纵是如此,李世民还是放不过他,早就想将他也吞并进大唐版图。那次他借口与颉利争夺契丹人,其实是要顺势灭了梁师都,又岂是真心为契丹人好?难道你没想过,他这次又会重施故技,借口庇护我们,顺势却将突厥也灭了?”
突利呆了一呆,道:“那也不是我的错!突厥败落都这今天般田地,全是颉利不好!大哥答应过我的,他一定助我登上大汗之位。他败了颉利,正好可以让我重掌汗位。”
吉儿听他如此糊涂,真不知气好还是不气好,道:“李世民怎会对你安这样的好心?他是一门心思想灭了突厥,怎会真的助你登上汗位?你这般跟颉利自相残杀,正中他的下怀。”
突利气道:“当真是这样,我又有什么办法?是颉利容不下我,可不是我忍不了颉利!投奔大哥,就算亡了国,至少还可活命;留在这里,一时三刻之间就会给颉利杀了。突厥便是不亡,也不过是给颉利占着,那岂不是白白让他得了便宜去?”
吉儿听他口气,简直是宁可突厥亡在李世民手上,也决不愿颉利坐稳那汗位,心中不觉淡了,知道自己多说也是无用。更何况自己是汉人,又怎能极力劝说突利为对付汉人而与突厥的大汗和解呢?当下只说:“你既坚决要走,我也无话可说,那就请便吧。”
突利一惊,道:“你……你不跟我一起走?”
吉儿摇摇头,道:“我已下了决心,今生今世都不再回长安李世民那儿去!”
突利听她如此斩钉截铁,不觉茫然失措。他满心里想劝她改变主意,但他对吉儿敬若天人,一生之中从来只有听从她的,可不知道怎么能扭转她的心志,不由得抓耳挠腮,好不烦恼。
吉儿道:“你不是说颉利很快就会来吗?怎么还不快走?迟了可就来不及啦。”
“那你怎么办?颉利来到时找不着我,一怒之下将火气发在你头上,这……这可不是害了你?”
吉儿淡淡的道:“他若真要对付我,我自然会抢先自行了断,不会让他有羞辱我的机会。”
“那怎么行?”突利跳起来道,“我怎能抛下你在这里等死,自己却去逃生?”
“你便是留下,难道又能保得住我的性命?早在多年之前,我便该撒手尘寰,能偷生这许多年,算是占了便宜。今天才死,已是天可怜见,我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这……这……”突利张口结舌了好一会儿,忽道:“好,我不走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吉儿心头一震。
“我一个人逃了出去,孤零零的活着,那有什么意思?倒不如跟你在这里一块儿死。”
吉儿心中一阵激荡,轻声道:“突利,你不必这样为我的。我……我已欠了你太多。”
突利面上一阵绯红,道:“你不要这么说嘛!我自知在你心中,终是及不上大哥。但你可知道,至少我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