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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塔斯肯搬动着卢克瘫软的身躯,将这个失去知觉的青年扔到飞车旁边的一个石堆上,立即加入他的同伙,争先恐后地挤进敞开的飞车里去。
他们将车内的物资和备用部件四处乱扔。几个塔斯肯因为一份珍贵的战利品而争斗起来。这才使他们的劫掠暂停片刻。
突然,那些塔斯肯停止了争夺,以惊人的速度溶化到周围的沙漠景物之中,隐蔽起来,惊恐地向四处张望。
一股微风在峡谷里口荡。从西边远处传来一阵嚎叫声,在峡壁表面飞着一只嗡鸣的雄蜂,它落在一片丑怪的鳞石上,紧张地上下爬动。
沙民又迟疑了片刻。突然,他们一边惊恐地叫喊着,一边狂奔着逃离那惹人注目的陆上飞车。
接着又传来了一声颤抖的嚎叫,比上次更近了。此时,那些沙民跟等候着的巴恩撒还有一段距离。巴恩撒同样紧张地哞哞叫,用力地曳着系在身上的绳予。
尽管阿图并不明白这嚎叫的含义,但他仍然拼命地朝一个几乎可以说是岩洞的石缝里挤。隆隆的嚎叫声更近了。从沙民的反应判断,发出这嚎叫声的一定是一种可怕得超出想象的怪物,一个凶杀成性的怪物。而且,它也许并不具备分辨可食的有机物和不可食的机器的能力。
塔斯肯们几分钟前瓜分陆上飞车的地方一片寂静,连他们逃走时扬起的沙尘也消散了。
阿图·迪图关上了所有的辅助性电路,以便尽量减少响声和灯光。这时,渐渐可以听到一种越来越近的悉簌声。一个怪物出现在附近的一个沙丘丘顶上,朝着陆上飞车移动。
五
这个怪物身材窝大,但并不狰狞可怕。阿图内心的反应是皱了皱眉,检查了一下视觉传感器,并且重新启动体内的各种机械和电路。
这怪物看上去很像一个老头儿,他身穿一件宽松的长袍,肩披一顶破旧的斗篷。长袍上悬挂着几条小带,几个小包,还有几伴不知做什么阳的小器具。阿图向怒人走来的方向搜寻了一下。并不见有恶魔追赶的迹象。老人也并不显得惊惶失措。事实上,阿图倒觉得他欣欣然面有喜色。
这位奇怪的不速之客的苍老面颜和满是沙尘的衣服融为一体,胡须也和胸前织物的松散线头混杂在一起,简直无法将两者区分开来。
一种和沙漠上遇然不同的潮湿和严寒的气候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一只鹰钩鼻子宛如巨石突出在纵横起伏的皱纹和伤痕之中,似乎时时在警惕地嗅着什么。鼻两旁的眼睛如同蔚蓝色的液体一般清澈柔和。老人透过沙尘和胡须微微一笑,眯眼看着静静躺在陆上飞车旁边的那个瘫软的身躯。
虽然阿图亲耳听到了那嚎叫声,但他以实用主义的态度撇开了这个事实。他确信沙民是受了某种幻觉的蒙骗;同时他也确信,这个陌生人对卢克并无恶意。阿图稍稍挪动了一下身子,想找个更好的观察角度。不巧,碰动了一块小石子,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这声音几乎连阿图的电子感受器都觉察不出来,然而那人却好像挨了一枪似的骤然扭转身来。他直盯着阿图藏声的石缝,仍然和蔼地微笑着。
“喂!”他用一种高兴得令人吃惊的低沉嗓音喊道。“到这边来,我的小朋友,不要害怕。”
这声音是友好的,使人疑虑全消。在这样的荒野上,虽然是跟一个陌生人交往。但无论如何比单枪匹马、孑然一身强。阿图摇摇摆摆地走到阳光下面,向瘫软地伸开四肢躺在地上的卢克走去。他斜倾着圆桶般的身躯,仔细查看卢克软绵绵的身体,从体内发出一阵担忧的嘘嘘声和嘟嘟声。
那老头走过来在卢克身旁弯下腰,伸手摸了摸卢克的前额,然后又摸了摸太阳穴。不一会儿,这个失去知觉的年轻人像在梦中一样动了一下,又咕哝了两声。
“不要担心,”老人告诉阿图,“他会好起来的。”
仿佛是要证实这个判断,卢克眨了眨双眼,茫然不解地凝视着上方。轻声而含混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安静地躺着吧,孩子。”老人一面屈腿往自己的脚后跟上一坐,一面说,“你今天够忙的了。”他孩子似的又一次咧开嘴笑了,说,“你真幸运,你的头还在身子上。”
卢克向四周望了望,他的目光落到那俯视着他的苍老的脸上,他认出了眼前的老人,这使他奇迹般地清醒过来。
“贝恩……一定是贝恩!”突然恢复的记忆使他害怕地向四周张望了一下。但现在沙民已经无影无踪了。他慢慢地坐起身来说:“贝恩·克诺比,我见到你很高兴。”
老人站起来,眺望着峡谷的底部和上面起伏的峡壁顶,一只脚踢弄着沙子,说:“这片琼德兰沙漠是不能随便来旅行的。来试探塔斯肯好客程度的人都是误入险徒的旅行者。”他又把目光转到他的病人身上。“告诉我,年轻人,是什么使你跑出这样远,来到这片偏僻的荒野上?”
卢克指着阿图说:“是这个小机器人,他说他在寻找以前的主人。当时我还以为他是疯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忠诚的机器人。他为了重归故主,一往无前,不顾一切,甚至对我采用了欺骗手段。”
卢克抬眼看着老人继续说:“他自称是一个叫欧比—旺·克诺比的人的财产。”卢克紧紧地盯着老人,但老人没有任何反应。“他是你的亲戚吗?我叔叔认为真有其人。或者他不过是一种幻象,是杂乱信息误人机器人的主存储库引起的。”
老人象在追忆往事,皱了皱眉头,心不在焉地捋着蓬乱的胡子,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
“欧比—旺·克诺比,”他反复念着这名字。“欧比—旺……瞧,我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很久,很久了,真奇怪!”
“我叔叔说他已经死了。”卢克想帮助他回忆。
“噢。他没有死!”克诺比脱口而出地纠正他说,“还没死,还没有。”
卢克激动地爬到他的脚下,把“塔斯肯袭击者”全忘了。
“那么你认识他?”
他那长满胡须的皱脸浮现出一种不寻常的孩子般的微笑
“我当然认识他;他就是我。正象你可能怀疑过的那样,卢克。不过,从你还没出生的时候起,我就一直没有再用欧比—旺这个名字了。”
卢克试探地指着阿图说:“那么,就象这个机器人自己所说的那样,他是属于你的?”
克诺比看着那默不作声的机器人,并不想掩饰自己的迷惑不解。他承认说:“啊,这可真令人奇怪了。我似乎并不记得有过一个机器人,更不要说是个现代化的阿图装置。太有趣了!太有趣了!”
突然,不知什么东西把老头的注意力引到了附近的峭壁悬崖上。“我想咱们还是用用你的陆上飞车吧。沙民很容易受惊,但他们会很快地搬了援兵卷土重来的。陆上飞车是个宝贝,可不要轻易放弃,况且他们毕竟不是加哇。”
克诺比用一种奇怪的方式,把双手捂在嘴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发出一声神秘可怖的嚎叫,吓得卢克跳了起来。“这应该可以使任何懒散的东西再跑上一阵子了。”老头得意地说。
“这是克赖伊特毒龙的叫声啊!”卢克惊讶得目瞪口呆,“你是怎样发出这种叫声的?”
“以后我会告诉你的,孩子。这并不很难学,只要用正确的姿势,有一副好用的声带和足够的肺活量。假如你是一个帝国官僚,我倒可以马上教你,可惜你不是。”他又一次向悬崖峭壁扫了一眼,说:“另处,我认为现在也不是学习这个的时候,这里也不是学习这个的地方。”
“我并不坚持现在学。”卢克揉了揉后脑勺说,“让我们出发吧!”
卢克的话音刚落,阿图就悲哀地嘟嘟叫起来。还飞快地转过身去。卢克不会翻译机器人的电子叫声,但他突然领悟了这叫声的含意,“斯锐匹欧!”卢克忧虑地喊起来。这时阿图正以尽可能快的速度朝着和陆上飞车相反的方向跑。卢克说:“咱们跟着他,贝恩!”
小机器人带着他们跑到一个大沙坑的边沿停了下来,向下指着,发出悲哀的尖叫声。卢克看清了阿图所指的地方。他们小心翼翼地顺滑溜的沙坡往下走。克诺比毫不费力地跟在后头。
斯锐匹欧躺在他滚下来的那个陡坡底下,摔得遍体鳞伤,
一只车臂摔断了,曲扭着,脱落在不远的地方。
“斯锐匹欧!”卢克呼唤着。但没有回响。摇晃他也未能使他苏醒。卢克打开机器人后背的一块板,把一个暗藏的开关连续拨弄了几次,开始听到一阵低低的嗡嗡叫声,时断时续。最后变成正常的颤动。
斯锐匹欧用他那只还连在身子上的手臂撑着打了个滚,坐了起来。“我在哪儿?”他自言自语他说,他的光感受器渐渐清晰起来,他认出了卢克。“噢,对不起,先生,我一定是失足了。”
“你很走运,你的每条主电路还可以工作。”卢克告诉他。接着又心情紧张地望着山顶说,“你能站起来吗?我们必须赶在沙民回来之前离开这里。”
斯锐匹欧刚一挣扎,伺眼电动机就不正常地叫起来。“我想我是没法走了。你们走吧,卢克老爷。不必因为我而耽误了自己。我已经完蛋了。”
“不,你没完!”卢克急忙说,不禁被新结识的这个机器人所感动。斯锐匹欧不是卢克平日打惯交道的那种沉默寡言的农业机器人。“你说了些什么呀?”卢克说。
“可这是合乎逻辑的啊!”斯锐匹欧对他说。
卢克气愤地摇着头说:“失败主义者!”
在卢克和贝恩·克诺比的帮助下,这个伤残的机器人挣扎着站起来。阿图在坑边注视着他们。
爬了一半坡,克诺比停下步来,他怀疑地用鼻于吸了口气说:“快!我的孩子。他们又在前进了。”
卢克注视着周围的山石,一边留意自己的脚步,费劲地把斯锐匹欧拉出了沙坑。
贝恩·克诺比隐蔽得很好的山洞是按照斯巴达方式装饰布置起来的,虽然简朴,但还舒适。不过,它的风格反映了主人古怪的折衷主义的情趣,是大多数人所不喜欢的。作为起居室用的地方是十分简朴的,表明主人所注重的是精神上的而不是肉体上的舒适。
他们成功地在“塔斯肯袭击着”的援兵赶到之前撤出了峡谷。在克诺比的指点下,卢克驾着飞车,故意东弯西拐,留下一条方向难辨的痕迹,即使是具有超级嗅觉的加哇也无法跟踪。
卢克竭力抵制着克诺比山洞里那些有吸引力的怪东西的诱惑,在一个布置紧凑、设备齐全的修理间,花了几个小时想把斯锐匹欧的断臂接上。
幸好当时在剧烈的拉力作用下,过载保护器自动断开了手臂,并把电子神经和神经节封闭起来,所以并没有严重受伤。现在修复时,只需把断臂重新接在肩肿上,启动自我重接机构就行了。假如手臂折断的地方不在关节部位,而在骨头当中,那么这样的断肢再植除工厂之外是无能为力的。
在卢克工作时,克诺比的注意力集中在阿图·迪图身上。矮墩墩的机器人驯服地坐在山洞中冰冷的地上,老头俯身用手拨弄着它的金属内脏。最后,老人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直起身来。他关上机器人圆脑袋上敞开的面板,说:“好了,我的小朋友,让我们看看你究竟是谁,来自何方。”
卢克本来也快干完自己的活计,克诺比的话一下子把他从修理间吸引了过来。“我看到过一部分信息,”他开始说,“并且我……”
一幅非常动人的人影又一次从小机器人的正面投射到空中。卢克立刻停止了讲话,那人影不可思议的俊美使他再一次为之倾倒。
“是的,这就对了。”克诺比沉思地轻声说。
影象依然很不稳定,这表明录象磁带是仓促录制的,但卢克钦佩地注意到,这次的影象比过去清晰得多。显而易见,克诺比在比清除沙漠上的尸骸更为具体的事情上是很内行的。
“欧比—旺·克诺比将军,”影象以甜美的声音倾诉,“我以阿尔德兰星球和‘恢复古老共和国联盟’的名义和您讲话。我奉父亲贝尔·奥加纳——阿尔德兰系总督和第一主席之命,前来打搅您宁静的隐居。”
克诺比静静聆听着这番郑重其事的倾诉,而卢克则双眼圆睁,眼球几乎从眼眶里滚出来。
“将军,许多年前,”那声音继续说,“你曾在克洛恩战争中为老共和国建树过功勋。
现在我父亲请求您,在我们最绝望的时刻再度帮助我们。他希望您前往阿尔德兰和他会合,您务必到那里去。
“我感到抱歉的是,我不能亲自前来向您转达我父亲的请求。我的使命本来是要亲自会见您的,但失败了。因此我只好求助于这种间接的联络方式。
“关系到阿尔德兰生死存亡的情报已经转存到阿图·迪图的电脑之中。我父亲知道怎样将情报取出。我恳求您把这机器人安全地送达阿尔德兰。”
她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下去。此刻,她的话语急促,不象刚才那么平静了。“你必须帮助我,欧比—旺,克诺比,你是我最后的希望。我将会被帝国的士兵抓住,但他们是不能从我这儿了解到任何情况的。需要了解的事全都存在这个机器人的记忆单元里了。不要使我们失望,欧比—旺·克诺比!不要使我失望!”
一朵小小的三维静电干扰的云团取代了精美的立体形象,接着,静电干扰云团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阿图·迪图满怀期待地抬眼望着克诺比。
卢克的思想象塘水里掺了汽油一样,混乱极了。为了使自己镇静下来,他的注意力转向沉静地坐在一旁的身影。
啊!这老人,这疯狂的术士,这从他记事时起他叔叔和其他所有人都莫不知晓的沙漠游民和十足的怪人!
如果说,那个陌生女子刚才向着山洞里清凉的空气说出的那番惶恐焦急的话语对克诺比有所触动的话,从他的外表是丝毫看不出来的。相反,他背靠着石壁,沉思地捋着胡须,不动声色地慢腾腾地吸着那支造型奇特、铬层已失去光泽的水烟筒。
卢克眼前又浮现出那质朴而又可爱的形象。“她是那么……那么……”他是干农活出身的,一时想不出用什么适当的词来形容她。猛然,他记起她刚才讲话中提到的一件事,这使他怀疑疑地凝望着这位老人。“克诺比将军,你参加过克洛恩战争,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卢克说。
“嗯,是的,”克诺比漫不经心地应答道,就象是在闲谈炖肉的烹饪法一样。“我想这有些年头了。我曾经是一个杰迪骑士,象……”他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人,接着说,“象你父亲。”
“一个杰迪骑士?!”卢克重复说。突然他脸上露出困惑不解的神色。“但我父亲没有参加过克洛恩战争呀。他不是骑士,他是一个运货飞船的驾驶员。”
克诺比含着水烟筒,嘴边浮现出微笑说:“但这是你叔叔告诉你的。”他的注意力突然转到其它什么地方。“欧文·拉尔斯不同意你父亲的思想倾向和人生哲学。他认为你父亲应该呆在塔图因,而不要去卷入……”你又似乎冷淡地,耸了耸肩。“唉,他认为你父亲应该留下,专心照管自己的农活。”
卢克没有说话,他紧绷着身体倾听着老人叙述他父亲的身世。过去他只从他叔叔那儿听说过,而且那是被歪曲了的。
“欧文常常担心你父亲的冒险生涯会影响你,使你脱离安克赫德。”他遗憾地慢慢摇着头,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你父亲恐怕天生就不是个干农活的。”
“卢克转身走开。他又继续去清除斯锐匹欧伤口已经愈合了的金属外壳里最后的沙粒。
“要是我以前就了解他该多好!”
他喃喃地自语了一声。
“他是我有生以来认识的最好的飞行员,”克诺比继续说,“一个机智的战士。他的‘力’……本能很强。”克诺比一下子显得苍老起来。“他还是我的好朋友。”
刹那间,老人又恢复了他那天生的幽默感,象孩子似的眨动着双眼说:我知道你自己也是一名相当不错的驾驶员。飞行和航海虽然不能遗传,但造就一名优秀的小飞船驾驶员所需要的许多素质却是能遗传的。你已经从你父亲那里继承了这些素质。当然,就是一只鸭子,也还得先教它,才会游水。“
“什么鸭子?”卢克好奇地问。
“那是小事,你别管了。你知道,在各方面你都很象你父亲。”克诺比直率地打量着卢克,使卢克感到局促不安。“比起上次见到你,你已经长大了许多。”
对此卢克无言以对。克诺比又陷入沉思之中,卢克默默地等待着。不一会儿,那老头从沉思中醒悟过来,显然他已做出了重大决定。
“所有这些都提醒了我,”他装出一副偶然想起的模样,“我这里有一件东西给你。”
他站起来,走到一个庞大的、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