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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游戏-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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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我说完,用余光去扫视他。他四十五岁左右,短短的灰头发,蓝眼睛。身板笔直。今天听他两次说话,给我的感觉他是朋友而不是敌人。也许我应该试着和他成为朋友,但他似乎又跟科恩过于步调一致。
  电梯突然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略停一下之后,接着开始向左侧移动。“电梯还能往侧面走?”我问。
  “是的,在十三区地下,有一个完整的电梯网。这条线路正好位于通向第五空降平台的通道上方。现在我们正向机库走。”机库,地牢,特防部,还有长庄稼的地方,发电的地方,净化水和空气的地方。“十三区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也谈不上,我们基本上是直接从别人手里接管的这个地方,尽量让各部分都运转起来。”
  又是咯嗒咯嗒的声音,接着我们又开始向下行,只走了一两层,门打开了,我们来到了机库。
  “噢!”看到眼前的情景,我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感叹。一排排各种各样的飞机停放在这里,“这些也是你们接管的吗?”“有些是我们制造的,有些属于原凯匹特空军,当然,那些飞机已经进行了升级改造。”博格斯说。
  对十三区的仇恨又从我的心口涌上来,“这么说,你们什么都有,却眼看着别的区对凯匹特没有丝毫反抗能力而坐视不管。”
  “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反驳道,“我们也直到最近才有了反击的能力,以前连生存问题都难以解决。当我们推翻了凯匹特统治,处决了那些凯匹特人之后,没有几个人懂得飞行。我们可以用核武器摧毁他们,但总有更严峻的问题等着我们:如果对凯匹特使用核武器,那么还有什么人能生存下来?”
  “你们这么说跟皮塔的说法很接近,可你们都管他叫叛徒。”我反唇相讥。
  “那是因为他呼吁停火了。你也注意到了双方都没有使用核武器,我们之间进行的还是传统意义上的战争。这边走,伊夫狄恩战士。”博格斯说,边用手指着一架较小的直升机。
  我登上飞机,发现里面有摄制组人员和许多录像设备。每个人都穿上了十三区的黑灰色连体军装,甚至黑密斯,但他好像对那衣服的厚衣领不太满意。
  富尔维亚·卡杜急匆匆地赶过来,她看到我把脸上化的妆都洗掉时,失望地叹了口气,“辛辛苦苦弄了半天,都冲到下水道了。我不是在责怪你,凯特尼斯,但不是每个人生来就长着上镜的脸蛋。比如说他吧,”她抓住正跟普鲁塔什说话的盖尔,让他转过身来面对着我们。“他不英俊吗?”
  盖尔穿上军服确实挺英俊,我想。可因为我们复杂的过去,我俩都涨红了脸。我正想说点诙谐的话把这茬岔过去,这时博格斯突然插进来说:“哎呀,别指望我们有多漂亮,我刚才还看见芬尼克·奥迪尔,他只穿条内裤嘞。”我知道我对博格斯的好感肯定会延续下去。
  飞机上传来即将起飞的提示语,我系好安全带,紧挨着盖尔坐下,我的对面是黑密斯和普鲁塔什。我们的飞机在一个个迷宫似的地下隧道里滑行,最后来到一个平台。一种起降装置将飞机缓缓托到地面上。猛然间,眼前豁然开朗,我们已来到一片林地。之后,飞机飞离平台,冲入云端。
  至此,我此次行动的一系列策划活动已告结束。接下来在八区要面临什么样的境况,我不得而知。事实上,我对整个战事所知不多,究竟要花多大的代价去赢得这场战争,我们赢了又会怎样,都不清楚。
  对目前的战事,普鲁塔什用直白的语言给我说明了一下。首先,目前除二区之外,其他各区都已经展开了对凯匹特的反抗斗争。二区尽管也参加饥饿游戏,但它与凯匹特的关系很特殊,二区得到的食物较多,生活条件也略好。在黑暗时期和十三区陷落之后,二区成为凯匹特新的防御中心。但对外,它只是生产矿石的区,就如同十三区对外称是生产石墨的区。但实际上,二区生产武器,训练治安警,甚至成为输送治安警的基地。
  “你是说……有些治安警是在二区出生的?”我问道,“我原以为他们都是从凯匹特来的。”
  普鲁塔什点点头:“你可以这样认为,有些治安警确实来自凯匹特,但以凯匹特的人口,维持不了这么庞大的治安部队,另外,在凯匹特招募治安警,去让他们到各辖区过一种枯燥乏味的生活,这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个问题。治安警的服役年限是二十年,不允许结婚,不允许生孩子。有些人花钱也要当治安警,为了荣耀什么的,其他人则认为当治安警比挨罚强。例如,加入治安警可以免去债务,凯匹特有许多人债务缠身。但并非所有的人都适合于服役。因此二区成为凯匹特的兵源地。对于他们而言,这也是逃离穷困生活和采石场艰苦劳动的一种途径。他们从小就接受士兵式的教育。你也看到他们的孩子们多么积极地参加饥饿游戏,自愿去当‘贡品’。”
  加图和格拉芙。布鲁托和伊诺贝丽。我了解他们对杀戮的急切和渴望。“那么其他各辖区现在都和我们在同一战线上?”我问。“是的。我们的目标就是接管各辖区,最后夺取二区,切断凯匹特的生命线。最后,当凯匹特力量被削弱后,我们再将其攻破。到那时,又会出现新的挑战,但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嘛。”普鲁塔什说。
  “如果我们赢了,谁来管理政府?”盖尔问。
  “每个人都可以。”普鲁塔什对他说,“我们将建立共和国,每个区都可以选出自己的代表,代表本区的利益,在政府中发出自己的声音。不要一脸的怀疑,以前有过先例。”
  “在书里。”黑密斯嘟囔了一句。
  “在历史书里。如果我们的祖先能做到,那么,我们也能做到。”普鲁塔什说。
  说实在的,我们的祖先也没什么好吹嘘的,瞧他们给我们留下的这个烂摊子,战争频仍,山河破碎。显然,他们并不在乎自己的后代是否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但是,建立共和国的新观念似乎可以改善我们目前政府的状态。
  “要是我们输了呢?”我问。
  “要是我们输了?”普鲁塔什眼望着飞机外面的流云,脸上浮上了一丝自嘲的微笑,“那我想明年的饥饿游戏一定会非常令人难忘。这倒提醒了我。”他从背心里掏出一个小瓶,把几粒深紫色的药片倒在手上,递给我们,“我们以你的名义命名它为索命果,凯特尼斯。我们这些反抗者谁也不能被抓住,但我保证,吃了它绝对没有痛苦的。”
  我拿起一粒药片,不知该放在哪里。普鲁塔什指指我左肩膀前侧。我仔细看了看,那里有一个小兜,可以把药粒安全地放进去,外面又看不见。即使我的手被绑住,我也能伸出嘴巴,把它咬住。
  西纳,似乎已经考虑到所有的细节。
  第一篇 余烬 7、愤怒的弓箭
  直升机在空中盘旋,迅速降落到了八区郊外的一条马路上。几乎同时,飞机门打开,梯子放下,我们从机舱出来,踏上外面的沥青地面,待最后一个人脚一落地,梯子就收了回去,飞机迅速起飞,随即从视线里消失了。由盖尔、博格斯和另外两个士兵组成的一队保镖跟随着我;摄制组则由四名成员构成,两名魁梧的凯匹特摄影师,他们随身携带着沉重的像昆虫甲壳般的移动摄像机;一个名叫克蕾西达的女导演,头发剃得极短、头皮上有绿色藤条纹饰;还有一个名叫麦萨拉的清瘦的年轻男子是她的助理,耳朵上戴着好几副耳环。仔细观察,我发现他的舌头也打了洞,上面有一个弹球般大小的银饰钮。博格斯让我们迅速移动到一排仓库前,这时第二架直升机也降落了。这架飞机送来了六名医生和许多箱药品——医生穿着白大褂,一眼就能认出他们。我们跟随博格斯顺着一条狭长的小道往前走,这条道夹在两排色彩单调的灰色仓库中间,仓库的金属板墙壁锈迹斑斑,偶尔有一两个通往屋顶的梯子倚靠在上面。当我们来到大街上时,好像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在今天上午的轰炸中受伤的人被不断地抬到仓库里,他们或躺在自制的担架上,或躺在独轮手推车上,或躺在四轮车上。有的肩上绑了吊带,有的手臂打着夹板,有的流血不止,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失去知觉,他们被人们急匆匆推进仓库,仓库的门头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H。我以前在自己家的厨房也见到过类似的情形,那是妈妈在处理那些濒死的病人,而这里的病人比家里多十倍、五十倍、一百倍。我本以为来到这里会看到大批被炸毁的建筑,却没承想自己面对的却是大批肢体残缺、鲜血横流的伤者。
  这就是他们计划要给我拍摄的地方?我转过身,对博格斯说:“这样不行,我在这儿找不到状态。”
  他一定也已经看到了我眼神里的惶恐不安,他顿了一下,用手拍拍我的肩膀说:“你会的,让他们看到你,对他们来说,这比全世界所有医生都管用。”
  一个指挥受伤的人进进出出的女子看到了我,犹疑了一下,然后大跨步走了过来。她深棕色的眼睛因疲倦而稍显肿胀,身上有股汗臭味。脖子上打的绷带大概三天前就该换了,挎在背上的自动步枪的带子正好卡在她脖子上,她抖抖肩膀,把它的位置调整好,然后竖起拇指,示意医生进入仓库,医生没有说话,完全听从她的指挥。
  “这是八区的总指挥官佩拉。总指挥,这是凯特尼斯·伊夫狄恩战士。”博格斯说。
  作为一个总指挥官,她看上去很年轻,大概三十出头。但在她的声音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使你觉得任命她做指挥官并非偶然。我穿着崭新的军服站在她身边,感觉自己就像刚出壳的小鸡,懵懂无知地窥视着这世间发生的一切。
  “是的,我知道她是谁。”佩拉说,“这么说你还活着。我们一直不敢肯定。”是我听错了,还是在她的话里隐含着指责?“我自己也不敢肯定。”我说。
  “她一直在恢复当中。”博格斯敲敲他的头,“严重的脑震荡。”说着他压低了声音,“流产了,可她坚持要来看望伤员。”“喏,我们的伤员可不少。”佩拉说。
  “你觉得这能行吗?把伤员像这样都堆在这里?”盖尔皱着眉头说,“我觉得不好,一旦出现传染病,就会像野火一样蔓延开来。”
  “我想这比不管他们,让他们去死要稍稍好一点。”佩拉说。“我不是这个意思。”盖尔对她说。
  “没办法,这是我目前唯一的选择。如果你能说出什么好办法,让科恩支援我,那我洗耳恭听。”佩拉向门口挥挥手,“来吧,嘲笑鸟。不管怎样,让你的朋友进来吧。”
  我回头看了一眼我们这个怪异的组合,打起精神,跟在她后面,走进这个临时医院。一种很厚重的工厂用的幕帘从屋顶垂到地面,形成了一个很长的走廊。一排排的尸体摆放在地上,头顶正好挨着帘子,他们的脸上盖着块白布,把脸遮住了。“我们在西边离这儿几个街区远的地方正在挖公墓,可我还没腾出人手去搬运这些尸首。”佩拉说。她在帘子上找到一个裂口,一下子把它撕开。
  我的手紧紧抓住盖尔,压低声音说:“别离开我。”“我就在这儿。”他轻声说。
  我穿过帘子,扑鼻而来的恶臭令我难以忍受,所有的感官立刻受到强烈冲击,我的第一反应是赶快捂住鼻子,挡住腐肉和霉烂的亚麻布的臭味,同时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仓库里闷热难当,顶部的金属天窗已经打开,但是外面的空气无法穿透这恶浊的臭气。从天窗透进来的一缕细细的阳光是这里唯一的光源。我的眼睛慢慢适应了这里昏暗的光线,看到大批的受伤的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有的躺在行军床上,有的躺在集装箱架上,有的躺在地上。黑糊糊的苍蝇在嗡嗡地打转,受伤的人发出痛苦的呻吟,看望伤员的人在哀伤地哭泣,这混合的声音中透着无比的悲伤与忧愁。
  在十二区也没有真正的医院,所有的人都死在家里,即使如此,似乎也比死在我眼前看到的这个地方强。但我突然想起,这里的许多人已在轰炸中失去了自己的家。
  汗开始顺着我的脊背往下淌,手心里也满是汗水。我张开嘴呼吸,想把这臭味驱赶走,眼前直冒金星,好像快要晕过去了。但我突然瞥见了佩拉,她正在很近的地方看着我,好像要看出我是否够坚强,他们信任我的想法是否正确。因此我放开盖尔的手,强迫自己顺着两排床的中间往里走。
  “凯特尼斯?”从我左边传来了沙哑的叫声,在昏暗的光线里,有一只手向我伸过来。这声音给了我一丝支撑下去的力量。这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的一条腿受了伤,血已经洇湿了厚厚的绷带,上面爬满了苍蝇。痛苦写在她的脸上,但除了痛苦,她的眼神里还蕴藏着一种东西,一种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的东西。“真的是你吗?”
  “是呀,是我。”我脱口而出。
  快乐。这就是她眼睛里蕴藏的东西。在听到我的声音后,痛苦暂时消失了,心绪突然开朗起来。
  “你还活着!我们不知道,大家都说你已经……我们原来不知道!”她兴奋起来。
  “我受了重伤,但我好了,就像你,你也会好起来的。”我说。“我得告诉我弟弟!”那女人挣扎着坐起来,冲着跟她隔开几张床的人喊道,“艾迪!艾迪!她在这儿!是凯特尼斯。伊夫狄恩!”
  一个男孩,大约十二岁,转过头来看着我们。绷带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他露出来的半边嘴张开来,似乎想要喊出声来。我走到他身边,把他前额湿漉漉的头发捋到后面,轻轻地向他问了声好。他不能说话,但他的一只好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似乎要把我脸上的每一个特征都印在心底。
  在这闷热的空气中,我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一遍遍地叫起,声音传遍了医院的每一个角落。“凯特尼斯!凯特尼斯!凯特尼斯!”痛苦与哀伤的声音在退去,代之而起的是充满希望的呼喊。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到处走着,握住伸向我的手,抚摩着那些肢体残缺、不能走动的人,向每个人说:你好,你们好,很高兴见到你。这些话语是那么平常,没有激情和豪言壮语,但这没有关系。博格斯说得对。大家需要看到我,一个活生生的我,那就是希望。
  大家把手伸向我,急切地想要触摸到我。当一个受伤的人用双手捧住我的面颊时,我在心中默默地感谢道尔顿,是他建议我洗掉脸上的粉彩。如果我以凯匹特式矫饰的面容出现在大家目前,那又是多么可笑,多么不自然。我受了伤、我很疲惫、我有疤痕,这就是大家眼里真实的我,也正是如此,我才属于他们。
  尽管凯撒采访时皮塔所说的话备受争议,但很多人还是问起皮塔,他们告诉我皮塔肯定是受到胁迫才说的那些话。我在大家面前尽量显得乐观积极,但人们听说我失去了孩子还是十分难过。一个女人在我的面前哭泣,我真想把真相告诉她,告诉她这不过是一个骗局,是游戏中的一步棋。但把皮塔作为撒谎的人呈现在大家面前对他没有好处,对我也没有好处,对事业也是如此。这时我才真正了解了大家是以怎样的一颗心在保护着我,我对反抗者意味着什么。在反抗凯匹特的斗争路程上,我一直倍感孤独,但现在我明白,我并非孑然一身。千千万万的人都站在我一边。在我没有接受自己成为嘲笑鸟以前,我早成为了他们心中的嘲笑鸟。
  一种新的感觉在我的心中萌生,但直到我站到桌子上,对着所有默念着我的名字的人说再见的时候,我才清楚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那就是力量。我一直拥有它,但从来都不知道。就在我捧出毒浆果的那一瞬间,斯诺知道。当普鲁塔什从竞技场把我救出来的时候,他也知道。而且科恩现在也知道。她如此地清楚这一点,以致她需要在公众面前宣布,她并不能完全控制我。
  走出仓库时,我靠在仓库的墙壁上,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接过博格斯递给我的水。“你干得不错。”他说。
  是啊,我没有晕过去,没有呕吐,没有叫着跑开。我只是顺应着大家的情绪,表现出真实的自我而已。
  “我们拍了不少好镜头。”克蕾西达说道。我看着这个导演,脸上满是汗水,麦萨拉正在记录有关细节。我甚至已经忘了他们在拍我。
  “我没做什么,真的。”我说。
  “你应该肯定自己以前所做的事情。”博格斯说。
  我以前做过什么?我想起自己做过的事情,以及紧随其后所带来的毁灭——我的膝盖酸软,跌坐在路旁。“那些事是好坏掺杂呀。”
  “是啊,并非在所有的事上你都是完美的,但为现实所迫,你也没有办法。”博格斯说。
  盖尔蹲在我身边,摇着头说:“我真不能相信你让所有的人都触摸你,我一直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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