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踩进去,总比她踩进去好吧。”火燎原笑道,眼神里有一抹坚定,而罕见的温柔光芒,将坚定衬托得更明显。
句子里的“她”,火灿仲一开始不知道是谁,直到看见熟悉的笑容——提到八十万小姐才会有的笑,让他确定了“她”是指谁。
“为什么这么帮她?你喜欢她?”
“大哥,你也问得太直接了,我招架不住。”火燎原苦笑。
“喜欢就喜欢,一句话而已,哪有什么招架不住,我们兄弟之间还有不能明说的话吗?”
也是,他的个性直,对大哥向来有话直说,一家人嘛,说话还要拐弯抹角的,多累。
“喜欢吧。”火燎原黝黑的脸微微红了。“她总是让我觉得很有活力,不像那种一捏就死的娇娇女,她是在一个不好的家庭环境里长大的小孩,可是她很积极,不爱哭哭啼啼那套,明明个头很娇小,却不知道从哪塞进那么大的勇气和力量,我还真担心有一天她会被撑破了。每次这样想的时候,我就会有点怕怕的,就会很想……”他停顿,思索用词。
很想“帮助”她?不,帮助这两个字太浅显,不适合用在他的情绪上。
很想“鼓励”她?呿,他都觉得她冲过头了,替她捏把冷汗,还鼓励她咧?
很想“分担”?好像也不是单纯这两个字可以涵盖。
“很想干脆把她绑在身边,她跑的时候跟着她跑,在她精力用尽之前让她尽情去跑去跳,要是她跌倒了,可以第一个接住她?”火灿仲提供说法。
“对对对!就是那种不想限制她去闯去奔跑,但她要是遇到麻烦,我一定会是站在她身边的人。”火燎原咧嘴大笑,很高兴终于找到最贴切的形容。
他和火灿仲一人晃着一根食指,兄弟俩的默契好到没话说,直到看见火灿仲眼里的取笑之后,他才别扭又僵硬地弯弯食指,想粉饰太平地将它收回来。
“原来,我弟弟在恋爱了。”火灿仲好感动,盼呀盼了那么多年,燎原终于肯去爱人,这是好现象,他这个当大哥的感到无比欣慰。
“算是恋爱吗?”火燎原茫然。“恋爱不是应该像老虎那样,满脑子小花,开口闭口都是我老婆我老婆,恶烂得不管有没有其他人在场、大家看了会不会反胃想吐?我才没像老虎那样,而且乐乐更不像虎嫂温驯有女人味,我可没忘记是谁在上过床之后还一脸正经地说只是一夜情。”呿。
“上过床?手脚这么快?”火灿仲眉一挑。
啊,说溜嘴了……火燎原暗叫声惨,以他对大哥的认识,等一下大哥一定会开始拿老古板的观念对他说教,数落什么男人不能将肉体关系当游戏,性是神圣的事,男人与女人必须在心灵合一时才能享受彼此间最最私密的热情哇啦哇啦哇啦的……
果然。
火灿仲认真地叉腰,老是挂在嘴边的那一套又像放录音带一样重新倒带,每一字每一句,在火燎原十七岁摆脱处男身时就一路听到现在——
“燎原,大哥跟你说过,男人不能将肉体关系当游戏,性是很神圣的事,男人与女人必须在心灵合一时——”
火燎原急乎乎打断火灿仲的话:“大哥,我要赶快去鬼仔的赌场救人,否则陶谨慎会被活活打死!”闪人先!
再说,大哥说教的对象错了吧?
下次,下次他一定要拉着陶乐善一块来听大哥说教,让大哥教训教训那个把他当一夜情、玩弄他肉体的混蛋女孩,替他讨回公道!
鬼仔的赌场里同样烟雾弥漫,赌桌上没有赌局,只有天九牌散了满地,桌上几盘豆干海带和高梁酒,以鬼仔为首的四名男人正饮酒作乐,其中一个视线瞟向上了锁的小房间,问道:
“老大,他们真筹得出两百万来救那老家伙吗?”
鬼仔嗤笑。“筹不出来有什么关系,老家伙还有两个漂亮的女儿,抓来抵不就好了!”
从老家伙身上搜出的皮夹里虽然没有现钞,但放了一张全家福照片,照片上的日期是四年前二月十六日拍的,扣除掉老家伙之外,妇人和两个女孩都颇具姿色。他老早就打好主意,上门向陶家母女讨两百万,讨到算她们走运,讨不到的话他们就会直接押人,她们那种货色,酒店和私娼寮可是抢着要呢!
“说的也是,哈哈哈。”几个男人笑成一团,黄秽的牙咧咧淫笑。
“打扰了。”火燎原不请自来地打开铁门,吓得几个男人以为是警察上门,一个一个跳起来,发现不是穿制服的,他们才放松下来,怒瞪不速之客。
“你是谁?!”
“义仔的朋友。”火燎原轻描淡写。私人赌场多少都有戒心,所以一般只和熟识的人或老手带来的朋友赌,若不报上他们知道的人名,恐怕想多说一句话都困难。
“原来是义仔的朋友,不过你来得太晚,我们已经赌累了,不赌了。”现在是喝酒时间。
“我不是来赌的,只是找人。”
鬼仔与手下小弟互视,彼此眼神都在问:你们认识他吗?也同时得到了不认识的答案。
“我们这里应该没有你要找的人。”
“陶谨慎。”火燎原也不拐弯抹角,报上他要找的人名。
听见人质的名字,鬼仔有了警戒。“你是陶谨慎的什么人?”
“他女儿的债主。”
女儿的债主?女儿的债主上门来做什么?!
“你讨债讨到我们这里来?”想跟他们抢人质去逼陶家母女筹钱吗?!
“你们有没有痛揍陶谨慎几拳?”火燎原突然问,并且很像熟悉这个寒酸小赌场的地理位置,往关着陶谨慎的房门走去。“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代劳。”为陶乐善的眼泪教训始作俑者,他很乐意在陶谨慎肚子上烙几个拳印。
“站住!你到底上门来做什么?!”鬼仔左右两边的男人迅速挡住他,不让他靠近房门。
“我来带走陶谨慎。”火燎原的口气像在聊天气。
“我有说你可以带他走吗?!”当他鬼仔是死人,不用先打声招呼、拜个码头?!
“老大老大,我想起来他是谁了!”唯一一个站最远最沉默的手下跑近鬼仔,急促地嚷道。
他从火燎原踏进屋子后就觉得他眼熟,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直到刚刚火燎原淡然说着要带走陶谨慎时,眉宇唇间浮现出似曾相识的神情,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谁?这小子是很大条的人物吗?!”鬼仔对小弟的紧张模样啐了声。挤什么眉弄什么眼爆什么冷汗呀?!
“他是以前火老大身边的人!”小弟慌道。
鬼仔听完也变了脸色,把火燎原当妖怪似地瞪着,从头到脚再看一遍,努力在记忆中寻找属于他的版图。他没有费太多时间去挖,因为一想到当年赫赫有名的火老大,恐怖的丰功伟业一条接一条浮现,连带把那时年少的火燎原从脑海中翻了出来。
“你是那个——火老大赌赢来抵债的小鬼?!”鬼仔指着火燎原嚷,一察觉自己的动作大大不敬,急忙把抵在他眼前的手指缩回去,结巴起来。“我、我不知道你跟陶谨慎有过节,他在房间里,你要踹要揍都随你便,我们绝不干涉,请便、请便。”开玩笑,当年火燎原做过的事太可怕,就算没亲眼看过至少也听说过,白痴才有胆子惹上火燎原!
“包括带走他吗?”火燎原维持他进门前的态度,淡淡的,不愠不火。
“这个就……”有点过分罗……
“我知道他签下两百万借据,我本来准备自掏腰包拿出两百万了事,不过有某人反对,甚至撂下狠话威胁我不准,她威胁我,我只好威胁你。”这种时候,火燎原竟然还有脸搭配上笑容。“但我也不让你难做人,这样吧,赌一把,你赢我,两百万我付,额外再加五十万给你当利息;我赢你,人,免费带走,前债一笔勾消,别再找陶家人麻烦,如何?”
“……不会我赢了你之后,你翻脸不认帐,把我们在场四个人——”喀啦。鬼仔做出一个扭断脖子的动作。
“如果我想这样做——”火燎原重复鬼仔刚刚的动作,扬眉低笑。“我就不用浪费时间陪你们玩,现在直接动手就好,不是吗?”
“对、对哦……”没错,火燎原说得对,要是火燎原来硬的,根本不用废话那么多,两只手刷刷来回,四条脖子就在他掌间脱节了好不好!看来火燎原很有诚意上门和他们做交易,若他拒绝火燎原的提议,万一火燎原恼羞成怒,他不仅失去两百万,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两百万再赚就有,命却只有一条,同意火燎原的交换条件,还有机会两百五十万入袋,再蠢也知道选哪一个选项。
“好,我同意跟你赌一局,胜负就按照你说的,你嬴,陶谨慎你带走,我赢,你留下两百五十万,人一样可以让你带回去。”
“先谢啦,鬼哥。”火燎原难得嘴甜如蜜,脸上写满的就是自信。
“现在谢太早了吧。”鬼仔暗自咕哝,没胆放大音量。要谢也等赢了再谢,说不定待会儿是他谢谢火燎原的两百五十万咧。“需不需要把赌注的筹码『陶谨慎』带出来,押在墙角比较有赌博的气氛?”这句话,鬼仔恢复正常音量。
“不用,直接来吧。”火燎原回得意兴阑珊。
因为,赌注不是陶谨慎,从来都不是。
他赌的,是陶乐善。
赌的,是她见到父亲平安归来之后,倔强地装出满不在乎的小脸上,淡淡浮现的那抹微笑,爽朗如最温暖的阳光从乌云里探头,将他的心情也照得发亮,暖烘烘的,因她的笑而笑。
她才是赌注。
他绝不会输掉的赌注。
第六章
以天九牌开赌局,火燎原赢了,直接带走陶谨慎,鬼仔一声屁也不敢放,输了要甘愿,眼睁睁看着两百万飞掉。
“老大,就这样认了吗?!”两百万,很大的数目耶!
“不然你想怎么样?!好胆追出去和他干架呀!”鬼仔一直到火燎原和陶谨慎走了好远好远,远到看不见影子了才出声吼小弟。
“我……”没胆。
鬼仔低声唾骂,气自己养了群没用的小弟,也气自己胆子生得小,出来混了几年,已经升格当“哥字辈”的老大,手下虽然没几个人,也称不上是角头大人物,但至少名字端出去还能吓吓人,今天竟然这么丢脸?!
可是,丢脸和丢命,哪一个严重?
“我一想到那家伙杀人的那件事,整个头皮都发麻,虽然没亲眼看见,但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说他长大以后一定会变得更心狠手辣,毕竟……他那年才十岁而已,加上火老大费尽心力培养他,九成九是为了把他养成职业杀手,虽然后来火老大死得突然,那家伙也没了下落,都二十几年前的事,谁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角色,是不是真的变得更狠,说不定身上藏了好几把枪哩……”鬼仔替自己的软弱找到藉口。
年纪那么小的火燎原就杀过人,想想他鬼仔,十岁时还流着两管鼻涕在田边捉青蛙,两个人的等级实在相差太多,好比魔王和小喽罗,他赢不了火燎原,也不想拿宝贵的生命去证明火燎原比当年凶残多少。
“我们也都听说过……”三名小弟打了个冷颤。
“所以两百万的事就当没发生过,谁敢说出去我就扁谁!”鬼仔拿出老大的威严,对小弟交代。反正这件事没外人知道,不丢脸的,不会被人笑。
“是!是!”
“下回再找其他笨蛋上门来海削,把两百万补回来——但是给我先查清楚他的祖宗八代里是不是有哪个人和那家伙有关系,没有才准带进来,听见没!”鬼仔赏了带陶谨慎进赌场的那名蠢小弟一拳,找个女儿的债主是火燎原的肥羊进来有什么好处可捞呀?欠打!
“哎哟!老大对不起——哎哟!”第二拳又重重叩下来。
火燎原并没有听见鬼仔和小弟们对于他那段过去的评论,他走在陶谨慎两步之前的距离,不发一语。陶谨慎脸上有几处淤青,抱着肚子,一方面是因为这两天除了白吐司和一瓶矿泉水外什么都没得吃的饥饿,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一开始挣扎吵闹而挨了鬼仔一顿拳打脚踢的疼痛。
陶谨慎勉强跟上前方的男人。他完全没料到救他出来的人会是火燎原,这个和他没啥关系的债主先生。
火燎原从带走他到现在,没和他说过半句话,只用眼角余光瞄过他一次,那眼神,很不满。
“上车。”火燎原终于开金口,以下巴示意。
“那、那个……火先生,谢谢你……谢谢你来救我,真是感激不尽。”陶谨慎频频鞠躬哈腰。
火燎原不理会他的谢意,迳自坐进驾驶座,陶谨慎看见他长指不耐烦地敲击方向盘,一下,两下,在第三下落下之前,陶谨慎慌慌张张地钻进另一边座位,系上安全带,双手放在膝上,端正坐着不敢乱动,火燎原发动车子,油门一踩,车子像子弹般快速驶出。
这方向,不是陶谨慎住家的方向。
“呃……火先生,我家往左走,请左、左转。”陶谨慎以为火燎原走错路,好意指点,火燎原却像和他作对,硬是打亮右方向灯,右转。
他到底要把他载去哪里呀呀呀呀——
慢着慢着,一切都很诡异,火燎原和他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有的仅是债权人及债务人那么薄薄一层,火燎原实在没道理也没必要来救他……他是来救他的吗?说不定不是,那他上了他的车是对还是错?!
“火先生,你、你……”为什么来救我?陶谨慎问不出口,支支吾吾了老半天,硬着头皮再度鼓足勇气问:“你是刚好也到鬼哥的场子赌、赌博,顺、顺便救我出来的吗?”
火燎原回以沉默,车子再度右转。
“……火、火先生,你要是不顺路的话,在这里放、放我下车也没关系,我、我可以自己搭计程车回家,你、你有事忙我不耽误你……”陶谨慎硬是挤出谄笑,希望火燎原踩下煞车,把他放在路边就好。
咦咦咦?!那、那是油门啦——
咻!
车速飙快,火燎原以行动摆明和陶谨慎唱反调。
陶谨慎缩着肩,额头爬满一串串的冷汗,他的身体往车门边靠,有股冲动想直接跳车。逃离了鬼仔老大,遇到了火燎原,是祸不是福呀呀呀——
就在陶谨慎脑中胡乱闪过自己被火燎原载到淡水河边打包进麻布袋投入水里咕噜咕噜溺死,或是被火燎原载到阳明山最偏僻的山林小径拿出麻绳缠住脖子一圈一圈收紧勒死的种种恐怖幻觉,火燎原却放慢了车速,绕进小巷。
这条小巷陶谨慎知道,也来过,在狭窄的十字路口有着长期占地为王的几个路连摊,臭豆腐、羊肉面线、冰豆花、盐酥鸡,很寻常的小吃,不像夜市那么大规模,但食物好吃,他曾在赌赢时买过小吃回去给妻女当消夜。
火燎原饿了是吗?
车子并排停下,火燎原却没有下车,陶谨慎一脸问号地打量他,火燎原直视前方的眼突然眯了眯,让陶谨慎直觉跟着他的视线瞟过去。
眼熟的身影,在盐酥鸡摊位前停驻,脸上的不安和一旁等待付钱买盐酥鸡的亲昵情侣形成反比。
“乐乐?”陶谨慎很惊讶看见小女儿。
陶乐善站在盐酥鸡摊位前,没有挡住顾客上门的路线,她挑的位置在边边角角,最靠近大油锅的部位,双手不自觉地绞着T恤下摆,一会儿又滑到牛仔裤上去擦擦手汗。
炸盐酥鸡的油锅高温逼出她的汗,T恤背后透出一片湿润,她的两颊红红的,被油温给煨出来的,当客人点的食材下锅,热油噼噼啪啪跳动,偶尔弹到她的手臂上,因为疼痛,所以她伸手去搓臂膀,等到第五个客人拿走盐酥鸡离开,摊位后的老板才上前和陶乐善交谈。
只见五十来岁的老板抹抹汗,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支票塞到陶乐善手中,陶乐善一直向他颉首,老板拍拍她的肩,似乎又说了些什么,陶乐善露出干涩的笑,老板又回到摊位后,几分钟过去,出来时硬是递给陶乐善一包盐酥鸡,她推拒,他又推回去,直到又有新的客人上门,他急忙去招呼,她才手足无措地拎住红白塑胶提袋。
老板挥挥手像在催促她,又像在赶她,她再次深深鞠躬,离开盐酥鸡摊,继续走了好长好长的一段路,火燎原开车跟上,保持一定距离不让她发现。
陶乐善步行过好几条路,这一次她走了很久,来到陶谨慎更熟悉的地方。
“这里是……”陶谨慎喉头一紧,后头的话消失在嘴里。
陶乐善停在公寓大门口,按电铃,他们在车内没办法听见她开口说什么,只知道她在对讲机前和人对话,而且很明显,对方挂掉对讲机话筒,所以她又按了一次电铃。
“乐乐怎么会来这里……她明明知道我和大哥早就闹翻了……大哥根本不给她好脸色……她来干嘛?”陶谨慎喃喃自问,看着陶乐善,迷惑了起来。
陶乐善来的地方就是他大哥的住处,当初他也常常跑来这里向大哥借钱,有借没还,所以兄弟关系越来越恶劣,到后头几乎是不相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