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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网-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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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回到了清水洼,因为,摩托车股份的宿舍也在清水洼小区。除了高大年的几间简易办公室,清水洼的旷野依然是老样子。
  冬天了,空旷的荒野里,薅草一片金黄,参天的古树突兀地耸入云霄,那条小溪还没结冰,顽强地流淌着,没声息地流向远方虚无缥缈的地方。那只野狗也依然活着,而且,我分明看见它的毛似乎比夏天更加浓密了。
  我想,方子洲会为我的宿舍而像顽童一般地雀跃的,因为,我的单身宿舍不再是与同事合住一室的一个床位,而是只有我一个人居住的已经有了简单家具的一室一厅的单间了。我想,这一定是章总的好心和苦心。但是,这房子也有一点不好,而且成为了我的心病,就是我在旧的大衣柜里,分明看到了一对圆圆的亮眼睛,而后“吱溜”一下就不见了。一定是个老鼠无疑!
  在清水洼小区的农贸市场里,我看到了一个奇怪的老汉儿。他有着古铜色的脸,脸上的皱纹有如刀刻,清晰而深邃;他的头发是花白色的,很长地披散着,如果不是下巴上同样花白的胡须,我简直分不清他是男是女!而且,我也始终没猜出他的年纪。
  他的身边放着一个半米见方的笼子,里面竟然关满了贼头贼脑的灰老鼠。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一米长、一尺宽的木箱子,木箱子的盖是玻璃的,可以看到空荡荡的箱子底。
  “‘好吃牌’毒鼠强,好吃,栗子味儿!”见我走过来,他眯缝着细眼,吆喝道。
  我想,这个白发老汉儿一定是个半疯:耗子药再好吃,也是不会有人去品尝味道的!
  “‘好吃牌’毒鼠强,好吃,栗子味儿!”他继续对我吆喝着。想起宿舍大衣柜里那对圆溜溜的小眼睛和“吱溜”就销声匿迹的鬼影,我好奇地停下脚步。
  “好吃的药,能毒死耗子吗?”我问。
  “别说耗子,俺们村的二愣子,一个大活人,让他的儿子二嘎子闹着玩儿来着,往菜里只放了一小勺,没半个小时就七窍出血了!没四十分钟就死过去了!”在白发老汉儿的细眼睛里,我从愚钝中还看出了狡黠。
  见我一个大美女和一个半疯的老汉儿专心致志地谈耗子药,立刻,一大拨子闲人,像蜜蜂嗅到花香一样地踪过来,争先恐后地看热闹。
  一个好事者为了显示自己的高明,打岔道:“你咋知道这耗子药是栗子味儿的?你自个儿尝过?”
  “这就得感谢俺村那二嘎子了,他要不是给他爹二愣子饭里放药,我也闹不明白呀!”老汉儿嘀咕着,见人越来越多,他的细眼睛熠熠闪光,人也立刻亢奋起来。
  好事者问:“咋?这药是老子吃的还是儿子吃的?我咋闹不明白了?”
  老汉儿继续依然故我地嘀咕:“这还得感谢二嘎子他爹二愣子,如果他吃了不说,我也闹不准这药是栗子味儿不是!”
  “别瞎掰!二愣子死前那么难受,还能告诉你这耗子药是栗子味儿的?”好事者逗弄老汉儿。
  “这就不是我唬你了。二愣子吃完这药,可着大街吆喝,‘哎,今儿俺家的苦瓜咋出来栗子味儿了!这么瞅着,我家苦瓜是良种,赶明儿个,我一准儿大量种植!’还没喊十分钟呢?人倒地下就断气了!”见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老汉儿越发来了精神,“你们大伙不信,我现在开始表演!‘好吃牌’毒鼠强,好吃,栗子味儿!”
  老汉儿不等大家再提问,便从黑乎乎、油腻腻的白布口袋里摸出一小包老鼠药,小心翼翼地倒进玻璃盖的木箱子里,再把装老鼠的笼子口,对准木箱子口。一只硕大的灰老鼠为了逃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下子就蹿进了木箱子里。老汉儿赶紧关了笼子和木箱门。把木箱子往大家眼前摆了摆,得意地吆喝道:“快来瞧,快来看!快来看,快来瞧!‘好吃牌’毒鼠强,好吃,栗子味儿!”
  那只大老鼠从拥挤的笼子进了宽敞的木箱,立刻表现出了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它东瞅瞅、西闻闻,很快发现了老鼠药。我想眼前这个老鼠一定已经饿急了眼,只见它双爪抱定老鼠药,真像抱到了甜点心一样,立刻就毫不犹豫地大吃大嚼起来了。
  好事者点头:“好吃牌毒鼠强,好吃,栗子味儿,肯定是了!可药效呢?我们不是给耗子卖点心呀!”
  白发老汉儿自信不语,没一会儿,那只吃了老鼠药的大老鼠果然浑身抽搐,片刻就登腿而亡。
  人群一片叫好,好事者来了句黑色幽默:“早知道有这好东西,张国荣何必跳楼呀!弄得鲜血淋淋、尸首不整的,吃一丁点儿好吃牌毒鼠强,不就完了!”说吧,掏钱,真的买了几包;围观者中家里有耗子的,也纷纷购买。
  等围观者都慢慢散尽了,老汉儿对我疵牙笑了笑:“狗屁!啥‘好吃牌’毒鼠强,好吃,栗子味儿!其实,所有的毒鼠强都是一个味儿!它不好吃,能骗得了耗子中毒吗?!”
  我惊诧于这个老汉儿狡黠的智慧,惊问:“敢情这‘好吃牌’是你自己瞎编出来的?也不是栗子味儿!”
  老汉儿狡黠地笑出了声:“二愣子、二傻子的故事是真的,不信我赶明儿个把二嘎子带来你瞅瞅!只是这毒鼠强国家早不准许卖了。我一百元一大口袋进的货,批不出去,咋办?只好这么吆喝着零售了!”
  我对老汉儿的行为不敢恭维,可也没什么好指责的,因为这个老汉儿同样面临着市场秩序不规范的问题。我无奈地问:“你这生意好吗?”
  “好极了!批发一大袋一百元,一大袋经过拆分,就变成了一千袋!抓上几只耗子,外加一表演,利润立马儿增了一百倍!”
  见我一脸惊愕,老汉儿自知话多,赶紧敷衍道:“闺女,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才跟你胡诹这些。你可别出去传呐!”见我没开口,他赶紧补充一句:“我知道你家里有耗子,否则,在这儿瞧这么久干啥哩?我卖你五毛一包,比他们便宜两倍!行了吧?”
  忽然,我的手机响了,是方子洲从薇洲打过来的。他躲躲闪闪地告诉我,他这两天有可能就回来了,他让我用一个座机接他的电话,晚上,他用其他电话打过来。像是作贼一样,他急急火火地没说上几句话,他就赶紧把电话挂断了。
  我感觉他很诡秘,我怀疑他一定认为他和我的手机都被什么人监听了。否则,他为什么要我用一个座机接他用其他座机打来的电话呢?想起薇洲社会的复杂,我忽然紧张起来,没心思再和白发老汉儿理论什么是市场经济、什么是市场经济条件下的经济秩序了。我拿了几包老鼠药,赶紧回了我的新家。当然,现在我包里的人民币只剩下二元四角四分了。
  恐怖“手抄本”
  为了接方子洲的长途电话,我特地到家住京兴市的女同学家作客。晚上,自然是选择了和女同学同住。趁女同学到她妈妈的房间看电视的机会,我把女同学家的电话号码以短信的方式发到方子洲的手机上,方子洲马上就把电话打了过来。听电话里一片嘈杂的声音,我就明白,这电话一定是他在马路边上任意一个电话亭里打的。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看过《绿色尸体》一类的文革手抄本小说吗?”
  “看过。怎么了?”
  “你还记得有这么一个情节吗?深入敌人内部的公安人员晚上睡觉时,没敢睡在床上。而到夜里,果然有人上房揭瓦,并从揭开的瓦块处,往床上打了黑枪!被子里的枕头被打了好几个眼!”
  “你可别吓唬我!”
  “我真的遇上这种事儿了!我住的小旅馆,晚上竟被旁边建楼的吊车砸塌了。我睡的床就正好被吊车的大铁钩不偏不斜地砸了个正着!”
  我惊呆了:“那你¨¨¨”
  “一个国家安全部门的同志救了我。晚上,他硬是事先把我拉到宾馆和他一块儿住了一宿!今天,在这个世界上,我终于有了一个我真心敬佩并且衷心感谢的人!”
  “他是谁?他怎么会晓得事前救你?”
  方子洲只是支吾道:“他?你也认识,你也应该感谢他!他真是一个好人!”
  而后,不论我再怎么好奇,再怎么询问,他都不再提这个安全部门同志半个字了。他避开我的盘问,给我讲述了一段像文革时期手抄本小说一样惊险、一样扑朔迷离的故事。只是这故事的主人公不是《三下江南》中的叶飞,也不是《一只绣花鞋》中的干警,而是赤手空拳的平头百姓――方子洲他自己。
  那是在我与天竺支行骆、吴行长斗法的前一天,方子洲的手机突然响了。方子洲看着手机液晶显示屏上的外地陌生号码,很是诧异,“喂喂”了几声之后,对面却传来了一个陌生女人的笑声。
  “你找谁?”方子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女人继续笑着,操着南方口音说:“我想你应该晓得我!”
  方子洲以为是我突发奇想,找来个女同学来逗弄他,便开起了玩笑。他信誓旦旦地表白自己蝉儿一般的高洁:“除了柳韵,我没和任何女同志来往!”
  女人“咯咯”地笑出了声,一副玩世不恭的腔调:“北方男人就是好!你就这么老实吗?”
  “可惜我是不讨女孩子喜欢的上海人!”
  “可我不是为男女之事找你的!”
  方子洲立刻警觉起来:“你到底是谁?”
  女人不再笑了,提醒道:“在薇洲,咱俩见过面,而且,不只一次!”
  方子洲立刻明白了什么,追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女人为了取得方子洲的信任,老老实实地解释道:“《京兴晚报》的人,谁不认识你!而《京兴晚报》的电话是公开的!”
  方子洲感叹女人的爽快和睿智,试探着再问:“我根本不晓得你是谁,你找我干吗?”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手里有你感兴趣的好东西!”
  方子洲心里明白,这个女人不是别有用心,就是送上门来的线人,决不能等闲视之。于是,他便故作平静的欲擒故纵:“我这个人除了喜欢拍几张照片,没什么其他兴趣!”
  女人又笑了:“你有没有搞错!我不知道你对什么感兴趣,我找你干吗?”
  见方子洲将信将疑地没吱声,女人没打哑谜的兴趣了,索性直截了当道起来:“你在薇洲丢的录相带,你感不感兴趣?赵自龙的秘密材料,你也不要?”
  立刻,方子洲浑身的神经都兴奋起来,他本能地确信这个女人无论如何都会给自己一个巨大的帮助,便也直截了当地问:“得!咱俩都来个爽快的!你要什么价?”
  女人冷笑两声:“东西你先拿去!价码看你办事的结果再说!”
  方子洲依然实在而精明:“案子成了,你可不许狮子大开口呀!”
  女人沉吟片刻,终于交了自己的实底,咬牙切齿般地低声答道:“事成了,奖金全是你的。事不成,如果你我还活着,你的费用也算我的!”
  方子洲被女人言语的阴森搞出了一身冷汗,警惕地问道:“你到底是谁?我怎么相信你呢?”
  女人回答:“你还记得上次你到薇洲,在西湖宾馆,你的女朋友或者叫未婚妻,怎么问你的?”
  “她叫我‘别问我是谁!’这不是在开我的玩笑嘛!”
  “这怎么是玩笑?因为,在你进房间之前,我给你的未婚妻,那个叫柳韵的漂亮小姐,塞了一份材料,让她小心薇洲摩托车集团公司的阴谋与陷阱!她错把我当成了你!这也很自然,因为咱俩本来就从事的是一种职业,区别只是我是暗的,你是明的;我是为了个人恩怨,是被逼无奈的,而你是自己主动的,似乎是为了钱和你的爱好才干的!”
  “可柳韵没告诉我这些呀!”
  “没一个女人希望自己的爱人从事你这样的活动,她怎么会告诉你这些!”
  方子洲本是个贼大胆,没材料还要四处搜集材料呢,听“别问我是谁”说的话完全靠谱,便于当天不管不顾地南下薇洲了。他自然事先不肯告诉我,明知道我是个绊脚石,他何必要在我这儿自找麻烦呢!
  方子洲一下飞机,早已经等候在机场的那个自称“别问我是谁”的女人便接到了他,开着高档轿车,把他拉到了一个位于工地旁边的小旅馆里。据说这个旅馆是她亲戚开的,正准备搬迁,因此,这里既安静又不管方子洲要钱。但是,方子洲就像始终不肯跟我说此行救他一命的公安干警是谁一样,也始终不肯说出这个女人姓甚名谁、长得是人模还是狗样!
  “东西呢?”刚一安顿下来,方子洲就急不可待地问。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女人淡淡的一笑:“录相带在一个街头烂崽手里!”
  方子洲脸色阴沉了,心也仿佛罩上了一层阴影,他怕女人没诚意:“难道赵自龙的好东西也在烂崽手里?”
  女人没正面回答,敷衍道:“咱俩先拿难拿的!”
  “你是说,赵自龙的好东西已经在你手里了?”
  女人依然没正面回答:“咱俩和这个烂崽的碰头地点,就安排在那个新疆饭馆。怎么样?”
  方子洲已经习惯了这种刺激而危险的活动,大大咧咧地同意了:“你安排就是了!”
  薇洲夜晚的街头,依然熙熙攘攘,光怪陆离。女人把高档轿车远远地停在路边,与方子洲一块儿走到了我曾经因为羊眼的恐惧而掉了饭碗的那个新疆餐馆。见了身材矮小,面皮黝黑的烂崽,三个人都没打招呼,就心照不宣地在角落里坐下了。方子洲直视烂崽的黑脸,直截了当地问:“这么说,到旅馆里砸我们脑壳的人,是你?”
  烂崽是一个熟谙市场经济的地道的广东人。他自然不肯揽这种杀人越货的功:“你有没有搞错!我怎么能干杀人越货的事情!如果真干这种事情,我还卖你带子做什么嘛,不是找死吗?”
  方子洲自知烂崽说得有理,便继续追问:“那你从哪儿弄来的?”
  女人阻止了方子洲的问话:“问他这些,不会有用的啦!”说着,从烂崽手里接过录相带,再递给方子洲。
  方子洲把录相带拿到桌子下面,确认这些录相带就是自己被抢走的那几盘之后,赶紧用纸包了,放进挎包里,准备收下来。烂崽却急了眼,瞅准方子洲的挎包,一把夺回了带子:“钱!大哥!钱!”
  方子洲无奈地问:“要多少?”
  烂崽伸出五个指头。方子洲问询道:“五百?”
  烂崽笑了:“这里是薇洲,是完全市场经济的啦!我是只认钱不认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的!也不管什么是光明,什么是黑暗!五万块!没钱,没得谈啦!”
  女人赶忙帮腔道:“你也太黑,你就不怕我俩告你个抢劫加窝藏!”
  烂崽立刻起身,一脸地不高兴:“大哥是北方姥,计划经济、不讲报酬,不懂规矩可以原谅的啦!大姐你在本地做事,又明摆着是款姐,也这么说,咱们就没得谈啦!”
  方子洲只得又让烂崽坐下来,继续谈价格。最后,烂崽封了嘴:“一万块!下了一万元,就没的谈。我马上走人啦!”
  可穷光蛋方子洲已经把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白信封里的二万块花得只剩几千了,现在到哪里找一万块去?只得干瞪两只圆眼,被市场经济的大潮弄了个没辙没法!
  我想,如果不是女人的圆场,此刻的方子洲恐怕也忍不住要对这个小广东表演一次行凶抢劫的角色了!
  他们双方的第二次见面,选择在西湖湖畔。上次,烂崽大概从方子洲的眼神里已经猜度出了他意欲抢劫的企图,这次索性找来了另一个大块头的烂崽,算作保镖。
  女人没让方子洲再为难,自己事前带来了一万块现金,准备在挎包里,连银行捆钱的封条都没拆。当四个人眉来眼去作贼一般就要成交的时候,两个烂崽突然跑了。所幸的是他们只抱走了那几盘录相带,并没拐带走女人的一万块钱!
  方子洲和女人正诧异的时候,却见身后驶来一辆白色的斯潘摩尔英国车。由于车速很慢,方子洲还是很清楚的认出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薇洲摩托车集团公司的老板:赵自龙。
  等方子洲再回头的时候,发现女人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突然不见了。面对此情此景,独在他乡为异客的方子洲还以为等待自己的一定是什么搏斗的场面呢。他的心剧烈地狂跳,已经做好了此命休矣的准备,而且据他自己说,当时他的腿也是发软、打颤的。
  但是,斯潘摩尔英国车并没停下来,而且似乎根本就没发现惊恐万状的方子洲的存在,更谈不上发现了他们的这次交易。一个老虎的影子就把他们的这次交易搞得树倒猢孙散了!这一点连方子洲事后都感到匪夷所思。
  他们的第三次交易,终于在方子洲居住的小旅馆的工地旁交易成功了。女人不但代方子洲支付了一万元,而且还交给了方子洲一本复印的帐本。
  “这就是赵自龙的好东西?”方子洲几乎欣喜若狂了。
  “这个帐本记录着赵自龙行贿的详细过程!东西全部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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