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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把眼睛转向文化局廖局长。
廖局长赶快说:“李部,我们已经和她通了几次电话,独奏的乐谱也给她电传过去了。她后天的飞机到我市。”
“那只有一天的合练时间,柳先生,你觉着有把握吗?”
“没问题。” 柳北桐话这么说,心里却有些虚。
“好!”李部长讲话简洁明了、效率很高。
“第二点,我还有一个感觉,这种胡琴节在全国也是第一次,六场演出可以说是汇集了全国的各路高手,我们市除了千人二胡出行、二胡协奏之外,还有没有能在全国叫响的人才或节目?”
大家都陷入沉思。李部长的观点一针见血,这次活动中州市的后勤准备工作非常出色,但是在艺术上,分量的确有些轻。
“大家可以把思路放宽一些,不一定局限在二胡上,音乐的范围很宽泛嘛。”
尹团发言了,他这几句话让筱晴感激了好几年。
“李部长,我有个建议。我们中州市这几年考入北京、上海重点艺术院校的人很多,有些已经走出国门,在国际上有了影响。是不是可以邀请几位回家乡演出?不正可以扩大我市的影响吗?”
“你说说,有哪些人?”
“比如我们柳教授的女儿,几年前从上海考入美国旧金山音乐学校,最近在旧金山国际音乐节上又获了大奖。”
后边一句是“架”的。
“哦?有这事?为什么早没想到?”
“不行,不行啊,她是钢琴专业。我们是胡琴节。” 柳北桐有些欲擒故纵了。
“钢琴有什么不可以?马上联系,参加最后综合场的演出,一切费用政府承担。”
李部长一语定乾坤。
柳北桐第一次见到林如玉,心里就是一个激灵,又是一个大美女!她站在酒店大厅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下就和身边的人拉开了距离:真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京城花旦一不小心掉到中州这个小地方来了。
给人最突出的印象就是她的皮肤,完全可以用洁白如玉、天生丽质来形容。两只大大的眼睛镶嵌在上面,犹像两穹深潭,那里面的水随着她的表情不断变化着色彩:忽而清澈透明、忽而涟漪突起……高高的鼻梁、浅浅的笑容,还有那略微有些矜持的风度——到底是首都来的呦。年龄也比柳北桐想象的要小的多,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甚至更小。她就是那个被业内称为东方玉女、国乐大师的林如玉吗?
第一次合练是在花园酒店宽阔的餐厅里,有500多个标间的花园酒店已经被大会全包,餐厅改成了临时排练厅,小会议室都成了琴房,大会邀请的各路好手已经陆续到达。
林如玉进入排练场的时候,北京青年民族乐团的演奏员们不少人认识她,他们是校友。柳北桐带头鼓起了掌。林如玉面有赧色,走到指挥台前给大家鞠了一躬:“对不起大家了,院长安排的演出,我不敢推辞,来得太晚了,再给大家鞠一躬。”
大师就是大师,林如玉果然不同寻常。
乐队辉煌的引子刚过,她第一弓就把在场的人吸引住了! 一个纤弱的女孩子竟有如此的力度和激情、和她刚才的文静判若两人。
排练场上没有麦克,可她一把二胡竟有这等穿透力,在整个乐队齐鸣的时候也清晰可见。她肯定在来中州之前就下了功夫,第一次排练,20分钟的协奏曲,她居然没怎么看谱。从她看指挥的眼睛的余光中,柳北桐感到的是一种心领神会、一种不言而喻。她升华了《乡情》的艺术魅力,她用最短的时间理解了柳北桐的艺术构思,听着她激越的琴声,柳北桐心里像涌进一股湍急的暖流。
华彩乐段到了。整个乐队停了下来,柳北桐的指挥棒也停了下来。整个排练场的所有人都在倾听她一个人的琴声。柳北桐在写这段音乐的时候,曾经和刘易研究过好几次,甚至争吵了起来。刘易认为他写的太难了,即使用小提琴也很难拉出那几串快速的琶音,特别是最后那16小节的人工泛音,刘易说:“你是给帕格尼尼写的吧?二胡曲怎么能这样弄呢?赶快改!”所以在电传给林如玉的乐谱上,柳北桐写了一行字:“小林老师,二胡演奏我是个外行,这一段你可以自由改动。”
可现在有了答案。林如玉不光没有去掉一个音,还加了一段即兴的、难度很大的急速跨弦。那几串琶音的速度不光没有减慢,还做了菱角型的力度处理。最后的泛音明亮晶莹、余音袅袅。那几句力度要求特高的上行旋律,林如玉是用连拉弓处理的,饱满的程度和丰富的音乐性让所有的人叹为观止……
第一遍曲毕,廖局、刘局带头鼓掌了。尹天一和组委会的几位在排练厅的另一侧也热情地拍手合着局头。乐队的演奏员们也敲起了自己的乐器。柳北桐走下指挥台和她握了握手:“谢谢你,你的演奏很精彩。”
她标准的普通话在很嘈杂的环境中仍然很清晰:“您的作品同样。”
柳北桐已经可以认定,他的《乡情》成功了。'
走下指挥台的那一刻,他是那样地想念茉莉,这首作品凝聚了他对茉莉的思念,记载了他们一段特殊的、也许是终身难忘的生活,抒发了他们之间的快乐、幸福和爱情。应该说,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作品。
她怎么样了?钱刚回来了吗?想到那个钱刚,他的心里就有一些恐惧和不安,他预感将来某一天要发生点什么事情,这种不安几乎是在他和张茉莉刚开始交往就潜伏在他的内心深处了……
他的心“咯噔”一下,柳作曲从艺术境界又回到了现实。
十六
中州市首届国际胡琴艺术节如期举行了。
央视、省台以及中州市所有的媒体都报道了这次活动。千人二胡出行首先成功,一千人共奏《光明行》,和十辆花车一起,走过中州市最主要的干道淮海路。市民倾城出动,场面热烈恢弘。吉尼斯总部的有关人员当场宣布:这次活动打破了外省一个城市刚刚创造的吉尼斯记录。
首场演出是在当天的晚上。
那天的票是这六天的演出中最紧俏的,柳北桐想尽了办法,才从组委会弄到几张好票。其中两张给了筱晴,她的调动基本成功了,但她要上完这一个学期的课才能离开。她的校长是个音乐发烧友,对这场演出向往以久,筱晴要陪他来看。另外两张,柳北桐放在一个信封里,请么妹送给了茉莉——她一直没有电话过来,那位钱老板肯定来了。忙碌之中,柳北桐有时想起这件事,还有些忐忑,但想想茉莉坚定的神态,心又渐渐落了下来。
中山堂布置的富丽堂皇,台下座无虚席。看演出的人很多。市委、市政府、人大、政协四套班子的主要领导都来了。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参加经贸洽谈会的客人、来自全国各地的胡琴演奏家和音乐爱好者。在座位两边的过道上也站满了没有票,通过关系进来的观众。柳北桐知道他那几张好票在8排右侧,他也很想看看茉莉来了没有。但他一直没机会在观众席露面,他要在后台紧张地准备他的演出。
柳北桐穿了一件深绿色的短领唐装、一条白色的裤子——那是筱晴从新金鹰为他选购的。他手持指挥棒,在二道幕后面走来走去,脑子里一遍遍地过着协奏曲几个重要的乐段,指挥棒在轻轻挥舞着,他感到手里有些微微出汗,毕竟今晚的演出非同寻常啊。
林如玉是个很敬业的演奏家,她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剧场,在后台的一个角落里,她凝神静气地轻轻拉着、最后一遍背着谱子……
《乡情》安排在综合场的第二个,老尹是舞台总监,他给柳北桐说这个位置是黄金位置,是哥们专门安排的,看你的了兄弟。
开场的第一个节目就获得了满堂彩。音乐声中,100多个孩子手持鲜花从舞台两侧冲上舞台,后幕的多媒体屏幕上打出了巨大的字“欢迎你,远方的客人”,台下掌声雷动……
大幕关上了,《乡情》的所有演奏员都带着自己的乐器、谱架上了台,台侧只有柳北桐和林如玉。他们要等大幕拉开、主持人介绍完他们以后才能上台。
“柳老师,您是不是有些紧张?”林如玉好像看出了柳北桐的心思,她轻轻问着。
“稍微有点,我和你不一样,好长时间没上台了。”
“放心好了,我会和您配合好的。”
“谢谢你。” 柳北桐感到一阵温馨,这个小姑娘挺善解人意的;这时的鼓励太重要了。
“下面的节目相信大家一定会喜欢,这是由我市的作曲家柳北桐先生用一年的时间创作完成的。这是一首描写故土、抒发乡情、畅想未来的民族管弦乐曲,大家一定从中可以感受到作者对家乡的深刻感情。
“请欣赏二胡协奏曲《乡情》。
“指挥:《乡情》的曲作者柳北桐先生。
“二胡独奏:著名青年二胡演奏家林如玉小姐。
“协奏:北京青年民族乐团。”
大幕拉开,掌声雷动。首先走上舞台的柳北桐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林如玉身着曳地长裙,落落大方、笑嫣如花,手持二胡走了上来。柳北桐站在指挥台上看了看几个声部长,各声部轻轻地调了调音,柳北桐又看了看身边已经落座的林如玉,林如玉向他点了点头。
他举起了指挥棒。
乐队第一个辉煌的和弦奏出,就显示了专业乐团的水平——整齐、准确、训练有素。每一个演奏员的眼睛好像都在看乐谱,实际上注意力都在柳北桐的指挥棒上。柳北桐立刻感到了他手中指挥棒的权威和力量,紧张很快消失了。
指挥愈自信,乐队发挥愈好;乐队发挥愈好,指挥愈自信。这是一个良性的循环。特别是当林如玉的第一弓出来以后,台下竟出现了“中途掌声”。柳北桐明白,这些掌声肯定来自她的崇拜者,在高雅艺术的音乐会上,严格说来这时是不应该鼓掌的。但下面的大部分观众毕竟还是业余的,他们并不了解音乐会的规矩,但这些掌声对不经常上舞台的柳北桐却起着相当重要的作用……
他渐渐地进入了状态,他感到自己慢慢变成了一只船,自由地航行在浩瀚的海洋上。他的感情正在逐渐加深,手里的动作和呼吸已经和音乐完全合为一体。特别是到了《思乡》那个乐章,他完完全全地进入了状态。他想到了茉莉、想到了她那张美丽的脸,她那曼妙的、令他激动的腰肢,想到他们之间那几乎是亲人一样的感情……他几乎热泪盈眶了,他把自己内心深处那最隐秘的感情都倾注在他的指挥棒里、他的表情里、他的音乐里……
身边的林如玉似乎已经觉察到他的内心、察觉到他和排练时感情上的不同和升级,她当仁不让地投入了音乐,她手中的二胡不是在拉,她是在用心在歌唱,缠绵悱恻、如泣如诉,特别是她那双看着指挥的眼光,在舞台上明如白昼的灯光里透露出一种排练时没有的光彩,波光粼粼、朦胧多情——她已经完全投入,她真正在“演”奏了。
一瞬间,柳北桐理解了林如玉刚才在台边那句话的含义“放心吧,我会给你配合好的。”这仅是他们的初次合作,但他们的每一个呼吸几乎都是一致的,特别是《思乡》那段慢板,诺大的舞台、几十号子演奏家、近两千名观众;几乎都在倾听着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顷刻之间,一种麻秫秫的感觉顺着柳北桐挥动的手像电流一样传遍了他的全身,直冲头顶……
当最后一个强音在他的指挥棒下结束时,台下的掌声像潮水奔涌,观众们对这个掌声已经期待太久。
他转过身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把手伸向林如玉。
林如玉的眼光明亮而喜悦,和刚才那种朦胧多情判若两人,她很大方地和柳北桐握手以后,一种默契呼之欲出——他们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轻地拥抱了,只见柳北桐那只雪白的手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几下,台下的掌声立刻又稠密起来……
柳北桐转过身,在强烈的灯光下,他的眼睛一片迷离,一群孩子捧着鲜花涌上台来,送给他、送给林如玉,他把花又一束束送给各声部的首席。他只留了一束,那是属于他的、别人是不能分享的,那是一束洁白无暇的茉莉花。他知道,茉莉肯定来了,她就在台下……
演出大获成功。
市政府在首场演出的当晚,在乐团下榻的花园饭店隆重宴请演出成功的北京民族乐团和组委会各路有功之臣。柳北桐到的时候,宴会已经进行了一半。
他到火车站去送林如玉去了,林如玉第二天北京还有演出。
火车晚点了二十分钟,他们站在空荡荡的月台上闲聊着。柳北桐知道了她是山东威海人,他暗暗算了一下她的年龄,最多二十四五岁吧,比囡囡大不了几岁,可人家已经是全国知名的演奏家了。
“林老师,中州第一次来吧,印象如何?”
“没印象。我连大街都没去,能有什么印象呢?但中州市我肯定不会忘记的。”
“为什么?”
“忘不了您的作品啊,《乡情》和我以前演奏过的许多作品都不一样,有它很特殊的地方。”
“过奖了,也许是因为我不懂二胡吧,让你见笑了。”
“不是的……”她若有所思,明亮的眼光立刻变的悠远朦胧了。
虽然刚刚有一次成功的合作,但他们实际上还是很陌生,单独在一起,柳北桐稍微有些拘束,但可能是出自一种仰视的心理,他感到自己从头到脚都充满了一种跃跃欲试的活力,他想说话、想逗她乐、想让她关注自己。
“当名人真不错,全国各地都跑遍了吧?”
“去的都是城市,可是有一个地方我一直没有机会去。”
“哪里?”
“西藏……”她的眼睛里出现了一道亮光。她居然向往自然、向往那尚未开发的原始风光,这一点和柳北桐有些像,这个小姑娘不同凡响。
“为什么?”
“您听过李娜的青藏高原吧,我第一次听就放不下那种感觉了,空旷、粗犷、地大人稀。听说那里刚刚发现一条几百公里长的大峡谷,到现在还渺无人烟,那里生长着各种动物和许许多多没有名字的植物,没有任何污染的雪水从谷中流过……”
“您说的是雅鲁藏布大峡谷。”
“怎么?您去过?” 林如玉像遇到知音一样。
“美啊、太美了……”他开始发挥了。
“你真的去过啊?”
“是啊,去过好几次呢,只可惜是在梦中……”他望着一脸惊讶的林如玉又加了一句:“有机会我们一起去?”
“梦中啊……你真逗!好啊,我们一起去,让美梦成真。”她和他一起大笑起来,虽然只是玩笑,但他们都很愉快。
他把组委会托他转交的一个厚厚的信封交给了她,那是她这次演出的报酬,她客气了几句,也就收了起来。
火车进站了。
柳北桐帮她把拉杆箱提上车,又细心地把箱子放在她易拿易放的地方。还像照顾囡囡一样反复交代她一共几件行李,明早下车要数好别忘了。他下车时林如玉又把他送到车门口,小姑娘很有礼貌,一再说到了北京和她联系的客气话,还给他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他们又一次握了手。这么愉快的合作、这么难忘的配合,心情激动的柳北桐握手的时间就比平时就多了几秒,林如玉的脸上立刻就有些赧然,柳北桐马上就意识到了,也就立刻放开了。
市政府的招待宴会结束以后,他和老尹、刘易、赵见还有歌剧团的两个音响师去了夜市,用他们的话叫“赶二场”,那种室外的烧烤烟熏火燎、环境乱糟糟。但是这里可以无拘无束的大声开玩笑、划拳行令说粗话,甚至可以在地摊附近的旮旯随地小便……那天夜里几位哥们儿就用家乡的那种很便宜的、喝了容易拉肚的啤酒,好好为柳北桐的成功祝贺了一番。
“来!最后留下的都是自己哥们,我建议大家共同举杯,再次祝贺北桐兄演出成功!”
大家在老尹的号召下纷纷和柳北桐碰杯,然后七嘴八舌地议论晚上的演出。当然说的最多的是观众的反应,刘易那天说的最有意思。
“我坐在后排听身边有个人说,这个指挥很面熟啊,他是咱中州的吗?我说你认识他?那小子说,去年伏羊节我在东贺村吃伏羊的时候好像见过这个人,操!这个人光着膀子和一个女人喝了整整一瓶白干。我说你肯定认错人了,这可是个大艺术家,艺术家能光膀子吗?艺术家有可能在乡下的羊肉摊喝白干吗?那小子说也是、也是,可我怎么觉着那么像呢?”
大家都笑了,都骂刘易在瞎编。只有柳北桐不置可否,其实还真有这么回事,那次茉莉非要体会一下吃伏羊的感觉,怕碰到熟人,他们开车到几十里开外的东贺村去的,他妈的,中州就这么大,地邪啊!
老尹好像看出了什么,很快转移话题。
“刘易,林如玉的二胡声音怎么和你的琴声不太一样呢?”
“你说的真是大实话!那能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