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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马上回去一下。
好,我等你。“尤滨建调沂南县当县委组织部长后,家当然还留在商阳市,过着十分潇洒的异地交流干部生活。在县里的生活,那是饭来嘴张,吃了就走。那是上流社会的宠儿。每个周末专车送回,周一上午专车接回,平时只要想回家,随时驱车赶回。轿车开起来,只需一个多小时。
尤滨建的妻子孙玉娟,是一个副县长的千金。姐妹四人,个个如花似玉。当年尤滨建的父亲也是大名鼎鼎的县委常委,宣传部长,算是门当户对。尤滨建当市委组织部组织科长时,把妻子调进市供电局办公室。收入自然位居机关之首。孙玉娟也是极善交际的女人,一般人办不成的事,只要她一出面,成功率极高。
尤滨建到家已是深夜两点多钟了,妻子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丈夫。这个极富心计的女人,从丈夫那双眼睛里立即敏感到一种不祥的兆头。他顾不得关心丈夫为什么深夜回来,慌忙地问:“出了什么事?”
他叹了口气,坐到床边,呆滞地看着妻子说:“你没听说市里来了个‘失踪’的市委书记吗?”
“这两天不少人在传说,有的人还有鼻子有眼地说市委书记失踪了半个多月。说他不要省里送,不坐轿车,像清朝那个康熙皇帝一样,微服私访。我当时说:又是谁在编造故事,给那些动笔杆子的人故意制造新闻,给那些搞宣传的人摇唇鼓舌。现在掌权的人已经腐败到何种程度了,哪里还有这种傻瓜。”孙玉娟像说书似的叙述着。
尤滨建没好气地打断她的话说:“你才是傻瓜呢?平时看你倒挺精灵的,原来你是假精灵。那个‘失踪’的市委书记神使鬼差地冒到沂南县了。不知哪根神经把他搭错了,都是那个混蛋黄友仁把他铐起来,还关了一夜,闯了塌天大祸。”
“这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如今汪登生的县委书记今天上午都被免掉了。省纪委,市纪委去了一大帮人。上午在四套班子会议上,他竟像对待犯人那样把我拎起来站了半天,搞得我狼狈死了。”
“什么?这还了得!他凭什么?”
“凭什么?你呀,哎!就像我对待那些乡党委书记一样!官大一级压死人,权哪!权哪!难怪林彪这家伙说‘有了权就有了一切’!”
“他拎你干什么?”
“他们定是掌握了我什么把柄了,否则……”尤滨建霜打茄子似的低下头。
“那现在得想办法对付他们呀!”
“看样子我是被盯上了!所以我连夜回来。”他惊慌地看着妻子:“那些存款单子赶快转移,还有那些首饰,明天速速转移!”
“赶快搬兵,难道就这样束手就擒?明天一早我就去找我爸,这次看来要到省里找人了!”孙玉娟说。
“这个管也平绝不是一个你们想象的平常人,要三思而后行,否则将会弄巧成拙!”
“我不信,他难道不是吃五谷杂粮长的?”
“你们女人阿!”他长长叹了口气又接着说:“你要看他那样子,太平常了,正因为这样他才是一个大智若愚的人。他干什么事都似乎极平常,但又似乎都不是常人的行为!他不仅自己上任奇怪,连任免县委书记也让人摸不着头脑。他连一句官腔也没有,像拉家常一样,却把各人搞得很紧张。”
“其实他就是为了出名,为了往上爬捞资本,不过变了花样罢了!你别不打自招,像你这样还能干什么大事?新官上任三把火。”孙玉娟说。
尤滨建觉得老婆说的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竭力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然而总是心神不宁,也许是上午受了惊吓!他恰似一只惊弓之鸟,心里总是像偷了东西似的。他没有脱衣服,靠在床头,闭上眼睛,疲惫的双眼不停地跳动着。他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你有一个表弟不是在市纪委吗?”
“是啊!仇寿禄,你不是见过几次吗?干嘛?”
尤滨建欠了欠身子,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过中华香烟,点着后猛抽一口说:“市纪委去了一帮人,不知他去了没有?不管去没去,都要想办法和他联系上。要在专案组里搞个内线人物,以掌握他们的动向。”
“谁知道!据说市纪委、市检察院、市审计局、市公安局去了有几十个人,把县水利局招待所全部包下来了。看样子管也平时要拿沂南县开刀了!”
“谁当县委书记了?”
“兰晓平,原来那个团市委书记,后来在市工商局当副局长,去年竞争局长时,因为和市妇联的江淼男女关系问题,没有当上局长。不知道和管也平是什么关系?让他出任县委书记了!”尤滨建说。
“肯定省里的关系了!稍微有点关系,下点毛毛雨,比你忙一辈子都强。赶快动脑筋,只要能没上关系,三万五万,就是十万我们也干!”孙玉娟兴奋地说。
尤滨建摇摇头,长叹一声说:“你太天真了,钱对管也平来说,怕是行不通的。”
“我不信,那兰晓平怎么一下子就能当县委书记了?他凭什么?还有男女关系呢?这不明摆着的吗!”
尤滨建不再和妻子争辩什么了,他到底睡没睡?不知道,妻子轻轻地拉过毛巾被,盖在他身上。
已经是后半夜了,经过一场意外的惊吓又经过复杂的思想斗争,现在睡到床上,他的大脑还处在极度兴奋之中。心脏无法平静地狂跳着。他竭力想睡一会,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一阵恍惚。眼前一只凶猛的野狗朝他扑过来,惊恐中睁开眼,这样算是逃过了凶狗的牙齿。他松了口气,又进人恍惚状态。可是现在,他正在一处很怪、很阴沉的地方。是深谷中一处树林里,再不然就是在一个山洞里,或是一处高山中狭窄的峡谷里。那儿有一条路,直逼出去,起初好像是一条很好的路。可是,他愈是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就愈觉得狭窄,愈走愈窄,也愈黑。到后来,这条路就根本找不到了。接着他回过头,他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回头的路,只看到背后是一大堆蛇。起初还以为只是一堆短树枝,再~细看,上面只看见至少有20来条毒蛇狰狞的头,叉形的舌头,玛瑙色的眼睛。他马上转过身来,可是前面有一只有角的凶猛的野兽——身子非常大——走动的时候矮树都能踩在他的脚底下——把他这前进的路阻住了。在这种绝望的情形下,他吓得大叫起来。可是怎么也喊不出声来,觉得喉咙里被卡住似的,他急得全身是汗,好不容易才从舌根发出一点嘶哑的声音。
妻子在睡梦中觉得屋子里像是老鼠在打架,那“叽叽叽”的叫声并没把她吵醒,接着又像杀鸡时发出的哀鸣,她惊醒了。才知道是从丈夫嘴里发出的声音,他做噩梦了!
她轻轻地推推丈夫,低声说:“醒醒……”
他惊慌地坐起来:“怎么啦?”
只见他满头大汗,霎时间眼前再次出现刚才那可怕的一幕。
十四、硕鼠偷粮
深夜偷运小麦——被人发觉——一场拼死追击——公安厅堵截运粮船——免掉政法委书记职务
县水利局会议室里,市纪委书记葛运成在主持会议。肖克俭、周兴标、徐启正、高亦健参加会议。室外,兰晓平坐在管也平旁边。管也平默默地听着,他没有记笔记。
葛运成说:“现在沂南县的几个显赫人物已经比较清楚,问题的大体思路已经出来了。黄友仁仓皇逃跑,他掌握不少重要线索,使不少案子断了头绪。昨天夜里县公安局一举端掉县城这个恶少流氓小集团。不仅群众发动起来了,他们的后台也恐慌了。据我们了解,从昨天上午县四套班子会议之后,少数人慌了手脚。你不让他们串连、活动,那是不可能的。不过那只能是进一步留下他们罪恶的痕迹。现在想听听大家意见。”
这时管也平进来了,他没有坐,站在那里问:“县法院那个副院长怎么样?”
高亦健说:“这个副院长叫韦浴红,哪里是个法官,简直是个十恶不赦的魔棍。称得上沂南县的一霸,就已掌握的材料,足以判他15年徒刑。可法院副院长是县人大管的干部,得要通过人大。”
兰晓平说:“人大今天就开会,晚上就可以抓他。”
管也平说:“县法院涉及到其他人的,也一并解决。这个韦浴红抓起来后由晓平负责派人去把陶秀玲接回来,送回家,安排好她家的生活。”管也平说完转身出去了。
高亦健首先发言说:“我有一个想法,现在是否可以把少数重点人物‘请’进来,让他们交待问题。”他把这个“请”字拉得特别长,音调也特别重。周兴标说:“我觉得时机还不成熟,有些问题让他们暴露暴露倒是件好事,目前我们要尽快抓住证据。”
这时一武警战士轻轻地敲敲门,兰晓平走到门口,门开了一条缝问:“什么事?”
“有人找你”。
兰晓平转身走到葛运成面前低声说:“我约了县委组织部长,我去一下。”
葛运成点点头,兰晓平来到楼下,只见县委组织部长章乔扬站在二楼楼梯口。章乔扬40岁刚出头,高高个子,瘦长脸,戴着一副近视眼镜。兰晓平朝他点点头,两人进了一间房。他指指床,对章乔扬说:“坐吧!请你来商量一件事。你是县委常委,组织部长。不过你是外县调来的,时间又不长。但是,这里的情况你应有所了解。关于干部问题,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不过昨天夜里县公安局在摧毁县城那伙恶少流氓小集团时,闵长发的儿子跑了。公安局徐林去他家搜查闵得金,阎长发打电话找尤滨建,问他这个政法委书记知不知道,而尤滨建极不高兴。为此,我想在这个时候,应该把允滨建的县政法委书记给免掉!你的意见呢?”
章乔扬说:“免了可以,关键是由谁来当!目前,县委常委思想也比较复杂!”
兰晓平说:“由我来兼任。”
“你兼任当然可以,但是,你的事情太多,能照顾得了吗?”
“权宜之计,就这样决定。你按往常惯例通知召开常委会,时间最好在今天下午或者晚上。”管也平站起来,补充着:“人大主任和政协主席列席会议。”
送走了章乔扬,兰晓平站在一楼楼梯口。正当他犹豫时,一个瘦高个,高鼻梁,大嘴巴,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慌慌张张地,不时地回头张望着。当他一脚闯进大门时,发现楼梯口站着一个人,他大步跨上前,忙问:“领导,你是省纪委领导吗?”
兰晓平一看这个满脸汗水,衣服上沾满泥灰的人,问:“有事吗?请上楼慢慢说。”
他们上了二楼,兰晓平把这男子带到一间屋内说:“你先坐一下,我马上叫纪委的领导。”他刚要出门,又回过头,给他倒了一杯开水。
他上了三楼,进了会议,走到葛运成身边,低声说:“有人要向你汇报重要情况。”
葛运成说:“请大家继续研究,我去一下。”
他随着兰晓平来到二楼,进了屋,对那中年男子说:“这位是纪委葛书记,有事尽管对他反映,你尽管放心。”
葛运成提着这男子的手说:“你怎么这样?”
这男子说:“书记,昨天夜里,我偶尔在沂水河码头发现重要情况。当时我搞不清怎么回事,我正准备躲起来弄个究竟,谁知被他们发觉了。两个人追我,我一口气跑了二三十里,后来躲到猪厩里,才甩掉他们。累得我在草堆旁睡了一夜,一觉睡到天亮。天亮后,又怕被人发现,拼命往回跑,所以一路跑一路躲,终于见到你们了。”
葛运成指指杯子说:“喝点水,慢慢说。”
他大口大口地把满满一杯水喝光了,葛运成又给他倒了一杯。他平静了许多,惊慌地叙述着昨天夜里的一幕。
昨天夜里,侯希光把汪登生接到红楼宾馆的同时,沂水河的码头上一排排大机帆船停在那里。搬运工人喘着粗气扛着沉甸甸的麻袋往船上运。
一工人喘着粗气说:“干嘛不白天装,夜里黑乎乎的高一脚低一脚的。”
另一工人说:“要不就给双倍运费啦!行,只要有钱,咱就干!”
那个手拿手电筒的管理人员说:“不准讲话!”
夜深了,沂水河在繁星的闪烁下,微波里闪着点点光亮。河水不紧不慢向东流去。一艘艘装满麻袋的机帆船响着“笃笃笃”的柴油机声离岸了,箭一般地穿过水面。波涛拍打着河岸,发出哗哗的响声。直到这一艘艘满载小麦的大机帆船消失在黑暗中,那“笃笃笃”的柴油机的响声还依然在河水的上空回荡着。
现场指挥的是一个矮胖子,他不停地来回奔走着,一会地擦擦额角上的汗水,一会儿大口大口地吸着烟。突然他的口袋里发出“嘀嘀嘀”的响声,他迅速地取出手机,放到耳边低声说:“喂!
我是仲雨。哦,局长!已经装了一大半,好,加快速度,一定,一定……“
侯希光关掉手机,和衣躺到床上,随即发出一阵雷鸣般的鼾声。
农村实行土地承包以来,沂南县成了全省乃至全国有名的产粮大县,每年都有数以万吨的粮食要运往外地。过去靠汽车运输,然而一辆大卡车充其量只能拖10吨。为此,省粮食厅投资在沂水河南岸靠县城附近建立了码头,靠码头附近又建了一个大的粮食仓库。这样最大载重量达七八十吨的机帆船可以从这里把大批粮食运走。
这一大批小麦卖给深圳两个商人,侯希光早已商量好,按市场价格。最低每斤三角八分,而侯希光以每斤三角五分成交。已从中牟取几百万元的暴利。但这样大的数字,他必须让汪登生等签下合同。谁知汪登生突然被免职,侯希光慌了手脚,所以采取一边偷运粮食,一边签合同的办法。
那两个商人为了进一步压低小麦价格,对汪登生又施下美人计,这样他们仅以每斤三角钱把6万吨小麦卖掉了。
从粮食仓库到沂水河码头大约也有近百米之地。这些粮食全靠工人一袋一袋背上船。搬运工人少说也有几十人,尽管一麻袋小麦重达200斤,但没有一个人叫“号子”,只是默默地喘着粗气。每艘船上都有四个人在发着竹签,用作最后计数之用。
码头不远处,一个男子在黑夜中望着这如同蚂蚁一般的人群,他觉得有些蹊跷。于是弓着身子,慢慢沿着河堤向前移动,他逐步看清了是一大批工人在把仓库的粮食往船上运。为什么不在白天运?为什么这些工人平日最爱叫“号子”的却一声不吭?一连串的疑问在他头脑中闪过,他决定弄个明白。
刹那间他的头脑里出现那天晚上在路边吃饭碰到一个自称“管平”的人,他们称他管不平。自那之后,县城里像开了锅似的,突然汪登生被免职。昨天夜里恶少流氓小集团被破获。水利局来了一大批省市纪委办案人。这一切难道没联系?他头脑中一阵驰骋,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一个跟斗,跌倒在河堤上。突然一道手电照着他,那人大喝一声“谁?”
他急忙躲开,可是往哪儿躲。紧接着两个男子大声吆喝着,朝他奔来。他爬起来,四下里望去,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这时他心里一阵紧张,心想,要是被抓到了,他将是轻则一顿皮肉之苦,重则性命难保!怎么办?
北面是河,东面是一条柏油路,西面是仓库和码头。西面和北面是无法逃脱的,东面的柏油路也不能去。惟一逃生之路只有往南。这是一片稻田,田里的稻子已经抽穗了,但地里有水,只要一脚踩过去,往外拔是困难的。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这男子搬起脚下一块石头,冲上河堤,那两个人追了过来,他乘那两人猛追过来的一刹那,把大石头往后一摔。那两个人来不及躲避,前一个人被石头绊倒了,后面那个人紧接着也摔倒了。这时那个被追的男子已经跑下去10多米,这两人大骂一声迅速爬起来,又追过去。那人拼命地向东奔,很快来到柏油马路,他三步并作两步横穿过马路,朝前面一块玉米地跑去。这两个人紧追不放,凭着他们手里的电筒,穷追不舍。
任凭他竭尽全力想甩掉这两个人,可是这两个人如同两只钳子,死死地钳住他。也不知跑了多远,他感到筋疲力尽了。心想,完了!抬头见一村庄,便从一条巷子进了村。正在犹豫时,见身边有一个猪厩,随手一跃,滚到那低矮的猪厩里。那两个人追到村前,看着零乱的房子,家家户户几乎都有一条小巷子,随处都可以藏身。他们站在那里,用手电筒乱照一阵,只好骂着回头走了。
他们走后,这中年男子长长地松了口气,从猪厩里爬出来。
走到一草堆旁,躺下便睡,谁知一觉睡到天大亮。他睁开眼,辨认了半天,才知道自已被追了20多里。
葛运成看着这个中年男子,那瘦瘦的身体,那一丝丝白发。
内心升起一股同情之感,他满怀激情地说:“谢谢你给我们提供了重要的情况,你马上洗洗脸,我让食堂给你弄点吃的东西。”
葛运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