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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峻杰说，还可以。上上班，忙忙碌碌的，每天都一样，生活就是这样。平平淡淡才是真。
到底因为是她主动打来的电话，她说得比较多，甚至还会引用老歌里的词语发表人生感言，真是难为她了。
她一定之前费了好大的劲才说服自己降底自尊打来这个电话，可是已经晚了！晚了！
她可真是个可怜的姑娘。
雷米多好脾气地说，是啊！生活就是这样。喔！对了！上次去北戴河玩得怎么样？
唉！还说呢？一提这个就来气。本来说好一号上午走的，后来一个领导家出了点事，我们那天坐在车上等了一上午，到了中午又来电话说改在二号出发。本来我去不去就无所谓的。他们这么一搅和，情绪就一点都没有了。我就没去。嗯！不想说这个。
这样啊？这倒让我意外。
可是意外不意外已经不能让他心里产生任何动静了。
覆水注定难收。
他们又聊了些什么。林峻杰的口才是很好的，只好她愿意，她可以使电话对聊一点都不冷场。雷米多知道她扯来扯去的，是在声东击西。她在等待雷米多提出约她出去的要求，然后她这次会比较好说话地立即答应。
她想得倒挺美。雷米多永远不会了。唔！她可真是个可怜的姑娘。
林峻杰终于开始说结束语，尽管她语气如常，但她心里一定失望至极。林峻杰说：
我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好久没打电话联系了，打个电话问候你一下，嗯！好了，就这样吧。
那好吧，很高兴接到你的电话
见！
再见！有时间再和你联系。
雷米多绝对相信，这个电话之后，只要他不主动打给她，她是永永远远不会再打给他的。他们此生再无一丝瓜葛。落向河里的石子，瞬间之后，了无痕迹。
雷米多很满意自己今天能在电话里表现得波澜不惊有礼有节。
过后的一天，雷米多到那个介绍林峻杰给他认识的热心领导家去作客，领导夫妻问起了他和林峻杰的事，雷米多支吾半天不知如何回答，忐忑了半天。
第十九章
1
贾科请宣传科一帮人到他家吃饭。
贾科爱人已经顺利上班，孩子已经入学，他们用东凑西凑的十来万块钱在q城接近城郊的地方买了套二手房。现在，新房刚刚整理好，贾科邀请大家去热闹热闹。
贾科最近可以说是双喜临门，因为把宣传科带得成绩突出，他还破例被调了副团。看来贾科的苦日子是熬到头了。
贾科要求雷米多带上女朋友一块去他家。哦？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世上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过话说回来，雷米多也正想着找个正式的机会带艾米丽来让大家认识认识呢，这正好。
傍晚时分，雷米多带着艾米丽走进贾科家的时候，贾科七岁的女儿从房里跳过来，大叫“雷将军雷将军”，我又看到“雷将军”了。
贾科女儿名叫贾蜜，以前来部队时，最喜欢坐在雷米多的腿上玩，并且不喜欢叫雷叔叔，非得直呼其名，经过雷米多与她多次协商，后来她决定叫雷米多“雷将军”。“雷将军”是贾蜜对雷米多的专用称谓。
贾蜜快跑过来时，突然看到雷米多身后的艾米丽，她停住，长长地盯了艾米丽一眼，然后很大劲地把身子一扭，就跑回她的房间里去了，边跑边叫，“雷将军”你是个坏蛋！
何莓和李午一家已经坐在那里了。这是陆梅芊车祸之后，第一次出现在大家面前，她似乎恢复得不错。大家都被贾蜜的话逗笑了。
雷米多跑进去拉贾蜜出来，贾蜜很不情愿地出来，经过艾米丽脚旁时，抬起脸给了艾米丽一个白眼，说，我不喜欢你！
艾米丽被她逗得笑起来，蹲下来，去抱她。你不喜欢阿姨，阿姨喜欢你就行了呀。
贾蜜又一扭身，说，哼！
贾科的爱人卢新芳跑出来笑着说贾蜜“小小年纪就会吃醋”。一下子把众人都逗得乐翻了。
贾科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招呼艾米丽和雷米多坐下后，认真地看了艾米丽一眼，然后笑着说，坐坐坐，雷米多招呼好你女朋友啊！
雷米多知道贾科之前在李午的影响下，很欣赏李玉，所以他会对雷米多后面的女朋友抱有一丝比较心理。不过贾科终究还是最希望雷米多赶快成家，所以对于雷米多的女朋友，他最终还是热烈加热烈地欢迎。李午这一对也是如此。所以他们见到艾米丽都表现得很欢迎。
不一会儿，卿钦带着他的新女友进来了。雷米多忍不住也比较了一下，发觉她旁边的艾米丽看上去比卿钦的新女友顺眼多了。雷米多不免有些自得。
吃饭过程中，大家鼓噪着叫雷米多和艾米丽双双给大家敬酒，艾米丽表现得酒量惊人，让贾科连声惊呼，直喊佩服。大家又叫李午代表他们全家向大家敬酒。庆祝陆梅芊从死神手中逃脱。后来又叫卿钦和他的新女友敬大家，这顿饭吃得不亦乐乎。
2
吃过饭之后，雷米多送艾米丽回家。在路上雷米多问艾米丽对部队人的印象怎么样？
艾米丽说，很好啊！觉得你们特别讲感情，很真挚，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雷米多为艾米丽的话激动，趁着酒劲就对艾米丽说，那你是不是考虑找个当兵的嫁出去，嫁给我吧亲爱的！
艾米丽笑，只是说了句，你又搞笑！
到了艾米丽的住处后，他们亲热了很长时间。然后雷米多向艾米丽“求婚”。
艾米丽笑着说，以前听说过有人“闪电结婚”，我一直觉得不可思议。
雷米多觉得她的话是有余地的，便给她举了一个例子，以证明“闪电结婚”并无不妥之处。
我前段时间看电视，看到一个香港演员的访谈，这个人叫什么我记不得了，反正经常演杀手演变态狂的一个人。不过这个人真人倒完全和他演的变态狂是相反。这个人才真是“闪电”呢：在云南拍戏的时候，路上遇到一个女孩子，觉得很投缘，只说了几句话，就向她求婚。人家现在婚姻不是非常美满吗？
艾米丽说，真的还假的啊？
雷米多说，当然是真的。
雷米多又说了一些痴话。今天不知怎么了，大概是酒后兴奋，他的舌头简直是三寸不烂。
艾米丽被他说得满眼迷离。后来艾米丽眼里流露出神往之色，说，闪电结婚？想想倒真是挺刺激的！
她到底是个感性的女孩！雷米多想，她身上有股野性，只要有鞭子在后面不停赶她，她最终一定会跑起来。
雷米多开足马力地继续着他的痴语疯言。
后来艾米丽说，我总得先打电话跟我爸妈商量一下吧。
雷米多说，和你爸妈商量一下？你的意思是，你自己已经同意了？
艾米丽终于点了点头。
没有任何语言能够形容雷米多听到这句话后的高兴劲儿。雷米多像一支在空中飞射了几十年的箭一样，突然击中目标，到达终点，他欣喜若狂，扑倒下来。
3
雷米多到小卖部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父亲接的。雷米多难得跟不苟言笑的父亲来了一句恶作剧。爸！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
父亲声音一紧，什么不幸的消息？
我要结婚了！
嗯？你要结婚了？
父亲仿佛难以置信，所以声音突然变大。雷米多只听得父亲这句话过后，电话里传来一阵“沓沓”的脚步声。紧接着，雷米多听到家里另一个电话被“咔嗒”拎起的声音。
家里那边装着两个电话，串在一起，一个在堂屋，一个在厨房。雷米多可以想像当他父亲突然说出“结婚”两个字时，他那正在厨房里忙乎什么的母亲是跑上前去，一把拿起电话。
只听母亲惊问：多儿你要结婚了？真的吗？你这孩子，什么事都不跟家里讲，这么大的事，到现在才说。说着她就啜泣起来。
她啜泣的当儿，拿着另一个电话的父亲已经沉稳下来，说，是上次是带过来那个姑娘吗？
雷米多沉吟了一下，说，不是，反正，也挺不错的！保准你们喜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母亲的啜泣也停止了，后来父亲说，好啊！我们终于盼到头了。
雷米多的父母虽然是乡下人，但他们有一点非常好，可以说超越了一般的城里人：在儿子的婚姻问题上，他们只提建议，不作任何实质性的干涉。
雷米多又和父母说了一些别的什么，主要的意
现在婚期还没定下来，并且婚礼要在q城举行，因为两个人的工作地都在q城，领导同事朋友什么的，都在q城。举行完婚礼后，就带她回去一趟，大体就这样，你们在家等着吧。父母基本上没说什么，但是末了他们提出了钱的问题。
母亲说，多儿，我们给你寄两万块钱过去，这是我们老早就备好给你结婚的钱，我们一直都放在那儿不动它的。多儿，父母的情况你也知道，没多少钱，钱不多，表示我们的心意。
雷米多拒绝。但这件事父母很拧。这是他们的一个原则：子女的婚姻一定要负责，如果不是这样，他们以后会无颜见人。他们后半生会一直愧疚下去。
雷米多不再推脱。心里想到自己也不怎么有存款，虽然比李午好一点，但提干后的这几年他无非也就存下了一万多块钱，想想结婚他还是很缺钱的，父母的支援倒是解了燃眉之急。雷米多便告诉了他们汇款的办法，结束了这个电话。
放下电话，旁边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听着的嫂子笑了，调侃道，小雷你要结婚啦？我就知道你上次跟我说没对象是骗我的。你那小对象我见过的，长得跟天仙似的，你还叫我介绍对象。结婚别忘了给我发喜糖呃！怎么说你也得感谢感谢我这部电话吧
这个嫂子，她还误以为他的结婚对象还是从前那个使雷米多把电话抱一个小时的李玉呢。她永远对雷米多当时超长时间泡电话的情景记忆深刻。
雷米多突然很想给李玉打个电话，这个时候想起李玉有点不合时宜，但是打个电话不是什么禁忌。
雷米多拨起那个熟悉的号码时，不由想起他和李玉在一起时，曾经彼此互开玩笑说，如果哪天你和别人结婚了，别忘了告诉我一声，我给你寄个大红包过去。
电话一接就通。雷米多刚“喂”了一下，李玉立即说，雷米多。
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雷米多说，你好吗？
他当然不会告诉李玉他要结婚这件事。他只是想和她随便聊几句。
李玉说，还行吧。你呢？
我，也还行。
那就好。我还挺担心你的。干嘛不打电话给我啊？
他们就这样聊了几分钟，都是不入正题，很随便的话。以至于雷米多挂掉电话，那嫂子再次发生误解，说，小雷你真是个黏糊虫，都快结婚了，还这么罗嗦。
4
雷米多到底是个军人素质很过硬的人，真正做起事来利落得很。接下来他开始和艾米丽商量一切结婚事宜，当然是以他筹划为主。艾米丽看上去有些恍惚，这雷米多理解得很，这件事她一直有点被动，她这样的女孩，之所以拖到这么大，说明她对结婚也是慎重的。但说到底她还是女孩子，经不住男人的死缠烂打，何况雷米多也是她看好的男人，所以，虽然她总是慢半拍，但最终又还是和雷米多一样，积极投入到结婚的运作中。
当然新房就是艾米丽的房子，这也是当初诱使雷米多追求艾米丽的一个原因。现在结婚都从简，所以其实说起来也不是要做太多事。两件大事。第一是婚宴；第二就是把房子简单装修一下，添置些家具。艾米丽说她有些存款，那么，把雷米多的钱和艾米丽的钱并起来，完全可以把一切都搞得体面。
等家里的钱汇过来之后，雷米多把自己的钱加在一起，总共三万多块钱，交给艾米丽，让她合计着去买东西，女人嘛，花起钱来精细些。
艾米丽失踪了。
雷米多不停地打她的电话。都是关机。
雷米多到她的住处。门锁得严严实实。雷米多“哐哐”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雷米多便坐在楼梯口等她出现，过一会儿就跑上来敲几下门。
起先雷米多还以为艾米丽出什么事了，比方说遇到突如其来的车祸。一想似乎不太可能。为什么要关机呢？她很少关机的。
雷米多开始感到这事蹊跷了。
雷米多来来去去到艾米丽住处去了五次，坐了五次。偶尔经过楼梯的人都好奇地看着他。最后，雷米多忍无可忍，在一个老太太经过的时候，站起来问她，阿姨！请问您知不知道这家的人哪里去了？
老太太忙着摇头说，不知道不知道，这楼里的人挺杂的，邻居们相互都不熟。
雷米多不由自言自语，那到哪里去了呢？
老太太听到了，回过头来，仿佛见多了这种找不见人的事，很世故地说，人要自己想跑，你到哪里去找？谁知道你找的这个人是不是在这里租的房子，早就飞了！
雷米多浑身一哆嗦。
雷米多接着去艾米丽跟他说过的她的工作单位去找她，还找到了档案室，末了人家摊了摊手告诉他，本单位根本没这个人。
这时候雷米多才想，完了完了。
雷米多起先没把这事告诉别人。艾米丽像空气一样消失四天后，雷米多有点没主意了，把这事告诉了贾科。雷米多把一切都说了，包括他和艾米丽是在联谊会上认识的。
贾科一听大声说，那还不明白？那种地方认识的，谁知道谁呀？这个女的肯定是个骗子，骗吃骗喝骗钱，为什么她早不消失晚不消失，你的钱一到她手里她就没影了？雷米多我现在跟你说实话吧，那天你带她去我家，我一见她就不太舒服，我就想，她大方得有点过头了吧？只不过当时我看你被她弄得五迷三道的，不方便讲出来。
贾科说着说着，很快明白了这种“马后炮”只能增加雷米多的沮丧，所以他立即打住，开始给雷米多出主意。贾科说，你赶紧去找联谊会的主办单位。部队和地方一样的吧！搞什么活动都得有资料存根对不对？你快去看看。
雷米多翻出当时参加活动的报名册，按照报名册所标示的主办单位的地址，火速去了。
哪有什么存根？搞这个活动对人家来说，就是为了赚钱，赚了钱一切都翻过去，他们还要策划和举办下一个嫌钱科目。好不容易终于在一个柜子里翻出了当时的一份报名表，从头至尾查了不下十遍，根本没有“艾米丽”这个名字。
雷米多还不是很相信艾米丽真的是骗子。他一时间无法让自己相信。不过他想到，在这样一种活动中出现的人，如果他（她）自己有预谋，那名字就完全可以是假的。这年头办个假身份证都是很容易的，当时参加报名这个活动时，人家主要是赚钱，谁会真去验证你的身份证是真是假。艾米丽？这名字怎么这么顺耳，这么熟？好像有个外国电影《天使爱美丽》，艾米丽？哪有几个中国人叫这种鸟名字的？
雷米多翻来覆去的，把他和艾米丽从认识到最后商定结婚期间这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不停拿出来想，渐渐感到疑点越来越多，包括艾米丽的主动，包括艾米丽满不在乎地向他献身，包括求婚时的不费周折，现在看来她是在装傻，可是，他当时怎么就跟吃了蒙汗药似的，昏了头了呢。
贾科提议去报案。雷米多想，报什么啊！他这回人都丢大了，还要闹得满城风雨不成？
雷米多把那件黑毛衣拿出来狠狠地掼在地上，甚至打算用剪刀剪掉，最后看了看，还是放到了柜子里。
整个这件事，对雷米多来说，是搞笑得过分了。
十一月下旬，雷米多有好几天一直处于焦急寻找和神智不清之中，没办法缓过劲儿来。当所有的线索都失去意义之后，他抓住惟一的线索，艾米丽的手机
次次地到小卖部拨号，一次次地听到关机的提示音。
雷米多终于彻底相信贾科的说法，这婊子是个骗子！怪不得当初他想上她的时候她屁股抬得那么快，正经姑娘谁不是把腿夹得紧紧的？至少会先拿一下。我当初怎么就昏了头了呢？我他妈就是个大傻逼！
认识到这一点之后，紧随而之的就是崩溃。他把自己关在206宿舍，不吃不喝，除了上厕所之外，一概不出门，上完厕所就把门闭死，谁在外面敲门他都不应。
贾科、李午他们在外面敲门，甚至骂他，他誓死不开。
他躺在床上，心疼这三万多块对他来说不是小数的钱，更为自己受到的欺骗而愤恨。
他躺在那里，饥肠漉漉地回想他和艾米丽交往过程中的每个细节，渐渐地他越来越迷糊。后来竟至感觉艾米丽这个人，连同那个他们的关系神速发展的一个月都越来越缥渺，与他无关。仿佛这个人，这个过程，从来都没出现过，他只是做了一个梦。
雷米多躺到第三天晚上，有人在外面敲门，说雷干事你开门吧，你的电话
雷米多浑浑噩噩，一如既往，不吱声，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