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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芳却是一见即知此为西藏的藏文。当即心中就叫不好,她先前见到那血刀门的武功精深,便想着狄云光有神照经只是内功,还缺门外家功夫,便想着抢了来也是不错。却不曾想这宝象的嘴那样严,死都不肯将练功秘诀交出来,后来拿到这秘笈她也就顺手把人给杀了。
直到此时,她才想到这血刀门既然是西藏青教的分支,这秘笈又怎么会是汉文?她倒是识得一些藏文,可也只是粗通皮毛。姑且不说她要如何向狄云解释自己从不曾踏足西藏,怎么就突然会了藏文。只说武功秘笈这样精细之物,失之毫厘谬以千里,错了一个字万一练成走火入魔,可不就是得不偿失了么?
戚芳想到此处,眉心微皱,咬着唇将书翻了开来,却见第一页上绘着一个精瘦干枯的裸体男子,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面目极是诡异,旁边注满了五颜六色的怪字,形若蝌蚪,或红或绿,而男子的身上绘着几条灰线,象征着运功的经脉。
果然都是藏文。
戚芳失望地连着翻了几页,见书中的各种解说全用藏文所书,不由大失所望。
她刚要将书收回油纸包里,就被身旁的狄云拉住了手臂。戚芳扭头望去,顿时被狄云给吓了一跳。
只见此时狄云面色赤红,双目炯炯,舌尖微吐,右眼张而左眼闭地做着个极为古怪的鬼脸。戚芳一愣之后就觉得有些眼熟,再一低头,这狄云做的可不正是小册子上第一幅图那男子的表情。
她立刻便明白发生了什么。这傻子居然看着人家所画的修炼图谱,就照着人家的动作和经脉运行给练起来了!这既没有长辈在侧,又没有秘笈辅佐,他怎么就敢这样莽撞!
戚芳心中急怒,也是无法可想。光看狄云此刻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是练功练到了要紧关头,决不能打搅他。只能暗暗祈求那个她从不相信的神佛,希望傻人有傻福,这个傻瓜能度过这个难关了。
此时晨光已起,江上远处的船只也慢慢多了起来。戚芳看着此时看上去明显不正常的狄云,犹豫了下,最后索性拽了半块帷幕将狄云围了起来,四周再加上昨夜腌制好的那些咸鱼,权当做是船上晒咸鱼的支架,反正狄云此刻运功,五感已闭,也闻不到这股腥味。
小舟迎着日光调转方向,重新向着湖南而去。不过是半日,居然就回到了碧云乡的码头。却早原来昨日戚芳欺那五名僧人不知水路,不明方向,故意带着他们在这沅水上打着转,又特地挑了地势最险、水流最急的地方停了下来,向他们发难。
他们昨天一日一夜毫不停歇地赶路,也不过是走出了二三十里水路罢了。这事情若是让那些尸沉水底的和尚们知道了,怕不得气活过来。
戚芳绕过碧云乡,到了下一个码头才拖了渡口的小儿上岸去采买干粮食盐。实在是昨日他们闹得动静太大,太多人看到了那五名恶僧掳了他们二人离开,若是第二天她就贸贸然回来采购所需,少不得入了有心人的眼,惹来麻烦。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狄云。
此时他毫无反抗之力,孤身坐在船板上,实在是让戚芳放心不下。
戚芳接过小儿买回的补给,按照承诺再给了那小孩几枚铜板作为报酬,立即就扬帆出发,不再停留。如此她一边行驶,一边留心狄云动静,直到第二日江面重入黑暗,明月再次挂在天边时,狄云才醒过神来。
戚芳对狄云莽撞举动的恼怒早就在这一天一夜的担忧里被磨平了,此时见到狄云终于睁开了双眼,连忙将船桨一放,跪坐在狄云身旁:“师兄,你吓死我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狄云刚刚收功醒来,人还有些茫然,就看到师妹放大的脸:“阿芳,天怎么又黑了啊?刚刚我看那边已经开始冒光了,咱们该把这衣裳给换了吧?”
戚芳的养气功夫再好,此时也恨不得拿起船桨在这个榆木脑袋上重重砸上两下:“你都入定一天一夜了!你也不看看那东西是什么就照着它练,这武功是能随便乱练的么?走火入魔怎么办,武功和你原先练得神照经相冲怎么办?”
“啊?”狄云这才想起来自己先前好想的确是觉得那人的姿势十分古怪,不自觉地就按照图上所示走起了内力,当下自知理亏,连忙认错:“阿芳,我错了。我下次再不敢了。可是这武功还真是奇妙得很,我练完之后,精神比从前好了许多呢。”
他边说,边从船板上爬起来,抖抖手脚,一招回马倒提杵连着一记偷手提海底,端得是虎虎生威。若不是这船上位置狭小,说不得他还可以给师妹舞齐一套挂耳破通拳三十二手呢。
戚芳见他的确无恙,这才将提了许久的心稍稍放下:“这功夫和神照经没有冲突么?”
狄云挠了挠头,自己也想不明白,索性就把感觉一五一十地向戚芳描绘出来,看看师妹能不能弄明白这其中奥妙:“我平日里按照丁大哥教习的神照经运功,全神贯注冲击都未必能将内息上行一二寸,可练这恶和尚的功夫,内息却像发大水一样,全身都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畅。就是到后来,我自己想停,也停不住,神智都有些迷糊,然后就晕过去了。”
戚芳听后,不喜反忧。她接过那本血刀门的小册子,从前到后草草翻过一遍,只见册子中前半部分都是些奇形怪状、扭曲不已的内功姿势,到后头则是一部以前半部为延伸的刀法。
她在心中反复琢磨,想起前世所见所闻,才斟酌许久替狄云分析道:“这武学一道,从来最忌激进,这册子上的武功倒像是邪道的法子。一心求速成,求威力无穷,以致凶险处比之这正道的中正平和来说要多上许多。如果师兄的神照经已经大成,那练此功法倒是只有锦上添花,可若是内力不足去习练它,我怕……”
狄云心里也觉得这恶和尚的东西必定不是好东西,对这功夫并无留恋。如今连师妹都这样说,更是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那咱们就不练了吧。”
戚芳心中微有些遗憾,可先前就算是为了求生也必须杀了这五个和尚,这册子如今想想也不过是顺带,不能用就罢了:“嗯,那咱们就先放一放吧。”
☆、沅陵
自此戚芳狄云二人扬帆而行,并不停顿。一路过沅江,入湘西,终于到了麻溪铺不远的县。
再要往前,就只能弃舟改步,狄云重回故乡,只觉胸中激动,恨不能插上一双翅膀飞回那晒谷场边的家。他正准备拎起包袱冲下小船,却被戚芳一把拦住。
他回头看去,只见师妹蹙眉打量着他,顿觉不安:“阿芳怎么啦?回家以后咱们还和从前一般过日子,再不去管那些坏人了。”
戚芳垂眼打量着狄云身上黄色僧衣,转身回到包袱里翻找了半天,才翻出了一套半旧的短打:“把身上的衣服换了。”
狄云纳闷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这些日子竟然一直是穿着那宝象的衣服:“也是,咱们回到麻溪铺,乡亲们看到我穿成这样,还真以为我出家了呢。是要换了衣服才好。”
“不止是为了这个,你这身衣服明显是西藏番僧的装束。”戚芳在船尾翻翻捡捡半天,才找了个渔翁常用的蓑笠帽子,还是当初他们买下小舟之时那船家送的:“宝象几人行事肆意妄为,在两湖境内都不分青红皂白地乱来,得罪的是两湖境内黑白两道所有人物,如今你这装扮,被人看到实在是惹祸,还是早早换了好。”
狄云拿了衣服躲到舱内更换,口中还在接着问道:“他们那样的坏人,被人追杀也是正常啦。不过阿芳,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得罪了两湖境内所有人的啊?”
“两湖境内的白道与官府交往甚密,如今官府发出海捕文书,可见这血刀门算是在白道上挂了名。”戚芳丢了些饭粒到河面上去逗鱼,漫不经心地回答这在她看来太过简单的问题:“至于黑道,洞庭帮就是两湖境内水上最大的黑道,他们五个人灭了人家沅江上数十好手,你说他们有没有得罪黑道?”
她见狄云换好了衣服推帘出来还想再问,也不等他开口就把答案统统倒完:“至于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你难道真以为我救你和你丁大哥出荆州只要准备几包迷药就好啦?这两湖境内的各路人马我可是花了不少银子才摸透查清的呢。”
之前戚芳从不曾提过为了救他到底费了多少工夫,狄云也从没细细想过她一个单身的年轻女子要从戒备森严的州府大牢里带出两个大男人需要做多少筹谋,如今听到戚芳提起,他先是一愣。
光是在脑中琢磨了片刻,冷汗就顺着狄云的额头涔涔而下,他第一次意识到师妹为了自己到底吃了多少苦、犯了多大险,汹涌的愧疚和感动淹没了这个不善言辞的乡下汉子,最后只能化作一句:“阿芳,是我拖累了你。”
戚芳套绳系船的动作稍稍一顿,还是稳稳捆住码头上的船桩:“你知道就好,以后可别见到人家姑娘漂亮,就不管不顾地上去帮忙了。下次再碰上宝象这种恶和尚,我可没多余的迷药了。”
狄云这一路一直在自责,却总也寻不到机会同戚芳解释道歉,如今见戚芳主动提起了这件两人都特意避过的话题,连忙借机将想了无数次的话全吐了出来:“阿芳,我错了。我再也不当东郭先生了,我就是,就是看到那女子被人欺负,就想到了你。若是我看到那姑娘被人欺负却不挺身,日后如果你遇上了祸事,我又不在身边,那是不是也没有人会来帮你?丁大哥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就出手了。我没想到会变成后面那样。”
“那豆腐西施受难之时,你出了手,那你受难之时,那豆腐西施又跑到了什么地方?”戚芳本想如此反问,却在话将出口之际犹豫了。她动心的不就是狄云的那片至真至诚的赤子情怀,她费尽心力维护的不正是狄云那份难得的纯白的心性,如果狄云当真和她一样事事算计人心,讲究利益,只怕第一个失望的就是她自己。
想到此处,戚芳禁不住长叹一口气。
狄云经历了荆州城的那场大难,又有先前一路上戚芳的言谈身教,对于自己的错处并不是毫无所觉,此时看师妹这般落寞,更是心中难受之极:“阿芳,我知道是我不对,我救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你还在等我。要是我落到了那些恶和尚手上,你也一定会救我。我惹了祸事,最后总是要拖累你,都是我做事太过冲动,我以后一定聪明些,再不犯傻了。”
戚芳心中既想教会狄云如何在这纷乱人世、血雨江湖生存,又不忍心当真看狄云干净的眼染上世俗,生平唯有几次的犹豫为难统统都用在了这从天上掉下来的傻师兄身上。此时看狄云一副势必洗心革面、狠下决心的模样,便抛开自己心中的矛盾错杂,顺着对方的话接着问道:“那下次若是你再遇上有恶人欺负良善,滥杀无辜,你要怎么办?”
狄云果然还是为难了,看无辜之人惨死眼前实在是挑战狄云的底线,他咬了半天牙,也没说出放任不管的话。
戚芳眼中的光稍稍暗了几分,也不知自己到底期待这个男人说出怎样的答案,索性重重在狄云额头上一敲:“笨蛋,想不出来就不要想了。你平时就已经这么傻了,要是再想得更傻了,我可就要照顾你一辈子了。”
狄云不好意思地揉着脑袋。不用想这种左右为难的问题当真是让他舒了一口大气:“可是阿芳,要是万一下次我又救人怎么办?我,我遇上这种事情,总是会脑子一懵,然后就闯祸了。”
戚芳没有沉默太久,转头冲狄云粲然一笑:“那我再想别的法子救你。咱们总是要在一处的。”
“阿芳……”狄云心中又愧又软,只觉时光若是能停留在眼前这一刻,他就是再回那黑狱受上三十年的酷刑也无妨。
戚芳娇娇俏俏地在船头一点,就飞身落到了码头上,回首望着狄云的剪影被淡紫微红的霞光一映,美得惊人:“所以呀,师兄下次救人可得好好掂量掂量,挑着那好对付些的恶人得罪,不然阿芳就只能真给人家做小妾了。”
狄云眼中发热:“我,我会注意的。”
“真是个傻瓜。”戚芳转身顺着小路进了沅陵县的渡口:“到了家门口,还不快走。”
狄云连忙足尖轻点,紧紧跟上戚芳。两人一前一后,一高一低的身影被这西下的余晖一照,渐渐融合在一处,说不出的和谐好看。
再配上远处不知何人系在马匹上的铃铛轻响,让此时打渔归来的村民都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双侠
一入沅陵县,来来往往之人说的都是狄云熟悉的湘西方言,亲切感顿时油然而生。只觉离开这里跟着师父一同上荆州真是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阿芳,以后咱们和以前一样过日子,再不出去了好不好?”
戚芳早见识过世间百种繁华,对之前一年的悠然安逸的乡间生活也有些想念,当即笑着点头:“就按照师兄说的办。”
狄云想到未来的日子,欢喜兴奋得脸颊都有些微微发红,说话的时候双眼只敢盯着自己的大脚趾:“那,那咱请隔壁的刘大哥和刘嫂帮忙,把,把咱的亲事给办了吧。”
戚芳头一次被人当面求亲,嘴角忍不住就勾了起来:“这件事,也听师兄的。”
两人一人盯着脚趾,一人盯着手掌,自顾自地傻笑,看起来像极了一对傻瓜。可湘西乡人平日里淳朴随性,对两人的异样大多只是心领神会地笑一笑,谁没有年轻过呢。
这年轻人对上眼啊,总是要傻一些嘛。
在路人善意的沉默中,两人就这么呆呆站在路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一阵达达的马蹄声伴着叮铃铃叮当当的马铃声自镇口传来,来往行人慌乱躲避,不时掀翻几个小贩的摊位,狄云和戚芳才从自己的心情中回过神来。
戚芳被人打断,心中不快,眼神不善地向那打搅之人看去。却原来是一黄一白两匹骏马一前一后正从镇口飞奔而入。前方白马背上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皮肤微黑,容颜却极俊俏美丽,配上此时神采飞扬、嫣然巧笑,令人见之心喜。也难怪后头那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看她的目光十分宠溺喜爱。
双骑显然是万众挑一的神骏,这对青年男女的骑术也极其漂亮精彩,从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疾驰而过,居然也不曾伤到一人,不过眨眼之间,两人就顺着戚芳、狄云二人眼前穿过,消失在街尾拐弯处。
狄云直到此时才彻底反应过来,却和戚芳的恼意不同,满满都是敬佩叹服:“这可真漂亮!”
戚芳本就勾着的嘴角翘得更高了,锐利的目光被弯起的眉眼给掩盖,直直地投在自家师兄遥望那二骑远去方向的侧脸上:“什么漂亮?那姑娘漂亮?”
狄云还没察觉身边的危机,很是自然地点了点头:“那姑娘也漂亮,那男子也俊俏,那两匹马更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样标志精彩的人物。”
“不过两个仗着家中长辈的纨绔,也值得你这样佩服。”戚芳哼了一声,甩开狄云牵着她的手,自顾自地扭脸往前而去。
狄云困惑挠脸,不明白好端端地师妹又在生什么气。不过,听师妹的话,似乎是知道那两人的来历,连忙追了上去:“阿芳,阿芳,你认识他们啊?”
戚芳连眼神都不赏给他,直直走到街边的小面馆里头要了一碗面。这面馆虽然小,做出的面却是劲道喷香,闻名乡里。不过片刻,戚芳面前就摆上了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的阳春面。
狄云肚子咕咕一响,连忙巴巴地望向师妹。
可戚芳只管自己动筷,依旧不肯看他。
这一路行来,银钱物事俱是掌管在戚芳手中,狄云手头是连半个铜板也没有的。此时看戚芳的做派,是不会肯替他付账了,狄云心里委屈,也不敢离开,只要听着自己腹中鸣响,乖乖坐在旁边看阿芳满足地吃着那碗特地加了料、香气诱人到诡异的阳春面。
这种饿着肚子看别人吃得香甜的经历,对狄云来说真是难以忍受的折磨,好不容易戚芳停了筷,抬头看向他,只觉他整张脸都快皱成桌布了。
“那两人叫做铃剑双侠,是那什么落花流水里头的老四,冷月剑水岱的外甥和女儿,这一两年开始在湖南界内杀些鸡鸣狗盗的小贼,凭着他们长辈的名声,倒也得了两湖境内一些人的赞赏。”戚芳吃完饭,转头就走,一直走到了离麻溪铺十里外的小镇,才对身后背着两个大包袱,眼巴巴瞅着自己的狄云开了口。
狄云到了此时,总算是猜出了些许为何自己师妹生气的原因,哪还敢再去问那对少年侠客的情况,当即低着头,试图装作对这双侠毫无兴趣。
戚芳哪里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足尖一踩,就在这傻子的膝盖上留了个小小巧巧的脚印子:“这铃剑双侠少年意气,每每湖南境内出了什么盗匪都联袂而来。咱们麻溪铺不过边缘小镇,这样的富家少侠出现,想来是附近有些不太平。要不是因为这个,你当我有耐心和你分说那小美人的来历啊?”
狄云只觉十分冤枉,拙口笨舌想要解释,又哪里解释得清楚:“我是说他们都俊俏,不是说那姑娘,也不对,我说的是那两匹马……”
狄云是个自小被戚长发用正直敦厚四字教养长大的乡下汉子,就算如今见识了人世种种黑暗卑鄙之处,骨子里头对那行侠仗义、铲奸除恶的侠义人士还是由衷的敬佩。再加上他实在是生平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