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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哥,你姆妈叫你来的吗?”
陆凌桓蹲在林嫮生面前,张开双臂连人带狗一起抱进怀里:“嫮生,师母都和我说了。石野村还在纠缠你,是不是?不要怕,要是他再骚扰你,我们可以报警,叫警察来保护你。你要是还不放心,我们立刻结婚。只要我们结了婚,我就可以一步也不离开你,不叫他再有机会接近你骚扰你。”
林嫮生听着陆凌桓这番表白笑了笑,眼泪也落了下来:“阿哥,你知道什么呀。那天你说你被人跟踪了,叫我在家里好好躲着,所以我去求了顾云飞。你知道顾云飞是谁吗?顾墨笙爸爸呀。”
陆凌桓虽然还把林嫮生抱在怀里,可是手臂有些僵硬。
林嫮生又讲:“我把叫人跟踪的事告诉了他,请他查一查,好让我们有个预防。”
“嫮生,你没告诉我。”
“是,我没告诉你,那是因为我知道不是冲你的,是冲我的。阿哥,你还不明白吗?石野村他就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他已经疯了,他完全拒绝接受现实,而你,阿哥,你抵抗不了一个疯子。”
嫮生不相信他能保护她,所以去请求顾墨笙的爸爸出手。陆凌桓到底也是男人,就是再喜欢林嫮生也不能接受他心爱的小姑娘不相信他的能力,转而向另一个追求者的爸爸寻求保护的事,所以站起身,红着眼看着林嫮生。
林嫮生也立起身和陆凌桓面对面地站着。
“阿哥,你知道顾云飞查到了什么?石野村和关东军在做生意。你看,他不是我们能动得了的。所以我考虑答应顾云飞的建议。”
“顾云飞建议你什么?”陆凌桓紧张起来。
“他希望我接近石野村,为他们窃取账本。只要能拿到账本,也许可以把石野村送上法庭,这样就可以摆脱他了。”
陆凌桓他本来以为顾云飞会用这个来胁迫嫮生离开他嫁给顾墨笙,没想到事态比他想得更恶劣。顾云飞竟然要嫮生到一个疯子身边做内应。他的脸色都变了,踏上两步把林嫮生抱进怀里:“嫮生,不要答应,我不要你去接近一个疯子,我也不想你成为军方的工具。我们可以离开上海,把生意转到南洋,转到海外。我们可以走的,嫮生,阿哥从来没有对你提过要求,这一次就当阿哥要求你,好不好?”
林嫮生叫陆凌桓抱得几乎透不出气,心里却是空落落的。她预料到陆凌桓会反对她去接近石野村,但是没想到的是,陆凌桓会得建议离开上海。她闭上了眼睛:“阿哥,就算我们可以走,那你的光华公司能搬走吗?”
陆凌桓点头:“我们结婚,然后我先送你去欧洲,我回来处理完公司再来找你,可以的,没有问题。”
林嫮生叹了口气,抬手在陆凌桓面孔上摸了摸:“阿哥,你让我想想。”
陆凌桓抓过林嫮生的手亲吻着她的掌心:“嫮生,嫮生,你不要答应他们。间谍不是好做的,尤其他还是个疯子,太危险了。”
林嫮生张开手臂抱了抱陆凌桓:“阿哥,你先回去,让我想想。听话。”一面讲一面把陆凌桓推出了房,陆凌桓回身还想再劝几句,就看着房门在他面前轻轻的关上。
陆凌桓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地下楼,临到楼梯转弯的地方回头看了眼,林嫮生的房门依旧关着。
看着陆凌桓魂不守舍,连着招呼也没打的出了房门,章丽娟连忙上楼,敲响了林嫮生的房门:“囡囡,囡囡,侬帮凌桓吵相骂了?囡囡,侬讲闲话呀。”
过了好一会儿,章丽娟终于听到林嫮生的声音:“姆妈,我和阿哥没事的,我就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不要管我。”
☆、第95章
陆凌桓那里眼睛不是眼睛眉毛不是眉毛地出去,林嫮生这里又不肯开门出来,把章丽娟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等到林开愚回来,连忙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又叹气说:“全是那个疯子不好,明明阿拉囡囡要订婚了,伊还一只只花篮送过来,凌桓晓得勿开心也正常的呀。”
可林开愚明白陆凌桓的个性,他就是不高兴了,也不会冲着林嫮生发脾气,两个人之间只怕还有其他误会,所以同章丽娟讲:“我帮囡囡讲几句。”讲完就朝楼上走去。
林开愚一向是个开明的父亲,所以林嫮生和他一直是比较肯讲真心话的,没想到就是他上去敲门,林嫮生也只是讲她需要冷静,还是不肯放林开愚进去。林开愚没有办法,只能再去问陆凌桓。
哪里晓得电话打到陆宅,陆凌桓不在家。因为陆凌桓是关照过家里今天去林家吃晚饭的,所以管家接着电话还奇怪,只不过林开愚是陆凌桓的老师还是未来的岳丈,他一个下人不好追问,还得答应林开愚等陆凌桓一回家就把他打过电话的事转告。
找不到陆凌桓叫章丽娟和林开愚更不放心,这才就换章丽娟上去,哄林嫮生下来吃夜饭,预备再套套口风,哪里晓得林嫮生尽管下来了,可是叫他们问了几句就发了脾气:“我已经说过不要问,我要讲自己会讲的,还要问。”讲完把碗筷一推跑回了房间,林开愚和章丽娟夫妇两个面面相觑,只好跟了上去。
林嫮生坐在房间床前的地板上,人团成一团,一声不出地听着林开愚和章丽娟在外面劝她,一直等到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了才叹出一口气。她自问从来没有给过石野村半点机会,就是好颜色也没有给过他,甚至见面的次数也是寥寥可数,他怎么就会完全陷入自己的臆想中,疯狂到没有理智的地步,把她也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忽然马路上好象有辆汽车开了过来,就在窗下那个位置停了下来。也不晓得哪里来的感觉,林嫮生撑着床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床前,匆忙得把跟在她脚边的煤球也踢到了一边。
窗外的路灯下停着一辆汽车,车外站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身材高大,正抬头朝她看过来,尽管距离远,光线也昏暗,林嫮生还是清清楚楚地能看到他脸上的笑容。
是顾墨笙。
是去了山西的顾墨笙。
是现在应该在山西的顾墨笙。
林嫮生往后退了两步,忽然间一个转身扑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门打开的瞬间,林嫮生居然看到了陆凌桓,他正对着她笑,好象下午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林嫮生看见陆凌桓连着阿哥也没叫一声,就转头往楼下跑,陆凌桓连忙跟上去,跟着林嫮生跑下楼,跟着林嫮生跑出林宅,奔到了马路上,再眼睁睁地看着她跑过马路一直跑到站在福特车面前的顾墨笙面前。
顾墨笙在林嫮生眼中一直仪容整洁,风度气质上佳,可眼前的顾墨笙下巴上密密麻麻地都是胡茬,两只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头发蓬乱。
林嫮生嘴唇动了动,叫出了声:“顾墨笙。”
顾墨笙看见林嫮生一路跑到他面前,就笑了,又讲:“你别过来,我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身上都是灰。”似乎根本没看见跟在林嫮生身后的陆凌桓。
林嫮生原本情绪还算平静,叫他讲了这句之后鼻子就有点酸,指了指他身后的福特,原本黑亮的车身也布满了灰尘泥垢。
顾墨笙回头看一看,转过来对林嫮生若无其事地讲:“我带着司机和警卫,路上几个小时一换人开回来的,我以为一天一夜应该够了,没想到计算错误,有些道路路况不好,开不出速度,所以回来晚了。和你打声招呼就回去休整,你也早点休息,具体情况我们明天再商量。”
林嫮生想要点头,两滴眼泪先落了下来,退后两步看着顾墨笙上了汽车。福特从她面前慢慢开过,缓缓地驶入黑夜。
一直等到顾墨笙走远了,陆凌桓才走到林嫮生身后,轻声问:“是你告诉他的?山西开回来一千五百多公里,也不容易了。”
林嫮生转身看着陆凌桓,陆凌桓勉强笑一笑:“我下午从家里出去,在外面转了一回就后悔了,我大你这么多,本来就该让着你的,可是为了点小事就逼你,是我错了,所以想回来向你道歉,再好好商量怎么办的。没想到他也回来了。
”
林嫮生想要解释,可是又不知道从哪里解释起。
陆凌桓抬起手,迟疑了下,终于落在林嫮生头发上:“我知道的,顾云飞是他爸爸,有什么事他出面比较好。”讲完手从她头上一路滑落下来,牵住了她的手掌。
林嫮生看着陆凌桓的手,咬住下唇,到底没从他手上把手抽回来。她从家里跑出去把林开愚和章丽娟也惊动了,看着陆凌桓拉着她回来,章丽娟就讲:“侬只小鬼,半夜里发啥疯跑出去,吓煞人了。”
林嫮生刚想开口,陆凌桓就抢在她前面:“师母,没事的,嫮生只是不开心出去走走,有我跟着呢,不会有事的。”又转头对林嫮生说:“你刚才不是说累了要早点休息吗?上去吧。也回去了。明天记得给我打电话。”语气一贯的温柔,温柔得叫林嫮生多看了他一眼,还得着陆凌桓一个微笑,就好象平常的日子一样。
陆凌桓知道他这个状况不对,他现在是林嫮生的未婚夫,他完全有立场有资格问林嫮生为什么宁愿通知顾墨笙也不告知他,可是他不敢,他害怕,怕从林嫮生口中听到他不想听到的话,怕林嫮生告诉他,她对顾墨笙的信任和依赖的程度超过了他。
他走出林家坐进汽车,从汽车里看向林嫮生的房间,房间里的灯一直亮到了天亮。
固然林嫮生和陆凌桓两个都一夜没睡,顾公馆也是热闹了一夜,原本在山西的顾墨笙风尘仆仆地回了家,叫顾云飞和田慧珠都十分意外。
顾墨笙也算镇定,先回房洗了澡,把里外衣服都换了,甚至还吃了碗加了鸡蛋的油泼辣子面才到了顾云飞的书房:“父亲,我想和您谈谈。”
顾云飞看着顾墨笙坐到面前:“什么事?”
顾墨笙双手交叠在腹部:“父亲,就算石野村有问题,您也不应该连累无辜的人。”
顾云飞撑着书桌俯身倾向顾墨笙:“你是指林嫮生吗?”
顾墨笙抬头迎向顾云飞的目光,寸步不让:“她年纪轻,经历又单纯,更没有经过专业训练,您怎么会想到叫她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顾云飞坐回太师椅,反问:“林小姐给你的消息?”
顾墨笙回答:“谁给我的消息不重要。我只是想知道,您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决定。先不说如果嫮生失手,她本人会有危险,一旦引起石野村警觉,毁灭了证据,您预备怎么办?”
顾云飞点了点头,不答反问:“你收着消息就一路从山西开车赶回来?福特车的车胎已经磨不能看了,云笙知道你回来也不透个消息。”
顾墨笙提高了声音:“父亲。”
顾云飞端正了神色看着顾墨笙:“你一直是理智的,墨笙,可是这次你感情大于了理智,所以不能做出冷静判断,我理解。不过,你最好听我讲,如果你听完还是决定不让林小姐参与,我没意见。”
“石野村一直在和关东军做生意,尽管现在关东军在东北还算安分,可是他们会安分多久谁也不知道,石野村既然在为关东军做事,那么他应该知道有多少补充给养去了关外。我虽然不是良善,可我也是军人,我有我的职责。”
顾云飞讲的这些就是顾墨笙也不得不承认有理,嗯了声:“如果是这样我想我手上应该有点您需要的资料。”
当时发现石野村和两个东洋人来往之后,顾墨笙就叫人查过石野村的底,查到石野村的身世,也查到石野村和东洋人做生意,只是那两个东洋人明面上的身份是东洋商人,也不好因此动石野村,所以这几条消息暂时扣在了顾墨笙手上,现在顾云飞既然需要,他自然可以交出来,也许可以从中有新的收获。
顾云飞自顾讲下去:“林嫮生和陆凌桓已经准备订婚了,都到了这个时候,石野村还不肯死心,我想,依照他的精神状况,谋夫夺妇这种事他绝对做得出来,你想林小姐一直被个疯子纠缠吗?你调查过他,应该知道他是日籍,上海是有日租界的。”如果理由不充足地把个日本人关进监狱,日本领事馆肯定不能善罢甘休,要生出多少事来。可是如果抓到石野村以一个普通商人的身份倒卖军用物资给关东军,至少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他驱逐出境。
顾墨笙皱眉:“父亲就是这么说服,不,哄骗嫮生的?”
听到这句话,顾云飞抓起办公桌上的文件夹朝着顾墨笙砸了下去。
顾墨笙头一侧,让开了文件夹:“父亲,您这个举动只能让我觉得我说对了。”
☆、第96章
顾云飞叫顾墨笙气得山西话都骂了出口:“寡逼!爬肠货!为了个女人,老子送你去念的洋墨水都喂了狗!”到底这个儿子一直是他看重的,平日做事再没教他操心过,骂了两句火气也少了点,又敲了敲桌子,“墨笙,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你想想清楚。”
都不用顾云飞提点顾墨笙也明白,石野村不可能是单干的,他和谁联系的?上下线是什么?走的是水陆还是陆路,认真排摸的话,估计可以拎出来一串。如果没有石野村犯案的证据,他往日租界一跑,那可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可是如果有证据,情况又不一样,别说这边攻守自如,为了一个女人暴露一串,就是东洋人那边也不一定能放过石野村。
尽管这些事几乎是摆在明面上,可是一想到如果把石野村拔了,万一日租界那边恼羞成怒,不能和他们直面对上,拿林嫮生出气怎么办?顾墨笙只要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头皮就发麻。
“父亲,我还是反对。就算按照您的计划,嫮生顺利取得石野村信任,拿到您要的证据,东洋人那么肯不肯放过她?我不能拿她的安危做赌注。我接到电报就赶回来,赶回来的第一时间去看她。父亲,我比我以为的还要喜欢她。”顾墨笙挺直的脊背忽然松了下来,眼睛里难得地露出了一点温柔。
叫顾墨笙讲了那几句,顾云飞的气势也弱了,撑着办公桌看着顾墨笙,顾墨笙也抬头和顾云飞对视。
顾云飞知道长子墨笙从小有主意,等成人了更是不肯叫人左右,唯一一趟叫人逼着做他不情愿的事,还是娶唐喜若那一回,结果弄得几败俱伤,死了个唐喜若不算,碧笙还因此远赴法国再也不肯回来,墨笙也一直没续娶。现在难得墨笙喜欢了林家小姑娘,要是因他的执意导致林嫮生真有个什么差错,大概这个长子也要保不住了。碧笙还好说,本来就不是家族继承人,虽然闹得远走法国,也不是一点不能接受的,可墨笙不一样,他是长子嫡孙,家里花了多少时间心血教导。顾云飞再手握实权,这点上还是不敢赌
所以对看了好一会儿,还是顾云飞退让一步:“只要你有办法取得石野村手上的证据,计划可以搁置。”
顾墨笙得着顾云飞保证就站起身来:“我手上那些证据一会儿给您送来。”讲完就退了出去,不久就亲自送了几份文件过来。
顾云飞当场打开文件粗略地看过一遍,这几笔都是石野村做的粮食药材生意,他是卖方,一个叫做山下岚的是买房,账目清楚,看起来是正常生意往来,所以也不好说顾墨笙当时压下消息有什么问题。可是再联系到顾云飞查到的石野村同关东军的生意之后,这几笔生意也就显出异常来。
顾墨笙点了点卷宗上一个名字同顾云飞讲:“父亲,您看这个人,几笔生意里头都有他,石野村不好轻动,这人倒是可以试试。”他提出的人选是一个司机。这个身份虽然不一定能接触到核心,但是从他身上取得继续往下摸的线索是不成问题的。重要的是,一个司机不见了,短时间里不会引起石野村的重视。
看过人选,顾云飞点了头,拿手指着顾墨笙:“你既然不肯叫林嫮生出面,那这桩事自然你来办。”顾墨笙答应,收拾了卷宗就要出去,又叫顾云飞喊住,顾墨笙以为顾云飞还有什么吩咐正站住了听,没想到顾云飞又挥挥手叫他出去。
原来顾云飞的本意是想关照顾墨笙不要叫田慧珠知道他为了林嫮生千里驱驰地赶回上海。田慧珠本来就不太喜欢林嫮生,要是知道儿子为着她做这样危险的事,大概一点好感也不能有了。就是日后他同意林嫮生进门,再有顾墨笙支持,碰到个看她怎么也不顺眼的婆婆,媳妇的日子还是不会太顺心,冷面孔总是要看的。可转过念头一想,顾墨笙这样回来,闹得动静这样大,田慧珠不知道也知道了总是瞒不住的,这才算了。
田慧珠那里果然晓得了顾墨笙回来了,只不过她还不清楚顾墨笙是几个人换车开车赶回来的,还以为是接着她的电报,晓得林嫮生和陆凌桓定好了订婚的日子坐不住赶回来的,就后悔不该叫那个林嫮生气得失了方寸,非要拍电报过去叫顾墨笙死心,现在好了,人都回来了。他回来能做什么?还不是阻止他们订婚。
田慧珠想来想去,决定把电报里没讲清楚的林嫮生为了陆凌桓来威胁她的事告诉顾墨笙,所以在顾墨笙去顾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