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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面前,他已经不再是原来那副总是微笑着的模样了,他让她看到了很多阴郁无比的时候,那种时候的他让她害怕,更让她心疼。
就像现在。
天色也像是在配合他的心情似的,在中午就暗沉下来,阴风一阵阵地卷过来,刮得人有点睁不开眼睛。
音乐学院的校园里有无数鲜活的年轻面孔,四面八方都传来各种乐器叮叮咚咚的声音。陆晚云能感觉到他在踏进校门的一瞬间就抽紧了手指。
忽然一阵狂风大作,她被他拖进一栋教学楼里避风。
蒋一澈对着正面墙上的一块“琴房使用须知”的告示牌看了很久。
教学楼大厅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音乐厅,此刻不知道是在演出还是排练,传出来的音乐声是贝多芬的《春天奏鸣曲》,洋溢着朝气与活力的小提琴声和着钢琴流畅的伴奏,让每一个路过的人都面带微笑,似乎短暂地忘却了此刻室外无比凛冽的寒风。
他应该是想到了自己的过去,想到了蒋一清,才会脸色如此暗沉,甚至阴过窗外半黑下来的天色。
她已经不敢看他,偏转了头,去看落地玻璃窗外交响乐团招募乐手的广告牌。
如果他还听得见的话,她应该是先认识天才小提琴家蒋一澈,然后才会认识他的妹妹蒋一清。
她会从一开始就用无比崇拜的目光看着他,会在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他,会跟他有说不完的话。
但是他们之间还是会有一些东西跟现在一样:两颗不用说话就能互相理解的心。
她于是紧了紧与他交错着缠在一起的五指。
☆、15…陆晚云…4
他们在音乐学院里无声地绕了几个圈,蒋一澈已经调整好了心情,问她:“你饿不饿?”
陆晚云知道他的内心无比强大,不会自怨自哀,任着自己伤心,但还是没有忍住抱了他一下。
他僵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低头吻了吻她的头顶。
她倚在他怀里拿出手机打字:“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要带你去吃四川火锅?”
那么久以前的事了,她以为他已经忘记了,没想到他立刻点点头。
“那走吧,今天这么冷。”她抬头对他一笑。
那家火锅店生意特别火爆,她其实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排队上的,但是蒋一澈执意要吃。
“时间用来做什么都是一样的。”他低头吻她的脸颊。
他们就像所有周末出来吃饭逛街的情侣一样,抱着外套坐在饭店门口的塑料椅子上等位。
周围人很多,聊天声,叫号声,混杂着小孩子跑来跑去的脚步声,吵得陆晚云头疼。
一个小男孩尖叫着从他们面前奔过去,陆晚云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头。
“现在是不是羡慕我了?”蒋一澈把手机伸到她面前,笑盈盈地看着她。
她哭笑不得地靠在他肩上。
他们坐的是靠墙的位子,他四下看了一眼,往后退了退,整个人贴到墙上,又伸手把她连人带椅子往后拖了过去。
接着他就把手悄悄地伸进她衣服的下摆里,极其灵巧地撩开了她的薄毛衣和打底的背心,指尖沿着她腰画了个圈,在背中间的位置滑下去。
她想躲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往他身边靠了靠,还把抱在手里的大衣展开了一些,挡住两个人的身体。他似乎被她的举动鼓舞了,探过头来咬住她的耳垂。
他舌尖温软湿滑,有些沉重的呼吸声拍在她耳边,她忽然就完全听不见其他所有的声音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主动,居然在大衣的遮挡下伸出手去,准确地摸到他两腿之间已经饱满起来的部位。
耳边他的呼吸立刻急促起来。
她只蹭了两下,就收回了手,转头对上他一脸压抑憋屈的眼神。
“谁让你这么坏了。”她笑着说。
他凑上来蜻蜓点水一般地亲了一下她的嘴唇,接着就抽出手揽上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拿出手机。
“再不走我就要精尽人亡了。”
这是他从昨晚到现在以来第一次提到要走,其余时间两个人都在默默装傻。
她刻意忽略“走”这件事,反而问他:“你最近都看什么呢?怎么这种不正经的话都学会了。”
他高深莫测地笑起来。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其实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一直没有那么多话,一是聊天速度慢,二是他们的世界相隔太远,少有共同话题,三是说着说着,话题就会无可避免地往从前和以后滑去,两个人就顿时默契地不想再讲了。
可是他们之间的沉默从来都不尴尬,而是充满了浓情蜜意,老是莫名其妙地就转化成热烈的肢体接触。
她看着商场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无比羡慕别人柴米油盐,甚至是鸡飞狗跳的日子。
别人可能有几十年,而她只有今天,只有几个小时了。
陆晚云其实不太能吃辣,她知道蒋一澈不怎么怕辣才带他来吃麻辣火锅的,没想到他何止是不怕辣,简直是辣不怕,吃到满脸通红狂吸鼻涕也停不下来。他甚至连从来没见过的毛肚鸭血鹅肠都吃得万分起劲,她自己早就吃饱了,最后给他做了半天专职服务小妹。
她看着他专心致志地吃东西,脑门冒着汗,带着一股孩子气的样子,便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这样盲目又深刻地喜欢上另外一个人了。
他们等了很久,吃了很久,因为吃得太撑逛了很久,蒋一澈又去普希金纪念碑下跟大白玩了很久,让这一个下午从指缝间毫不留情地溜走了。
蒋家老宅里所有的物体表面都已经盖上了白布,电也断了,屋里没有光亮,外面阴下来的天色又那么暗,整栋小楼像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密室。
蒋一澈的行李箱已经放在一楼的门厅里了,但他还是拉着陆晚云手上了楼。
他们先去了蒋一清的房间。她原先住的是二楼的主卧,硕大的房间里如今空无一物,只有床头那儿的一块石膏浮雕板还在。
蒋一澈走过去,把手按在浮雕的花纹上,一动不动地静静跟这个房间告别。
他应该是想起了很多旧事,肩膀缓缓地颤抖起来。
她没有打扰他,只是守着他的背影,像是看着一座风化已久,无法挽回的雕塑。
无限悲伤,惋惜,凄凉。
许久以后,他转过身来,牵起她的手又上了一层,来到他们住了十天的阁楼。
如果墙会有记忆的话,那么这个阁楼里的墙在这十天里,已经存储下了比她这辈子前二十六年都要多得多的美好记忆。
然后就仅此而已了。
不会再多了。
他们之间会有一个太平洋隔着,就是这么简单。
他们在每晚看月亮的天窗下紧紧拥在一起,在曾经一起做过很多顿饭的厨房里紧紧拥在一起,在第一次见面的壁炉边紧紧拥在一起。
他们隔着衣服默默抚摸对方身体的轮廓,似乎要将每一处起伏都记在心里,然后不约而同地把手长久地停在对方后腰那个纹身的位置。
她甚至希望在这一秒走到生命的尽头,这样就不用面临等下要将心活活撕裂的痛苦。
然而没有。
蒋一澈的手环再度震动起来,那是他要赶去机场的闹钟。
他还是抱着她,直到震动渐渐平息,才无奈地把她从怀里拉起来。
“不要送我。”他最后在壁炉边打了一行字给她看。
陆晚云对上他的双眸,会心地点点头。
从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才是一个完美的圆。
她最后一次与他四目相接,在心里默默地说,我爱你,不管将来如何,这一霎那我是如此爱你。
他最后一次低头将她揽入怀中,深吸她的气息,轻吻她的脸颊,低声地说了一句“Take care”(保重),然后松开她,目送她转身走向门口。
他冲她微笑,给她一个“我都懂的”眼神。
陆晚云没有回头。
她推开客厅的门,推开小院的门,走出小区的门,一路都不曾回头。
她沿着来时的路往家走,动作机械,目不斜视,像绿野仙踪里没有心的铁皮人。
直到大雨倾盆而下,浇了满脸,她才终于醒过神来。
从农历新年开始就没有下过雨的城市,被突如其来的一场春雨砸得猝不及防,马路上都是四散逃开的人群。
她下意识地闪进路边的一间咖啡店,挤在躲雨的人堆里。
这儿离田澄家很近,陆晚云犹豫了一下,发消息问田澄:“你在家吗?”
田澄一秒就回:“在啊。”
“能不能来给我送下伞?”
“好。你在哪儿?”
陆晚云把咖啡店的名字发给她。
在等田澄来的十几分钟里,陆晚云就这么站在咖啡店的落地玻璃前,看着窗外幕天席地的大雨,没有说话,没有动作。
田澄匆匆地推门进来,见到她第一句就问:“他走了?”
陆晚云漠然地点点头。
“咱们先进去。”田澄搂住她肩膀把她带进去,“你先坐一下,我去买咖啡。”
田澄也没问她要什么,找了个沙发把她按下去,就去柜台排队了。
端着饮料回来时,田澄问:“为什么flatwhite现在又叫澳白了?不是叫馥芮白的吗?”
陆晚云眼睛忽然就红了。
田澄一头雾水,却还是走过来抱了抱她:“没事了……走就走吧。男人没一个靠得住的。”
陆晚云下意识地摇摇头。
“哎对了。”田澄松开她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明显是要岔开话题,“听说你们台里下个月就要全部整改了?古典音乐频道要并到你们频道了。你的节目有变化吗?”
陆晚云思考了一下才回到现实,“应该没有。”停一停又说:“我可能还要感谢高正铭。”
她苦笑了一下。
田澄小心地问:“高总换房子了。你知道吗?”
陆晚云木然地摇摇头。
“他买了一套翠湖天地的房子。啧啧,肯定是拿了个特大的年终红包。”田澄说,“翠湖天地离你那儿可近了呢。”
提到房子,陆晚云忽然清醒了,“对了田澄。我欠你的五万块钱,能不能晚一点还?”
田澄倒懵了,“什么五万块钱?”
“就是我去年年底找你借的。我这个月底马上要交房租了,就不够钱还你了……我最近没来得及找房子……”陆晚云把头低下去,声音也低下去。
“哦那个啊,你慌什么,就当帮我存着好了。”田澄一点不以为意,陆晚云却长出了一口气。
“说真的,翠湖天地哎,那儿没有千万以下的房子。我都动心哎。”田澄又继续刚才的话题,“万一高总再来找你,拿房子砸你怎么办?”
陆晚云不说话。她不知道怎么办。她一个被房租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人,根本不敢想一套千万豪宅是什么概念。
田澄又字斟句酌地说:“其实……我也观察了一阵……高正铭这个人吧,人不坏,就是久居高位,不会表达……”
“田澄。”陆晚云打断她,“你看过海吧?”
“啊?”田澄愣住。
“你看过海以后,有人给你看湖,你就不会觉得湖很大了吧?”
田澄明白过来,闷头下去喝了一口咖啡,“可是海不是我的。海只是海。”
两个人同时沉默。同时红了眼圈。
片刻以后,田澄先坐直身体说:“晚云,我不是要劝你什么,我只是想拿我自己的例子告诉你,有些事情,没有就是没有,不行就是不行。不要想太多,尽快把自己□□才是真的。”
陆晚云苦笑,“什么时候你变成理智的那个了?”
田澄神色正经,“吃的亏多了,总要学乖的。”
“秦书那种背信弃义的就不要提了。你那个袁警官呢?我看他不会给你亏吃的吧?”陆晚云问。
田澄面色僵硬了一下,“他一直约我,可是我从北京回来就不敢见他了。”
“为什么?”
“我……我对他完全没有那个意思。不想耽误他了。”田澄低着头说。
“他哪一点让你不喜欢了?”
田澄非常苦恼地看看陆晚云,“就是不知道哪一点……他的长相、人品,还有他对我的心意,都没什么可挑剔的,可是我……”
她停了停,苦笑一下说:“可能我比较贱,就喜欢坏男人吧。”
“给他一个机会吧。”陆晚云忽然心头一热,抓住她手说,“至少再交往看看,成不成的都不要紧,试试看。”
田澄默默地看了她很久,若有所思,眼神飘忽。
刚好这时有一个在咖啡馆里推销英语培训课程的女孩子走到她们这桌,给两人分别递了一张传单问:“两位小姐,有没有兴趣学英语?”
“没有。”田澄摇头。
“有。”陆晚云同时毫不犹豫地回答。
推销员立刻转身面对着陆晚云,开始背诵他们的学校介绍和课程设置:“我们是全国最大的英语培训机构,托福、雅思、研究生和商务英语课程都非常有名。小姐您学英语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呃……”陆晚云犹豫了一下,“日常对话吧。”
推销员愣了一下,“那我们有很多班级都可以满足您的需求。我们最近还推出了旅游英语专训班……”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陆晚云则低头翻看着花花绿绿的宣传册,半天才发现田澄一直用一种好笑又无奈的眼神看着她。
陆晚云有点发窘,“你先把这些宣传册留下吧,我回头仔细研究一下。”
推销员还想说什么,田澄拦住了她:“她会看的。看完一定会给你们打电话的。”
女孩走了以后,陆晚云却没有看这些小册子,只是默默地把它们塞进了大衣口袋。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居然脑袋一热要学英语。她早已意识到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是在做梦,可为什么现在蒋一澈都走了,她还是醒不过来呢?
她长叹一声,倒在咖啡桌上。
田澄陪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对了,他英文名字叫什么?”
陆晚云不知道。
她不知道他的英文名字,也从来没有问过。就像她不知道他的生日,不知道他鞋子的尺码,不知道他平时最爱吃的是什么。
可是她知道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与挣扎,知道他微笑下藏着的每一滴苦涩。
她对他的感情如此深刻,又如此肤浅。
而她可能没有机会知道这些了。
她一直都没有哭,只是僵硬地趴在桌子上,死死地握着拳头,感觉自己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有一丝微弱的潮湿泛了出来。
田澄在竭尽所能地安慰她:“我错了,我不该问的。别想了。他回去了你就好好过你的日子,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见面呢?或者说不定很快你就遇到一个自己更喜欢的人呢?他再怎么好,毕竟也是听不见啊,连跟你说话都费劲吧?”
陆晚云没有回答。
没有人可以理解她现在的心情。
没有人能懂为什么他们两个看似完全不可能的人会一下子陷得这么深。
唯一可能理解她的人,现在应该已经到机场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咖啡店里的人也越挤越多,被雨困住的人群将小小的店面堵得水泄不通。
天早就已经黑了,霓虹灯透过水幕折射进来,给熟悉的街景笼上了一层不熟悉的光罩。
陆晚云觉得自己不认识这个城市了。她把心留在了伊斯坦布尔,留在了外滩,留在了小阁楼,她已经没有心来感受周遭的一切了。
田澄忽然接到编辑的电话,说今晚要发布的一个视频的文字出了问题,让她立刻回去核实。
“快走吧。”陆晚云跟她一起站起来,“我跟你一起走,正好去买点菜,家里现在什么吃的都没有。”
田澄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匆匆忙忙地就冲出去了。
陆晚云又站在门口呆看了一会儿雨势,才一个人晃去家附近的菜场买了点食材。
冷雨仍旧不管不顾地下着,拿东西都不方便,她稀里糊涂地买了不多的几样东西,就撑伞往家走。
距离从蒋家出来已经两个小时了,可她还是有些懵懵的,看着马路对面的绿灯发愣,直到身后有人推她,她才想起来往斑马线上走。
她一手拎着菜,一手把伞压得很低,靴子已经被雨水全部溅湿,冻得手脚冰凉。
路过小区门口的便利店时,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进去买杯热饮。
微微抬起伞往店门口看去时,她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蒋一澈站在那儿。
☆、15…陆晚云…5
蒋一澈不知道在这儿等了多久,头发已经全湿了,搭在额头上,大衣的肩部和下摆都被雨水打成了两个颜色。
便利店的窄檐遮不住他,雨中淡淡的灯光照亮了他的脸。
他勾起嘴唇微弱地一笑,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了一声“Hi”。
就好像他们约好要在这儿见面一样。
陆晚云甚至都没想起来把伞往他头上挪挪,就这么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盯着他。
他从房檐下走出来,接过她手中的雨伞挡在两个人的头顶,用冰冷的手指抚了抚她的额头说:“Just one more night,OK?”(就多待一晚,好吗?)
她这才清醒过来,抓住他的手问:“你等了多久了?为什么不发消息给我?”
他只是虚弱地笑笑,笑得嘴唇直抖。
陆晚云立刻挽住他的胳膊往家走,一边走,一边情不自禁地使劲搓他的手,似乎想让他快点儿暖和起来。
上了楼陆晚云才发现他的行李箱已经在她家门口。
她控制不住地抱怨道,“你怎么那么笨?怕箱子淋雨,不怕自己淋雨?”
这人不知道是真没懂还是装傻,只是默默接过她手里拎着的东西,让她开门。
全程他都在微微颤抖着,陆晚云以为他是冻的,心急火燎地开门拖着他进来,没想到刚一开灯,他就放下所有的东西,转身把她抵在了门上,两手捧上她脸,语气异常激动地问:“Do you wanna be with me”(你想跟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