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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意定睛看着他，胡子拉碴，不修边幅，显然，这段时间受折磨的，不光是自己。对比他，自己简直可以用光鲜亮丽来形容了，刚才觉得弱下去的气势，仿佛又回来了。
闻意硬下心，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开口：“你到大厅等我吧，我换好衣服，咱们谈谈。”
凌笙双目灼灼地盯着她，半晌，他声音沙哑地开口：“好。”
***
闻意梳洗过后就打算到大厅和凌笙见面，却没想到拉开门发现凌笙就坐在门边，确切的说，是坐着在门边睡着了，尽管心里对他还有怨气，闻意心里还是生出一丝不忍，她蹲下来推推凌笙：“醒醒。”
凌笙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似乎辨认了一会儿眼前的人，然后笑了笑：“本来想等你，怎么睡着了……”
闻意沉默了一小下：”你可以去大厅等我。“
凌笙不搭话，眼神却分明在控诉她的又一次不告而别。
闻意在他的眼神里微微心慌，她故作平静地站起身，朝房门努了努嘴：“你要不要进去睡一会儿，等清醒了再跟我谈？”
凌笙也撑着墙站起来，不顾形象的用手爬了爬头发：“还是先说完吧。“
对面的女孩平静的面容终于起了一丝涟漪，就好像戴在脸上的面具终于被他这句话切割出了一条缝，她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么，你今天来找我，是来兴师问罪？是来寻求真相？还是为了讨回公道？
她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却没有了当初在西安雨中的旖旎：“走吧，这件事，总该有个了结。”
第97章 chapter96 让我离开
对坐在温泉度假村的咖啡厅里，闻意看着对面的那人，因为不修边幅，他显得有些面目模糊，整个人呈现的状态也令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刻意避开之前和方轲的话题，开口是最寻常的话：“你瘦了。”
凌笙不置可否地摇摇头：“这没什么。”
闻意收敛了心神，转向之前的话题：“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凌笙看着对面云淡风轻的女人，本来隐藏着的一点怒火又渐渐燃起：“我这样子，是因为爷爷奶奶都进了ICU，”顿了一下，他又补充，“还有凌笠。”
凌笠受伤入院的事情闻意已经听说了，但凌家二老住院的事实实在在让她吃了一惊，她霍然起身：“爷爷奶奶怎么样了？！”
看了对面的人一眼，闻意又缓缓坐下，语气里带上了些自嘲：“应该是脱离危险了，不然你也不会想到我的。”
凌笙听到她的话，怒从心头起，但他还是带着克制的语气：“闻意，爷爷奶奶会住院，一是因为凌笠突然重伤，医生说伤到了神经，可能以后都没法走路了，还有就是……”他死死盯住闻意，“阿陈那边的消息，方轲和你早就知道凌笠之前是被人陷害，而你们却什么都没说。爷爷奶奶太激动，双重刺激，才送医院抢救的。闻意，你仍然觉得，这事与你无关吗？你还要说，你没有骗我吗？”
闻意一片沉默。
凌笙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或者……你真的是不知情的？”
闻意的手指从刚才就紧紧扣在手中的杯子上，她沉默着不开口，凌笙的心渐渐提起：“闻意……”
闻意终于狠下心，把杯子轻轻放在桌子上，然后双手交握看着他：“我知情，方轲知道的第二天，我就都知道了。”
“为什么……”
闻意却问出一个让凌笙意外的问题：“爷爷醒了吗？”
凌笙不明白她问这个问题的目的，但还是正面回答：“医生说有清醒的前兆了，但还没有醒。”
闻意扯出一个笑容：“凌笙，你的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就像凌笠这件事，我可以瞒着你，但不会骗你。”她顿了顿，“其实我心里也不好受，请你相信。我从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凌笙定定地看着她，闻意的神色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不是说好，要对彼此坦诚以待吗？”
闻意重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用手指缓缓晕染着杯口沾上的大红唇膏：“凌笙，你真的相信坦诚以待吗？你真的相信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秘密吗？你就……没有瞒着我的事情吗？”
凌笙想起曾经瞒着她自己就是今声的事情，刚想开口，闻意就打断了他：“我不是要翻旧账，也不是要求原谅。凌笙，其实我们之间的问题一直都在，那就是……”她艰难地吐出接下来的话，“其实……我们仍然都不够信任对方。
“人家说，情深缘浅很可惜，可说起来，爱深信浅又何尝不是呢？我们都认定过对方是命定的那个人，可是却无法互相信任，遇到问题，第一反应仍然是逃避，甚至怀疑。”
闻意的声音渐渐不那么平静：“这件事我瞒了你，是我不对。而这两天我却在庆幸，还好让你发现了，然后我们就可以更清楚地直面自己的内心。凌笙，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你怀疑我骗了你，不肯跟我说明，而你这么做之后我的第一反应，是排斥和逃避而不是解释。凌笙……我们之前其实一直是在粉饰，假装一切很好。
“我从未对被抛弃过两次这件事释怀，你也一直把坏事发生归咎成自己的责任，我们其实都不是坦诚的人，你不觉得，说坦诚以待，就是个笑话吗？”
凌笙一直微垂着眼眸，静静地听着，眼神里是复杂的情绪，直到闻意一口气说到这里停下，他抬起眼看着对面情绪有些激动的女孩，呆呆的重复了一遍她说的话：“爱深，信浅……”
“是，我们对这个世界，从来信浅，哪怕是对对方的爱，也不足以抵消这份不信任。”
凌笙慢慢咀嚼着她的话，然后开口，声音轻得仿佛能被风吹散：“闻意，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爱，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那么……你的意思是什么？你的未来里，还有我的位置吗？”
闻意看着他笑笑：“今天本来是你来兴师问罪，怎么这会儿倒成了我决定一切了？”
不等凌笙回答，闻意笑得更深了些：“我已经打算申请出国读书了，我想这是这次事情带来的最好的一个决定，我希望爷爷奶奶身体快点好起来，你们一家人还是能够幸福美满。
“而这个……”闻意从左手无名指上摘下闪着耀眼光芒的钻戒，放在桌子上推向他，“我已经没有资格，也不可以再继续拥有它了。”
“闻意！”凌笙有些生气地站起身，“你不要意气用事！分手、悔婚，不是你单方面决定就行的，我不同意！”
闻意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我不是来和你商量的，这是我的决定，也是我对自己的惩罚，凌笙，你很好，而我，你看，在你身边所有人眼中的我，一定是心机深沉、满肚子阴谋、别有用心，你愿意与他们对抗吗？一个一个去解释吗？背负这份猜疑吗？我不愿意，凌笙，我很累，我想离开，你就当纵容我最后一次，我这辈子就作这么一回。”
凌笙重新坐下来，拈起那枚钻戒举到闻意眼前：“闻意，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同意，就算你真的要离开，也至少等爷爷奶奶清醒，给凌家一个解释，然后才是处理我们俩之间的关系。”
他有点强硬地越过桌子抓起闻意扣在桌边的手，把戒指套回她的左手无名指：“在那之前，你得戴着。还有，我为没有对你充分信任而伤了你的心道歉，闻意，你不是心机深沉满肚子阴谋别有用心，如果有别的原因……我希望你告诉我。”
闻意抽了抽手，却被他握得死紧，以往凌笙这样的时候，闻意往往就心软了，可这次最初的伤心过后，闻意倒一天天真的冷静下来，此刻她看着眼前自己以为能够相许一生的人，心里却觉得委屈绝望又心灰意冷。
“凌笙，”闻意也轻轻开口，“那天我们都喝了点酒，你走的时候，我拉住你，可你还是走了，你都不愿意回头看我一眼，好像从此就只留给我一个背影让我怀念了。我承认我没那么勇敢，这几天一想到那晚上可能是我们最后一面，我心里难受得恨不得从来没遇到过你，可能我就是一个会为了未知的将来放弃现在的人，我不想再承受那样一次了。另外你说的，我要给凌家一个交代，我同意，等爷爷奶奶醒了以后，我会让你们明白一切的。至于我们……”
“我们的事，之后再说。闻意，我还是那句话，我很抱歉，这次的事，我也是方寸大乱，我应该想到那晚你会有多难过和无助，但我知道现在说这些都是没用的，我也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闻意……我们遇到彼此真的不容易，不要为了一次事情就彻底错过……”
说完，凌笙站起来：“你先休息吧，我回医院了，等爷爷奶奶醒了，我来接你去看他们。还有……不要退圈，否则是整个网配圈的损失。”
闻意甚至还没来得及反驳，凌笙就拿起放在旁边的公文包：“走吧，送你回房间。”
他不由分说抓住闻意的手，闻意就这样被他牵着回到房间，他把闻意推进门：“我走了，你好好的。……不要再不告而别。”
闻意的脸上烧起来，想要关门，凌笙却上前一步把她紧紧抱进怀里，闻意推了推，凌笙的胳膊纹丝不动，他的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声音有着闷闷的疲惫：“这次的事，我们互相说对不起吧，可是小意不要走……我也很累啊，真的不喜欢医院的味道……”
说着说着，凌笙的声音越来越轻，闻意却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越来越沉——
他居然这么睡着了？！
一场本该声泪俱下的控诉，居然是这么个结尾？！
闻意使劲拖着他到了床边，不顾形象地和他一起倒在床上，拎过被子给他盖上，闻意趴在他旁边仔细地看了他一会儿——美人在骨不在皮，凌笙的容貌不算多么出众，骨相却极好，眉眼格外璀璨，可此时他的眼下深黑，可见是许久没有睡个好觉。
面对着他的时候闻意颇有些争强和死撑，他睡着了，闻意却一下子没了气势，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外，一边出门一边给方轲打电话：“方，我的签证申请下来了吗？嗯，可能要晚一点过去了，我总得给凌家一个交代……”
闻意没有看到，在她关门时越来越窄的缝隙里，凌笙缓缓睁开了眼，眼中的情绪，却比刚才更加复杂。
第98章 chapter97 爱别离
在凌笙终于忍不住困倦睡着，闻意坐在房间阳台上盯着窗外风景发呆的同时，白凌接到小区保安的电话，说她的家中有一群男人在搬运东西，保安觉得可疑上前询问，他们却说是受了房间主人的委托——而他们手上的确拿着房卡和钥匙，还有一份委托书。保安满腹疑虑地离开，但还是不放心，于是照着小区安保通讯录给两位租客打电话，一位打不通，好在她的接通了。
白凌满心不安地跟校长请了假匆匆赶回，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下的便利店出来，她几步上前揪住那人的领子：“小武？！你怎么在这儿？意儿呢？”
小武轻巧一侧身从白凌手里脱身出来，笑眯眯地看着白凌：“凌姐，是那个小保安给你打电话了吧？年轻人就是容易紧张，我也不知道我姐在哪，是我哥让我来给我姐收拾东西的。”
白凌一脸不相信：“怎么可能？意儿怎么样也不能不辞而别吧，就算……就算她要跟凌笙那个王八蛋散伙，也不能不跟我说一声就把我丢这儿啊！”
小武掂掂手里的袋子，拖着白凌往公寓走：“我哥就在你家，你直接去问他，我也想知道我姐在哪。”
两人并肩往电梯走去，白凌有些黯然：“小武，你说，意儿真的会就这样走了吗？”
小武眯着眼睛看看天，声音里有些洒脱，也有些让白凌意外的坦然：“凌姐，说实话，我就是觉着你们吧……什么事儿都看得太重，拿得起，放不下。实际上我们院里离开之后就再没见过的人多了去了，大家不也好好的过到今天吗？更何况就我姐那个脾气，顶多出去躲个一两年，你真让她撒手不管，院长赶她她都未必走。
小武脚步轻快：“她绝对不会丢下我们的，你就当她去度个长假，该怎么着就还怎么着。”
白凌有些羡慕的望着他的背影，又叹了口气：“不说我们，凌笙怎么办？意儿这次伤心狠了。”
小武耸肩：“不好说，没有以前的经验参考，不过就我对我姐的了解吧，她如果真是伤心狠了，那笙哥想挽回可就难了，你跟她混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她向来认定了就不回头？就算真爱战胜性格，笙哥估计也得脱层皮。”
说话间两人进了电梯，很快到了白凌公寓所在的楼层，电梯门缓缓打开，白凌心里却通透了许多，反而不急着问闻意的下落了。
进门的时候方轲正指挥着几个人往外搬打包好的东西，见白凌回来，他愣了一下，然后摇头笑了笑。
“她决定走了？”白凌问的还是有些没底气。
方轲点点头：“决定去留学，大概两年。”说着又从茶几上拿起钱包抽出一张卡：“这里面是两年的房租，东西我打包拿走了，房子你给她空着。”
白凌惊喜：“是她说的？！”
方轲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不是，但她从来不是一走了之撒手不管的人，留着吧。”
白凌把他拿着卡的手往回推了推：“别这样浪费钱了，我前阵子就已经在找新的房子，意儿走了，我打算自己租个小单间。之前是想着她快嫁人，本来我也要自己一个人住……”
白凌的话没有说下去，方轲也没有再坚持。
眼看着闻意的屋子越来越空，白凌靠在门框上，眼泪还是吧嗒吧嗒掉了下来，方轲和小武面面相觑，他们想过白凌可能会闹会阻拦，所以才特别挑了她上班的时间来搬家，结果她没闹没阻拦，只是这样默默地流泪，反而让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倒是白凌很快自己擦了擦眼泪，有些抱歉地笑笑：“你们见到意儿，让她给我回个信息啊，走之前我们再见见，就算她想躲起来疗伤……我……就算帮不到她，至少还可以和她一起哭一场。”
方轲想了想近一个周见到闻意她云淡风轻的样子，又想到那晚见到她时她眼中的孤寂——她是从来不肯在人前示弱的，想着白凌和她一贯无话不说的亲密，方轲点点头：“好。”
***
凌笙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看到闻意坐在阳台的躺椅里，他坐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然后轻轻叫了她一声。
阳台上的人毫无反应。
凌笙赤着脚走过去，发现闻意躺在里面也睡着了，沉睡中还微微皱着眉。他突然想到，闻意总是无意识地皱眉，让人觉得难以亲近，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才总会舒展开眉头笑，间杂着偶尔的撒娇和脆弱。
他一直都知道，闻意对人交付信任很难，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他身边，她可以安心的睡去，即使是对他有怨气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过要对他设防。
凌笙心里泛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似乎从这觉睡好之后，一个星期以来迟滞的感觉也终于纷纷清醒起来，他抬手把落在她颊边的一缕长发轻轻拂开，然后认真地盯着她，慢慢咀嚼心口的那阵复杂情绪——有心疼、有不解，还有几缕细细的后悔，然后，那几缕细细的后悔扩展得越来越大，终于排山倒海。
他伸手想抱起闻意，闻意却在被抱起的时候浑身一震醒过来，满眼都是戒备，这在凌笙本就满怀的愧疚雪上加霜，她似乎认出了眼前的人，眼神有一瞬间的柔软和放松，可马上，她的眼神就清明疏离起来，凌笙感觉上一秒刚好了些的心情，又被剜了一刀。
闻意抬手撑住凌笙的肩想往下跳，怕她摔倒，凌笙手忙脚乱地放她下地，闻意走到床边，不等凌笙开口，她把放在床头柜上凌笙随身的物品一一整理好递给他：“你已经睡了快一天了，该回去了，医院那边还需要你。”
凌笙惊讶于自己睡着的时长，半晌，他有些不自然地开口：“为什么不叫醒我？”
闻意微垂着头，话语却针锋相对：“这是询问，还是指责？”
凌笙一时语塞，又沉默了一小会儿，他低声开口：“我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闻意声音也很轻：“我知道。”
凌笙点点头，转身。
临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声音里有闻意不曾听过的沉郁和坚决：“闻意，我后悔了……”
闻意的眼泪一下子涌上来：“你后悔了？”
凌笙克制住转身的冲动：“不要胡思乱想，我是后悔……那天晚上那样对你。我欠你一个道歉，闻意，让我先去处理医院的事，然后，我来接你。”
闻意眨眨眼睛，盈满泪水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的波动，她的声音微不可查：“嗯。”
第99章 chapter98 离开
“父母在时，人生尚有来路；父母去了，人生只剩归途。”
闻意的朋友圈被这句话刷了屏，她百无聊赖地泡在温泉里伸了个懒腰，然后把手机丢到一旁的篮筐里，看向对面的人。
“所以，你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让方轲带你来这里？”
白凌缩着脖子，不敢看闻意犀利的眼神。
闻意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