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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记忆纷至沓来。
苏清溪倒在地上。在她昏迷前的那一刻，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原来。如此。
气流夹着滚烫的温度铺天盖地而来，触目之处。都是殷殷血色与火光滔天。
她看不清面前人的脸，只能感受到他沾满了鲜血的手，抚上了她的面颊，粘稠的血液尚还温热，带着微腥的气息。
“苏清溪，我欠你的，用这条命来还。”
苏清溪蓦然睁开眼。
血色瞬间消失，被一片纯白取代。
她还没有从这种反差中回过神，茫然的转动着眼珠，然后看见了坐在床边的男人。
“司明……”
周司明正在看书，听见她的声音，一贯沉稳的他，手中的书竟然直接掉落在了地上：“你醒了！”
“轻陌呢？”她忽然间清醒过来般，一把抓住周司明的胳膊，挣扎着就要起身，“轻陌在哪里？”
苏清溪的嗓子干的厉害，刚开口就不断咳嗽，周司明体贴的倒了杯水，喂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下去。
“你放心吧，他还活着。有人经过报了火警，把你们送到了医院来。”周司明看见她激动的模样，眼神闪了闪，“你现在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
苏清溪摇摇头，在周司明的搀扶下艰难起身：“我要去看看他。”
她跌跌撞撞的下床就要往外走，差点就没摔倒在地，好在有周司明从旁扶住：“你慢点，我带你去。”
苏清溪咬咬唇，慢慢往外走。
她没有伤的很重，除了皮肉伤以外，就有几处被火灼烧的地方肿起来了，休息一段时间就能好。
她心里还怀揣着侥幸，说不定萧轻陌也和她一样。
直到周司明一路带着她往重症监护室走，苏清溪心里的不安才越发扩大：“他伤的很重吗？”
周司明没有回答她的话，苏清溪也不需要再问了，因为她已经隔着透明的玻璃，看见了躺在重症监护室中，浑身插着管子的萧轻陌。
“他，他怎么了……”
苏清溪的声音在颤抖，十指紧扣着玻璃窗户的边缘，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里面的萧轻陌。
周司明叹了口气，他本来不希望苏清溪这么快知道的：“医生说，他后背胸前都有大面积的烧伤，因为被砸中的缘故，所以脾脏也有破裂的迹象，目前还不会醒过来。”
“那他什么时候会醒？”苏清溪蓦然转身，“我要进去！”
“医生说了，现在谁都不能进去，以防细菌感染。”周司明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了回来。
苏清溪挣扎着：“我可以穿无菌衣进去，对了，我去问下医生，说不定他有别的办法呢？这样躺着，哪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她一直不断的说着，嗓音越来越颤。
周司明手上一用力：“苏清溪，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第36章 恢复记忆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如果不是想起来了，萧轻陌受伤。又怎么会让苏清溪这么失控？
苏清溪挣扎的动作一停。
她垂着眼眸，立在原地，就像是一个失去牵线的木偶。
半饷。她才声音细微的开口：“是。我都想起来了。我喜欢了他三年，被他误会了三年。还有我的孩子，我都想起来了……”
“你还爱他，是吗？”周司明眼神淡漠又疲倦。“所以就算我帮你催眠了。你还是会记起来。”
“不！我不爱他！”苏清溪像是被他的刺激到了，猛的甩开他的手，用力之大。力量反噬到让她自己都退开了好几步。
她双目赤红，眼泪在眼眶中盈盈一片，也不知是在对周司明说，还是在对自己说：“我早就已经不爱他。我现在对他只有恨！我恨他连当初承诺的人是谁都分不清！我恨他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恨他害死了我的孩子！我恨他……”
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滑落，她靠着墙。缓缓蹲在地上：“他还欠了我孩子一条命，还欠了一个解释。他不能死，绝不能死！”
周司明静静的看着她。眸中全是疼惜。
只有他知道，在他救了苏清溪的那段时间，她有多么痛苦和绝望。她日日惊醒，连萧轻陌这三个字都不能提，这个人，就仿佛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只要一动，就是连皮带骨，鲜血淋漓。
他抬手将她拉起来，碰到她冰冷的指尖，心中一阵抽痛：“苏清溪，跟我走吧。”
“什么？”苏清溪还没有从情绪中恢复过来，愣愣的反问。
“既然你不再爱他了，就跟我走吧，把过往的一切都忘记，重新来过。”周司明在说这些话时，心一直是提着的，“我收到了美国一家心理研究所的邀请，希望我能去任职。如果你愿意，我想带你一起走。”
回美国吗……
苏清溪转头看向重症监护室内的萧轻陌。
“苏清溪，三年了，都过去了，你也该走出来了。”周司明见到她看萧轻陌的眼中，忽然一阵心慌，总感觉会失去她一样，用力抓住她的双肩，“你总不能一辈子活在仇恨中。”
苏清溪动了动没有血色的嘴唇，低哑的声音很轻：“在萧轻陌醒来之前，我哪里都不会去，我还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他说。”
“那等他醒来之后呢？”
“等他醒来，我会考虑你说的话。”
苏清溪的话，让周司明松了口气。他放下手：“好，我等你。”已经等了她三年，再等几天又何妨。
并没有注意到周司明眼里的深情，苏清溪的目光一直未从萧轻陌身上移开。
五日后，萧轻陌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了病房。
他没有性命之忧了，但是也始终没有醒过来，医生说，他有可能会很快清醒，但也有可能会变成植物人，这样一辈子躺在床上。
助理为萧轻陌请了专门的护工，每天也有不断的人来探望他，苏清溪好几次站在走廊上，都看见来来往往不断的人，脸上都是各色表情，但没几个是真心难过的。
萧轻陌，你看，这就是人心，真出了事，才知道谁对你是真情，谁对你是假意。
在再次目送走一个来探视的人之后，苏清溪终于没有忍住，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来到他的病房。
她害怕看见他苍白无力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她害怕自己会心软。她可以不在乎自己曾经付出过多少，伤过多少的心，但是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却像是如影随形的梦魇，紧紧缠绕着她，梦中绝望的眼睛和面孔，总是会在午夜梦回中出现。
她无法原谅他，也无法原谅自己。
第37章 求求你，放过她吧！
苏清溪缓缓走到床边，靠着他坐下。
即便是在沉睡中，脸色苍白的看不到一丝血色。却仍然是一张蛊惑众生的脸，也难怪那么多女人会为他神魂颠倒。
勾了勾唇，苏清溪的手缓缓抚上他的脸颊：“萧轻陌。我已经全部都想起来了。我是苏清溪。是你曾经许诺要娶我的苏清溪，也是那个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的苏清溪。”她的声音突然大了几分。手上也加深了几分力道，滑向了他的脖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恨你？”
她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只要用上力气，就可以杀了他。
可他却依然没有半分反应。
“在我刚失去孩子的那段时间，我每天每夜都在想。这个世界上，人注定会死，只是为什么这个人会是我的孩子，而不是你呢？”
躺在床上的人喉结滚动几下。手指微微缩紧。
她却没有再继续，而是缓缓放下了手：“司明让我和他去美国。他说，我应该放下了。或许他说的对。我折磨了自己这么多年，也折磨了你这么多年。这一次你救了我，也算是还了我。也许放过彼此，对你我都好。”
深深的看着他的眉眼，片刻之后，苏清溪站起身来，准备回去自己的病房收拾东西。
她的伤已经基本好了，其实早就应该出院了，只是这段时间萧轻陌一直在重症监护室，她才拖着没有走。
刚打开病房门，出乎意料的，门外竟然站着苏母，手握拳状抬起，像是刚准备敲门！
“妈？”
苏清溪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三年未见，苏清溪有些愧疚，毕竟是她自私的选择了忘记，没有尽到做一个女儿的责任。
她张了张口，刚想道歉，谁知苏母竟然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拽进病房急切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苏清溪怔了怔：“出院啊。”
“出院之后呢，是不是要去警察局告你妹妹？”苏母一脸的痛心疾首，“我知道这次是夏夏做错了，但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啊，就算她做错了什么，你就看在骨肉亲情的份上，放过她这一次吧！”
一连串的话，把苏清溪说的心里发寒。
苏母没有问她的伤，也没有问她这几年去了哪里，来医院也不是为了看她，只是为了让她放过苏言夏。
从小到大，她都知道母亲偏心，可她没有想到，母亲竟然会偏心到这个程度！
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现在这种感觉吧。
看着面前变得陌生的苏母，苏清溪狠心甩开她的手：“妈，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可是要杀了我啊！难道苏言夏是你的女儿，我就不是你的女儿吗？”
“你这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也没怎么受伤吗？从小你的身子骨就硬朗，不像你妹妹，动不动就生病。”苏母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差没有跪下来呼天抢地了，“如果你报了警，你妹妹可是要坐牢的！她还那么年轻，还有大好前程，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就这么狠心，怎么就能让你妹妹去受那种苦！”
“狠心？”苏清溪只觉得可笑，讽刺的弯了弯嘴角，“那你怎么不去问问苏言夏，她要烧死我的时候，有没有想到姐妹情深，有没有想到骨肉亲情？”
“你，你这个不孝女！”
苏母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脸青一阵红一阵，气的抬手就朝着她脸上打去！
第38章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对吗？
掌风伴随着苏母的怒骂声传来。
苏清溪本来想反抗，但一想到对方毕竟是她的母亲，原本要抬起的手还是垂落下来。三年未曾在身边的侍奉之情。就用这一巴掌来还吧。
但是苏言夏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妥协的。
然而这一巴掌迟迟没有落在她脸上。
“萧，萧轻陌！”
听到苏母惊恐的话。苏清溪霍然睁开眼。就看见一只大手当空抓住了苏母的手腕，迫使她无法再对苏清溪动粗。
“伯母。这里是医院，如果你再动手，我就只能找保安来处理了。”
萧轻陌侧头看向苏清溪：“你没事吧？”
苏清溪想说话。却觉得喉咙像是堵住一样。说不出半个字来，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定定的看着他的侧脸，一眨不眨。似乎不敢肯定这是她的幻觉，还是他真的已经醒过来了。
估计是大病未愈的缘故，他整个人很消瘦，表情还算平静。但却能嗅到在那平静无澜下暗藏的，汹涌的危险气息。
“苏言夏之前所做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但是放火杀人，伤害到了苏清溪。已经触及了我的底线。请你回去告诉苏言夏，她做错的事情必须要偿还。”
苏母颤抖着嘴唇。想要再辩驳几句，然而在对上萧轻陌的眼神时，心猛的一颤，闭上了嘴巴。
她知道，这件事不可能有回旋的余地了。
“清溪，你在考虑一下妈妈说的话吧，夏夏她是你的亲妹妹啊，你就忍心逼死你的亲妹妹，你的亲生妈妈吗？”走之前，苏母还是没忍住再说了一句，才垮着肩膀颓然离开了病房。
苏清溪紧跟过去关上门。
她一转身，还没想好接下来和萧轻陌说些什么，就看见萧轻陌身子晃了晃，急忙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他。
“刚起来乱动什么！”苏清溪边埋怨边扶着他在床上坐下，“你不知道自己受了多重的伤吗，刚醒就跑来跑去的，万一又牵动伤口怎么办？”
萧轻陌深深的看着她，被她这么一通唠叨，反而眼里隐隐闪过笑意：“我没事。”
苏清溪对上他饱含深情的眼神，心中一惊，“唰”的缩回了手，偏过头去：“没事就好。”
“你不用担心，你母亲的事情，我会解决的。”萧轻陌眸中闪过失落，眼睛没有片刻移开过她，“苏言夏那边，我也会尽快找到她，将她送到监狱里。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谢谢。”
苏清溪垂下眼眸低声道。
看着苏清溪躲避他的样子，萧轻陌就一阵心痛。他一边告诉自己，伤口需要慢慢复原，他不能情急再吓着她，可是却又按耐不住心中的渴求，想要把面前这个他朝思暮想的女人，紧紧的搂在怀里，让她永远也不能离开自己。
“苏清溪，我已经都知道了。当年救了我的人是你，和我许诺要厮守终身的人也是你，是我蠢到无可救药，认错了人。”
萧轻陌想要去拉她的手，却被她避开。
掌心空落落的凉，像是绵延的细针，刺痛了萧轻陌心脏的每个角落：“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对吗？”
第39章 告诉他真相
苏清溪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你告诉我，切肤之怨。丧子之痛，我要怎么才能做到原谅你？”
“对不起。”萧轻陌知道这句话是最苍白的，可是除了这句话。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所有的解释在已经形成的伤害面前。都没有任何力量。
“这次你救了我，我们之间的恩怨。就算两清了。”苏清溪声音清冷微哑，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愫，“虽然这不能抵了我孩子的命。但是我也不想再和你纠缠下去了。”
萧轻陌心里一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打算和司明离开这里。回美国。”苏清溪淡淡道。
“那你还回来吗？”他的声音在颤抖。
苏清溪讽刺一笑：“回来？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是我留念的了，我还回来做什么？”
萧轻陌看着她眼底的冷漠，心像是被无数双手撕成了碎片：“为了我留下来。不行吗？我知道，你一定对我还有感情，如果没有，为什么一直留在医院里照顾我？”
“萧轻陌。你未免也太自恋了。”苏清溪冷笑一声，双手却在袖口中紧攥成拳。“我留下来，是为了等你醒来告诉你一件事。这件事关乎你的家事。你应该知道。”
她深吸了口气：“你知道你哥哥是怎么死的吗？他是被苏言夏害死的。”
萧轻陌“腾”的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苏清溪知道这件事他心里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毕竟当年警察已经断定萧子皓是自杀。谁也不会想到，他竟然是被谋害的。
“那天我听到了苏言夏在和一个人打电话，后来我按照电话号码打过去，那个人说，是苏言夏杀了萧子皓。”苏清溪从怀里掏出手机递给他，“这里面有我打电话的录音，这个人手上应该有证据，只要找到她，就能定苏言夏的罪。”
萧轻陌接过手机，攥紧在掌心中，眼里闪过戾气：“我本来想放她一条生路，没有想到，她几年前竟然就下了这样的狠手！她这是找死！”
苏清溪清晰的看见了他眼里的杀意，看来这一次，如果抓到苏言夏，只怕是不会轻易饶过她了。
抿了抿唇，苏清溪脑中闪过刚才苏母痛苦的哀求，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她杀了你哥，我没有立场让你原谅她，但是如果她真的死了，我妈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只让她坐牢，不要判死刑？”
看着她恳求的眼神，萧轻陌深吸了口气，原本激动的态度渐渐平缓：“好。”
苏清溪松了口气。
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欠她的，已经还了，她欠下的，也还清了。
现在，她终于可以没有任何负担的离开了。
“你还是要走，对吗？”萧轻陌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他从来没有像这样一刻，感觉到无能为力。
三年前，她消失的无影无踪，让他遍寻不得；三年后，她重新出现，失去所有关于他的记忆。
现在，她重新想起了一切，却还是不愿意留下来。
回应他的，是一双冷清的眼睛：“萧轻陌，你不觉得你说这句话，很自私吗？”她定定的看着萧轻陌，“受伤害的人是我，失去孩子的人也是我，对于我来说，这座城市带给我的只有痛苦，只会一次次撕开我的伤口。你告诉我，我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
第40章 这一次，我们正面来
萧轻陌险些脱口而出“我不可以成为理由吗”这样的话，却又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当年他将她伤到这般地步，他还有什么资格要求。自己成为他留下的理由？
他痴痴的看着苏清溪，手想要伸过去，却又再快要触碰到她的瞬间缩了回来：“我已经找人去抓苏言夏了。在这期间。你还是待在我身边比较安全。”他停顿了一下，垂眸掩饰住眸中痛楚。“等找到了她，你想去哪里，我都不会阻拦。”
苏清溪沉默着没有回答。
“如果苏言夏还想报复你。你这样出去。不但会害了自己，也会连累到其他人，比如周司明。你希望他因为你而受伤吗？”
这句话，正好戳中了苏清溪的软肋。
她不害怕苏言夏，但她害怕自己连累其他人：“那好吧，这段时间。我就先待在S市。”
萧轻陌松了口气，心中却是既欣喜又酸楚。
只要她在他身边。哪怕是短短的几天也好，可她愿意留下来。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那你先好好休息，我要回去了。”苏清溪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起身就走，谁知道他手一动，拉住了她。
“你在哪个病房，我也去。”
苏清溪傻眼了：“你好端端的VIP病房不住，跑我这儿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