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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最后一丝侥幸猝不及防的被浇灭了,一点盼头和希望都没有了。
赵子龙摘了帽子,低声说,“你失踪后,督统动用了伪军全城找你,一直等你等到十点多,快到十一点的时候,重光大尉开始催督统上路,但是督统坚持要找到你,担心你的安危,一直顶着压力等你,只是后来查到你跟温锦懿出城了,目击者称亲眼看到是你开车带温锦懿离开,不知道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好些人说你跟温锦懿私奔了,就连抓到的焰口杀手也说你们私奔了,督统……知道你跟温锦懿私奔以后,就上路离开了,也是重光和百合催的太紧……所以……才……”
赵子龙从来没有支支吾吾的时候,此刻话只说一半,便证明蒋寒洲动了真格了,恐怕真以为她跟温锦懿私奔了,所以才那么早就离开了锦县。
赵子龙又说,“督统也派人私底下查过,确实当晚有辆车出城,车上只坐了两个人,一人开车,后座是温锦懿,正巧必钢也亲眼所见,所以督统便信了……以为你跟温锦懿真的私奔了……”
停云怔怔的看着赵子龙,颤声问道:“寒洲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
赵子龙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停云莫名的慌乱,一把握住了赵子龙的胳膊,“那寒洲是什么表情,他动怒了吗?骂我了吗?什么眼神?”
赵子龙不忍看她,低声说,“督统什么表情都没有。”他凝神,“眼神也很平静,坐实了你和温锦懿私奔的事情以后,他只是吩咐了司务长检查军需,没说多余的话,回军部没一会儿便跟百合离开了县城,一共出动了五辆军车。”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重光谋划策反,如果督统一直在锦县逗留会耽误他的计划,所以他一直催促督统上路,因为只要督统逗留一分,他的计划就要拖延一分,毕竟督统是山田的人,若是重光真跟山田干起来了,督统一定是站在山田那一边的,山田的追随者加上督统的伪军,兵力不容小觑。重光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才催着督统上路,只有督统离城以后,伪军群龙无首,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就算关东兵内部叛乱,伪军也不敢轻举妄为,所以重光才敢放心大胆的对山田下毒手。我估计你如果不回来了,恐怕重光还不会对山田动手,没想到你居然回来了……重光的计划才有了执行的意义,你出城以后,山田派兵出城追了,只是雪太大,山路难行,车轮印子被覆盖,追丢了。”
停云后面的话全然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蒋寒洲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有什么表情,便离开了。
他不是这样的,他明明那么容易恼怒,明明那么容易有情绪,为什么走之前那么冷静呢,停云感觉整颗心都凉飕飕的,她了解他,只有在他彻底死心的时候,才会有这样平静的反应。
赵子龙也一定看出来了,所以才会支支吾吾……
停云只觉得全身无力,她宁愿让寒洲误会她被温锦懿抓走了,也不要他误会她和温锦懿私奔了,就算她早已放弃了寒洲,不再奢望能跟他继续走下去,可是她不要他误会,这么不堪的误会太过残忍,她明明欠了他那么多。
“二姨太,你别……督统过些日子就回来了。”赵子龙看见停云默默的掉泪,急忙说道。
沈必钢不敢吭声,毕竟这件事他也多嘴了,迟疑许久,他说,“对不起二姨太,是我没搞清楚事情缘由之前,说错了话,等督统从奉天回来,我会跟督统解释的。”
“是啊,弟妹,你别往心里去,毕竟你一声不吭就出城了,又跟温锦懿同一辆车,不管谁都会误以为你们离开锦县私奔了,等寒洲回来解释解释就行了。”彭寨主说,“要不是我们接到消息你回军部了,连我们都以为你抛弃督统跟姓温的远走高飞了,大家都互相理解理解。”
这些话中有些许责怪的意味,大概也是埋怨停云擅作主张跟温锦懿出城。
“老彭!”赵子龙出声制止!
心里翻江倒海的难过,晃晃荡荡的不安,停云面无表情的靠在后椅上,将眼泪逼回了眼眶,她该怎么做呢?难道她和温锦懿的私人恩怨,非要把关东兵、伪军、山田、寒洲以及许许多多的朋友们都拉扯进来,大家声势浩大的厮杀一场,两败俱伤才是正确的么?她和温锦懿的恩怨私底下自己解决,不会有人伤亡,亦不会有人牺牲,不会引起局势的混乱,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么。
她惶惶然掉泪,像是掉了魂儿那般说,“去聚福楼,你们谁有笔,谁有纸。”
沈必钢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和随记本递给她,停云飞快的在本子上写下从重光那里听到的情报信息,顾闰之如果不主动来找她,她是没办法见到他的,以前她还能通过放冲天炮引顾闰之出来,自从革命志士的落脚点被寒洲围剿了以后,那些人的行踪更加来无影去无踪了,很难主动见到顾闰之,唯一的联系渠道便是聚福楼。
除非顾闰之主动找她,也只是找到傻妞传话给她。
停云抖着手写了半张纸,眼下只能选择去聚福楼留下情报,希望这情报尽快送到陈先生手中,让他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寒洲能不能安然无恙,就看陈先生等人的决策反应了,如果能及时将情报传递到前线,阻止那些人截获假的东西,那么寒洲就能和百合安然无恙的押送假货前往奉天。
可如果陈先生等人对假货出手了,就会掉入重光的陷进,一切就完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洞悉端倪
赵子龙看着停云一边写一边掉泪,泪水打湿了半张纸,忍不住提醒道:“二姨太,督统顶多半个月就回来了,以前也经常去奉天,您别太挂心。”
停云撕下了那张纸卷成了细长的纸条,“假的,都是假的,我以为只是军粮,谁知道会是那么危险的东西呢,要是知道那么危险,我如何会……”她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赵子龙疑虑道:“不是军粮么?”
停云凄惶的看向赵子龙,难道赵子龙不知道那批武器的存在?她又看向彭寨主,见他也是一脸不理解。
停云心下咯噔一声,难道寒洲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在锦县当了这么些年的统帅,难道就没有将日本人的秘密基地告知赵子龙他们?停云的眼中掠过一抹诧异,这不应该,他一定会通过赵子龙他们调查一些蛛丝马迹的,思及此,停云问道:“子龙,寒洲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赵子龙说,”说是要押运军粮去奉天一段时间。“
停云凝神,果然没有告诉他们……
她想了想,问,”寒洲有没有让你私底下调查一些怪异的事情?”
赵子龙问,“指哪方面?”
“就是与打仗无关,一些剑走偏门的奇怪事件。”
赵子龙想了许久,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迟疑的说,“有……倒是有……”
“是什么?”
“调查一些非正常失踪人口,我当时便觉得奇怪,兵荒马乱的,失踪人口要多少有多少,但是督统说要找一些村落集体失踪之类的案子,倒是找到了两三个小村子一夜间没了人影的典型……”
“寒洲怎么说?”
赵子龙怔了一下,“督统大致了解了一下区域之后,便什么都没有说了。”
停云心下更困惑了,为什么蒋寒洲什么都知道,却不告诉赵子龙他们?明明是这么好的兄弟,他却什么都不说,按照他的立场,不是应该告诉赵子龙等一众心腹,然后让他们密切注意这些事件查出密集基地的位置么?然后找寻时机加以销毁么……
作为一军之首,获取了这么重要的情报却独吞,不曾让手底下的士兵发挥真正的作用,只有两个原因:一是一直没摸清秘密基地的具体位置,若是这些基地深于地下,那便难找了。二是政见党派不同,他有意不想让下面的人知道。
若说政见不同,寒洲与子龙都是属于国民党派,子龙更是以寒洲马首是瞻,寒洲没有理由藏着掖着连赵子龙都不说。
停云蹙眉深思,若是政见党派不同,赵子龙等一众伪军隶属国民党派,那么寒洲……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聚福楼的宴席上,当时蒋寒洲确实从藏有花名册的位置上经过了,她忽然又想起了袁玉然,想起了袁玉然的身份,她对蒋寒洲深厚的情谊,以及袁玉然死前对她说过的那些言外之意,停云惊讶的张了张嘴……会不会有弦外之音?
难道……
停云的心里划过电闪雷鸣,地动山摇到震惊的无以复加。
如果她猜的没错……
假如寒洲有另一个身份,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党派政见不同,所以蒋寒洲获取的第一手情报消息不会在隶属国民党派的自卫军内消化,因为国民党一直对日本关东军奉行打不还手,骂不还手的不抵抗政策,甚至正面遇见,也要退避三舍,这种情况下,哪怕国民党高层知道了那批生武的存在,很快情报会被上面压下去,位于锦县的自卫军更是没有权力违抗上面的命令采取消极应对的态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而会泄露消息打草惊蛇。
蒋寒洲应该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若是他动用伪军一意孤行,擅自行动,很快会被上面革去军职,结果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只有假意不知,顺应大势才会平稳顺遂的坐稳督统的位置。
所以他利用职权,将所有收集到的情报独自消化……用他另一个身份将情报传达出去,交给第三方势力积极应对寻求办法……
那么这个传达的渠道……会不会就是袁玉然……
袁玉然死后……
她便神不知鬼不觉的顶替了袁玉然的位置……
停云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钢笔,陈先生将这一切当真做得滴水不漏,连她都没察觉到便这么被人利用了,真以为让她监视蒋寒洲,她竟还劝说蒋寒洲不要做汉奸,要悬崖勒马。
她记得当时她试探蒋寒洲的时候,蒋寒洲一点反应都没有,可就在那个时候,他将押运粮草去往奉天的路线消息看似不经意的泄露给了她,实则是不动声色的通过她的口将情报传达了出去。
到底是他们算计了她,还是她自以为的仁至义尽帮助了他们。
停云电闪雷鸣间想通了全部,脸色惨白的像是漂泊的云层,他们都知道,蒋寒洲知道,陈先生知道,袁玉然知道,他们待在共同的圈子里,共享所有的情报,用最冷静地头脑看着她兜兜转转踟蹰徘徊,为了他们寄予她的任务矛盾挣扎,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告诉她……
他们都知道这次押送“粮草”的任务会有多么危险,所有人都知道,却都瞒着她,若是她也知道,她无论如何都要跟寒洲见上一面,怎会让他临走之前产生那样的误会。
“二姨太……聚福楼到了。”赵子龙察言观色,短短一会儿时间,他便在停云的脸上看到了悲戚、怒意、后悔、痛苦等一系列复杂情绪的变化,最终定格成了一张坚韧冷静地脸,那张脸上还挂着冰凉的泪水,心中莫名的一动。
停云抬起颤抖的睫毛往外看去,聚福楼里的人已经都放了,空空荡荡的散场,萧澈站在大厅里与一名男士低声说着什么,三五个小厮正在撤离桌椅,打扫卫生,三楼姑娘们的生意依旧红火。
停云深吸一口气,按耐下心底所有的悲怆,既然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何况情况还没有走到最糟糕的地步,那么一切都还可以力挽狂澜。
她将手中的纸条交给赵子龙说,“子龙,我不方便现身,你是伪军的人,行的正坐得端,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去,帮我把这个纸条放进聚福楼戏台子左侧最后一个钟鼓夹缝里,不要被人察觉了,这是能救寒洲一命的东西。”
这么一说,赵子龙的神色顿时严肃下去,郑重点了点头,接过纸条,脱掉了身上的防化服,穿上大衣缓步走下了车,没多久便从聚福楼里走了回来,“办妥了,不会有人察觉。”
停云说,“可以把车停在路边等等吗?暂时不离开。”
沈必钢怔了一下,说,“茹璃在山头等你,二姨太,要不你跟我们先回桃花寨子,等半个月,督统就回来了。”
停云摇头,“我不放心,再等等。”
她的话说一半,藏一半,沈必钢和赵子龙一头雾水,彭寨主皱眉抽着水烟袋,都说这个二姨太性子乖张,做事独断专行,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一肚子心事全写在眼睛里,却什么都不说,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难怪把他寒洲兄弟给折磨成那个样子。
哎,他沉沉叹了口气。
直等到天空破晓,关东军部第三轮厮杀展开,黑沉沉的狼烟从军部上空扩散开来,枪火声还在持续。
破晓的天微微亮,若是以往,大街上赶集的老百姓便已经熙熙攘攘了,但是今日却寥寥无几,似是被吓坏了,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而此时,沈必钢和赵子龙坐在车内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不知道二姨太究竟想干什么,让他们三个大男人干等着,着实有些心焦,焦的彭寨主开始抖起腿来,而停云沉默的坐在两个大男人之间,感受到了他们焦躁的情绪,正要开口说话。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轻轻敲了敲车门,停云木讷的神情一亮,忽然抢在赵子龙之前开了车门,便看见顾闰之那张消瘦清俊的脸,眼眶泛着疲惫的潮红,“舒小姐不好意思,我早上才接到伙伴传来的消息。”
停云脱下身上的防化服,露出里面套取的黑色男士衣饰,立时跳下了车,转身对赵子龙说,“子龙,彭寨主,还有必钢兄弟,我还有事要做,不能跟你们离开,谢谢你们昨夜对我的营救,等一切结束了,我一定登门道谢。”
赵子龙和沈必钢对视了一眼,齐齐看向顾闰之,难道二姨太传出去的消息便是约见这个男人?
只见顾闰之今天戴着黑色的鸭舌帽,穿着清爽的背带裤,外披一件呢子大衣,很寻常中庸的着装,看不出什么门道,赵子龙皱了皱眉,说,“二姨太,虽然督统不在,但我们有权保护你,你……”
停云说,“我所做的事情,关乎寒洲生死,抱歉,我现在无法安心去桃花寨子,必钢,替我和我姐说一声,让她别担心,我会好好的,对了,傻妞应该会带着志成上山,替我好好照顾她们好么。”
“噢,嗯……好。”提及茹璃,沈必钢怔了一下,尴尬仓促的应了声。
她转身与顾闰之同行离开。
赵子龙连忙下车,追了两步,神情严肃的说,“二姨太,你口口声声说关乎督统生死,我们都是督统的兵,你是不是该把督统遇到了什么危险告知我们。”他沉了沉眉,“你和督统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我和必钢早察觉到了一些异常,只是一直没有应证,若是如我们所想的那般,我们愿意脱下身上的这套军装追随督统的脚步,他走哪个方向,我们便走哪个方向,包括我们手里的兵,同样与督统一条心。”
停云定定的望着他,跟赵子龙这个男人打过很多次交道了,晓得他不善言辞,可是每每说出的话,却让人分外贴心,寒洲能认识这么好的兄弟,真好啊,心头激荡起感动的浪潮。
停云抿唇一笑,“既然你愿意脱下那身军装,那我便以寒洲朋友的身份看待你。”她缓步凑近赵子龙,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许久的话。
赵子龙脸色一寸寸白了下去。
停云说完,也没有抬眼,径直转身跟随顾闰之离开。
赵子龙远远的看着她的背影,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沈必钢敲着车门,催促他上车,赵子龙沉思了一会儿,转身坐入车内。
“就这么不管了?把人交给一个分不清敌友的小白脸,能行吗?”彭寨主抽了口烟袋。
赵子龙皱眉沉默许久,低声说,“督统都管不了的女人,咱们能管吗?必钢,我们有事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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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她的孩子
车子迎着朝阳往伪军军部去了。
这两日的天气总是奇怪,夜里铺天盖地的大雪,可是第二日便又艳阳高照,停云跟着顾闰之转身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子,避开了大道,停云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情报传给陈先生了吗?他知道了吗?”
顾闰之说,“同伴第一时间联系了陈先生,陈先生觉得事关重大,已经做了部署跟安排,你放心。”
放心,这颗心该往哪里放呢?她下意识交握双手,心神不宁的跟在顾闰之身后。
顾闰之在巷子里站定回头看她,“昨夜我的任务是保护你,但是我带人潜入关东军部时,发现你已经被人救走了,若是陈先生问起,你记得说我任务尽责了。”
停云怔了一下,点头,“军部现在什么情况?你们借此机会动手了吗?”
顾闰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