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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无归郑重道:“高兄,你今天就会见到‘蚁王’,到时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带上一把刀总是好的。”
高行天已对“蚂蚁窝”有所了解,“蚁王”即是“蚂蚁窝”小镇之主。入镇需要得到“蚁王”的首肯以及通过一个秘密的仪式,方能加入。
陆无归显然在小镇身份不低,能够直接和“蚁王”联系,他推荐高行天入窝,高行天立刻就得到了接见,他带高行天进入小镇,高行天一路畅通无阻。
高行天最后还是没有带刀。
利刃留在桌上,深藏锋芒。
他们来到昨天的“尤记面馆”。
来吃面的是高行天。陆无归已经在家中吃过了,他已经养成自给自足的习惯,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会接触外面的食物。这个习惯从小就培养起来,如今根深蒂固。
面馆只做牛肉面,一碗面要二十文钱。
这里没有点餐的选择,面的样式全凭师父的心情。放桌上的是什么,完全看厨师的心情。面式有烩、炸、拌、烧、煮等等,但不管怎样,即算在寒冬给你对付出一碗凉拌炸酱冰雪牛肉面,你也得笑纳。因为镇上面馆只此一家,面馆厨师也只此一人,你没得选择。面馆老板兼着厨师,他照样也是杀手。
高行天听说面馆老板是当年有名的一桶杀手。如果说高行天可算陆无归半个前辈,那么一桶杀手尤量感就是高行天前辈的前辈。
尤量感当年在杀手这行风光无限,出手一次的代价相当于一桶黄金,是以被称作一桶杀手。也有人说他的绰号是根据兵刃而来,尤量感的武器就是一只铁桶。沉重的铁桶抡起来像是一把巨锤。打斗时,可用桶身接暗器,以桶把夺兵刃,诡变奇出。
片片白面落入热锅中,当年显赫的杀手如今与面为伍。尤量感成名的兵刃“江山神桶”已没人见过,有人怀疑面馆的垃圾桶就是当年的神桶。
面馆里人人都与陆无归打一声招呼。高行天与陆无归挑了中间一桌坐下。
角落里坐着一个面白眼狭的汉子,他张口问道:“陆无归,他就是八十一?”
陆无归微笑,却不回答。众人都向高行天看过来,他们看高行天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货物,打量此人是否奇货可居。
靠窗位置的一个圆脸汉子笑问道:“这次陆爷看好谁?”
圆脸汉子一笑之下眉眼的弯垂就挤得两腮鼓起,显得很是讨好。
陆无归也不答。
有人冲圆脸汉子喊道:“吴敬启,你一次也没看准过,这次想从陆无归那里探探口风也是白搭。告诉你了,他赚什么?你爷爷叫的再亲,也是没有用的。”
说话的人在高、陆两人身后,他身上套着狐袄,正用手拄着脸斜眼望打量着高行天。
陆无归并不看那人,只冲着那圆脸汉子一招手,温和的道:“吴敬启,你过来,我照顾你一次。”
吴敬启喜出望外,表情露出难以自制的夸张形态,乐得连眼睛都快鼓出来了。
狐袄汉子见他滑稽样子,不由发出一声嗤笑。
陆无归在附上前来的吴敬启耳边暗语几句,吴敬启听完神色一振,向高行天竖起一根大拇指,匆匆走了。
面馆其他人从吴敬启的手势中读出了信息,看高行天的眼神格外凝重起来。
桌上一响,面来了,浓汤酱肉的刀削面。
高行天先喝一口面汤,就提起筷子把面往嘴里扫。
面馆的老板、厨师、小二都是尤量感一人,他叉腰见高行天狼吞虎咽的吃相,颇为高兴。
旁边另有人叫道:“尤老板,吴敬启去钱庄取钱了,您老不押一注?”
还有个干瘦青年叫道:“哟,我吃的凉拌面,他却喝热汤!尤老板,这可是大冷的天啊,你对不住我几十年如一日的光顾啊。”
“看不见的赌局老夫从来不押,再说老夫一个终日下面的可没什么闲钱,年纪老咯,不和你们小子凑热闹啦。”尤量感悠哉悠哉的找个空位坐了,他宽面肥耳,一脸惬意,不禁又调侃起叫苦的那人,指着笑骂:“小路子,你这个小兔崽子,嚎什么嚎,下次给你整碗更带劲儿的冰镇面!如何啊?也快下雪了,让你尝尝鲜。哼,敢跟老夫抱怨,想吃热汤面,你有让老夫满意的吃相吗?老夫可是看吃相给面的,你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只适合一辈子吃冷面,对,就是你现在这个哭丧样子,一点没错!”
被称做“小路子”的干瘦年青人愁眉苦脸,软弱无力的捧着面碗。
狐袄汉子笑道:“尤老板说笑了,当年您的威风谁不知道,‘江山神桶’一统江山。那可是一桶又一桶的赚金子啊,俺王不破可是想想就眼馋。”
这个身披狐袄的汉子叫做王不破,并不是专职杀手出身,而是一个有名的大盗。此人贼胆极大,有一次竟跑到皇宫去偷窃,以大内之严密也让他得了手,不过事发之后他被搜逼的没辙,千方百计加入了蚁窝。
尤量感叹道:“小子,你别惦记。当年我挣得多,花的也多。人不风流枉少年,一旦风流枉老年啊,老家伙现在能糊个口就不错了。”
王不破撑个懒腰,道:“吴敬启这次还要输,某人发了善心也救不了他的霉运。”
尤量感诧道:“你这是连陆小哥的眼光也怀疑?”
“不是我不相信陆爷。”他瞟着高行天道:“陆无归出门在外,对这次入门仪式看的太简单了,现在就是‘神杀手’也未必能过关。”
陆无归微笑道:“不论是谁,最后剩下的必然是高兄。”
王不破长身而起,“你的眼光我相信,不过前几天白爷和霍爷罕见联袂回窝觐见‘蚁王’,你知是何事?”
陆无归微笑不语。
“白爷、霍爷也是回来荐人的,血蚁之间是不可能共存结盟的,这种做法已经是暗中联手了,你就不着急?”王不破挤眉弄眼,颇有言下之意。
陆无归淡淡道:“我们之间除了死亡之外不存在秘密,我们仨可比亲兄弟还要亲近呢,你想说什么我知道,但只要不破坏血蚁之间的游戏规则,他们怎样做,我并不感兴趣。”
高行天吃得额际冒了细汗,旁人说什么聊什么,他全然没有兴趣。
王不破眨眨眼睛,带着失望踱出了“尤记面馆”。
蚂蚁窝根据刺杀、刑罚、护卫、生产服务等需要将镇民分为兵蚁、玄蚁、巡蚁、工蚁四种,再加上直接供蚁王驱使的黑蚂蚁,合计五种职阶,在这五种蚂蚁之上、蚁王之下,存在着两个独特阶层。一个是蚁王名义上的伴侣蚁后。蚁后是蚁窝仅次于蚁王的存在,她在某些特别之处的影响力,独立而强大,甚至连蚁王也无法干涉。另一个就是蚁王的候选者血蚁,现存血蚁数量有三,分别是白追、霍离生、陆无归。
蚂蚁窝的必要入窝仪式称为试炼,试炼根据蚁王的指令不定期举行,申请入窝的人数达到八十一个的时候,试炼的强制启动条件随之达成,每一次试炼只会诞生一名新成员。试炼是单纯的生死淘汰,同期对手决定了试炼的难度。高行天恰好排在本次试炼第八十一号。
陆无归面上不变,心中却是悸动非常。他晓得王不破打着兜售情报的主意。昨天抵达蚁窝之时陆无归就收到线报,白追、霍离生推荐了一线飞剑郎永绝入窝,郎永绝在杀手通缉令榜单从未掉出前五,一线飞剑入窝绝对是大石投湖击起千层涟漪,要知杀手通缉令榜单根据悬个人实力、恶劣影响、赏金额度等系数进行排名,刑部负责下发,每年更新一次,此榜本与江湖无关,但传到江湖这个是非之地就成了炒作对象,甚至出现了非官方修订的月榜。惩恶扬善的大侠视榜中人为必除目标,初出茅庐的侠少也以擒拿榜上人物为荣,榜上杀手更因常年逍遥法外而身价倍增。这张通缉令亦有一个特色,那就是榜单前十位杀手几乎数年间都不会怎么变动,基本就是那几位常客,顶多相互换换位置。陆无归深知杀手通缉令前五的份量,他目前亦仅仅位列榜上二十三名,高行天巅峰时期则位列第九,堪堪进了前十,但落魄杀手期间排位大跌,如今虽因刺杀厉啸兰声望急速回升,但也还够不到前十的边。
是什么原因促使这个新近刺杀了朝廷大员的顶级杀手也要投入蚁窝?是真想入窝还是图谋什么?为何水火不容的白追、霍离生会联名推荐此人?以郎永绝的实力,即使被朝廷追得走投无路,“蚂蚁窝”也并非他唯一的选择啊。
第六章蚁窝(中)
陆无归思量间,高行天已把最后一口面汤嗖噜进嘴,咕哝赞道:“好吃,流汗。”
高行天用手在脑门上比划着。杀手额际生出了细微的汗珠,瓷碗则挂着的油珠,两者一个清,一个亮,高行天酣畅的面上却同时挂着这两种表情。
常人喜好浮夸之言,厨师却更满意食客的吃相。
行动的表达往往先于语言,真实过语言。
尤量感对高行天的吃相印象颇佳,老厨师望着用手在脑门比划的人,懂得了高行天的意思,于是他问:“你不再流汗是在什么时候?”
高行天呼出一口气,想了想道:“是杀风不免之后。”
杀手的问话,只有杀手才懂。
尤量感道:“水路风烟的好手极多,风不免是南疆总领,那边虽然不是水路风烟的重心,但能派去主持的也自然是非同小可的人物。杀了他的确可以名动天下,处乱不惊。”
“那一次为了等到机会,我潜伏太久导致身体僵硬,一刀之下风不免还有余力还击。肋下被他犁云手伤到,凤不免的手可是断筋碎脉的,我躲在提前选好的避难所,足足躺了一天一夜才能动弹,险些送命。”高行天站起身来喃喃道:“从此以后,我就很少流汗,因为血流多了人就会懂得控制自己,不得不控制自己。”
尤量感道:“你现在能随时保持冷静?”
“只是不流汗,心态平和一点,但也只是大多时候而已。有时想到某些人、某些事,心中都流了汗。”
尤量感饶有兴致的追问:“譬如?”
“杀司马。”
尤量感一震,高行天留下二十文钱,随陆无归出了店门。
刺杀司马穷途!
尤量感是杀手小镇的老一辈开拓者,杀司马这种话他许久没有听到了。现在镇中的杀手听到“司马穷途”四字就会露出五雷轰顶的惊惧表情,杀手丧胆最为可悲。有些事情希望渺茫,并使你承认自身的失败。但如果连想都不敢想,无异于一败涂地。
杀司马,呵,杀司马!
尤量感想自己是什么时候不再做这个梦的呢?
高行天、陆无归出了“尤记面馆”直奔铁匠铺。
陆无归坚持要买刀。
高行天一脸轻松,无所谓。似乎丢了“五色”,天下无刀,再没有什么能让他看得上眼。
陆无归再次提点道:“见过蚁王,摆在你面前的就是一场杀戮,就算你有刀,最后也会砍到卷刃,这次试炼非同小可,绝无假作。”
“你怀疑王不破的话?”
“白追与霍离生怎么可能联手推荐郞永绝,王不破这样说,是他还不了解我们三人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蚁窝的铁律是窝内不可相残。你们三人在窝外呢,就没有斗过?”
陆无归道:“我们三人在窝内也是可以动手的,只不过谁都不是白痴。蚁王不插手的话,什么铁律都是空话。我们三个相处日久,大约知道对方的实力。任意两人相争,都是第三方渔人得利。”
高行天道:“王不破又是替谁传的话?”
陆无归不答反问:“对上郎永绝,你有几分把握?”
“生死?”高行天听到这个名字,眼睛闪现精芒,语气显得异常慎重。
“不错。”
“你说‘试炼’就是一场杀戮,这意味着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加入蚁窝?如果郎永绝也在这场试炼中,那么我们必须要分出生死?如果两败俱伤,又会如何?”高行天领悟的很快。
“最终留下的必须是一个人。蚁窝会等,一直等到试炼场分出生死,或者双双死去。”陆无归的回答很冷酷。
高行天忽道:“你对上白追抑或霍离生又有几分把握?”
陆无归想了片刻,展颜笑道:“是我多虑了。”
生死不是空谈。
“刀不顺手不如无刀,拖着把不顺心的,心气就不顺。”高行天认为这里根本买不到他想要的刀。
陆无归立刻道:“那是金家的铺子。”
高行天听了这话才同意去看看。这其中好奇心占了多半,金家的兵器打造和机关布置堪称天下一绝,蚂蚁窝竟然有金家的店铺,这太稀奇了。
小镇没有高过二层的建筑,江湖盛传蚂蚁窝的深度都在地下。小镇经营数代,地下工事纵横,四通八达比真正的蚁窝亦不遑多让。
高行天脚踩踏实的青石小路,感受着蚂蚁窝的风光,只见矮矮的房屋衬得苍天很高,云朵因为遮着日头透出丝丝暖意,已是深冬,小镇放眼望去到处是寒冷的色调,本该热火朝天的铁匠铺也熄了火。一个年方弱冠的公子耷拉着脑袋坐在门口,身体歪斜,两袖看来就像是风中的陈旧对联。
“这就是金家的店铺?怎么连个打铁的都没有。”高行天不是失望而是不信。
陆无归笑道:“有名气的都不能看表面。打铁的没有,掌柜的却在这。”
高行天指着那垂头丧气的小公子,道:“这人是掌柜?”
陆无归点点头,温声道:“金公子,陆某来了。”
金公子一摇冠带,不抬头,只闷声吭气的道:“刀不是托人送给你了么,这里没有像样的炉灶,铸不了好兵器。不过,我给你的那把刀还是勉强可以用的。”他像是活在寒冬的杨柳,生气全无。
“那刀人家看不上眼,所以再来麻烦你一次。”
金公子猛地抬头,怒道:“什么?看不上?这人懂不懂刀?那虽是一把烂刀,可只有金家人才有资格说他烂!”
陆无归向高行天笑笑,他对金公子突变的态度习以为常,陆无归反向暴躁的金公子一揖。
金公子本是骑在板凳上,此刻忽而一跳站了起来,用手指着陆无归疑道:“你,你,你有点怪……”他连道三个“你”,连退三大步,不悦续道:“你没事你拜我做什么,你这样准没好事,我告诉你,现在我不欠你。”金公子嘴上强硬,动作却慌张,他离家出走分文未带,一直都是陆无归周济着他大手大脚的开销,吃人嘴软,用人手软,细说细话起来他总觉得寄人篱下,矮人一头,然而形势使然,他也没能力离开这里。
陆无归语气柔和道:“寒窗,你即使欠我,那些旧账也从此一笔勾销。”
金公子金寒窗眨眨眼,摇头道:“不对,不对。”
“这有些银两,公子拿去先用。”陆无归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递上前来。
债主上门,不要钱反送钱。
金寒窗“哇呀”着不接银票,心里憋的想吐血,叫嚷道:“有什么事情快说,他娘的,要逼死我啊!莫非是我家里的事情?快说我家里出了什么事?”
陆无归挠挠头,道:“我这么出去一趟当然给你捎回点家中消息,但我首先要跟你说的并不是这个。”
金寒窗皱眉道:“那是何事?”
陆无归看定金寒窗,严肃中带着歉然,赔礼道:“寒窗,对不起。我把盒子弄丢了。”
此话一出,金寒窗立刻呆住了,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话来,继而公子哥的面色由木然变为铁青,一扭身进了屋子。铁匠铺的木门被“咣铛”一甩,震在一起。
高行天一直冷眼旁观,此时道:“可以走了么?”
陆无归道:“还没完。”
吃了闭门羹还不算完?
铺门紧闭,内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有人在里面翻箱倒柜。果然不一时,屋门被人从里面一脚踢开。金寒窗面带杀气冲了出来,除了杀气他还带出一把伞。
伞是黑伞,伞式看起来也很普通,但是质料并不是寻常油纸,薄薄的黑更近于铁色。
金寒窗一言不发,擎伞朝陆无归奋力一挥。
攻击一旦启动,这伞就不再像是伞了。
黑伞伞盖于抽挥中绽放,然而,它一打开就停不下来。伞盖如被狂风吹捋,完全反折,伞骨瞬时并拢成一条直线,伞盖伞柄相连如同长枪。更为奇特的是,这仅仅是最初的变化,只见伞盖不断打开,反折,并拢,极为快速的重复着这个过程。
怪伞节节高节节长,已经长如旗杆,完全就是一杆攒射的伞枪!
伞枪在金寒窗手中一挺,直扎陆无归小腹。这伞状兵刃说长就长,伞尖锐利,突兀的一扎声势骇人。
陆无归向后连翻数个跟头,一跃至身后的屋顶,遥声道:“我也不想搞砸的。寒窗,你把锦瑟伞收了,我传几句棠夫人的话给你。”
锦瑟伞一击不到,颤动不休,如玄蛇吐信,如龙骨震怒。
金寒窗恼然道:“你他娘的放屁!当初是怎么说好的,口口声声说用用就还,现今呢?你终究还是把盒子丢了!你知不知道这盒子对我有多重要!陆无归,你是存心啊!早知这样我死也不找你借银子。”
陆无归道:“没那三千两,你怎么给青州府怡香楼的小芙赎身?”
金寒窗面上一红,强叫道:“闭嘴!快说我娘说了什么?”
“寒窗,我是闭嘴呢?还是快说呢?”
“闭嘴!我叫你快说!”
陆无归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