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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魁斗、娄听艳、贾轻刀乃至三清三世,他都收纳于眼。
“无量天尊。”三清和尚在这个时候插言道:“李门主,我教宫教主苦候已久,今日还是正事要紧。”
李无忧看也不看三清和尚,不耐烦的道:“李某走了半个城区,他登几层楼就那么难?想谈?让宫无上上来见我,凭什么要我下去。”
三清和尚被一句话顶了回去,他转头瞧向三世道人,三世道人法相庄严的低头念叨着:“阿弥陀佛。”
三清和尚见状,也低眉顺目,无语了。
魏魁斗却勃然发怒,他大吼道:“叶寸金!你到底干还是不干!应一声。鳖样的不吭声,装孙子,是怎么回事?”
叶秋心手指扳撩着小刀,细声道:“不是我不干,一个人的生意风险太大,即使我出手,你也是死路一条,没有把握的生意,我从不做。因为那既得罪人,又赚不到钱。”
娄听艳闻言,凤眼微眯,立即道:“叶寸金,那算我一个。”
叶秋心笑道:“我的刀很贵的,不打听一下就加入,没有诚意。”
娄听艳冷道:“还没有千秋帮买不起的东西。”
贾轻刀忽道:“我也加入,至于价钱,他俩什么价,我一分不会少给。”
叶秋心眨了眨眼睛,仰脖将酒一饮而尽,轻置银杯于栏杆,肃声道:“我把话放在前头,谁要是不守承诺付钱,我飞刀的后遗症可是很严重的。”
“放心,只要你的飞刀够好,钱不是问题。”魏魁斗继续忿忿的向李无忧挑战道:“李无忧,你若真切了老子,老子认命!”
李无忧淡然道:“是什么原因让你们如此执着送死?”
魏魁斗吼道:“就因为你是李无忧!”
他身躯陡然一震,筋暴肉横,体坚似钢,黏附的尘土都离体蓬散,黑面神的炼体术确实已达巅峰,他大跨步向前,风雷一拳击向李无忧。
李无忧坐姿不改,虚探左掌。这一掌缓慢,无风,无声,没有什么神功异象,就像是一个不懂武功的少年随手比划了一下。但是他的柔弱掌势与魏魁斗的暴起发难一旦对上,表面上的强弱登时倒逆,黑面神的身形骤然迟缓,拳掌之间仅隔一尺,魏魁斗的拳头竟怎么也递不上来了。
魏魁斗的作风是威猛霸道,李无忧的底蕴却是雄浑无量。
此时,叶秋心手心一声冰裂脆响,便是一记飞刀飞出。
飞刀迎着李无忧的掌势飞出。李无忧的掌势影响了飞刀的速度,高手的目力可以观测到飞刀的形状。这飞行的事物此时已不能称作是一把飞刀,它化作了一串碎片,飞刀在出手的时候就碎了。连串破碎的飞刀带着风铃轻吟一般动听的声音,既像是一个美丽的梦碎在空中的悲鸣,又如是一种柔软的心伤在风中的呻吟。
叶秋心的碎裂飞刀欲打的人却不是李无忧。
他打的人竟是魏魁斗。
伤心碎梦一般的飞刀残片悉数打进魏魁斗的肩膀。
魏魁斗发出了痛苦的嚎叫,但是他的手臂筋肉猛的贲胀数围,迟缓的拳头倏然加速,居然结结实实的砸上了李无忧的手掌。
李无忧微咦一声,掌势相送,黑面神连连倒退,但魏魁斗倒退了七步,便立定了身躯,再次如蛮牛般怒吼冲上。李无忧皱了皱眉,叶秋心的飞刀出乎他的意料,此人的飞刀似乎可以瞬间提升一个人的机体潜能,如果这飞刀真的神奇如此,他不得不重视一下这几个人。
就在此时,李无忧心中警兆突现。
楼顶开裂。
一道强烈的锋芒如天光倾泄,疾斩而下。发出这一记斩击的兵器或许是刀是剑是斧是钩是镰乃至是匕首,但这一刻,没有人会追究它的原型是什么,因为但凡武器发出斩击,想达到的效果无非都是这种无坚不摧的锋芒罢了。
锋芒锐不可当,李无忧向旁就闪。
李无忧闪避,娄听艳欲眠指的阻击就到了,娄听艳第一时间算准了李无忧闪避的方向,漂亮的面容浮上一层凶艳的危险气息,娄听艳出手便是破执二指的千秋一梦!
阻截的还有贾轻刀。
贾轻刀的蝉翼刀仅比娄听艳慢了一线。
之后,反扑而上的魏魁斗又比贾轻刀稍慢一线。
三人出击的时间各差一线,但却形成了一个无懈可击的阻击节奏。
娄听艳面色苍白,身弓如虾,破执二指之千秋一梦直打李无忧气海。贾轻刀如伏地之蜥蜴,头脸几乎贴着地面,蝉翼刀消失无踪的绞杀李无忧的双脚。魏魁斗势如蛮牛,双拳贯出,呼啸着兜向李无忧的脑颅。叶秋心手中的飞刀则连线飞出,破碎的飞刀打向魏魁斗双肩,打向娄听艳背心,打向贾轻刀腰身。
飞刀碎片奏起的悦耳声响中,楼顶斩下的锋芒,一击不中,直下四楼。
李无忧猛然旋转,他在躲闪中旋转,他在旋转中出掌,旋转如苍龙卷水,李无忧施展的破阵子瞬间引发了强大的气流上冲,气流轰爆楼顶,威力可怖,更可怖的是李无忧的掌势,李无忧的掌势顷刻连贯成场,宛似排山倒海一般,这一刻仿佛有幻觉产生,一色楼竟似震颤欲倒,毁掉的楼顶透下天光,水晶尖柱已经断折坠落。
娄听艳指劲消无,面色更白。魏魁斗则在闷哼中倒飞。贾轻刀的蝉翼刀颤抖现形,几乎脱手。叶秋心的破碎飞刀在风中吹散,无一命中,纷纷落空。
这时候,锋芒自四楼逆袭而回,锋锐更胜第一击,硬是斩停了李无忧的破阵子,然而他付出的代价却是一口飞溅的鲜血。
锋芒直取楼外,飞天般一去不回。
李无忧破阵子骤停的霎那,一双手轻轻搭上了他背后的肩颈大穴。这双手的落下是如许的温柔,仿佛黎明枕畔多情人不忍叫醒心上人的呢喃,好比黄昏柳下爱侣依依不舍的吻别。只是这双手一旦落下,呢喃就变成了诅咒,吻别则成了撕咬,十指的指头深深的扎入了李无忧的肌体。
李无忧的身形僵住,他微侧的脸庞看不见身后,但他依然知道制住他的人是谁。
这一瞬间,没有愤怒,没有怨恨,李无忧单纯的眼睛里只有惋惜。作为一个强者无意间流露的意志,惋惜已经代表了一切。
惋惜不是后悔,惋惜是因为曾经期待的太多。
第三八章一色楼(五)
回玉桥影子般紧贴着李无忧的背脊,如果说这世间有少数几个了解李无忧的人,他绝对算是其中之一。可即便就是回玉桥也想象不到李无忧的内息竟深厚到了这个地步。
他生出一种很荒谬的感觉,仿佛双手按制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深海巨鲸。
这头怒鲸随时都可能甩脱束缚,重回深海。
他果断喝道:“马上杀了……”
李无忧的反击迅速、凌厉,并且有效。
回玉桥的最后一个字已说不下去,他必须全力压制李无忧汹涌的内息。
一直久候无为的三清三世在这个时候动了,两人各出一击。
三清和尚一掌印在李无忧丹田。
三世道人一拳扣在李无忧心口。
李无忧唇角溢出了鲜血,风餐大法骤然停歇,然而回玉桥却暗叫不妙。他对抗李无忧雄浑无匹的内力已经勉强,熟料忽然间竟有两道纯正精绵的内劲冲至。回玉桥沾染鲜血的双手兀地从李无忧的肌体里弹出。
李无忧蛮不讲理的转引三清三世的掌力拳劲冲开了回玉桥的钳制,不过因为这霸道的借力打力是在受制状态下施展,所以最为伤身。但是李无忧却在笑。冷清的笑容挂在少年天真的面容上,诠释的是残酷与寂寞。
笑已成了啸。
他的啸声送给他的敌人。
敌人有远离的,有尚未出现的,乃至有背叛的。
这一啸却让他们全部听到。
他要让他的敌人知道,只要他李无忧今日不死,那么今日这些事他都会记得,都会找回来。
那突斩李无忧的人物背着翅状武器正急冲向渡口,他听到李无忧决绝的长啸,面无表情的脸庞露出了一丝苦笑,其奔掠的速度却更增三分,剩下的事情已与他无关。
面部肌肉最纠结的则是廊榭之中的曹氏父子,曹饺子的鱼竿更是脱手滑落,他看着完全破坏的五楼,脑海里浮现着一个个想象中的狼藉画面,心简直碎了八瓣,怎一个痛字了得。
李无忧啸声未止,屡屡受创的五楼整体塌陷,每一个人都失去了可站立的依凭,向下掉落。
李无忧下坠的最快,他竟像一颗陨石,一落就不可收拾,直接砸穿四楼,落到了三楼。他落到三楼,第一时间就是折掠向楼外。李无忧的江湖生涯很少有逃亡纪录,但是一旦形势不对,他的决定丝毫不会拖泥带水。
不同于五楼的简单屏风相隔,三楼分成十三间封闭的雅间,李无忧坠落的听涛阁空荡荡的,按道理这个落脚点应该安全无比,可是攻击说到就到了。
是掌风。
这一记掌风与李无忧的出掌有着类似的地方,那就是平淡稀松,看上去没有什么惊天的声势。但是这掌风却有着它诡异绝伦的特质,掌风一起,李无忧就感应到了发出这一记掌风的人。同样,李无忧知道出掌之人也必定感知到了他。
因为这是心心相印掌。
出掌之人乃是大罗教教主“太乙真仙”宫无上。
一掌未消,宫无上又发一掌。
两掌几乎同时出手,掌势相连,宛若一掌。
宫无上无法测度李无忧的具体位置,不过他依然凭借第一掌锁定了敌手的位置,真正的攻击乃是第二掌,第二掌才是正宗。
心心相印掌堪称隔空掌的极致境界,修至大成,发掌者只要知晓敌人的位置,便可于五丈之内做到瞬发瞬至,令敌手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宫无上留给李无忧两个选择。
一个是接下心心相印掌,但是追击的高手群却会立刻杀至,形成包夹的局面。
另一个选择则是硬挨一记心心相印掌,逃出一色楼。
如果李无忧选择第一个,那么他今天战死一色楼的结局几乎可以预见。而第二个选择同样是下下之策,李无忧受创在前,再硬受一记心心相印掌,伤势将成倍加重,即使支撑着逃回无双门,面对大罗教的倾力掩杀,败亡亦是迟早的事。
宫无上闪进雅间,李无忧已经消失不见。
高大、威严、酷烈状若魔神的老者看到窗台新落的数滴鲜血,森然道:“李无忧,你明知不会有任何机会,却仍然选择乌龟老鼠的死法,你很让我失望。”
背挂翅型武器的辫发男子踏上了一只金舟,他本来打算断开缆绳,立即驾舟走人,但是他睹见李无忧跃出一色楼,便放弃了这个打算,男子直起身躯,沉默的凝望着掠行如雁的那个身影。男子血迹未干的嘴角微微撇动,露出些许悲戚的表情,其尊崇有加的目光犹如在向一段传奇致敬。
曹氏父子亦看到了这个场景。
曹饺子双手压着栏杆,踮起脚尖,抻长了短粗的脖子,他意识到飞跃而出之人的身份,压不下心底的惊奇,叫嚷道:“李!李无忧!他,怎么?”
曹影贵闻言也无法保持泊净的心境,放下钓竿,惊起回头,他噼啪快速的捻动着星檀手链,确认了一个事实。
飞跃出一色楼的确实是李无忧。
李无忧伤。
李无忧伤到什么程度,曹影贵揣测不出。但是李无忧伤了就是一个悚然的信号。大罗教与无双门渐有摩擦争执,此事曹影贵来西北之前已有耳闻,只是之前曹影贵并未将此当做一回事。西北双雄平衡了这么多年,天平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倾斜了呢?摩擦原就是平衡的一种方式,两个庞然大物挤坐一处,没有摩擦才是奇怪的事情。然而今日双方的一场例行调解会面竟然演变成了不死不休的狙杀之局。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陷阱,击伤李无忧,不处心积虑一番,怎么可能做到。大罗教既然做到了这个程度,双雄之间再无转圜余地。
对于曹影贵来说,大罗教与无双门谁胜谁负,宫无上与李无忧谁生谁死,其实都与他无关,曹影贵在双雄的身上没有一分投资,也无法投上一分钱,双雄实际挤占了商会大量的生存空间,许多产业变相的成为双雄的专属经营。曹影贵心里巴不得这些武林中人相互残杀殆尽,还世界一片清净,不过双雄挥舞拳头,终带来的是一个动荡不安的西北,这个结果不是他想要的。
作为商人,曹影贵只想要一个太平盛世,一个金钱比武力拥有更多话事权的太平盛世。
眼见一色楼又连续跃出一众高手,曹影贵喃喃道:“小饺子,要不要再打个赌?”
曹饺子直勾勾的只盯着李无忧,目不转睛的道:“老头子,又赌什么?”他一介凡夫的眼力毕竟差了曹影贵不少,说完才发现先前处理掉金展元、徐冬儿的紫衣人倏然拦截在了李无忧的前方。
曹影贵打量着紫衣剑客,忽叹一口气,道:“算了,赌这个也没什么意思。”
曹饺子却激动的敲着栏杆,马上回应道:“他挡不住李无忧,绝对挡不住。”
“这个人是九条命卓克,据说大罗教正招揽他入教,李无忧虽强,但是伤重……”曹影贵加快了语音,而不等他说完,李无忧与卓克已经极速接近。
卓克的身后便是三重廊榭的内侧回廊。卓克把守着秋水小筑通向外界的最后一道关口。紫衣人卓克手中有剑,剑抖百十多剑花,百十朵剑花甫开又合,并成一剑,疾刺李无忧咽喉。李无忧于高地飞速下扑,不闪不避,左掌拍出,直封卓克的剑刺。这一记左掌再不与他以前的出手相同。李无忧发出的掌风铺天盖地,化石成砂,化砂成粉,尘土漫卷。
两人交错而过,李无忧加速穿过回廊,一头扎进了蔚蓝美丽的秋水湖。卓克则笔直站立,鲜血好似一个新生的湖泊,顷刻淹没了胸膛,刺出的长剑崩折逆回,断剑的前半截翻卷着刺入了他的喉咙。
曹饺子胖手捏拳,面色潮红,兴奋的压低声音道:“我就知道李无忧神功无双,没人能留下他,果然如此。”
曹影贵摇头道:“李无忧虽然一个照面就杀了卓克,但是他的出手已经控制不住力量,不能够举重若轻,随心所欲,这表明他的伤真的很重,达到了无法留手的地步。在这个关节受此重伤,宫无上不会给他一点疗养的机会,今日便是大罗教与无双门决战的时候,李无忧如果没有什么奇招,恐怕很难翻盘了。”
曹饺子奸猾的道:“但现在的李无忧才是最可怕的。你千万别说了,我可不赌了。老头子,赶快兑现刚才的赌注,代价不能低于前次。”
曹影贵露出一个肥而不腻的笑脸,宠溺的道:“臭小子,谁说跟你赌了,你得到的还不够多吗?知足者常乐啊。”
一色楼中追出的数道人影都进了渡口。秋水小筑渡口停靠的船舶有四种类型,分别为排筏、小舟、画舫以及货船。这里面小舟的数量最多,超过二十艘,不过金舟级别的只有两只。宫无上、三清三世合坐了一艘金舟。娄听艳、魏魁斗、叶秋心选了一艘普通小舟。回玉桥与贾轻刀则上了背挂翅状武器男子挑选的金舟。
“诸位可愿随我去一趟倒影塔?”小舟们箭般火速驶离渡口,舟快风波恶,宫无上的话音却平稳无阻的传递到小舟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秋水湖面积虽不广阔,平均水深则是超过三丈,气息悠长的李无忧一入湖水便仿佛成了一只游鱼,不再露头。按照目前的形势发展,宫无上知道在秋水小筑留下李无忧的可能性已经没有。但是李无忧的逃亡方向是可以推算的,那就是倒影塔。无双门的倒影塔与大罗教的山上宫对应齐名,向来是无双门的象征性建筑和权力中心。倒影塔附近警备森严,机关重重,易守难攻,而且据说无双门的太上教主尚在人间,就躲藏在倒影塔中。这个老怪物一直是大罗教忌惮的对象,大罗教的两大供奉缘尽缘错更曾立下不与无双门的太上教主碰面的誓言。倒影塔已是李无忧最后的希望,必须拔掉。
闻得宫无上的召唤,魏魁斗第一个高声道:“魏某愿为宫教主效劳。”
宫无上微笑道:“很好。魏大侠如果愿意,老夫请你来大罗教做个护法使者,如何?”
魏魁斗的家族世代习武,也曾作为名族扬名江湖一时,但现在的情况是没落已久。到了这一辈,才算是出了魏魁斗这么一个奇才。魏魁斗闯荡天下约有十年,在徐州享有盛名,却一直未加入过任何门派。其间不是没有门派邀请他,只是魏魁斗眼界极高,不肯屈就。魏魁斗期待的正是如宫无上这般一方霸主的垂青。“黑面神”的黑脸喜形于色,赶忙应承道:“那魏某就以教主相称了,魏魁斗愿为教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叶秋心摇着桨叶,委婉的道:“在下的飞刀用完了,生意做完了,西北的美景也看完了,倒影塔不是我该去的地方,请宫教主见谅。呃,魏护法,你有七天的时间,咱们日后联系。”
魏魁斗不假思索道:“七天?不用七天,三天之内,肯定筹给你,我可不想飞刀发作。”
叶秋心笑道:“飞刀发作是七天,但是眼下你需要先支付三成的首款,不要现金,只要银票,而且票号只要商会的。”
魏魁斗摸摸黑黝黝的赤裸胸膛,不悦道:“这也太急了,我现在筹不出。”
宫无上淡淡道:“叶秋心,此事简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