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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朗心中豁然开朗,他想他知道杨九二为什么来了,但是他不明白,他面前坐着的这个人究竟有什么目的。杨九二猜到了钟朗在想什么,于是说:“探长别误会,杨某没有别的意思,如今的上海滩魑魅魍魉横行,杨某也只是想助先生一臂之力而已。”
杨九二胸中的如意算盘自然没有这么简单,一臂之力固然不假,他要的,是借钟朗的手,达到自己的目的。
钟朗从咖啡厅中走出来,风风火火地赶回巡捕房,昨天从苏州河畔带回的那具女尸还搁在停尸房,他必须去看个究竟。
今天与钟朗的会面让杨九二很高兴,老虎探长素有忠直正义之名,在他手中那几个黑龙会余孽不足为虑。杨九二跨上了一直在停在门口的一辆黑色的雪弗莱轿车,里面的人登时让他吓了一跳。
“老板,怎么是您?”杨九二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他没想到一向神出鬼没从不轻易露面的老板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很奇怪吗?我有事找你。开车吧,我们边走边谈。”旁边的人淡淡地吩咐了一句。杨九二不知道老板是什么意思,既然老板没有说去哪里,他只好按照原定计划回自己家。
“那批发往重庆的货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不是您吩咐的吗?”杨九二越来越糊涂了,三天前,他按照老板的要求将一批棉纱沿长江水路发往重庆,公司一早与明董事长签订了合同,难道哪里出了问题?
“哦,是吗?”那人“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那你跟我说说,我是怎么交代你的。”
“您说棉纱装船后沿长江向西,到武汉码头后封存,再转从陆路运往重庆。”
“记性不错,停车吧。”
“老板,那批货?”杨九二跳下车拉开车门,看着已经转身要走的老板,他追问了一句。以他对老板的了解,后者刻意来找他,甚至没有带一个随从,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没问题,按我之前说的做,不过——”他顿了顿,接着说:“到武汉后,将东西封存在分公司的仓库里,三个月内不要让任何人提走,记住,是任何人。”
“明白,老板。”
杨慕初从公司回到家时已经是傍晚了,他脱下西服递给身旁的刘阿四,抬脚向阿次的卧室走去。刚要敲门时,却发现卧室的门是虚掩的,杨慕初很自然地推开门,看到一副乱糟糟的景象。杨慕次正弯着腰收拾行李,他接到俞晓江的命令,明天出发前往重庆。
“明天就走?”
看见阿初进来,杨慕次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是,明天出发。”
“好,我明天去火车站送你。”杨慕初接过阿次手中的东西,替他放在行李箱中。
杨慕次愣了愣,“大哥,我买的是船票。”他突然有些心虚。
“那好,我去码头送你。”
“谢谢大哥。”
“世道不太平,要不要我派几个人暗中保护你?”杨慕初是真的关心弟弟,虽然他知道也阿次的身手有多好,不过有时候,他还是不大相信这个弟弟的脑子。
“算了吧,真要动起手,你那些人都是累赘。何况现在呼吁国共合作的浪潮一波接一波,轻易不会有人给我找麻烦。”杨慕次不太领情。
“如果是日本人呢?”杨慕初也知道阿次看不上刘阿四他们,但他担心的不是这个。
“我会日语。”阿次诚恳地回答,“必要是可以伪装成日本人。”
杨慕初知道弟弟的态度,也不再坚持,毕竟阿次此行任务艰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大哥,你有什么话带给雅淑吗?”杨慕次忽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不过话一出口,他自己也笑了,“如果是情话,我可不替你说。”
杨慕初一个爆栗子狠狠敲在阿次头上,“说什么呢?”他瞪了弟弟一眼,想了想说:“告诉雅淑,我很想她。”
“就这些?”杨慕次一副不信的样子,他只要一想到当初杨慕初当着他的面追求雅淑的样子,心里就觉得别扭。他不爱雅淑,不会吃醋,可是就像一个小孩子被哥哥抢了心爱的玩具一样,阿次觉得委屈。
“就这样,雅淑会明白的。”
杨慕初本想写一封信给雅淑,提起笔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那一天他送雅淑走,他说如果他死了,他要雅淑好好活着替他报仇,可是他活下来了。然而此刻的他,却不愿意让雅淑在这个时候回到上海。作为一个男人,他不能让自己心爱的女人身涉险地。可是雅淑会听他的吗,杨慕次深深地忧虑。
“大哥,你怎么了?”杨慕次晃了晃他的胳膊,阿初这才醒过神来。阿次知道他大哥是在想雅淑,心中暗笑。
“对了阿次,你乘船去重庆,是要经过武汉的吧?”杨慕初忽然冒出了轻飘飘的一句话。
阿次顿时觉得一盆冷水从头顶泼了下来,他猛然抬头看着大哥,阿初的脸上掩去了先前的温情,平静地如同没有一汪没有波澜的湖水,深邃望不见底。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每一个强大的哥哥都有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弟弟。。。
☆、第 7 章
第二天一早,杨慕初送弟弟去码头。因为杨慕次此行要避人耳目,对外只说杨家二少爷卧病在家,不见外客。
行至码头,杨慕初从刘阿四手中接过箱子,递给阿次道:“好了,自己保重。”他余光扫了一眼周围,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俞晓江。
杨慕次点了点头,“大哥保重。”
杨慕初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吩咐道:“万事小心,不许冲动。”他的语气很重,最后四个字简直是命令了。
“俞小姐好像有话要对你说?”杨慕初瞥了俞晓江一眼,推推弟弟,“过去吧。”
俞小姐是单纯来给阿次送行的,看见杨慕初,也不过淡淡微笑示意。和阿次低声交谈了几句,便催促着阿次快点登船。
杨慕次回头望了阿初一眼,只身登上了上海至重庆的客轮“伊丽莎白”号。这是一艘隶属于英国航运公司的客轮,日本的飞机和军舰在长江中下游横冲直撞,对于外国籍轮船尚有几分顾忌。
杨慕次站在船头,他无心观赏沿途的风景,望着客轮前方激起的朵朵浪花陷入了沉思。
“伊丽莎白”号在长江上飘荡了近四天,杨慕次也忧郁了四天,直到客轮停在了汉口码头。“伊丽莎白”号将在汉口作短暂的停留补充淡水,杨慕次返回船舱,换了一身行头悄悄下了船。
武汉市英租界,歆生路32号,一座精致的小洋楼静静地伫立着,这里表面是上海金融大亨杨氏实业在武汉的私产,实际上是军统局武汉区的地下谍报站。杨慕次站在客厅里,焦急不安地徘徊着。他原以为夏跃春的计划天衣无缝,谁知道刚到武汉就出了问题,不得已他只好来到等待与他接头的人。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门外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杨慕次知道他等的人到了。他走过去打开门,顿时一怔,门外的人竟然是丛峰。
“杨先生,久违了。”丛峰微笑着向他点头示意,迅速闪进了门,杨慕初探头出去望了望四周,转身关门走了进来。
“真没想到是你,特使先生,好久不见。”看见丛峰,杨慕次难免想起当初的雷霆计划,为了特使会议而牺牲的荣华,他心中一恸。在曾经孤寂荒凉的岁月中,荣华是唯一的光明与温暖。
杨慕次请丛峰坐下,倒了一杯水递给他。丛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这里安全吗?”
“这里是军统局的地方,你说呢?”杨慕次淡淡地讽刺了一句,他对丛峰没什么好印象,即使这个人也算是他的上级。丛峰没有理会他的语气,接着说道:“我看到了你送出的情报,上级的意思是,既然情况有变,暂时停止行动,你直接去重庆见杜旅宁。”
“不行,我现在还不能走。”杨慕次可以压低了声音,“我接到的命令是在武汉找到一个名叫近藤一男的日本人并且杀掉他,拿着他身上的东西去重庆复命。”
“这是杜旅宁的意思?”丛峰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杨慕次此行是为了杀人。事实上,这一次的任务是戴笠亲自授命的,保密程度极高,就算是军统内部也没有几人知道,也正因为如此,俞晓江才起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心思。
“戴笠点名要我来。”
杨慕次在此之前曾细细研究了近藤一男的资料,也就明白了为什么戴笠和杜旅宁一定要他执行这个任务。近藤一男是东京大华贸易公司驻武汉分公司的代表,曾在田中樱子的授意下曾与杨羽桦有过密切的合作。奇怪的是,杨慕初收购杨氏以后,并没有终止公司与大华会社的合作,杨慕次也曾试着揣测大哥的心思,却始终不得要领。既然近藤一男是杨氏的合作伙伴,由杨慕次出面与他接触也就合情合理了,毕竟杀人容易,难的是从他身上找到戴笠要的东西。
丛峰并不是杨慕次的直接上级,他只负责到此转达上级的最新指示,因此阿次并没有将详细计划告诉他。丛峰似乎觉察出了阿次对自己的疏离与敌意,于是起身告辞。
杨慕次没有挽留他,这里并不是待客的地方。何况,他每每看见此人,都忍不住想起死去的荣华,他隐约能看出丛峰对荣华的心思,虽然斯人已逝,他还是不愿意有人介入,或者说是曾经介入过他们的中间。我一定是疯了,杨慕次有些神经质地想。
1937年8月1日,杨慕次到达武汉的第二天。
清晨,丝丝的凉风在武汉闷热的空气中穿梭,杨慕次不由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尤其是穿着一身西服的时候。他翻了翻面前的一摞账本,眉头皱得更紧了。虽然毕业于早稻田大学的金融专业,但他对经商没有丝毫兴趣,这一点上他和阿初倒真是亲兄弟,幸好大哥自认倒霉主动扛起了杨家家业,杨慕次十分庆幸。
“二少爷”,分公司的何经理走了进来,“我已经替您约了近藤一男。”
“他会来吗?”杨慕次合上账本抬头问,近藤一男很清楚杨家与黑龙会的血海深仇,他会不会来赴自己的鸿门宴,杨慕次不敢肯定。
“近藤一男这个人素来唯利是图,之前老板没少给他好处,现在二少爷约他,他一定会来。”何经理笑眯眯地说,阿次打量了他一眼,知道这是一个做事精明的人,难怪阿初会用他,杨慕次很佩服哥哥的眼光。
“二少爷,老板发了一封电报过来,请您过目。”何经理从口袋中取出一张纸递了过来。杨慕次顿时觉得头大,大哥这个时候发电报,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电报上只有一句诗。
“无边落木萧萧下。”
杨慕次几乎要疯了,他觉得自己实在消受不了这个哥哥。“他到底什么意思?”杨慕次几乎是在怒吼,他抓起纸揉成一团向何经理砸了过去,可怜的经理就这么遭了池鱼之殃。
“什么意思?”
上海杨公馆的书房里,杨慕初看着一脸茫然的刘阿四,心里想着阿次接到电报时的表情,不由地笑了出来,阿初很享受这种拿自己弟弟开涮的感觉。
“何经理那边?”刘阿四试探着问了一句。
“哦,我把他忘了,怎么样,阿次没难为他吧?”
“这个倒没有。”
“哼,我就知道,他只会跟自己哥哥动手!”杨慕初一脸不满,“阿四,你告诉何经理,一切按计划进行。”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 章
杨慕次独自坐在坐在办公室里生了好一会儿闷气,桌上的东西被扔得七七八八,地上一片狼藉。站在门外的何经理听见里面时不时传来的声响,忧愁地叹了口气,幸好没什么贵重东西,不然自己报账上去,老板怕是要心疼死,要不要进去劝劝?
何经理是个老实人,本着工作原则,他最终还是敲了敲门准备进去。杨慕次现在看他哥不顺眼,连带着看何某人也不顺眼,自然不会来给他开门。何经理知趣地推开门走了进去,犹豫着要不要帮着收拾收拾,这好歹是自己的办公室。
杨慕次站在窗户边上擦拭他的配枪,黑着脸看了何经理一眼,冷声道:“有事?”
“那个、那个、二少爷,老板说,请您抽空给他打个电话——”
“老子没空!”杨慕次怒吼了一声。
“那、那近藤一男那边——”何经理小心翼翼地接了一句,他实在惹不起眼前这个煞神。
“砰——”地一声,杨慕次把枪扔在了桌上,“你有完没完?”
“完了、完了……”何经理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他知道自己在二少爷面前纯碎成了炮灰,心里只觉得冤得慌,明明跟他没有关系,今天真是倒霉透顶。
办公室里的杨慕次还在生气,目光在室内游走了一圈,看到实在没什么可砸的了,这才消停下来。他想到今天还要与那个日本人见面,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武汉市内一家日式居酒屋,近藤一男殷勤地把自己的名片递给杨慕次。坐在他对面的杨慕次派头十足,手指敲了敲桌面,示意近藤把名片放在桌上,样子学足了杨慕初。
“杨先生,幸会。”近藤没觉得杨慕次的举动有多无礼,在上海的时候,杨慕初从来不用正眼看他,眼前这位杨二少爷,可比他哥哥有礼貌多了。近藤心中暗喜,和这个人打交道,应该会容易一些吧。
“我见过您的哥哥,你们长得很像。”
杨慕次瞥了一眼桌上的名片,字迹印得蛮清楚,可惜人糊涂了一点。他朝近藤点点头,“家兄也曾向在下提过,近藤先生与杨家交情不浅。”
这话说得含糊,若从杨羽桦算起,交情的确是“不浅”的。近藤一男心里开始打鼓,他生怕杨慕次扯到杨羽桦和田中樱子这档子旧事上,杨慕初是生意人好说话,杨慕次的枪可不长眼。
不过杨慕次并没有要算旧账的意思,他端起酒杯向近藤示意,“近藤先生,请。”
这家店的清酒口味极为纯正,芳香宜人,棉柔爽口,何经理很会挑地方。杨慕次想起了他当年在东京留学时的情景,四月樱花烂漫之时,他的同学喜欢拿了樱花入酒,那被称作为“太平之酒”。如今的中国,太平是早已没有了,杨慕次顿时觉得口中的酒有些涩。
“杨先生?”近藤一男猜不透杨慕次的意思。
“家兄托我问候近藤先生,不知先生全家上下安好?”杨慕次悠悠开口,一开口就问候人家全家。近藤一男对中国文化的精髓一窍不通,全然听不出杨慕次话里的意思,感激地朝阿次说:“多谢杨老板惦记,鄙人一切都好!”
谁惦记你了?杨慕次暗骂了一句。
可怜的近藤现在还不知道杨慕次惦记的是他的小命,之前杨慕初不但不计前嫌还给了他不少好处,他只当杨慕次又是送上门的一位财神爷。
“近藤先生在汉口风流快活,就不问问雅子小姐好不好吗?”杨慕次又开口,这次他直接把近藤吓出一身冷汗。
“雅子小姐她——”近藤一男越发糊涂,杨慕次莫名其妙提起雅子是什么意思?松岛雅子是他的情妇,从前应酬时也见过杨慕初,杨慕次会知道她并不奇怪。但是,近藤一男心知肚明,松岛雅子表明是他的情妇,实际上是日本军部派驻上海的高级特工。
“近藤先生悄无声息地离开上海,雅子小姐到处找你,哭哭啼啼求到我家。家兄怜香惜玉,特命我捎带雅子小姐的一封家书给先生。”杨慕次编起故事来不打草稿,雅子现在是死人一个,哪里有什么家书给情郎。他从兜里摸出夏跃春伪造的信递给近藤一男,看着对方颤颤巍巍接了过去。
近藤接过信封看了一眼,确信那是松岛雅子的笔迹,顿时脸色一僵。杨慕次看了看他如丧考妣的表情,知道他是信了,不由暗赞一声,夏跃春干这种事还真是专业。
“近藤先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和雅子小姐相识一场,怎么就抛下她一个人走了呢?始乱终弃可不是君子所为,你没看到雅子小姐相思成疾的模样,你可真是狠心哪!”杨慕次摇头晃脑的,继续编故事。
“我,我——”近藤一男说不出话来。我可不是悄无声息地走,我欠了赌债还不上,你大哥又不肯借钱给我,我不走我早就去见天照大神了,这话我能说吗?近藤一男觉得自己真是命苦。
杨慕次暗暗好笑,他见到自己目的达成,起身告辞,“信已送到,杨某告辞了。”
见到杨慕次要走,近藤急了,他也一把拽住杨慕次,低声说道:“那个,杨先生,上次我跟杨老板讲的那笔生意还作数么?”
杨慕次哪里知道他跟阿初谈过什么,只好打个哈哈,“生意上的事近藤先生还是跟家兄谈吧,没有家兄同意,杨某不敢擅自做主。”杨慕次恶狠狠地想,你去阿初谈吧,只要你还有命去。
近藤一男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松了手,不由得面红耳赤。杨慕次掸了掸西服上被他拽过的地方,向近藤挥了挥手,潇洒离去。
近藤一男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潜回到武汉固然是为了躲债,但也奉了上面的命令执行任务。雅子这个疯女人,她到底在玩什么花样?近藤又看了一眼手里的信封,是雅子的笔迹没错,他想那个女人娇媚的身体在自己怀中辗转扭动的样子,不由神魂颠倒,等这边的事情办完了,得回上海去找她,近藤一男心想,他举起酒杯,一个人默默喝了起来,反正杨慕次已经付过钱了,不喝白不喝。
入夜,近藤一男一个人踢踢踏踏地走在清幽的小路上,方正的青石板上反射出一片片月光。他在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