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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给我查,找黄三爷,查那个陈飞,给我里里外外翻一遍,我要扒了他的皮!”
声音恶狠狠的,几乎是吼出来。
杨慕初笑了,到底还是在意的,他这个骄傲如斯的弟弟啊,容不得自己在任何细节上的失误,哪怕是小小一点,他都能无限放大,尔后给自己背上沉重的枷锁。杨慕初挥挥手让刘阿四出去,不动声色地坐到了阿次旁边。“不用灰心,我们还有一张王牌不是?”
“你真的打算利用云晴来引萧飒上门?”
“没错。”
在俞晓江把云晴请到杨公馆做客的第二天,萧飒果然上门了。云晴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女人,当她再次看到萧飒时,她忽然就明白了。萧飒、杨慕次、俞晓江,三个人给她的感觉何其相似,她猜测冥冥之中他们一定有着某种关联,否则她不会在他们三人眼中看到同一种东西,坚忍、执着、智慧,以及对世事的悲悯。
“萧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叫我萧飒就好。”
萧飒点点头,这是他第三次见到杨慕次,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于公他们可算同僚,于私他们同出一门,萧飒忽然很想知道,这个人到底出色在哪里,让老师念念不忘。
“按理说,我该叫你一声师兄。”
杨慕次客气地请萧飒坐下,也没有急着开门见山,既然知道了萧飒也出自杜旅宁门下,该有的礼数他还是做足了,免得日后不好对老师交待。他也明白了为什么上一次在宴会上看到萧飒时晓江会说他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杜旅宁训练出来的,多半都是这样。
人在戏中,戏如人生,这是他们的保护色。
“不用客气了,杨先生,今日我登门造访,想必你很清楚我的目的。”
萧飒的疏离在杨慕次的预料之中,既然对方如此直截了当,他也不再打太极了。
“我想知道你来上海的目的。”
“你既然能找到我,应该很清楚我的目的了吧?”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荆柯刺秦,好悲壮的故事啊!”
杨慕次忽然感慨了一句。
萧飒心中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开始翻腾起来,就像当年他不辞而别加入特务处时一样,那种年少时的轻狂与决绝竟然在血脉中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记,杨慕次说得对,荆柯刺秦,是一个悲壮的故事。
“荆柯刺秦,杨先生,你不该说出这四个字的,你的身份不一般。”
他和杨慕次一样有着敏锐的头脑,仅凭一句话,便推断出了这样一个可怕的事实。除了他和李游,军统上海站没有人知道这项秘密任务,除非,杨慕次的消息来源是其他人,除非,杨慕次是共_产党。
事情真是复杂,萧飒苦笑着想。
杨慕次注意到了他的表情的细微变化,也留心到了他话中警告甚至威胁的语气,不过他不以为意:“令弟的身份也不一般。”这算是回应了萧飒。
“你不怕我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老师吗?”
杨慕次淡淡地说:“如果老师派你来上海真的是为了执行那个可怕的任务,那他,就不再是我的老师。”
他理解信仰的差异,包容党派的分歧,唯独不能原谅对生命的漠视。
萧飒小小地震惊了一下,杨慕次这样决绝的话,让他忽然就醒悟了,为什么杜旅宁说他比自己更加优秀。原来即使是杜旅宁的铁血锻造,也没有打磨掉他独立的灵魂。这样的杨慕次,才是令人钦佩的吧,一个真正的战士,却不是一个机器。
“杨先生,我很佩服你的勇气。”
“应该我对你说这句话才是,杨公馆今日不亚于龙潭虎穴,你竟然真的来了。”
两个人交谈了一番,彼此之间的较量试探也大约有了底,萧飒表现出一幅古井无波的样子,并非深不可测,却也无懈可击,杨慕次有些头疼了。
“这几年我不在上海,云云承蒙阁下与令兄照顾,杨某在此谢过。”
“云小姐聪明能干,为公司做了很多贡献。”
既然两个人都决定不再绕圈子,杨慕次继续说道:“萧先生,在下有一个很唐突的请求,不知你能否答应?”
萧飒眉峰斜挑,眼中精光大闪,“请讲。”
“我想请你放弃这次任务。”杨慕次站起来说。
“你在拿云云威胁我?”萧飒冷笑着说。
杨慕次没有回答他,无声地默认了这个事实。
“我不会答应的,杨慕次少校,这是我和你最大的不同。”
杨公馆的客厅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萧飒和杨慕次两人都不再说话,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交锋。但是在他们的交锋之中,却是以感情作为筹码,萧飒更加明白了杜旅宁所说的话,杨慕次是他最出色的学生,自己却是他最优秀的下属。
“你不答应,我也会阻止。”
“我相信。”
“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杨先生客气了,告辞。”
萧飒知道云云此时就在杨公馆,他却没有勇气再去面对他。狡猾奸诈如杨家兄弟,一定会让云云听到自己刚才与杨慕次的对话,其实在这场交锋之中,输的是他。
萧飒走后,杨慕次上楼,推开一间房门,看见云晴正站在窗边,目光正对着杨公馆的大门。
“云小姐,很抱歉。”
云晴转过身来,清秀的脸上失了血色,略显苍白,眼睛微微红肿,杨慕次知道她一定是哭过了。
“不用说抱歉,杨氏没有亏待过我,何况你们今天也没有真的打算利用我来威胁萧飒,对不起我的,是他。”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呢?”
云晴从口袋里抽出一封辞职信递给杨慕次,“麻烦二少爷帮我转交给老板吧,我想去想想以后的日子了。”
以后的日子……杨慕次暗暗叹息了一声,云晴是一个多么好的女孩子,可惜在这个世道里,谁也无法保证以后的日子。
虹口日租界,依旧是那间不起眼的茶室里,山本甚至保持着与以前一样的姿势,只是这一次,他面前的人换成了萧萧。
“山本君,请喝茶。”
萧萧的茶道手法很娴熟,举手之间像极了日本人,山本想哪怕是东京最着名的茶道大师千宗室到此,也挑不出她的毛病。
山本没有动,天知道他根本不喜欢喝茶。
“你轻易是不会出现的。”
山本看了萧萧一眼,虽然她也算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但是山本总觉得萧萧身上有一些他看不清楚的东西,不同于程谦悦和顾霏雪,他手下的三只白猫,只有萧萧最难以捉摸。
“我查到了铃木清夫手中那幅画的秘密,所以才来见您,山本君,你不想知道吗?”
山本突然来了兴趣,甚至忘了追溯萧萧的信息来源。在得知那幅画原本是一副地图之后,山本十分震惊,他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下,不知道这片土地下是否埋着那该死的炸药。
“山本君,您怎么了?”
“啊,没、没事。”山本在萧萧鄙夷的目光中正了正适才因为恐惧而有所委顿的身子。
萧萧继续说,“我还收到消息,重庆军统局已经派人进了上海,想要启动那幅画。”
“你说真的?”
山本又是一惊,如果说《横竿晴翠图》的秘密他尚且有所准备,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不亚于晴天霹雳,重庆竟然派人来炸毁上海!
“千真万确。”
萧萧的表情很轻松,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不可能,难道他们不知道上海还住着很多支那人?”
萧萧被山本天真的想法逗笑了,“山本君,我听说天皇的亲弟弟,秩父宫雍仁亲王下个月要来上海,似乎还是冈村宁次将军陪同?重庆政府不会在意老百姓的死活,在他们眼中,用一个已经不属于他们的城市来换取亲王殿下与冈村大将的性命,很值得啊。”
萧萧的话说完,山本的头上已经落了一层冷汗,这个可怕的预测听上去是那么顺理成章——他抹了抹汗水,忽然又听到萧萧的话。
“但是山本君,铃木君到现在没有任何动作,你以为,他在想什么?”
山本擦汗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头上,一种强烈的不安冲击着他的心房,他咽了咽口水,示意萧萧继续说下去。
“现在首要的事情是将所有消息上报军部,不管铃木君想做什么,上海底下的炸药库必须要清楚,否则的话一旦亲王殿下和冈村将军出了事情,我们都要陪葬。”
傍晚时分萧萧才从茶室里走出来,在确定了自己已经离开了山本的视线范围后,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无论山本是将她今天的话告诉田中信男还是直接上报军部,她的目的都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炮灰就在一瞬间。。。。。
☆、第 113 章
山本从巨大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后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在他人生中自以为明智的决定,殊不知这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可笑举动,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把萧萧告诉他的消息尽数转告给了田中信男。
三日后,日本驻军华东司令部收到了一封密电,电文中直指上海特高课最高指挥官铃木清夫图谋不轨,意欲对即将到沪的亲王及将军不利。世间事总是这样,官高一级压死人,何况牵扯到皇室中人。铃木清夫本身是陆军中将,军部诸人思前想后,最终还是派了新任陆军上将的土肥原贤二来处理此事。
人人都知道土肥原贤二与铃木清夫不睦,当初便是因为雷霆计划的失败,土肥原贤二在关东军面前失了人心,才使得铃木清夫有机可趁,取代他坐上了特务机关长的位子。想不到这一遭风水倒转,土肥原贤二在中国苦心经营多年,到底还是让铃木清夫的案子落到了他的手里。
杨慕初自然也从泷泽久保口中听到了这个消息,不过他只是冷笑了一声,在他看来,田中千野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和他妹妹一样的愚蠢啊,杨慕初不由感慨,当年他便下过结论,田中信男此人急功近利,行事善攻不善防,多了三分赌性,少了三分耐性,绝不是铃木清夫的对手。
他坐等着看一场好戏。
何况从一开始,他便是这场戏的导演之一,唯一遗憾的是他不能亲身到场观看这场必定精彩绝伦的表演。
对于上海滩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的关于特务机关长铃木清夫即将失势倒台的消息,杨慕初表现得很平静。
“你不替你的老朋友担心吗?”
杨慕次对于哥哥的故作姿态很是不屑,哗啦一下将一摞报纸扔在他面前。杨氏企业的董事长办公室里,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稀稀疏疏映在两个人的身影上,散发着淡淡的暖意。
“我为什么要担心?”
杨慕初抖抖胳膊伸了个懒腰,他坐了一上午,确实有些疲惫。“如果铃木清夫赢了,正好替我们除去田中信男;如果铃木清夫输了,《横竿晴翠图》的秘密暴露出来,为了他们亲王和大将的安全,日本人也会除去地下炸药库这个隐患,正好完成我们的任务。不管怎么样,对我们都有好处。”
不同于杨慕初轻松的神色,杨慕次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大哥,你觉得谁有胜算?”
“星野辰子,千叶子,枪击,迷药,还有后来的谢长平和秋山公司想要染指杨氏,这桩桩件件,田中千野的手段都不算高明,他不是铃木的对手,我赌铃木清夫赢。”
“我看不一定,土肥原贤二势必是要把铃木清夫挤下去的。”
“我宁愿是铃木清夫输。”杨慕初轻声说。
只有铃木清夫输了,炸药库的秘密曝光于人前,才能保住上海滩的安宁。
“那么萧飒那边呢,你不打算从他那里下手了?”
杨慕初摇摇头,“他只身到上海,焉知没有后手?一个李游一个萧勉,谁知道他背后还有谁?”
一说到萧勉杨慕次就生气,自己怎么就看走眼了呢?他恨恨地道:“三爷那里的消息也不尽实,这个萧勉倒真是青帮弟子,至于背地里,十有八九是中统的人。”
杨慕次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三爷这次倒是卖力,消息来得挺快。”
“哼,上一次你大张旗鼓地帮他查那幅画,他欠了你这么大一个人情,当然要卖力点。”
杨慕初没有说话,他在思忖着萧勉的身份。一个中统的谍报人员,会随随便便把自己的底牌亮给别人吗?陈飞,或者说萧勉,他在76号混了这么久,不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一旦泄露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但是他还是那么做了,为了救他的哥哥萧飒。杨慕初笑了,是自己太多疑还是低估了人家的兄弟情。
但是有些事情,怀疑的种子一旦萌发,便会以一种不可遏制的姿势迅速成长。杨慕初想,不得不防。他抬起头对杨慕次说,“阿次,萧勉的身份不会那么简单,继续查。”
没想到杨慕次说:“我已经吩咐老九和阿四去做了,一个中统暗谍,在76号混了这么久,我不信他背后没有鬼。”
杨慕初刚要开口叮嘱一句,就听到杨慕次说:“放心,不会伤了和气的。”
话一落地,两个人都笑了,果然是双生兄弟,心有灵犀。
萧勉与萧飒自然知道杨家兄弟两个正在背后算计他们,但是时间紧迫,萧勉觉得自己既然与杨慕次手中互相握着对方的把柄,这一局,也不难解。世事万变皆有因,世事如棋局局新,这一局的变数,大约落在了铃木清夫身上。想到这一节,即使是在明媚的春日里,萧飒的身上也不觉生出了丝丝寒意。
铃木清夫却比众人想象中的轻松许多,即使是在森严的军事法庭上,他依旧一派悠闲。泷泽久保偷偷在心中想,胜似闲庭信步啊。
陆军内部的军事法庭,实际上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屋中正前方的高背椅上坐着三个主审法官,身前是一张长条形黄杨木桌。
屋中的观众席上人不多,来着都是军部的高级军官们。泷泽久保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冷眼看着屋中诸人的表现。
法庭主持人敲了一下铃,示意大家肃静,同时慢条斯理地说:“法庭开庭的目的大家应该都清楚了,请遵守应有之纪律,本庭全部进程按一级程度保密,只向东京陆军本部上层负责,我们将通过适当的程序听取各方陈述。”
随后审判程序进入正轨,在法官宣读了起诉书后,进入各方陈述的环节。田中信男站起身来,开始了对铃木清夫的指控:“诸位,在帝国的圣战进入关键时刻之时,我们的武士在中国、在东南亚、在太平洋,正用生命来扞卫天皇陛下的伟大荣誉。但是在上海,有一个人,他用卑鄙的行径玷污了天皇陛下赐予他的神圣身份,成为了一个可耻的叛徒,这个人,就是你们所熟知的陆军部铃木中将,我们的特务机关长铃木清夫君!”
田中信男激动的指控让铃木清夫在暗中直摇头,这是他第一次与这个年轻人光明正大的交手,铃木清夫很失望,他完全没有继承田中千野的隐忍与老成,反而像极了樱子,那个决绝而愚蠢的女人。
田中樱子的面容忽然再一次出现在面前,陌生的脸上只剩了一双熟悉的眼睛,而那双眼睛中闪现的东西,正与面前不远处慷慨陈词的田中信男一模一样。
“诸位都知道,我受军部派遣暗中实施红岸计划,目的是为了清除军部的叛徒与蛀虫,然而在调查中我发现,铃木君暗中与支那人勾结,倒卖军火,走私鸦片,甚至对即将到来的亲王殿下与冈村将军图谋不轨!”
田中信男继续滔滔不绝地陈述,从铃木清夫就任以来与杨慕初杨慕次交好,说到杨家兄弟身上的种种疑点,甚至铃木清夫在杨氏企业的暗股也被他一口道破,以及杨氏和金龙帮在暗中种种见不得人的买卖。这些并不算什么,田中的杀手锏是那副握在铃木清夫手里的《横竿晴翠图》,画中的秘密被他说出来后,观众席上一片哗然,足以炸毁这个上海滩的炸药!大家再看向铃木清夫时,眼神变得危险莫测,夹杂着蔑视与愤怒。观众席上立刻出现了一片骚动,众人议论纷纷,只有当事人铃木清夫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儿,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
“肃静!”法官敲了一下法槌。
铃木清夫依旧平静地让人难以理解。
“铃木君,对于田中君对你的指控,你有什么想说的?”
铃木向法官点了点头,尔后站起来说:“田中君所说的一切,全部是无中生有凭空捏造的,他说的所有话,都不是事实。”
法官复又转向田中信男,“田中君,你指控铃木君犯有叛国罪,有证据吗?”
“法官阁下,我请求我的证人出庭。”
在得到法官的首肯后,田中信男得意洋洋地挥了挥手,示意人将证人带进来。在一片错愕的目光中,山本和萧萧走了进来。
“山本君,现在你可以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了。”
山本是曾经是铃木清夫一手培养的秘密情报人员,后来又成为他的机要秘书之一,他的话,可信程度相当高。
至于他旁边的萧萧,也有军官们认识这个海军司令部的美女秘书,听说她和陆军部几位军官都有着不清不白的关系,说不定那位铃木中将也是她的入幕之宾……大家如是想着,没有人注意到铃木清夫的眼神已经开始发生变化。
“请证人陈词。”
山本看了一眼萧萧,又看了一眼铃木清夫,最后看了一眼志得意满的田中信男。他极力想抹掉心中的恐惧,身子轻微地发抖,背上的冷汗一层一层地向下刷,这种连绵不断的感觉犹如附骨之疽,没来由地让他颤抖无力。
“我……我的陈词……田中君所指控的,关于铃木君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他伪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