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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人还在这呢,怎么转眼就不见了?”一个丫鬟慌张道。
管家瞪了他们几人一眼:“一群废物,那位爷可是老爷的至交,看个孩子都能看丢了,还不快去找。”
“是,是!”仆从喏喏道。
而此刻,楚闻庭正坐在不起眼的一桌,身旁坐着都是一些小官吏,说是小官吏,只是比不上在座的那些动则太师尚书头衔的官员,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些四五品的官吏,自然只能算得上是小官吏了。
只是吧,这桌却坐了一个大家都不认识的陌生人,看起来不像是做官,也从未在朝中见过他,有些官员就开始互相打探了,这位气度从容穿着不凡的公子是谁啊?
巧得是,这桌恰好有一个官吏认识楚闻庭。
当年镇国公府,楚家双杰,皆是同辈之中的翘楚,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个小官吏当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巡城营队长,三年后已经晋升为巡城使,他不过是从四品小官,只是很多年前偶尔一次机会中帮了沈相一个大忙,所以才投入了沈相的门下,只是表面上他跟沈相到没有太多交集。
这巡城使看到楚闻庭的时候还颇有些惊讶,因听说当年沈家不是跟楚家闹翻了吗?后来楚家意图谋逆,被圣上夺了兵权,抄家流放,虽放过楚家两位公子,但却将他们贬为庶人,且楚家后人永世不得参加科考。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在相爷的宴席上看到他,看对方的从容姿态,看起来混得不错?
过了一会有一个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在楚闻庭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楚闻庭面容微变。
这时沈沛白恰好端着酒杯过来敬酒了,这桌小官吏受宠若惊的站起来,没想到相爷还记着他们,连忙搜刮脑海词库,恨自己来之前没有多背几句贺词。
沈沛白的目光落在楚闻庭身上,醉意微醺的眸光深了几许,朝着他举了举酒杯。
“人找到了?”管家招来一个下人。
“没、没有……”下人结结巴巴道,“宅院里都找遍了,没有找到人。”
管家皱着花白的眉头,正想说再去找,冷不丁有人扯了扯他的衣摆,他低头一瞧,原来是楚公子的小千金。
管家瞬间从暴躁的老头转变成慈爱的老爷爷:“你有什么事吗?”
楚白澜有些羞怯看着他,小声道:“我想起来了,上午我哥哥说要偷去看新娘子,就躲进了一个箱子里。”
管家:“箱子,什么箱子?”
楚白澜指了指一个房间,管家眉角一跳,这些都是要洞房要用的,得了,估计人就在洞房里呢。
楚白澜,就一蹦一跳地跑回自家祖父身边了:“爷爷,我方才说得好吗?”
楚子冀用胡子扎了扎白澜的小脸蛋,亲昵道:“澜儿真棒,等明天爷爷给你买好吃的。”
……
此时苏映雪正跟楚白明聊得愉快呢。
苏映雪当年在宫内知道二哥生了双胞胎,当时她无法出宫,所以一次都没有见到她的这对侄子侄女,现在见到了不由得多了几分亲切。
苏映雪旁敲侧击才知,他们昨日才到达京城,而且是沈沛白亲自去接的。
楚白明也不知眼前的女子是谁,原本对苏映雪还带着戒备之意,吃了一点苏映雪糕点之后,就瞬间变成了小奶狗,苏映雪问什么,他就答什么,苏映雪看着他,哎,怎么看着有点像自家的火锅呢,这要是走在街上,还不被拐了,一向被誉为老奸巨猾的二哥,怎么养出这么傻的儿子呢?
聊了没多久,几个丫鬟就跑进来了。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一群人只看了看床上盖着盖头端坐着的新夫人,还好还好,没有出乱子!急哄哄把小萝卜头带出去再次紧闭了房门。
屋内又恢复了一片静谧,苏映雪倒没再把盖头取下来,听着外面传来的喧闹声,等着等着就瞌睡虫上来了,迷迷糊糊打起了瞌睡。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她听到了一阵开门的声音,继而是脚步声,苏映雪一下子清醒过来,看着那双朝云靴越来越近,她心中泛起了难以言喻的紧张感。
沈沛白脸颊微红,瞳孔之中都晕染红色,倒影着跳动的烛火,他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这一切就好像做梦一般,他憧憬了十多年的梦,有朝一日竟能成为现实。
眼前的女子,这个穿着凤冠霞帔的女子,真得成为了自己的夫人,自己明媒正娶的正妻。
他动作越发的轻柔,微微俯下身,看到她雪白纤长的手指搅着衣角,他忍不住一怔。
正待开口,屋外却传来了一阵喧闹声,沈沛白微蹙起眉头,站起身来:“发生何事?”
怀安在外面道:“小王爷喝醉酒了,耍酒疯呢。”
除了赵延玦外倒是没人敢来闹沈沛白的洞房,被困在皇宫中好多天的赵延玦可算是找到了发泄的方式了,带着一群纨绔子弟,准备可劲地闹一闹沈相的洞房。
“沈大人,沈兄,你讨得如此如花似玉的美眷,可得给我们瞧一瞧,新娘子究竟长什么模样——”赵延玦闯进了房门。
身后是一群跟他差不多模样的纨绔,既不在朝中为官,又出身勋贵之家,跟着赵延玦这个小霸王,反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纷纷附和着小王爷的话。
“是啊,相爷,咱们都等着看新娘子呢!”另一个纨绔子弟道,“听说沈夫人在今年的妙花会得了第二,又是京城第一美人的亲姐姐,想必也是那个什么秀色羞荷花。”
“本王让你多读点诗,那个叫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赵延玦敲了一下那个纨绔子弟的脑袋。
苏映雪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个赵延玦,也就是在这些诗句上会下苦功夫。
沈沛白眉角微抽,把一群人赶出门外,面色淡然对屋外的怀剑道:“若是有人敢打扰本相春宵,本相定让他这辈子都进不了相府大门。”
正文 第128章 洞房
第128章洞房
赵延玦抖了抖身子,立马转身道:“哈哈,春宵一刻值千金,相爷等这一夜已经等了很久了,咱们还是不要打扰相爷今夜的小登科,今日月色甚好,咱们不若去花月河上继续喝酒赏月。”
沈沛白关上房门,走到床边,喜秤挑起红帕,盖头下的苏映雪神情竟有些羞怯,红色的丝穗在耳边垂下,红唇若丹朱,肌肤胜雪光,她微微仰起头,对上沈沛白那双千山沉寂般的眸子。
这一眼,如同星辰对撞,年轮倒转,仿佛一眼千年,日升月落间,山河湖水倒灌,唯有清风依旧,山川永寂。
一时之间,沈沛白竟是痴了。
苏映雪樱唇微动:“相爷,应该喝交杯酒了。”
“叫我屹之,或者……相公。”沈沛白眉眼微弯仍然望着苏映雪,直到苏映雪低声唤了一句相公,然后俯下身,亲了亲苏映雪的额头,才转头去倒酒。
苏映雪捂着额头,嗷嗷嗷,真是太苏了,她感觉此刻自己的心脏正在扑通扑通,估计要超过一百了。
喝交杯酒的时候,两人手肘又不小心撞在了一起,差点把酒杯里的酒洒了,于是相视一笑。
苏映雪一喝酒就晕晕乎乎的,放下酒杯没有多久就抱着沈沛白傻笑,一边喊着要不要这么苏啊,男神你好帅哦,来么么哒,给本姑娘生个猴子诸如此类的话,然后上下其手,对着沈沛白吃豆腐。
沈沛白一脸无奈,把苏映雪抱上了床,除去凤冠,正待替她脱去衣衫,却不料却被苏映雪反扑,二人四目相对,鼻息喷洒在脖颈处,有一处柔软轻轻覆盖在上面,沈沛白眸光闪动着,情动不已,他扣住苏映雪的手指,猛然将苏映雪压在身下。
青丝缠绕,红绡缓缓的垂落下来,遮盖住满室春光,唯有银烛金杯,彻夜不寐。
第二日,苏映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她觉得整个人浑身酸痛无力,她从被窝中伸出手,眼睛却舍不得睁开,摸了摸床侧,却摸了一个空。
她睁开双眼,没见着沈沛白,嘴里嘀咕了一下:“难道去上朝了?”
“原来在夫人眼中,为夫是这般宵衣旰食,朝乾夕惕?”沈沛白的声音突然从屋子另一侧冒了出来。
若是怀安在的话,肯定会大叫:“大人,你哪里是不宵衣旰食、朝乾夕惕啊,你简直就是废寝忘食,日以继夜啊!”
苏映雪看着社沛白有些窘,想起昨夜自己兽/心大发扒掉了沈沛白的衣袍,啊,她的矜持和一世英名都被一杯酒给毁了,对方不会觉得她轻浮吧?
沈沛白已经穿上了中衣,此刻走到了床边,看到苏映雪耳垂红彤彤的,约莫猜到她心中想什么。
“夫人昨夜甚好,为夫永生难忘。”沈沛白说着挑逗的话语,双目促狭,面色却是一本正经的。
苏映雪目瞪口呆,眼前这人真得是面瘫冷清的沈沛白么。
沈沛白又继续道:“夫人可还要再睡会,若身子受不住……”
苏映雪坐起身,表示自己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丫鬟鱼贯而入,为苏映雪和沈沛白更衣梳妆,半个时辰之后,二人吃好了早膳,沈沛白便牵着苏映雪的手走出房门,朝着一处庭院走去。
苏映雪左右看看,路遇无数仆从,她想要缩回自己的爪子,但却没有挣脱沈沛白的手,走了一会儿,她发现自己从太师府带过来的两个丫鬟在偷偷看着沈沛白。
她心中冷冷一笑,这两个丫鬟是老夫人塞给她的其中两个,气质样貌俱是不凡,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反手握住了沈沛白的手,故意开口道:“夫君,你这个宅院之中为何丫鬟如此稀少?”
原来她觉得沈沛白可能是不喜欢女人,现在倒是不这么想了。
那两个丫鬟竖起了耳朵,想要听沈沛白的解释。
沈沛白如何不明白苏映雪的意思,想到苏映雪吃醋,他忍不住心情大好,解释道:“为夫不好女色。”
后面的丫鬟脸色瞬间倒吸了一口气,天呐,丞相居然……
沈沛白又慢悠悠补充了一句:“除了夫人之外。”
“……”丫鬟们松了一口气,心中却不知是什么滋味。
苏映雪冷不丁吃了一颗蜜糖,虽然甜到心坎里,脸色表情不变,心道,沈沛白这情话技能莫不是赵延玦那里学的?
再羞耻的事情也做了,苏映雪觉得自己应该摆出秦修的脸皮来,她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怎么能动不动就脸红呢,于是扬起下巴,欣然受之。
二人进了大厅,一时间,厅内坐着的人,目光落在他们二人的身上。
苏映雪连忙松开了手,沈沛白只好随她,上前对坐在高堂之上的二人行礼,苏映雪环顾了大厅一眼,原来沈沛白家丁如此单薄?厅内除了沈父沈母和沈铃音之外,也就只有一个面容刚毅的青年。
“父亲,母亲。”
苏映雪连忙上前行礼敬茶,沈父面容柔和,只是稍有病容,下颚上的髯须半白,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喝了茶封了红包之后道:“是个有福的,以后跟屹之好生过日子,多多体谅他。”
沈母的神情却有些冷硬,着装素淡,发髻上只插了赤金扁钗,目光在苏映雪脸上拂过,没有接过她奉上的茶盏,话语中带着一丝刺:“若是个有福的倒好,听说你几个月前曾被歹人掳走?”
苏映雪心下一怔愣,看来,这位未来婆婆不是个好相与的。
“娘——”站在沈母身后的沈铃音,皱起了眉头。
“大喜的日子,你说这些作甚,那可是铃音救回来的,先喝媳妇茶。”沈父面色有点难看,咳了两声,有些不满地看着沈母。
沈母轻哼一声,接过茶盏抿了一口,不说话了。
苏映雪站起来,又转头跟边上的青年男子行礼。
“这位是堂兄沈青锋。”
苏映雪跟他问好,感受到对方内力深厚,竟比秦叔还有过之无不及,苏映雪打量了几眼,咦,这个沈家明明是个名仕之家,年轻一辈除了沈沛白,都混江湖?
沈青锋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剑,递给她:“这个送你。”
那剑鞘十分朴实无华,看起来甚至还有点破破烂烂,苏映雪眼角抽了抽,接过那把剑:“多谢堂兄。”
沈沛白便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道:“孩儿有事,先行告退。”
“这些年你爹一直身体不适,你即为丞相,未曾在他身前尽孝,如今竟是多陪坐一会的时间都没有吗?”沈母薄唇一掀,吐出一句诛心的话。
苏映雪脚步一顿,心中有些不满了,这婆婆对自己苛刻些也就罢了,为何对沈沛白也这般苛责,为人子女尽孝是没错,但是她可听说了,沈父沈母早些年离京,是为了回去为不愿离乡的沈老夫人侍疾的,后老夫人去世之后,沈父身子骨不太好,所以才在沈家老宅多停留了一年多。
沈沛白看着自己的母亲,面色无悲无喜,不做一词解释。
反倒是沈铃音面色不太好看,冷不住为自己兄长辩解:“母亲,兄长每个月都派人送药材和衣物到沈宅,他并非不念着你们,而是……”
“我还没有说你呢,你一个千金闺秀,整日打打杀杀,舞刀弄剑的,成何样子,过几日你就随我回宿河。”沈母调转方向,转头炮轰沈铃音。
沈铃音原本想要梗着脖子替自己争辩几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竟是没有开口说话。
沈父开口:“行了,夫人你不是还有要事要办?”
沈母站起身来就走,沈父跟了上前,走到门口了他又转头看沈沛白:“屹之,看到你能成家为父很开心,我们半个月之后就离去。”
言下之意是,让他稍微忍耐几日。
沈沛白道:“父亲,您和母亲就安心住下吧,前几年未曾在父亲榻前侍疾,孩子一直心中愧疚,我本应该早些离开京城的。”
沈父笑了笑:“屹之,我身体只是微恙,你每个月托人送来的药材都能让沈宅再开一个药材铺子了,而且我和你母亲已经习惯了宿河的生活,日子过得比京城还要舒适几分呢。”
苏映雪看着沈父慢慢走出院外,心中有些疑窦,怎么觉得这家人的相处态度有些奇怪呢,沈母似乎很不待见沈沛白,沈父对沈沛白虽然和蔼,但是却有点恭敬有余,亲密不足。
沈铃音走过来悄悄安慰自己:“映雪,你别懊恼啊,我娘她一直都这样难以相处,我以前在家的时候也是被她天天责骂呢。”
说着说着,她又嘀咕道:“我哥这么优秀又帅气,真不知道她到底哪里不满意的。”
然后她盯着苏映雪的宝剑:“这是青锋哥哥送你的宝剑,快让我看看!”
苏映雪将那个破破烂烂的剑拿起来,“锵”的一声,雪白的钢刃出鞘,剑意森然,竟是把削铁如泥的好剑。
“好剑。”沈沛白赞了一句。
沈铃音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青缨,开心道:“我知道要送你什么贺礼啦,映雪,你等等。”
苏映雪刚想说,要叫嫂子,沈铃音就跑没影了。
一路上苏映雪都在想着沈家这古怪的关系,可是沈沛白丝毫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走到一处庭院的时候,她脚步顿住了。
她早上起来的时候一时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要问沈沛白一些问题的,直到此刻,看到楚闻庭站在庭院之中。
她才猛然想起来这事,沈沛白为何会请将军爹来当傧相?
正文 第129章 聚散
第129章聚散
她目光复杂,看了沈沛白一眼,沈沛白松开了她的手,道:“我还有要事要去办,你且帮我招待楚贤弟。”
不知为何,苏映雪觉得沈沛白话里最后三字着重了一份,似乎有着别样的意义。
苏映雪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她看着一身落拓的楚闻庭,心中大抵是兴奋、激动、急迫,还有几分感慨:“二哥,咱爹呢?”
楚闻庭冷冷笑了一声,那双狐狸似的眼眸微微眯起:“二哥?”
苏映雪心中咯噔了一下,果然,果然!没有第一次把自己重生的消息告知他们,如今楚闻庭这老狐狸,肯定在想要怎么折腾自己了吧。
苏映雪连忙讨好着,转移话题道:“二哥,我昨天看到明儿了,真真是聪明伶俐,不愧是二哥的长子。”
楚闻庭又冷哼了一声,看着完全陌生的容貌,一举一动间却是有说不出的熟悉感,心中终是软了几分,她从前受了这么多的罪,为了楚家付出了青春,却从未将苦痛说出口。
如今她好不容易复活,原本他心中还担忧到时见面会别扭和隔阂之意,如今见了面却想着,这是苍天的恩泽和垂怜,这个人是他从小宠大的三妹啊,就算换了皮囊,换了骨血,她的灵魂和回忆却不需要血缘来牵绊的,只消被她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他就说不出苛责的话语。
“在里面。”楚闻庭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