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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不应该哭泣,与沈沛白做最后的告别,但是她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她这么喜欢他,喜欢了将近二十年,一个人有几个二十年,苏映雪原本对自己所做的隐瞒和淡忘,根本就没有一丝作用,庞大的思念将渺小的她吞噬,她每天每夜都梦到他,有满腹的回忆和心事想要与他说道。
但是每一夜从睡梦中惊醒,面对无边的夜色,只剩下惶然的惊恐,因为所有的美梦最终都有一个结局,沈沛白浑身是血倒在地上,而杀了他,正是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二人终于平静下来,却是相对无言。
人世间的悲欢离合,苏映雪几乎经历过一遍,她从前不愿掩其本心,开心时大笑,悲伤时恸哭,然这世间之事,若能同江湖中的快意恩仇那般,一剑斩断仇怨和悲苦,从此快马豪饮,恣意洒脱就好了。
然而后来却不得不带上面具,如同正常人一般,隐藏自己的表情和内心的想法。
但是面对沈沛白,她从来不愿掩饰自己的本心,不是不会,而是不愿。
她有时候会很疑惑,为何会对沈沛白这般无缘由的信任?此刻她才知晓,这种信任来源于年少伊始。
马车停在一片蓊郁葱葱的树林旁,此刻已近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斜阳将一片翠绿染上了橙光,有倦鸟扑朔朔归林,苏映雪跟在沈沛白的身后,走到一座石桥上,那石桥经年历久,青苔斑斑,桥下流水湍急,水声不绝。
苏映雪突然低声念了一句诗。
沈沛白神色涌动,这句诗,是他年少时所作,只是为了给楚岫玉应付楚将军之用。
她都想起来了,当年的事情。
苏映雪的目光落在水面上,看得久了,有些头晕目眩起来。
“我一直在想,当年若是我没有忘记那些事情,我们是否不会平白荒废十多年的光阴。”
这半年来,苏映雪心中一直在追问着这个问题,若是她没有失忆,那又会是怎么样的光景,然而她忘记了那些沉沦痛苦的回忆,享受着不知愁苦的天真岁月,将爱她的人抛在孤寂的深渊之中十多年。
这就是她一直不敢面对沈沛白的最重要的理由,然而他们都没有做错什么,这段记忆荒谬之至,可笑无比,但是却谁也无法轻松的面对。
沈沛白拥住了她,沉默不言,却是温柔地避开了她手臂上的伤口。
苏映雪逃离京城的那一日开始,沈沛白就意识到苏映雪很有可能是想起了当年那些事情,早就三个月之前他就找到了她,闲雨传回消息的那一刻,他几乎下意识想抛下了手中政务,只想马不停蹄到她身边。
然而他却自顾无暇,三个月前泰国公与薛太傅联手弹劾他窃权罔利,只手摭天,迫害忠良谏士,纵下勾结匪贼,鱼肉百姓,导致姚县丞灭门,此事有逃出升天的姚公子所证实,又老调重弹翻出了当年他构陷恩师、踩名而上的罪责。
又在书生将姚县丞之案添油加醋,写书成册,暗中在坊间传播,一时之间,京城上下,流言甚嚣尘上,佞臣当权四字流于众口,丞相府的大门都差点烂菜叶和臭鸡蛋被淹没。
若非沈沛白早有提防,以退为进,暂从危机四伏中的朝堂之中抽身而出,新政党暂时蛰伏,无人再敢于明面上跟沈相二字沾染上一丝关系。
旧政党取得巨大的胜利,正当弹冠相庆之际,却没有料到宫中变故徒生,皇帝被刺客刺伤,昏迷不醒,朝野上下一片震惊。
而在府中闭门思过的沈沛白,却收到了皇帝的一封密诏,而在皇帝最信任的大内总管,却颁布了一道皇帝之前就已经拟好的圣旨,派他出京巡查土改一事。
朝廷中已经乱成了一团,谁也没有想到皇帝此举是何意,若是皇帝自己还苏醒着,那众臣自然要揣摩圣意一番,皇上是想要起复沈沛白,还是想借此将他调离京城,削去他的权力,可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皇帝自己都已经昏迷不醒了,若是沈沛白离去,就新政党极有可能就此土崩瓦解,旧政党即将迎来又一大的胜利。
众人看热闹的看热闹,落井下石的落井下石,想看沈沛白如何接招,却没有想到他在接到圣旨的第二日就起程离开了京城,竟是完全不管朝中的烂摊子了。
“我说过,你我之间永远无须道歉。”沈沛白温热的气息裹紧了苏映雪,他在朝中可以舌战群臣,也可以在血雨腥风中力挽狂澜,然而他却不知道怎么宽慰他的夫人,怎么消除她心中窟窿,只是反反复复地说着一些听起来很幼稚的话语。
他曾恨极了上苍,然而却又不得不感谢它,将苏映雪重新送回了他的身边。
他知道苏映雪此刻心中的挣扎,这些事不是他一己之力能化解的,一根虬扎在心底深处十多年的荆棘,动辄血肉尽痛,无法用蛮力取出,只能一步步,慢慢的,用最好的伤药化解开。
……
苏映雪伸手轻抚沈沛白的胸膛,迟疑到:“你的伤,可是康复了?”
沈沛白道:“早就无碍了,你且不必担忧,我的伤口不难愈合,只需使用我师父配出的伤药,既能与寻常人一般痊愈。”
夜幕低垂,浩瀚的星河下,延绵百里的山峦重影,如同一卷精美绝伦的画轴一般,月光若轻烟,笼罩在石桥上的互诉衷肠的两人身上,竟不知日落月升,时辰几何。
官驿中的韦金平坐在庭院之中,本想等沈沛白归来之后,跟他商议一些事,左等右等,沈沛白就是不回来。
正有些不耐烦之际,却见一个奶妈抱着一个胖乎白嫩的婴孩,与几个丫鬟一道,被沈沛白的侍卫领着经过。
“站住!”韦金平心中疑惑,开口问道,“他们是何人?”
侍卫迟疑了一会:“总督大人,这是相爷命属下带回来的,您若是有疑问,还是去问相爷吧。”
韦金平翻了一个白眼,气得牙痒痒,从早上起,他心中一个接着一个的疑问,至今还没有人给他解答,都快要把他憋坏了。
他低头看向那个婴儿,突然觉得这个孩子,好像跟沈沛白有点相似,莫非……
他心中惊奇道,这莫非是沈沛白的孩子?没错,这眉眼越看越像沈沛白,沈沛白的夫人不是应该在京城之中吗,莫非她也跟着沈沛白一道?不对啊,他这段时间来从来没有看到过有女子跟随沈沛白啊,怎么回事?韦金平暗戳戳的想到,难道这是沈沛白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进不了府的女子替沈沛白生下了一个孩子。
他心中蓦然又生出了一个念头,难道,今日在公堂之上看到的沈玉就是沈沛白的在外面的情人?!
韦金平顿时被这个想法给震惊了。
正文 第178章 明白
第178章明白
韦金平当即道:“这是相爷的孩子吧,瞧瞧这小鼻子小眼睛,跟你们大人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啊。”
那侍卫:“……”
韦金平:“哎呀,你们相爷抱过它了没?”
侍卫沉默了一下,摇摇头。
韦金平立马做出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给本官抱一下。”
那奶妈迟疑了一下,看向一旁的闲雨,见她点头,把孩子递给过去,韦金平小心翼翼接过了孩子,得意道:“不知你们相爷知晓我比他还要早抱他的孩子,会是怎么样的一副表情呢。”
侍卫:“……”
韦金平正得意洋洋,却不料小简心突然哇啦一声大哭起来,随即他觉得自己衣裳某处一片濡湿。
韦金平不可置信地的瞪圆了眼睛:“……他、他竟敢本官身上撒尿!”
那奶娘和丫鬟吓得跪倒在地,侍卫倒是镇定多了,心中忍不住憋笑,表面上却是一副问罪的表情:“总督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原谅小少爷的不懂事。”
韦金平刚想说话,就看到沈沛白带着苏映雪回来了,韦大人连忙上前哭诉:“丞相大人,你瞧瞧我这衣裳,你可要赔我一身新的。”
众人:“……”
沈沛白面色平静,上前接过了小简心,小简心原本还在哭闹着,一投入沈沛白的怀中,竟立刻安静下来,看得一旁的苏映雪有些吃味,这孩子天生就吵闹,自己有时候哄半天都没有用,谁料此刻却这般安静。
苏映雪道:“抱歉,冒犯了总督大人,等明儿我定给您赔两身衣裳,只要总督大人不嫌弃便是。”
韦金平看向苏映雪,对方容貌昳丽,眉眼如画,认出这是方才在公堂上被认作女贼的沈玉,明明从未见过面,但是韦金平总觉得对方气质有一丝熟悉感,他转身问沈沛白:“这位是?咳咳,屹之,你也不介绍一下。”
沈沛白言简意赅道:“我夫人。”
韦金平原本以为这沈玉是他红颜之类的女子,差点没吐出一口血:“你、你夫人?京城的那位?”
苏映雪不着痕迹地白了他一眼:“莫非还有别的夫人?”
韦金平一贯的笑容贴不住了:“哈哈哈,误会误会,我只是没有想到嫂夫人竟会与沈兄一起离京。”
是了,听说沈沛白可是为了这位夫人遣送了所有的侍女和妾氏啊,他怎么会在外面找情人呢,韦金平可是知道他有多长情,当年为了楚岫玉十多年不娶,现在能爱上别人,也算是好事啊,这位沈夫人的确是容姿过人,听说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又是太师之女,恰与沈沛白相得益彰。
就是跟他想象中的样子,有一点点差别。
一旁奶娘和丫鬟却是一脸震惊,他们一直猜测夫人的夫家到底是谁,却万万没有想到姑爷居然是丞相大人!?
沈沛白不予多做解释,对韦金平道:“天色不早,士章也早点回房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谈。”
韦金平见对方一脸没事快滚,有事也得滚的表情,只好撇撇嘴,转身走了。
苏映雪倒是有些意外,韦金平跟她印象中相差很大,以前的韦金平个子瘦弱,现在看起来身形倒是挺高的,而且以前他的外号叫猴子,所以长相并不怎么出众,至少比不上陆茗,现在却风度翩翩,面带三分笑,容貌虽然说不出有多俊朗,但是却十分有魅力,之前苏映雪在公堂之上看到他的,几乎都认不出他了。
沈沛白眸中闪过几分不悦,转身道:“夫人,回家吧。”
“回家?”苏映雪怔了一下。
“回沈府。”沈沛白转头看着她。
苏映雪耳根微红,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沈府二字,然而她却并不想解释,只是点头。
到底沈府的时候,奶娘和丫鬟发现沈府内外都守着护卫,与之前冷清的完全不同,而这些护卫都神色严肃,让人望而生畏。
小简心在马车上睡着了,窝在沈沛白怀中,小手揪着他的衣襟。
进了屋子之后,沈沛白将她交给了奶妈,奶妈战战兢兢的抱着小少爷,好像抱着黄金一般,两个丫鬟也是两腿发颤,一副想要跪下的模样。
苏映雪的只好走到一旁,宽慰了她们一番,以前小简心都是跟自己睡的,丫鬟睡在外间,现在她受了伤,又有沈沛白,只好暂时交给奶娘带。
沈沛白让人做了几个简单的小菜送上来,苏映雪几乎一整日都没怎么吃东西,到现在才觉得饥肠辘辘,看到桌上的菜都是自己喜欢的,吃了几口之后,却见沈沛白什么坐在位置上,看着自己。
“你怎么不吃?”苏映雪问。
沈沛白这才拿起筷子,剥了一个白灼明虾放到了苏映雪的碗里。
苏映雪知他喜欢素菜,但是这桌上几乎都是荤菜,只有一盘芦笋,就将芦笋放到了沈沛白的面前。
吃罢饭,沈沛白牵着苏映雪的手进屋,下人已经在房内备好了热水。
苏映雪从狱中出来之后就没有沐浴过,沈沛白站在一旁依然望着苏映雪,苏映雪面皮有些微微发红,道:“你先出去。”
沈沛白身子不动,过来脱她的外裳:“你的肩膀受伤了,不能沾水,一个人怕是不方便。”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夫人上下我哪里没有瞧过,为何还这么羞涩?”
苏映雪只好不动了,乖乖站着任由他将自己的衣裳除下。
“我的伤口是不是你包扎的?”苏映雪坐在浴桶之中,突然想起了什么。
沈沛白坐在她的身后,替她搓背,点头道:“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映雪闭上眼睛,道:“因为你有一个习惯,会把床前的靴子摆放齐整,我一望就猜到是你来过了。”
沈沛白默了一下:“夫人真是观察入微。”
沈沛白已经将她中的蛊毒已解之事告诉她,这让苏映雪紧绷的心弦松了下来,沈沛白又告诉她沈铃音上了战场,隐藏了身份,如今已经升为小旗了,这消息让苏映雪有些震惊,她原本以为沈铃音只是去找赵延玦问清楚,但却没有想到她觉得这般胆大任性,这战场如何能待得,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她虽身手不错,但是战场上武功再高强,也抵不过千军万马。
然而沈沛白派去的人却没有人能将她带回来,沈铃音不再是之前那个只知骄纵的孩子,她经历了好几此战场厮杀,迅速成熟起来,而且她甚至没有告知赵延玦自己的存在,而是隐藏了自己身份。
沈沛白只好让影卫混入军队之中保护她,而且对沈父沈母隐瞒了这个消息。
苏映雪听了之后却没有说什么,她当初已经劝告过沈铃音,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付出代价,她从前在皇宫之中,见过无数为了权力而迷失道路的人,这些人有的为失去了生命,有的被囚禁在皇宫之中。
或许,沈铃音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走的道路。
沈沛白抚摸着她的乌发,突然道:“若是我不当丞相了,夫人是否会嫌弃为夫。”
苏映雪转过身,眼眸微睁,看着他:“为何不当丞相了?京城中发生了何事,皇帝要对你下手了?”
沈沛白道:“不是,皇上他中蛊了。”
苏映雪一怔,又听沈沛白补充道:“巫骨。”
苏映雪猛然一惊:“下毒之人是谁?”
沈沛白道:“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德妃,但是不止她一人,宫内定然还有其他同伙。”
德妃,苏秋露,进宫不到一年,就已经晋升到了妃位,看来皇帝真得很喜欢她。
“那你离开京城……”苏映雪想起了什么。
“是皇上身边的公公发现了皇上的异常,千方百计使得皇上苏醒过来,皇上派我离京,就是让我寻找巫骨的解药。”
皇帝在位十多年,自然是听说巫骨的厉害,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种已经失传的蛊毒竟然被人下到了自己身上,这让他如何不惊慌,他无法做出任何的举动,因为他并不知道下蛊之人是谁,而且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失去自己意识,变成了一个傀儡,于是当机立断,策划了一场刺客的戏码,吃下能让人随时昏睡不醒的药,假做是重伤昏迷,并且暗中告知保护自己的影卫以及禁卫军统领,执行命令需要有密令,就算是自己亲口下令的,也需要有密令才能生效,以防止有一天,对方控制他不成改而控制别人。
然而,皇帝对沈沛白并没有完全的信任,虽然派遣他出京,却将沈父和沈母留在了京城之中,当成人质。
皇帝给了沈沛白三个月的时间,若是三个月之内找不到解药,皇帝就会将他怀疑的人全部都杀了,以绝后患。
毫无疑问,赵炎彻做得出这种事情。
他不仅多疑,而且还非常的自私,虽重视百姓生计,想要改变陋制,引领大周皇朝走上辉煌,但是首先需要史册第一页写得是他的名字,他根本不在意骂名,更不在乎做什么贤明的君主,不然当年也不会先剪外戚羽翼,赐死了自己名义上的外祖父,又除楚氏兵权,对楚氏还有一点仁慈之心,看在功勋上,并未将楚氏灭门。
三个月的时间,也足以让他调查出下蛊的人是谁。
苏映雪微微皱起了眉头。
原来,苏秋露从进宫的那一刻开始就是一个牺牲品。
正文 第179章 旧友
第179章旧友
苏映雪侧躺在沈沛白的身边,道:“让我看你的伤口。”
沈沛白眉宇蹙起,本能的要拒绝,但是想到就算现在不给苏映雪看,也总有一日,会被她看见,只是任由她拉开了衣袍。
苍白瘦削的胸膛上横亘着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苏映雪眸光微动,轻抚着伤口,低声道:“还疼吗?”
沈沛白摇了摇头。
苏映雪将头靠在他的肩膀旁,道:“睡吧。”
“我很害怕。”沈沛白睁着眼睛。
苏映雪目光望向他的眼眸:“怕什么?”
“我怕你离开我,我怕再也见不到你,我怕,再次失去你。”沈沛白目光流露着脆弱和沉沉的哀伤。
苏映雪心中猛然一震,整个人如同雷击中一般。
她自重生以来见到的沈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