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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嗓音低沉暗哑，跟她涉世未深的脸孔不太搭配。
她眼皮轻轻抬着，看似不大经意，但目光里如同有一线可以透视的X光。顾仁微觉不适。
“我不大留意这些事，”顾仁在看了一眼女警官的眼睛之后立刻决定实话实说，“只是身边有一个女孩子，她对这些事比较关注。是吧，王警官？”
王都伟笑笑没说话，尤茹会警觉到有车辆跟踪顾仁并不奇怪。
女警官打量了一下王都伟，没再深究，然后又问顾仁：“顾先生，你一个人住？”
顾仁摇头，“不是。”
他客厅里供着鲜花，大朵的白牡丹，明显不是他的风格。
女警官点点头，不再说话，也收敛了视线，好像入定了一样，又好像离开了当下空间。真是个奇妙的人。
“有什么情况，请随时跟我们联系。”王都伟站起身来告辞，递给顾仁一张名片。顾仁接过来，耳侧出现了叫人心惊肉跳的“蹬蹬蹬”的下楼音，顾仁暗叫不妙。
“你怎么还找不到我！”尤茹娇俏的声音响起。
王都伟变色。
尤茹已经穿着无袖棉睡衣跑了下来，见到客厅里有人，一时愣住了。
顾仁脑子轰地炸开，赶快脱掉身上的衬衫给尤茹披上。这小丫头，说好了躲久一点的……
“尤茹？”王都伟震惊，顾仁的同居伙伴是尤茹？
尤茹歪头打量客厅里的陌生人，她不记得。但是似乎这个高大的男人认得她，于是她不敢轻举妄动，求助地看着顾仁。
“我女朋友尤茹，”顾仁搂住全身僵硬的尤茹，笑了笑，“王警官，你们认识的。”
王都伟沉着脸，皱起眉：“你放暑假怎么不回家？”
“啊？”尤茹眼睛一转，说：“因为要科研！”她记得顾仁老是说自己要科研来的，至于科研是什么，她哪儿知道。
顾仁憋笑憋到内伤。
“那可以住宿舍啊。”王都伟跟蓝铃铛一样，端的看不惯这些未婚同居的人。
“暑假住宿舍不方便，所以就住我这边了，我们一块去学校也比较方便。哦，我车坏之前比较方便。”顾仁接过话。
王都伟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又说不上来，他盯着尤茹看了会儿，问：“你身体没啥事了？之前不是说要回家休养，还跑来学校科什么研。”
“好了！”尤茹笑嘻嘻地说。
她猜测王都伟说的是她在学校公园里被挖心杀手袭击了之后，所受的伤。
“多谢王警官关心，她已经没什么大事了。”顾仁替尤茹回答。
“嗯，你也没事了？你那天也受伤不轻啊。”王都伟看向顾仁的手，一条疤都没留。
“他受伤了？”尤茹紧张起来，仔细看一遍顾仁，“哪儿受伤了？”
王都伟越来越觉得尤茹奇怪，举止行为都跟平时完全两样，他说：“就那天为了救你啊。那天要不是顾仁刚好路过，你可就危险了。”
顾仁和尤茹一起蒙圈，他俩都没经历这条轨道上的事。顾仁笑笑：“都好了，谢谢王警官关心。要不中午一块吃个饭？我们正要打算去买菜做饭。”
王都伟摇摇头说：“不用了，回头联系，走了。”
顾仁如释重负，突然撞见女警官饶有兴趣地的打量目光，赶快收拾表情移开眼。
王都伟走了之后，尤茹顾仁同时松口气，尤茹把头倚在顾仁身上，说：“好可怕，顾爸爸，我有没有露馅？”
“应该没有。”顾仁不大确信，那个女警官洞悉的眼神让他略微不安。
……
过了几天，顾仁安排好了车辆保险的事，带尤茹回了趟海大，去见刘晓凯。刘晓凯才真是留在学校里跟着老师做科研项目。
他收到顾仁的电话之后骑自行车到学校三食堂。日头已经落了，刘晓凯到了食堂还是满头是汗，他飞快跑上二楼找到顾仁他们。
尤茹刚在学校里转了一圈，现在正一边用手扇着脸，一边吃凉皮。凉皮是食堂旁边的小推车上卖的，尤茹大感兴趣，顾仁觉得极其不卫生，拧不过她，买了一份。
师傅切凉皮的时候顾仁表情极其不好，不愿意看推车上的调料碗、塑料案板、有点发污的刀，还检查了三遍一次性筷子，挑了双最干净的。
尤茹见状，乐了，非要让顾仁也吃，没成功，顾仁宁死不吃。
尤茹只好自己吭哧吭哧埋头吃，见了刘晓凯头都不抬。刘晓凯看着她，觉得她最近举止怪怪的。聚餐的时候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也不回微信，电话也关机。
“我们来学校办事，想着约你吃个饭。这个，我们一起挑的，生日快乐啊。”顾仁递给刘晓凯一只长盒子。
刘晓凯摸摸后脑，接过来笑了，露出虎牙来，“谢谢顾老师，谢谢小茹。”
顾仁看着刘晓凯的笑容，有点愧疚。他不是真的来祝刘晓凯生日快乐的，只是找了个理由，想看一看能唤起尤茹另一重灵元的符咒是不是在刘晓凯身上。
刘晓凯把盒子收起来，说：“顾老师，这后面有个烧烤摊，去吃烧烤吧，我请客。”
顾仁看着刘晓凯，叹口气，知道他有话想说。
烧烤摊上人不多，刘晓凯点了毛豆、烤串、啤酒，还要了一盆小龙虾。顾仁从不吃烧烤大排档，他洁癖。
但尤茹要吃小龙虾，他只好带了手套，一只一只地剥。尤茹嘴巴都微微肿了，但还是吃得停不下来。
刘晓凯看着他们，越来越沉默，默默喝了两瓶啤酒，苦笑：“我从来不知道她喜欢吃这些，我以为她只吃素。”
顾仁剥好十只虾仁，摆到尤茹面前，尤茹拍拍手咯咯笑。
“我也不知道她会笑得这么高兴。”刘晓凯脸颊泛红，呆呆看着尤茹。
顾仁突然拿起一瓶酒，跟刘晓凯手里的碰了一下，说：“干杯。”
之后两人身侧的空酒瓶像变戏法一样越来越多。尤茹瞪大眼，望着两个已经开始说不清楚话的男人。
“顾老师……尤茹跟了你，你不能让受她委屈……”
“顾老师，尤茹一直喜欢你，你们要好好的……”
“如果是别人，我还想争……可是你，我知道我争不过……尤茹她太爱你……”
……
顾仁生平第一次喝断片，醒过来之后，身边没有刘晓凯。可奇怪的是，他找遍了别墅，也没有找到尤茹。
第86章 离家
凌晨四点，顾仁清醒无比。
昨晚上最后的记忆，是刘晓凯抱着酒瓶子哭，对着懵懂吃虾的尤茹说，他喜欢了她那么久，以后再也不喜欢她了。
之后呢？之后就空白一片。
尤茹什么反应呢？也记不清了。
顾仁有一段时间酗酒，但是绝没有喝到失去记忆过。他记得自己酒醉时候的一切行为，一切思考。
越喝越清醒，也很痛苦，连酒精中毒快要死去，都有记忆。
然而为什么昨晚几瓶啤酒，就可以彻底麻痹他呢？
顾仁走到院子里，夜凉月朗，他闻到空气里有幽暗的花香。叹口气，又把尤茹弄丢了，可不知道哭成什么样子了。
顾仁拨电话给刘晓凯，十个电话之后，刘晓凯终于接了，分明还没醒过来。
“顾老师……”
“刘晓凯，昨天你怎么回去的？”
“不知道……喝大了……你回去了吗？”刘晓凯头疼欲裂。
“回去了，昨晚上我喝醉了之后发生什么事了。”
“我想想啊……”刘晓凯抱着脑袋，才发现自己原来躺在宿舍的地板上。他躲开充满自己呕吐物的垃圾筒爬上床。
“后来好像杨梓菡来了，她说联系不上尤茹给我发微信，我就告诉他我们学校吃烧烤。她好像跟男朋友吵架了？过来也喝了几瓶，之后我就不记得了……”
“尤茹呢？”
“尤茹，她不是跟你一起回去的？她跟你一块上的出租车啊。”刘晓凯陡然醒了，一身冷汗，“尤茹不见了？”
“你等着，我现在来找你。”
顾仁匆忙挂了电话，连一身酒味的衣服都来不及换，打车到学校。学校的大门全都关上了，他爬墙进去。
刘晓凯在宿舍楼下的玻璃门前等顾仁，门锁着他出不去。凌晨三点，他隐在黑暗里，用手机照明，微光打在脸上，十分可怖。
顾仁靠近玻璃门，推了推，锁死了。他在手机上调出手电筒模式，从上到下扫过刘晓凯。
“顾老师，你干吗？你还没醒啊？”刘晓凯双手挡住眼睛，问顾仁。
刘晓凯还穿着昨天的短袖短裤，顾仁上下看了一圈，把手机对向他的手腕，问：“你手上的这根红线，哪儿来的？”
刘晓凯抬起手腕，回答顾仁：“在丽江的时候尤茹妈妈给的啊。”
“给我……”
“干吗？”刘晓凯立刻用另一手挡住红线，感觉亏了宿舍大门锁着，不然顾仁这表情，分明是打算要来抢了。
“快给我，我过几天还给你。”
“不行，不给……你不说要做什么我就不给你。”刘晓凯猛摇头，鉴于昨晚上顾仁在刘晓凯面前喝断片还唱了好几首歌，现在他的师道尊严荡然无存。
“给我，我要去找尤筎。”顾仁拍了一把玻璃门，“咚”一声，刘晓凯吓一跳，忍不住退后一步。
“尤茹去哪儿了，你们吵架了？你找她就找她，拿我的这红线干嘛？”
“我不知道她在哪，可能回丽江了吧，我去丽江找她。”顾仁看着刘晓凯，无奈，摇了摇门，觉得要踹开并不容易。
刘晓凯向前一步握住门把手，说：“丽江，我也去！”
“你去什么去，你项目做完了？”
“嗯做完了……我跟你一块去。”刘晓凯点了好几下头，“我现在就去拿行李。”
“撒谎……”
“哎，你看你小气的，我昨天都认尤茹当妹妹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妹夫？我关心关心我妹不行吗？再说了，我本来暑假就要去丽江，临时被学院拖住了没去成。项目都是网上找资料，我带着电脑，去丽江做也没事……”
顾仁第一次知道刘晓凯是个话痨。
“行行行，”赶快打断他，“那你等宿舍开了门到杨小花家来找，我先走了。她家在哪你知道吗？”
“我上哪儿知道去？”刘晓凯翻翻眼皮。
“她电话你告诉我。还有把你身份证号发给我，我买机票。”
“哎，坐火车就行了！”刘晓凯赶忙喊，顾仁已经跑远了。
……
杨梓菡被顾仁的数个电话吵醒，她也是宿醉，妆都没卸，顶着一头乱发。一只红色指甲盖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摸到手机。
“顾老师？大半夜的你疯了？”
顾仁听到杨梓菡的电话里传来男人的轻微鼾声，他问：“你在哪？”
“酒店。”
“哪家酒店？”
“你干吗？”
“我来找你，有事。”
“疯了……”杨梓菡看了眼身边睡得正浓的男人，摁了电话，直接关机。
早上九点多，杨梓菡独自在酒店里醒来，洗澡换衣服，把男人送的项链带上，揉着快要疼炸的头下楼。她刚下电梯，就两个男人挡住。
“我的天，班长、顾老师，你们酒还没醒啊？”杨梓菡摘下墨镜，无比吃惊。
两个男人的样子，像是互相打了一架，衣服皱巴巴，穿拖鞋，刘晓凯头上还翘着一缕倔强的毛。
“你这手镯是尤茹送你的吗？”顾仁指着杨梓菡手腕。
“嗯，缅甸翡翠啊，干什么。”杨梓菡觉得顾仁眼神不大对。
“给我。”
“啊？”
“我现在没法解释，但是十天之后保证还给你。”顾仁两手插在没换的运动裤裤兜里，一副潦倒的着装依旧不能让他看起来狼狈。
杨梓菡看着顾仁突然笑了，怪不得尤茹喜欢。
“你确定还我？顾老师，这可是尤茹妈妈的收藏，什么老坑玻璃种。你给弄丢了尤茹那我没办法交代……”
“我知道，一定还给你。”
杨梓菡从小提包里取出一只护手霜，给手上抹了层，然后褪下手镯递给顾仁。“等下，”杨梓菡又玉镯收回来，放到装项链的盒子里。
“别摔了啊……”杨梓菡把盒子递给顾仁，“要不要一块吃早饭？”
话音还没落，两个男人已经以一种“赶着去投胎”的速度走出了酒店。
出门就要拦车，刘晓凯拖着顾仁，“这个点打车，堵到下午不见得能到机场。走，坐地铁，挤是挤点，肯定晚不了。”
刘晓凯从地图上搜索了最近的地铁站，拉着顾仁去坐地铁。
地铁上，顾仁看着刘晓凯，问：“这叫有，点，挤？”
“这已经不算挤了吧，这要是早高峰的时候咱俩之间都没有缝隙的。”
顾仁闭气，屏住呼吸。刘晓凯和自己身上酒气未散，周围人群也各有各的味道，顾老师要疯了。
好容易到了机场，两人飞快安检，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航班。
刘晓凯坐到飞机上才反应过来，问：“妹夫，你昨晚上跟尤茹吵架了，这么短时间她怎么可能就回丽江了啊？”
“不要叫我妹夫。”顾仁一肚子怨气，他跑了一路，饭没吃，衣服没换，浑身难受。
“喂，昨天晚上尤茹叫我哥的时候，你可是也没反对啊，怎么这会儿就不是妹夫了。”
尤茹那时候光顾着吃虾，再说她三岁头脑，见了你不叫哥叫什么？
顾仁摇摇头，拿起手机指给刘晓凯，“尤茹在丽江。”刘晓凯看着地图上的红点，大为惊讶，“靠，还真回去了……她坐夜航回去的？这吵个架就回娘家，也太费钱了。”
“……”
顾仁拿毯子盖住自己，隔绝开想跟他说话的刘晓凯，开始睡觉。
天气不好，颠了一路，顾仁一直没醒。到了丽江上空，飞机实在太过颠簸，顾仁终于睁开眼，发现刘晓凯一脸紧张，牢牢握着自己的手。
顾仁把手扯出来，说：“没事，就是晃，死不了。”
“你醒了啊，刚空姐送餐叫你你也不醒，我就帮你都吃了。”
“没事你吃吧。”顾仁不吃飞机餐。
飞机安全着陆，刘晓凯明显松口气。人在半空中的那种不踏实感在机场大巴开往古城的一路上终于慢慢消失。
“顾老师，你不是恐高吗？为什么不怕坐飞机？”
“谁告诉你我恐高。”顾仁扭头看窗外倒退的风景，异域景色似乎永远好过熟悉之地。
“尤茹说的，但是你不怕坐飞机。”
“嗯，也怕，所才上飞机就睡。”从小就怕高处，所以才练就了一上飞机就能睡，一直睡到飞机落地的本领。
“噢。”刘晓凯不再说话。过了会儿，进了城，刘晓凯说：“你说等会儿尤茹会不会不愿见你啊？毕竟吵了架……”
不知道尤茹现在什么状态，如果是小尤茹的状态，那她一定会出来见面，可如果是大尤茹，那顾仁也不知道了。
刘晓凯来丽江数次，很有当导游的欲望，跟顾仁介绍种种。商业化的古城，本来没什么期待。
但是木楼，穿蓝白少数名族衣服的老奶奶，懒洋洋的洋人，还有街巷里飘来的丽江小倩的音乐，还是让顾仁觉得还挺有意思。
顾仁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看着木头匾的“如心客栈”，跟刘晓凯一起走了进来。
第87章 艳遇
客栈装修仿古，雕梁画栋，格局不凡，各处又都是名族风元素，就是招客人喜欢。
“哎呦，稀客啊。”二十七八岁的女人，倚在彩色靠枕上，顶一颗爆炸头，指甲盖上的红漆有些斑驳褪色。
刘晓凯把身上的背包丢在地上，把自己丢沙发上，招呼顾仁也坐，扶着依旧沉重的脑袋问：“四姐，吴姨呢？”
“谁知道跑哪儿了，一大早没见人。”叫四姐的女人招呼顾仁，“哎，喝茶吗？”
她眼前摆了一大茶具，一个烧水壶的水刚烧开，她正慢悠悠地把水倒进玻璃杯里去。
顾仁摇摇头，客气地笑笑，“不用了谢谢。”
“那尤茹呢？”刘晓凯拿过四姐递过来的小茶杯，一口喝干。
“小老板娘啊，不是说暑假不回来吗。她回来了？我就说你怎么这会儿跑来了。没见着人，什么时候回来的。”四姐把刘晓凯的玻璃茶杯拿过来，又给他倒一杯。
刘晓凯不大好意思地看着顾仁，他每年假期死皮赖脸跟着尤茹回家都成习俗了，不太有底气地说：“昨晚上回来的吧。”
“昨晚？阿丽，昨晚见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小姑娘了吗，应该吴姐亲自接的。”四姐冲前台喊一句。
前台阿丽正在帮客人办入住，闻言回了句：“嗯，来了，跟吴姐住一屋。”
“那我去找她们。”
“一大早五六点就出去了，这会儿还没回呢，别找了。”阿丽百忙中对刘晓凯说。
“好吧，那我们先定个房吧？”刘晓凯问顾仁。
四姐斜眼看他：“没房了啊，也不看看，旺季旺成什么样了，这会儿来能有房吗？”
“一间都没了？”
“半间都没了。”
刘晓凯气的，“我给我吴姨打电话。”
“你找她也没用，还不如到对面找房去，对面生意不好，估摸着剩一间两间的也说不准。”四姐硬给顾仁面前放了一小盅茶。
“四姐，别逗他们了，还剩一间大床房。”阿丽得了空，朝这边喊。
四姐“噗嗤”一声笑了，翘着的脚半勾着拖鞋晃来晃去，“谁逗他们了，两个大男人睡一间房啊？还是大床房。”
“哎，不然你跟我住一间好了，我房间大。”四姐对着顾仁扬了扬下巴。
顾仁一口茶全喷了。
“你别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