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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云湛听完这番解释，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还是很紧张，他面带犹豫地问道，“你送这样的娃娃给我是什么意思？”
姬伊认真地解释道，“我先告诉你一些禁忌的地方，你听好了，你身体本就羸弱，而鬼魂是阴祟之物，它平常会伤害到你，所以你不要经常拿出来，一般情况下它是可有可无的，但是当你将来遇到什么危险时候，你就可以吩咐它做任何事情，它身上有比人类强大的力量，且有我的咒术控制着，它可以听你的话，帮助你，救你。”
卫云湛不再迟疑，而后便收下了那娃娃，他那眼中不禁流露一抹异色来，“姬伊你会的太多了。”
姬伊耸肩道，“这是我仅能帮助你的地方，你要是嫌弃，或者害怕，扔了也一样。”
她将要走时，卫云湛幽幽地开了口，“我从你话中听出了离别之意。”
姬伊也不再反驳，而是大方地承认了下来，“是，我会离开这里，在不久的将来……”
下一刻他就追问道，“是和凤先生一起吗？”
姬伊沉默了许久，只那么僵持着站在黑暗里，却是很久都没有说一个字。
卫云湛心头复杂，“我看得出来，最近几天凤先生很失落，和你的拒绝有关吧！”
“我真的无法想象，你一介女子要在当世如何活下去，而且你志向远大，将来似乎还要行谋逆之事，没有一个肩膀让你靠怎么行？”
姬伊明白古人思想迂腐，总以为一个女人不倚靠男人就活不下去似的，可她是现代人，接受的是根正苗红的现代前卫思想，根本就不会这么想，她偏偏有一股子往下闯的韧劲，即使未来的路兵荒马乱，即使她总是活在惶恐不安中，可是她仍旧没有放弃初衷。
活下去，活得精彩，堂而皇之告诉世人，她磊落行事，不必男儿差。
就在她思绪万千之际，卫云湛刻意地提醒道，“还有那天我看见凤先生吐血了，他让我不要告诉你。”
“那你还告诉我？”
姬伊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卫云湛抹掉额上的冷汗，看着她，渐渐流露出一抹黯然来，“不告诉你，我怕我会误事，同时我也很担心，他到底是受了伤还是患了什么病，为什么迟迟不好，他是全北海最好的大夫，可是他……他居然治不好自己……”
他话音刚落，姬伊就抬起脚，疾步冲了出去，卫云湛见她行动那么仓促，免不了吃惊地问她，“你去哪里？”
“去找凤夙问问情况。”
她在深雪里慢慢消失，好像一个影子似的从无到有，又从有转到无，他心中不知怎的，很不是滋味。
正文 第九十八章 混沌本我，刻骨铭心（一）
凤夙的门被她踹开，她一路疾奔而来，跑来时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凤夙见她冒然出现，心中竟然有点窃喜，不过面上还是不露声色，“你又回来干什么？”
“你是不是咳血了？”
姬伊一眼就看到他放在手边的手帕，那手帕上殷红斑驳的血渍，很是刺目。
凤夙随口说道，“吃了点石榴，咳出来的都是石榴汁。”
姬伊被他激怒，“这种气候哪里会长出石榴来，麻烦你把谎言编好了再跟我说。”
凤夙还是一副浑然不以为意的模样，“那……那就是番茄汁。”
姬伊走到他身前，一脸严肃地问道，“凤夙！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是中了毒，还是受了什么伤？”
凤夙面色不悦，“你管我死活！”
他向来高傲，不屑人家去关怀他，姬伊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最好是顺着他来，她便退了一万步说道，“你死了我还要为你守寡，我当然要管你死活。”
凤夙悄然弯起唇瓣，却很快就恢复了原样，他假装不在意地追问道，“为我守寡守几年？”
姬伊咧嘴道，“当然就守头三年装装样子。”
看他神色不霁，她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我开玩笑的，我给你守寡守终生。”
凤夙由衷地建议道，“你应该还要加一句，你死了我也要跟你一起死。”
姬伊嗤嗤地笑，“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然后，她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你快点告诉我你身体怎么了？”
凤夙摊手，“被你榨干了，还能怎样？”
姬伊再次被他惹怒，“我说你是不是有毛病，非得要让我唾骂你不可吗？”
凤夙阖了阖眼，神色虽然没有任何的变化，可是他身上的气息却显然流露出了哀伤，“你说，我死了你要怎么办？”
姬伊先是大笑一阵，转而收敛了笑，正色道，“你死了，我要昭告全天下，我终于自由了，然后我还要放三天三夜的烟花，纪念这一个盛大的奴隶解放之日，我还要在当夜喝着小酒，听着小曲，送你出殡，我会告诉所有人，你死了真好，从此世上就真的少了一个祸害了。”
凤夙笑不出来，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你对我真好。”
姬伊把头凑到他身前去，“凤夙，你揍我吧，我嘴欠。”
可是凤夙对她提不出一点兴趣，对她完全处于漠不关心的状态，并且他还说，“你所说的这个答案我觉得很好，为何要生气？”
姬伊莫名地恼火起来，“你还是有病。”
凤夙便不再言语，姬伊看见他身前有一叠纸，而纸上居然写满了她的名字，她脸上不由划过一丝怪异，“你写我名字干嘛，居然还写了那么多？”
凤夙淡淡地说，“因为我在诅咒你。”
姬伊听了他的话，吓了好大一跳，“你……我听说有一些巫师喜欢用别人的头发来下巫蛊之术，你那天拿走了我的头发，难道便是为此？”
凤夙没有直接回答，他伸出手来，指尖缠住她的发丝，在幽幽的灯火下，他似乎看到了一张久违的脸，就这样，不由自主地唤道，“阿雪……”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清秀的女子，应了他那道的唤声，他眼前再现出过去的画面。
她在月下和他并肩坐着，和姬伊生动的脸是完全不一样的，她木讷而没有情趣，许多人都在暗地里嘲笑她是一块烂木头，可其实她只是不喜欢把自己的真情绪表露在人面前，也是偶然间，她会露出一点真挚的笑容来。
——“大魔头，你要跟我一起看月亮吗？”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说不定还会看瞎眼睛。”
“是啊，那我还不如看你，你比月亮好看。”
“那就让你看个够，你就在这里陪我一辈子吧！”
“一辈子太长了，我只能陪你三天。”
“第一天你被我爱，第二天你爱我，第三天分散离别，你觉得怎么样？”
她不是个会说情话的人，所以哪怕是情动之下说出的话，都带着不合时宜的伤感。
那时他听了后，心中很不是滋味，而眼下这叫姬伊的女子，听了他的唤声，看到他脸上恍惚的神情，也有些不是滋味，“你方才叫我什么？”
凤夙收敛所有的情绪，木然说道，“我曾经养了一只猪，叫做阿雪，那只猪还会陪我看月亮。”
“你这是在骂我？”姬伊总算是恼羞成怒了，“凤夙你今天就是有病。”
她拔腿就走，凤夙情不自禁地叫住她，“别走，你陪我看会儿月亮。”
姬伊绷紧了脸，“你在变相地说我是猪？我跟你无话可说，你把天都聊死了。”
她刚一走，凤夙便呕出了一口血，“呵呵呵，我死了就没有一人再保护你了，你却觉得很好……你就真的那么想离开我吗？你就真的那么厌恶我吗？”
“姬伊，你才是真正无心无情的人呢……呵呵呵……”
他笑着，眼睛里的光一点点地寂灭了。
他直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一件事，他只记得自己是如何爱上过去的她，而却在如今把以前的方式照搬照套过来，应对在姬伊的身上，可其实，她经历了无数个轮回，早已不是过去的模样了。
一味强求，一味迁就的人仅是他一人而已。
他错了吗，他没有错吗？谁又能知道这个答案？
正文 第九十九章 混沌本我，刻骨铭心（二）
虽然颜三生派人来找了她好几次，但她还是过了整整一夜才回来。
今天风雪稍微停了一点，她走进来时，气色也好看了一些，云中羽迫不及待地告诉她，“昨天他病发，咳了好几次血，我让他先休息，他还是不听劝，说是要等你回来再睡觉，结果一夜过去了，你人没有来，他也昏倒了。”
姬伊坐在他身侧，静静地看着他的憔悴的睡颜，心里乱糟糟的一片混乱，颜三生大抵是感受到了她的亲近，忽然一下睁开了眼，“缚雪……你总算是回来了，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这只妖孽已经不再像是过去的那般强大，可是这样可怜巴巴的模样却让人倍感揪心。
从云端坠入深海，他沉溺自己的同时，也把自己缩得更小了。
姬伊半是苦涩地说道，“我发觉你最近越来越粘人了。”
“我，非你不可。”
颜三生认真起来让人无法直视。
姬伊假装听不懂他的话，话锋一转，说道，“我想了一下，北海将乱，我不能置你于危险之中，所以就让云中羽带你先逃走吧。”
颜三生想也不想，就毅然地拒绝道，“你还在这里，我就不会走。”
姬伊急得抓耳挠腮，“我这是为你好，你在这里，你会分我的心，然后我就没精力去救卫彦。”
颜三生的眸光忽然有点阴冷，“你还是要救卫彦。”
他并不是凤夙的那种冷，他不笑的时候，多看人一眼都会让人浑身发毛。
姬伊试图为卫彦说些好话，从而改变颜三生对他的看法，可最终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那样寡淡地笑了笑，“我放不下他，即便他蠢得新奇，也总是陷害我，但我想，我是无法看着他去送死的。”
颜三生沉默许久，才微微颔首道，“我明白了，但我还是会留在这里，和你一起带着他离开。”
姬伊顿了顿，说道，“我们不会留在这里很久了，那之后呢，我还要去找萧百意，我非得和他合作一场不可。”
颜三生眉眼间隐现出担忧来，“你最终还是决定与虎谋皮？”
姬伊既无奈也怅然，“不是这样做，大澜江山会变得越来越乱，到最终还会成为北陵或者云荒的腹中餐……”
颜三生的口气不禁加重了一些，“所以你才要不惜一切代价……捧他为殷川的新帝……”
姬伊敛眸，“这是平复内乱的最好方法。”
他没有立刻接下她的话，在静默半晌后，他才突然出了声，询问道，“缚雪，如果我让你现在就放弃大澜的一切，和我回到北陵呢，你愿不愿意？”
“我……”
姬伊顿时陷入两难中，颜三生的眸底藏着不加掩饰的期盼，可是换来的还是她的摇头婉拒，“我……我不能。”
颜三生颓然垂眸，“你不愿和我一起回家吗？”
姬伊难得恍惚了一会儿，她喃喃地念出了“回家”两个字。
对面的妖孽，唇角慢慢晃出一个苍白而温暖的笑，“是……回我们的家，我们还会像过去那样……一起赏冬雪，喝烈酒，品苦茶……只有我们两个在一起……”
他似乎还想说更多的话，却被姬伊一下打断了，“我不是那个过去的小女孩了，我长大了，我也有自己的责任，就像师父过去保护我一样，我也要保护大澜，我可以答应陪你一起游玩天下，但若说和你在那里一辈子，我想我没法做到，我可以安然无恙，可是卫彦不行，大澜也等不及了。”
颜三生唇角的笑容立时变得僵硬了起来，“或许我只有这最后的三年了，三年过后，我不再约束你，你会答应我这个条件吗？”
“三年……”
大澜连三个月都等不及了，她语塞了很久，最终阖眼，定心，摇头，“我想让师父容我再任性一次，给我一点时间处理大澜和卫彦，我答应你，我会很快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然后陪你一起回到我们的家。”
颜三生猛然咳嗽了起来，“咳咳咳。”
“你……你没事吧！”
她惊恐莫名，一瞬间不知道做什么好，颜三生的手从另一侧，偷偷绕到她的脖子后，一掌击下，她就此晕倒了过去，颜三生一改之前的好脸色，脸色阴冷地可怕，他转而就吩咐云中羽道，“小羽，先把她送去隔壁房中休息。另外，你去把卫彦那小子找过来。”
云中羽看到他总算是恢复了模样，不由会心一笑，“嘻嘻，这才有个邪君的样子，既然在缚雪身上动不了手脚，那还不如直接对卫彦下手。”
“我要……一一除去所有的障碍。”
颜三生抚上手边的长剑，长剑一阵“嗡嗡”地震鸣声，仿佛有喋血之势。
正文 第一百章 混沌本我，刻骨铭心（三）
卫彦不是被云中羽叫来的，而是被强行抓过来的，卫彦看到那双蓝眼睛，连挣扎一下都不敢，尽管他年少不更事，但他也从先帝那里听说了颜三生的往事。
过去先帝把他当成一个禁忌，闭口不提，但是临终前却把他喊到了床边，用破碎的语调告诉他，这江山社稷成也是颜三生，败也是颜三生。
他须臾间，就能摆布无数人的生死。
故而，在卫彦心目中，他的地位其实等同于阎罗王一般的存在。
他看着眼前的男子，眼中脸上都没有什么情绪，也没有那一贯的笑意，他不开口，卫彦实在是受尽了煎熬，只得先行开了口，“颜……颜公子，你怎么会来这里？”
颜三生漠然看着他，“从前的账我懒得算，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一笔笔的开始算清。”
“不妨告诉你，我不想让缚雪为你的事情操劳，而你在她身边一日，她就会有与日俱增的烦恼，所以，这是药。”
他招手，让云中羽给他送上药，卫彦不敢伸出手来拿走，他颤栗得不像话，“是毒……毒药吗？”
颜三生没必要和他阳奉阴违，他直言不讳地告诉他，“是凝血散，服用了这药的人，不会立刻就死去，而会慢慢地失去呼吸，却让人看不出来半点异样，这种药最适合你不过了。”
卫彦反应过来，赶紧跪下来求饶，“求你饶我一命，我再也不敢骂姬伊了。”
他这样子不光没有帝王的气度，连人最基本的骨气都没有，颜三生脸上一阵厌恶，他不知道姬伊为什么愿意保护这样一个人，如果不是姬伊，他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颜三生冷笑道，“不是我饶你你就能活得下去，天饶不了你，也饶不了你们大澜。”
他和凤夙冷笑的模样不尽相同，都是那种别人多看一眼，都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卫彦不由打了个寒颤，“大澜……大澜怎么了？”
颜三生看他的模样近似是在看一丝尘埃，“还不是你父皇作恶多端，抄了人家的窝，才遭至了现在这般报应，你卫氏的江山本来就是萧百意的，现在不过是还回去罢了，怎么，你们还心不甘情不愿吗？”
卫彦足足愣了好久，“你怎么知道的如此详细？”
颜三生也没有避嫌，而是直接了当的告诉他，“因为很多年前，大概那时候你的父亲还是个小皇子，我就已经在他身边了，对了，那时候我还叫叶浮生，当初手刃了不少人，无数官吏，你父亲的敌人，都死在了我手上，只是‘叶浮生’作为一个代号已经死去了，而所有的债，都要由你们卫家来偿还。”
卫彦张了张口，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叶浮生是活在五六十前的人，如果他是你，你怎么可能还如此年轻？”
“那有什么关系？”
颜三生眯着眼睛，竟然笑了起来，但是他虽然在笑着，那笑容背后的意味却很重，卫彦几乎能确定他不是在说假话，而有了这种笃定之后，他更加的心慌意乱。
卫彦怯怯地问道，“你说报应，那是什么意思？”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混沌本我，刻骨铭心（四）
颜三生好整以暇地解释道，“意思就是说，你父皇之所以能从一个名不经传的皇子坐上之后的皇位，都是因为我在背后帮他，我可是他当仁不让的一把武器，那时候太子宠爱一个叫做萧岚的女子，在逼宫大戏收场之后，萧岚逃窜出宫，并辗转至民间，生下了遗腹子，萧百意，如今他不过是来要回你的皇位罢了，反正这江山迟早还是卫氏的。”
卫彦震悚道，“那为什么我会成为牺牲品？”
“你说得很对，你就是牺牲品，而你活该成为牺牲品。”颜三生脸上戾色深深，没有笑意来粉饰的他，就犹如一只诡异的骷髅，时刻都准备吞噬人心，“我可以直言不讳地告诉你，今日你若不听从我的吩咐，我会让你走不出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