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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摇摇头：“你为何对我这么好？我只是个戴罪之人。”
“我知道。但我不希望这里再有人去世了。”苏心凝垂着头，“我对你本来就没有恨，相反，当初在牢里，你我相处还算不错。风烨了，虽然矛盾是在你们之前，但不管如何，你到底是他生母。你还是云霄的母亲。这一年来我对你不闻不问，已是罪过了。”
“你何必自责呢？”徐氏拍着她的手，“你的确是个好孩子，风烨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只可惜……我知道他身居要职，这一年我日日替他祈福，希望他能逢凶化吉，可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苏心凝抹了抹眼泪：“他是遭人陷害的，那个人勾结他国武士偷袭他，他寡不敌众，才跳入北海的。”
“遭人陷害？偷袭？”徐氏长叹，“报应……果真是报应……就跟我当年害死他爹娘那样……”
“不过那个罪魁祸首已经死了。皇上已经下旨全国哀悼。”
“人都了，哀悼又有何用？”
两人沉默着，无语凝噎。
就在这时，外边有人传讯：“大小姐回来！”
“风铃回来了？”苏心凝回过神，便听到风铃气急败坏的声音，“大嫂！你快告诉我！我哥没死！我哥没死！你快告诉我！”
还没等苏心凝回应，风铃已经传入了徐氏的客房，身后还跟着一男子。
“大嫂！”风铃哭着扑过来，扑入苏心凝的怀里，“你快告诉我！我哥没有死！他没有死！是不是！”
那男子连忙来过来将风铃拉开：“风铃，你不要这么激动。”
风铃满脸泪痕，苏心凝从未见过她这样伤心过。
“师兄……”风铃哭着又靠在那男子的怀里，顾不得自己的大嫂在旁。
男子有些尴尬对苏心凝道：“草民龙晨见过王妃娘娘。”
苏心凝道：“原来你就是铃铃的师兄，果然长得一表人才。铃铃这段时间多亏你照顾了。”
龙晨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苏心凝见他抱着痛哭的风铃，一边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便知道他们二人已经到了相知甚至相守的地步了。
若是风烨还在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可惜……
苏心凝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龙晨道：“王妃有了身孕，多注意身体。”
苏心凝笑了笑：“我会的。多谢关心。”
风铃回过神来，转身望向苏心凝，才发现她凸起的小腹：“大嫂，你又有身孕了？”
“是啊，已经五个月了，再有几个月就要生了。所以我必须坚强，坚强地活下去，抚养孩子，你哥唯一的孩子。”
“大哥不知道，是么？”
苏心凝摇摇头：“不要紧，等生下来了，我会带着孩子去看他。对了，你们匆匆赶回来，都饿了吧？我去叫人多炒几个菜，替你们接风。”
说着，她叫小灵进来她去厨房叫李婶多烧几个菜。
风铃吸了吸鼻子，“师兄，你会留下来么？”
在龙晨的眼里，风铃也有柔弱的一面，这让龙晨不禁心疼道：“自然会留下来，只要你大嫂不赶我出去。”
“我大嫂才不会呢。”风铃抽泣着，“她是个善良又坚强的女子，别看她有些娇弱，却坚强得让我大哥都感到可怕。”
“我相信她能撑过去的，方才从她的身上就看得出来。不管是你哥哥，还是孩子，她都会撑下去的。”龙晨掏出一块手帕，替她拭去眼泪，“所以你也要坚强。铃铃，不要哭了。”
两人亲昵的动作站在门口的苏心凝不忍去打扰。
风铃擦干了眼泪后，也冷静多了，才发现自己现在正在王府的一家客房中。
她纳闷苏心凝怎么会在这里，便四周望了望，直到她看到床上的人。
徐氏方才一直没有作声，因为心痛她一直木然地望着帷帐。风铃冲进来哭喊，她也置若罔闻，仿佛与周围的事物脱离了。
风铃走过去，看到徐氏那张苍老的面容，陡然大怒：“你这个女人！怎么会在这里！”
怒而将人拎了起来，徐氏却好像一个木偶一样，没有丝毫反应。
苏心凝心道：坏了。
风铃并不知道徐氏的身份，只知道她是害死自己爹娘的人，便过来拉住她：“铃铃，你快放开她。”
龙晨也过来把风铃拉开。
风铃再度失控：“大嫂，你告诉我！这个害死我爹娘的女人，为什么在这里！你告诉我！”
苏心凝道：“铃铃，她生病了，你回来之前我让大夫帮她诊断过。”
“我问她为何在这里！”风铃怒不可遏，“她不是应该死了么？不是应该在四年前就死了么？怎么还在这里！”
苏心凝叹了口气：“铃铃，是你哥当初没有杀她。”
“我哥没有杀她？”风铃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大嫂，“是她勾结外敌最后害死了我爹娘，我哥怎么可能没有杀她？”
“你哥若是四年前就杀了她，她现在怎么可能还在这里？你哥把她关在地牢里三年，去年云霄来了之后，才将她转到后院。”
“为什么我哥不杀她？”
“铃铃，你哥有自己的苦衷，所以一直隐瞒着你。但你必须记得，你永远都是他的妹妹。”
“我问你为什么！”风铃再次大吼。
龙晨连忙道：“铃铃，你冷静一下。你现在情绪太不稳定了。你大嫂现在有身孕，她怀的是你哥哥唯一的血脉，你不要刺激到她了。”
“我就想知道，我哥的死，与这个女人有没有关系！”
苏心凝闭了闭眼：“她怎么可能害了你哥？害死你哥的是肃王萧炽，是他勾结西岭国的大风堂，在你哥夜袭雪狼**队主帅得手后偷袭，才逼得你哥跳入北海。与她没有关系。”
她转向龙晨：“龙先生，能麻烦你出去一下么？”
龙晨望了望风铃，点点头，便悄然走出去。
屋里只剩下苏心凝、风铃以及徐氏三人。
苏心凝有些心累，但作为风铃的大嫂，作为王府的女主人，她必须把从前留下的恩怨给解决了。
她望着风铃，郑重地说道：“这个女人，是风烨的亲生母亲！”
第124章 平淡如水
风铃犹如被雷击中一般，不可置信地望着苏心凝。
“她……她是大哥的亲生母亲？”
苏心凝点点头：“她才是你爹的原配。只是当初风家没落，她不甘心，扔下年仅二岁的孩子，离家不知所踪。你爹后来续弦，娶了你娘，你娘把你哥当做亲生儿子一样看待，在你出生后，也一视同仁。你哥也一直将你娘当做自己的钱，后来风家生意又有了起色，你哥从军一路高升被封为平西王。”
苏心凝指了指床上的徐氏：“她再嫁，结果那家也衰落了。她不甘心，见到你哥风光了，想认回儿子。你哥这才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没有认她。她不甘心，找人想杀了你娘，结果却把你爹也害死了。”
风铃呆呆地听着，似乎苏心凝在说天方夜谭。
苏心凝叹了口气：“她确实有罪，但她偏偏又是你哥的生母，杀母可谓有悖伦常。你让你哥怎么做？把她交给应天府？她犯的可是通敌之罪，若是让别人知道这层关系，你哥同样脱不了干系。所以才会将她关入地牢。”
风铃垂着头，看着床上那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眸中的恨意渐渐淡去。
苏心凝道：“我知道你恨她，她也恨自己。三年的地牢生活，将她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折磨成老态龙钟的模样。你去恨她，又有什么意义？你哥已经了，我不希望家里再死人了。就让她换个好一些的环境，安享最后的几年吧……”
风铃久久不语，默默地看着床上像是木头的徐氏，最后长叹一声：“大嫂，你是王府的女主人，你说如何办就如何办。”
苏心凝知道她是暂时放下了。对一个老人，就算她下得了手，也不想下手了。
到底，是哥哥的亲生母亲。
苏心凝舒了一口气，忽然感觉小腹一阵疼：“啊……”
“大嫂，你怎么了？”
苏心凝摆摆手：“孩子在里面动呢，没事。我看厨房已经备好午膳了，走吧。”
风铃点点头，扶着她外出了。
那天的饭桌上，风铃嚷着要喝酒，喝了很多，酩酊大醉。苏心凝行动不方便，想让丫鬟将风铃扶回房间，结果龙晨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苏心凝摇摇头，对他们自己这个做大嫂的，也不想多说什么。风铃是个江湖女子，对于那些礼节也意。龙晨看上去是个不错的人，相信他会照顾好风铃的。
第二日，风铃顶着头疼欲裂的脑袋，和龙晨、苏心凝祭拜了风烨。再回去的时候，见到了云霄。
听了苏心凝的介绍，面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风铃只是淡淡地打了招呼。再无言语。
云霄原本是来参加拍卖会的，听到风烨牺牲的消息，匆忙从东城赶来。
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哥哥就这么死了。在墓地前痛哭了一番，说自己已经娶了妻子，明年也荣升父亲了。
云霄又去探望了徐氏，就回去了，拍卖会也放弃了。
风铃和龙晨在家里住了十来天，这日，她跟苏心凝说自己要离开了。
苏心凝问：“铃铃，你就不等你的小外甥出世么？”
风铃道：“我就出一段时间，在冬天来之前就会回来。我才不会错过我的小外甥呢！”
苏心凝道：“那你在外边要小心点。”
“放心吧。有师兄在。”
龙晨也道：“娘娘放心，虽说我与铃铃并没有名分，但我会拼尽全力地保护她的。不让她受到伤害。”
“我相信你会做到的。”苏心凝叹了口气，“若不是她哥出了事，一定会帮你们办喜事的。”
风铃垂着头。她曾经也想过，回来就告诉哥哥他同意自己跟龙晨成亲。可如今……
她只能叹息。
送别了二人，王府里又恢复到往常那般。偌大的王府，只有苏心凝和一群下人。
萧翎儿有空就会过来看看她，跟她说，沈千峰虽然升了二品将军，但并不开心，甚至看到他流泪。
她很想安慰他，却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
苏心凝道：“让他哭吧。虽然男儿有泪不轻弹，但风烨是他结拜大哥，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他伤心很正常的。你应该欣慰才是，他救驾有功，皇上升了他官，也记住他了。将来若是再将你许配给别人，他就有机会了。”
萧翎儿垂下头。虽说那是自己期待的事，但有了风烨这层阴影，她不确定了。
……
北方的战事终于结束了。
由于西岭国也发兵攻打雪狼国，雪狼国腹背受敌，兵力分散，两头都尝了败绩。
但雪狼国竟然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强大，即便失败了，西岭国也没占到便宜。
而苍云国无心反入侵雪狼国，战胜之后，便班师回朝。
宋陵和容若以及其他一干将领领取了皇上的赏赐之后，又去拜祭了一下风烨，然后回到北方，驻守。
月底，天牢侍卫向萧天翼禀报，犯人萧煜在牢内染上了恶疾，昏迷不醒。经大夫诊治后，确定已经死亡。
萧天翼叹息着，下令将萧煜安葬在萧炽的墓旁。随后，又埋头批阅奏章。
这次内乱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教训，他必须更加努力地治理国家，不仅仅让百姓们安居乐业，更要提升他们的实力雪狼国不敢再轻易冒犯。
一个国家只有强大了，才能让百姓更加安心。
很快，这个夏天也过去了。
天渐渐凉了，空气中的燥热越来越少，清晨的风也带着凉意。院子里的树，叶子也逐渐变成了黄色。
秋意，渐浓。
这是四季中最美好的季节，天气刚好，阳光也刚好，只是给人的感觉也那么凄凉，带着几分沧桑和忧伤。
她披着大衣，抚摸着越来越明显的小腹。孩子在一天天长大，她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新生命的成长过程，时常露出了微笑。
只是，再怎么笑，她眉宇间的那抹哀伤永远遮掩不住。
因为很想念一个人的时候，那种思念是真的无法停下来的，不管多久的时间，也弥补不了那段空虚。
中秋也到了。
去年的中秋，她失去了第一个孩子。
今年的中秋，她的孩子很健康，她最爱的人却。
中秋，月圆，人离散。
苏心凝笑了笑，和王府的人一同在院子里赏月。大家都知道王妃在强忍着，却没有人敢提起。
很快，树上的落叶也快落尽了。
第125章 孩子出生
“啊……”
苏心凝双眸噙着泪水，强忍着身体上的剧痛。然而疼痛感一波一波地传来她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她半睁着眼，侧着头，视线刚好能够看到窗外的老树。
寒风一起，那所剩无几的黄叶又被吹落了些许。
冬天已经来了。
“啊……”苏心凝再次疼得叫了一声。
“再喊几个丫头过来！”在一旁忙碌的产婆对小灵道，“还有热水、布巾、剪刀！快！”
“哦！”小灵立刻奔出门去忙活了。
产婆又安慰着苏心凝：“娘娘，别紧张，您就有规律地吸气、呼气……”
苏心凝点点头，但实在疼得难受，双手用力抓住被褥，几乎要把被褥给抓破。
小灵喊了几个丫头，又去准备产婆要的东西，结果有人冲过来，差点撞了个正着。
“大小姐！”小灵见到来人竟然是风铃，兴奋道，“您回来了！”
风铃问：“怎了？看你着急的。”几个月不见，她变得沉稳多了。
“娘娘要生了！”
“大嫂要生了么？”风铃这才露出久违的笑容，回头望着一同回来的龙晨，“还好我们没有来晚。”
龙晨点点头。
“哎呀！”小灵叫了一声，“我得拿东西过去了！”
说完就急急忙忙溜了。
风铃看着小灵的背影，心里也不禁悬了起来。
苏心凝满头大汗，被泪水与汗水浸染的双眸泛着微波，看了让人不禁心疼起来。
而本来在一旁关切的平西王却人又不胜唏嘘。
“娘娘，可以开始用力了！”产婆此时也是满头大汗。
苏心凝紧闭着双眼，身下开始用力，双手将被褥攒得紧紧的。
“娘娘！加油！”
“啊——”
屋里的人惨叫声显得有些凄惨，屋外的风铃焦急万分。
“怎么这么久了，还没生出来？”
龙晨温言道：“你别担心，我想娘娘不会有事的。”
“生孩子真的那么痛苦么？”
“我想，每个人不一样吧。”
风铃低垂着头：“若是大哥还在就好了。”
龙晨伸出手，轻轻地扶起她的脸：“我知道你放心不下你大嫂，但‘为母则刚’，娘娘她能撑过去的。”
“‘为母则刚’？”
“一个女子做了母亲后，就会变得刚强。所以，世上很多母亲都是很伟大的。”
风铃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她的亲娘死在了哥哥的生母手里，这是她一直难以跨过的一道坎。她爱自己的大哥，但仇人为何是大哥的生母？
龙晨知道她在想什么，将她拥入怀里：“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其实要说难受，你哥哥才是最难接受的那个吧？”
风铃这才反应过来。是啊，生母杀死养母，为人儿子不能手刃凶手，只能以囚禁来将她绳之于法。
大哥才是最难过的那个吧？
就在这时，屋里又传来苏心凝的叫声。
“啊——”苏心凝痛苦地大喊，大汗淋漓中耳边又响起产婆的话语。
“娘娘！再加把劲！就快出来了！”
苏心凝虚弱地点点头，咬咬牙，再次用尽全身的力气——
一声响亮的孩儿哭声在众人耳边响起。产婆兴奋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一位小王爷啊！”
“太好了！”房间内的其他丫鬟也兴奋地笑了起来。
外边的风铃听到后，喜极而泣：“大嫂终于生了，是个儿子，大哥若是知道了，一定很开心的。”
龙晨依旧温柔地望着她。
两人同出玄天门，已经相识了十年，可以说是一同长大的……
屋内，产婆按捺住激动：“快！拿热水和布巾过来！”
小灵立刻将热水和布巾递过去。
将孩子擦干净，又用襁褓包裹起来。
孩子的哭声十分嘹亮，就像一束温暖的阳光，侵入了每个人的心窝里，驱走了这初冬的寒冷。
苏心凝含笑着看着自己的孩子，终于沉沉地睡去了，嘴边漾着淡淡的笑容。
风烨，那是你的孩子，已经生下来了。你在天上，看到了么？
……
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