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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五妖媚-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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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让他袭外祖家的侯爵之位呢。”
他这番话对月佼来说太复杂了,眼下她对爵位、官职这些事全无概念,只能略略领会到,他的意思是说,严怀朗出身非凡。
“所以,你究竟想说什么?”月佼茫然到想挠头。
纪向真一愣,其实他也没想说什么,只是好不容易逮着人可以闲聊,加上月佼又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他就想显摆显摆自己知道得比她多而已。
“你、你别看我好像很怕他,”纪向真有些尴尬地盯着自己的脚尖,试图为自己在严怀朗面前怂怂的模样做个解释,“听说京中就没几个不怕他的。”
月佼不解地皱眉:“因为他出身高门?”
“那倒不是,”纪向真警惕地回头望了望,确定四下无人,这才略凑近她些,压低声道,“听说他独自一人在敌国蛰伏五年,就靠着他在那五年里传回来的许多消息,南军统帅李维泱最终将奴羯一举灭国了!”
奴羯?这个敌国的名字,月佼在“公子发财”的话本子里见过。
话本子中提过,奴羯滋扰南境数百年,期间与南军大小战役无数,算是个很难缠的敌人。
“严大人于国有功,那不是很好吗?”月佼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怕的。
这样的人,应该受到大家的尊敬,甚至该名垂史册万古流芳才对吧?
纪向真心情复杂地啧啧嘴:“于国有功确实不假,这一点大家都很尊敬的。可你是不知道哇,他十四岁入奴羯王城做暗探,据说后来深得奴羯王赏识,差一点都要将女儿嫁给他了……”
在严怀朗十九岁那年,根据他几年中传回来的各种消息,同熙帝与南军统帅李维泱合议,觉得时机已成熟,便在奴羯再次滋扰南境时,忽然集结南军与原州军主力,一举将奴羯给灭了。
奴羯王原本以为那不过是同之前几百年一样,“你疲我扰,你追我逃”的一次边境攻防之战,却不料对方竟一改之前数百年的“点到为止”,一路挥师追击到奴羯王城。
李维泱有备而来,对奴羯的一切了如指掌,自然势如破竹。当她领兵抵达奴羯王城城下时,奴羯王本欲凭着对地形的熟悉,走密道潜逃进山中再谋反攻,却被严怀朗亲手砍下头颅,与李维泱来了个里应外合。
“据说,那一战,严大人他亲手杀敌近百,”纪向真说着说着忍不住抖起腿来,“你能明白那有多可怕吗?他那时才十九岁,出身高门显贵,又非行伍出身,之前可是从未杀过人的!最重要的是,那些人是与他朝夕相处五年的人啊,手起刀落就是近百条命,不可怕吗?”
月佼“哦”了一声,再也忍不住挠头的冲动了:“还好吧?”
那些人本来就是敌人,不是吗?
虽说与那些人朝夕相处了五年,可严怀朗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最初的使命,这说明他心志坚毅过人,于国于民都是个忠诚的英雄……这,到底有什么可怕的?
见她茫然如故,纪向真一声长叹,“其实大家都知道他做的事是对的,只是难免会有一种‘他心狠手辣’的印象吧。他回京三年,这都二十二了,也没哪户像样的人家敢与他议亲,想想也挺可怜。”
“可他看起来并不可怜,”月佼淡淡睨他一眼,有些鄙视,“你在他面前时,倒真是挺可怜的。趁人不在就说人坏话,不是君子所为。”
纪向真急红了脸,跳脚道:“我只是说说闲话而已,哪里说坏话了?其实我对他很尊敬的!”
准确地说,是“敬畏”。
“好吧,那闲话说完了吗?”月佼无奈摊手,腹中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哦对了,还没问你,你怎么跟严大人混到一处的?”
见她态度平静,纪向真顿时也觉得自己似乎大惊小怪了,于是讪讪地换了个话题。
月佼想了想,言简意赅道:“我也进京,顺路,就同你们搭个伴。”
“你进京做什么?”纪向真好奇。
月佼按着腹部,懒懒瞟他一眼:“想法子自己寻青草吃。”
纪向真咂摸半晌,终于想起这是自己先前说她的话,于是赶忙再三致歉,又诚恳谢了她的救命之恩。
“那,你想好去了要做什么了吗?”纪向真关切道。
月佼想了想,诚实地说:“先想法子找地方读书吧。不过不知我的钱够不够使,或许该先谋些事多赚一点钱再说。”
“诶,你傻不傻啊?”纪向真眼前一亮,拊掌道,“跟我一起去考官啊!”
“不是要先读书,才能考官吗?”月佼疑惑。
纪向真一听,忙又向她分享起来:“我说的这个不是每年春日的普通官考,是监察司的点招!”
他说的这事对月佼来说有些新奇,于是她也不急着回房了,忍着小腹的疼痛,认真询问道:“什么叫点招?”
“监察司有圣谕特准,可以先选拔出合适的人才,再由监察司来决定每个人该学些什么。若能被选中,学资由监察司来负担,住官舍,还管你吃饭,每个月有薪俸的。”
“听起来像天上掉馅儿饼啊……”月佼喃喃道。
纪向真得意地笑了:“不过,选中以后会有许多考核,考核不通过者就要卷铺盖回家,听说很苦,就不知你怕不怕了。”
月佼想了想,觉得完全没什么好怕的。
红云谷她是不能回去的,进京求学、考官本就是她的打算,至于要考什么官,她很随缘——毕竟,她压根儿什么都不懂,连监察司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因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眼下大家也交上朋友了,纪向真便忍不住替她操心起来:“哎,不对,你们红云谷的人,有身份户籍吗?”
“那是什么?”月佼傻眼。
看她这反应,纪向真就知她果然没有身份户籍:“那你考个圈儿啊,没有身份户籍,进学、考官都是白日梦。”
月佼一听,急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那东西怎么才有?诶不是,你不也是江湖人吗?你有啊?”
“我雅山纪氏毕竟是名门正派……”纪向真嘚瑟半句后,见她是当真急了,便连忙住嘴,认真替她想起法子来。
纪向真毕竟也是个初出江湖就折在洞天门手里的小可怜,自身并没有什么人脉可以帮得上这个忙,“要不,我给家父去封信?毕竟你救过我的命……”
他的父亲与严怀朗的外祖父高密侯有些许交情,严怀朗也是受高密侯所托,才将他带在身边指点一二的。
不过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或许他父亲首先就不会同意帮忙。
月佼灵机一动:“或许我可以试试,请严大人帮忙?”她也救过他,不是吗?
“也行,你先试试,”纪向真也无计可施,“若是行不通,我再写信给我父亲。”
月佼点点头,忽然觉得这个新朋友还不错。于是她眼珠滴溜溜一转,忽然笑意狡黠地伸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少女白皙纤润的指尖,一朵金黄的腊梅迎风轻颤。
“送你一朵花,”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模样,月佼忍不住笑弯了眼,“多谢。”
纪向真被惊得满脸傻乎乎,又觉十分有趣,不敢置信地伸手碰了碰她指尖忽然冒出来的那朵小黄花:“变、变戏法?”
月佼笑道:“这就是神女的……”
话音未落,一道冰冷的嗓音划破冬日清风,落在纪向真耳中犹如五雷轰顶。
“纪向真,书读完了是吗?”
月佼循声望去,严怀朗一脸寒冰地站在院中的腊梅树下。
她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总觉得他脸上那层寒冰,隐隐发黑。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一不小心又是个大肥章……嘿嘿嘿。
今日小剧场:
严大人:小松鼠,你真的眼花,本官脸上不是隐隐发黑,是发绿。
月佼:……要不,我也送你一朵花?
纪向真:你们聊,我先回去看书了……严大人你别勒我脖子!严大人你别拔刀!严大人有话好好说!
感谢点阅!感谢收藏!感谢大家热情的留言~!!
为了庆祝收藏突破360大关,同时庆祝本文顺利爬上月榜第一页(虽然是第一页最后一名,但军功章上主要是你们的功劳~!),今天特地准备了大肥章,希望大家喜欢。
感谢大家的支持和爱护,之后我会努力调整更新时间哒,等存稿再稳定一点就把时间固定下来,非常、非常地爱你们~~MUA!


第十五章 (捉虫)
待纪向真灰溜溜地被严怀朗拎走后,月佼回房略作收拾,又取了些碎银装在小钱袋中,忍着腹中疼痛,顶着凛凛寒风,拖着步子朝驿馆外走去。
出来时在中庭拱门处遇见一名驿馆舍人,月佼向他问了路后,便独自去了邺城的西市。
在西市上瞎晃了半晌,进了好几家铺子,最终却什么也没买成。
她原想着买些小礼物对严怀朗表示感谢,再顺便探探口风,看能不能请他在身份户籍这件事上帮帮忙。
可她到了西市后,想起先前纪向真说过的话,顿觉万分挫败。
严怀朗出身高门,贵不可言,自己又功勋赫赫,颇得皇帝陛下赏识,这样的人……他能缺什么呀?
月佼闷闷地垂着脖子,漫无目的地在西市上晃来晃去。
往常看话本子时,她心中对那些奸佞之人总是不齿,觉得他们只会狗腿讨好别人,根本没有真材实料。
今日她才明白,懂得“讨好别人”这件事,其实也算一种了不起的禀赋,怎么也好过她这样,举着狗腿都不知该往哪儿搭。
一路上,月佼思前想后,想起纪向真提到“身份户籍”时的措辞与神情,隐隐觉得那大约是一件很重要、也很难办的事。
她最终还是决定作罢,不给严怀朗添麻烦。
等到了京城再去那里的官府问问,或许有正常的法子可以求到一个身份户籍。不是说“天无绝人之路”吗?她心怀侥幸地宽慰自己。
心下有了定见后,月佼也不再纠结,慢妥妥往回走去。途中看见一家药铺,她想了想,就顺道进去称些红糖。
中原的红糖比红云谷要精致许多,可做药食两用,切成一颗颗小巧的四方形状,含在嘴里大小正合适。
就是价钱让月佼有些心疼,“……算了,只要二两就够了。”
之前月佼身边有木蝴蝶打点日常的花销,她对银钱之事没太看重,花起钱来随心随欲;可如今凡事只能靠自己,一想着到了京中还不知有多少需要花用之处,她立刻就自觉地俭省起来。
“好咧。”药铺伙计笑意热情地应了,并未因她从半斤改口到二两而变脸。
伙计听说她是要带着赶路的,便贴心地取了盒子替她将那二两红糖装得整整齐齐,还顺手送了一小瓶秋梨膏给她,这热情又周到的对待总算让月佼稍感安慰。
****
回到驿馆时,日头已略偏西。
一进中庭,月佼便诧异地发现,纪向真在庭中树下写字。
可怜的纪向真显然是没答上严怀朗的考问,此刻正在受罚。
那真是一种文雅中略带残忍的处罚。
腊梅树下摆了一张不知从哪里搬出来的桌案,纪向真提笔站在桌案后,扎着马步似是在抄书。
月佼在小时跟着祖父念书那几年里,也曾被这样罚过许多次,但绝没有这样惨无人道。
冬月里的邺城寒风扑人,那桌案所在之处,正对驿馆中庭的风口。
毕竟纪向真是习武出身,又是个十六七岁碳火般年纪的少年郎,光只是站在风口上扎马步抄书其实也不算什么,惨的是他执笔的手腕上还悬着小沙袋,隔老远都能瞧见他整只胳臂在不停颤抖。
月佼同情地望了新朋友一眼后,放轻脚步绕着路上了回廊。
她本想悄悄回房去,可才没走两步,就听到纪向真作死哀嚎的声音——
“严大人!严大爷!没你这么瞎折腾人的!这沙袋少说也有一斤重,就文昌星下凡也写不出个像样的字来,何况我只是个肉身凡胎!有本事你先写个字出来让我瞧瞧!”
那语气,宛如耗子被逼上绝路,终于鼓起全身勇气,用生命为代价向猫儿发出了反抗的吱吱声。
他话音刚落,回廊下不疾不徐踱出一个竹青色的昂藏身影。
月佼见有热闹可看,也不急着回房了,偷笑着跟在严怀朗身后,一路朝纪向真走去。
严怀朗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多出来的小跟班,也没说什么,只是不着痕迹地往风来的方向挪了挪,替她将寒风挡去大半。
纪向真见严怀朗行到跟前与自己隔桌而立,当即摆出一副“要杀要剐随便你”的模样,马步也不蹲了,站直身怒道:“这根本就是一件没有人能做到的事!况且……”
严怀朗凛目淡淡扫了他一眼,半句废话也没有,径自取下他腕间的沙袋,沉默地系在自己的左腕上;又拿走了他手中那支狼毫,略蘸了些墨,揭开面上那张一塌糊涂的纸扔开后,便低头挥毫。
他是左撇子呢。
月佼像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噙着小小的笑意自严怀朗身后探出头去,却在看清桌案上的神迹时,与纪向真一样目瞪口呆。
如行云流水般的运笔,在洁白的纸张上落下铁画银钩似的笔迹,字字苍劲而不失俊逸。
待严怀朗停笔,纪向真抿了抿唇,老老实实双手将那支狼毫接过来,脚下又扎回马步的模样,“天黑之前我一定写到字迹清晰,若是做不到我就不吃饭了。”
严怀朗随口漫应了一声,解下腕间的沙袋递回纪向真手中。
“严大人,”月佼回神,清了清嗓子,见严怀朗回过头来望着自己,才小声请求,“可不可以把这个,送给我?”
她水汪汪的眼中扑闪着璀璨到近乎夺目的亮光,将严怀朗悒悒了好半晌的心照了个通透。
于是他顺手将那张纸拿过来递给她。
月佼望着纸上漂亮极了的字,歆羡又敬佩地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
字字如击玉敲金之音落在月佼心头,锵然有声。
****
月佼活了两世,也没见过谁能写出那样漂亮的字,还是腕上绑了沙袋写出来的,实在是厉害到叫她不知该怎么夸才好。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严怀朗身后,一路好奇地盯着他垂于身侧的左手出神,浑不知自己过分专注的目光已灼热到让前头那人红透了耳根。
字好看,手也好看……
月佼魔怔了似的,悄悄探出小爪子就想去碰一碰那指节修长的大手。
行在前头的严怀朗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倏然止步,回身提醒道:“再跟下去,可就跟进我房里了。”
月佼赶忙若无其事地收回那只揩油未遂的小爪子,抱紧右手臂弯中那张卷成筒状的纸张,手中还紧紧拎着那盒子红糖。
她定了定神,笑意狗腿而不自知地关心道:“严大人,你是不是觉得冷呀?”
严怀朗被她这问题闹得一头雾水,可望着她那分明有所图的讨好模样,满心里止不住发软,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片刻后,他才徐徐启口回道:“不冷。”
“可你耳朵都被冻红了。”
严怀朗心中微恼,暗暗咬紧了牙根,没法向这个始作俑者解释那是被她的眼神给闹的。
“你今日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月佼见他板着脸抿唇不说话,便小心翼翼地摊开左手,举高些递到他眼前,“呐,这个送给你。”
莹白软嫩的掌心里躺着一个还没有巴掌大的小瓷瓶。
见他疑惑地盯着自己掌心的小瓷瓶,却迟迟没有接过去的意思,月佼忙道:“不是毒。药,是秋梨膏。”
药铺伙计白送的——这句没好意思说。
她以为严怀朗这样的人物,所烦恼的必定是家国大事,她帮不上什么忙,便想哄他开心。不过她也没别的东西可以送他,眼下只有这瓶秋梨膏可以割爱了。
不过当她将东西递出去后,自己也觉得这礼物寒碜且冒昧,于是讪讪地就要缩回手:“算了,等……”
见她要收回手去,严怀朗眼疾手快地自她掌心取走那个小瓶子。
小瓷瓶被她捏在手里捏了一路,此刻瓶身上还带着软软的余温。那温热被严怀朗收进掌中,立时有一阵若有似无的热烫直抵他心间。
“不给变一朵花吗?”严怀朗垂眸,嗓音无波无澜,却隐隐透着一股委屈的控诉。
月佼懵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他先前大约是看到自己哄纪向真玩儿的那一幕了。
其实那不过就是一种类似障眼法的小伎俩,哪是当真凭空变得出来的。
“他、他说交个朋友,我逗他玩儿呢……”月佼有些语无伦次,偷偷环顾四下。
很不幸,这里没有花,任她手法再精妙也无计可施。
严怀朗淡淡哼了一声:“哦,他是朋友,所以他有花。我是仇敌,所以没花。”
这明显抱怨的挤兑让月佼又窘又急,愈发不知所措起来。
她并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严怀朗对她一直很友善,她在心中自然也当他是朋友的。
见她急到小脸微红,严怀朗心中不忍,便认命轻叹:“算了。”
没花就没花吧,好歹有一瓶秋梨膏,虽然莫名其妙,也聊胜于无了。
见他似有失落,月佼急中生智:“等等,等等。”
严怀朗挑眉望着她,满眼期待。
月佼豁出去似的憋着红脸,倏地将左手伸到他眼前,一个清脆的响指后,纤细秀润的指尖凭空出现了——
一颗红糖。
“只、只有这个了。”月佼咬着唇,羞愧不已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她心中有些担忧,若他将来知道了这红糖正确的用途,会不会和她绝交?
严怀朗愣了半晌,哭笑不得地拿走那颗红糖,勉强接受了这安抚,“多谢。”
语毕,满脸无奈又心满意足地放进口中。
唔,微微甜。
作者有话要说:
严大人:其实我很好哄的,但你的礼物真的太敷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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