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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对方竟比哉想象的还要痴呆,简直没法沟通。她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于是我只好放弃。
婆婆只是反复声称从未见过造田信义。虽然看起来不像在说谎,可她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呢?实在是真假难辨。这个老年痴呆让我这行家都束手无策了。
婆婆还坚称看到了外星人,也令我十分无奈。从消防署、自卫队、附近的派出所、保健站等公共机构,到民间各类志愿者团体,我挨家挨户地打电话,询问他们七日早晨是否去过极乐寺三丁目的山上。可不出所料,对方的回答都是“没去过”。看来婆婆果然在撒谎。恐怕是孤身度日闲得没事,所以才要哗众取宠吧。害我白忙一场。
手头的资料记载,那件事发生在昭和年间,确切地讲,是昭和五十六年(一九八一年)。此事的记录早已公布多时,因此即便写着“一九八一年”这个数字,我也丝毫不觉惊讶。关于那件事的记忆,已淹没在众多事件的海洋中,我对它的印象也渐渐淡漠。然而,当我回想起奇妙的开端,和匪夷所思的密室时,当时的兴奋便真切地复苏了。
根据记录,此事发生在丝井氏位于浅草桥的公寓发生案件的翌年,也就是浅草“戴礼帽的伊卡洛斯事件”的前一年。那时御手洗还很悠闲,除了读书、写论文外,一天中的大半时间都用来陪我闲聊。吃完午饭喝过茶,我俩便说起无聊的笑话。临近黄昏时,还会出去散步。我们共同生活了一年多,御手洗似乎也乐在其中,我从未听他表露过对美国学会封闭性的不满。而我自己,也逐渐从石川良子事件的悲痛中走了出来。与御手洗的开怀畅谈,使我忘掉了伤痛。虽然自己并未刻意感觉到,但如今回想起来,那段日子可谓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五月的一天——樱花早已凋落、河水温暾的九号,我俩正看电视,忽然看到一则新闻——发射升空的国产N2火箭在平流层发生不明原因的爆炸而坠落,碎片散落在了太平洋上。地图上显示了一块巨大的长方形区域,表示碎片可能散落的位置。不过,这片区域一多半是海面,其中一部分还包括骏河湾。航空航天技术中心发表评论,称这次事故并未殃及日本住宅区。新闻也发表评论说,碎片可以不管,但必须回收国内自主研发的N2火箭发动机,收集数据。据说为此还制订了国家计划。
此事过后,竟掀起了奇怪的波澜。先是一个名为“国防研究所”的民间团体称,N2火箭是被某物蓄意击落的。虽然消息来源不得而知,但据说有个小型飞行物撞向了N2火箭。就此说法,研究所代表在民间电台的深夜节目中公布了一张号称证据的雷达照片。之后,代表虽未断言,却声称可能是北朝鲜或中国发射的导弹对N2火箭的飞行和破坏造成了一定影响。也就是说,N2火箭是被发射的导弹击落的。
御手洗似乎对火箭发动机也感兴趣,对我提出的问题给予了方方面面的解答。他告诉我,火箭发动机原由纳粹德国开发,二战后该技术由美苏两国平分,暂时被两国独占。日本也想在战后制造火箭,发动机部分却由美国转让,与日本技术人员毫无关系。这部分的技术资料被美国封锁,严加保密,不许日本技术人员拆解和知晓。于是技术人员发愤图强,努力靠日本自己的技术开发火箭发动机。可好不容易完成研发、发射升空时,却遭到了如此惨痛的失败。
当我问道火箭是被击落的可能性时,御手洗回答说:“如果你问北朝鲜是否想击落它,我的回答是‘想’。”日本曾声明将人造卫星仅用于气象观测等和平方面,而且实际也有此打算,但人造卫星可以即刻用做军事卫星。所以,以美国的立场看,假如苏联以外的某个社会主义阵营国家成功发射了人造卫星,则无异于成功发射了洲际弹道导弹。到那时,美国就得重新构思自由主义圈防卫计划,防卫预算的金额也会发生变化。而且,美国说话的分量也会受到微妙的影响。因此,这件事才会让人们的神经如此紧张。
社会主义阵营也是同样的情况,所以苏联、中国、北朝鲜等国不会对日本N2火箭的去向漠不关心。如果日本发射失败,对这些国家的国防和经济都大有裨益。倘若散落的部件全部丢失,无法获取飞行数据,那么下次成功的几率会更低。这对这几个国家也有利。我们那远近闻名、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大藏省'1'之所以肯将大把金钱投在这么一个连一块钱利润都没有的无用实验上,就是因为即便国产火箭再不济,也能飞到北朝鲜——起码北朝鲜会这么认为。也就是说,如果成功,预计可以给对手国一定程度的威慑,保障自己不受侵害。如此一来,便可安心鼓励商业买卖了。
'1' 日本统辖国家财政和金融行政的中央行政机关,设于一八六九年,二OO一年改称财务省。
“说白了,就好比贫困家庭的主妇维持家计,让丈夫去学空手道一样。”御手洗说道。
之后,事态发展越发奇妙。一个名为“UFO及地外生命对策研究会”的宗教团体封锁了信州山中的国道,还设置了号称能测量电磁波的抛物面天线,开始了令人匪夷所思的活动。他们说国产火箭的事故是地外生命体造成的,它们计划将日本列岛变成基地,作为侵略地球的跳板,然后让日本人灭绝。而N2火箭很可能是它们灭绝日本人计划的绊脚石,所以才将火箭击落。
会员全身裹着白布,面戴大口罩,手上还戴着橡胶手套。他们说这样装备能防止外星人平时释放的电磁波。这种电磁波主要向日本发射。长此以往,日本人将在数年间被电磁波侵蚀身心,进而自相残杀,集体自杀,最终自灭。该团体还向会员以外的日本人推荐用这种服装进行防御。似乎只要身裹白布,便可大幅降低危险。
我问御手洗对此有何看法,他说:“可能有点道理吧。”御手洗还说,长时间暴露在电磁波中,DNA复制时发生错误的概率很可能会提升。持这种观点的团体在全世界并不少见,在坚信人类是因外星人的基因操作而在地球上诞生的加拿大团体和瑞士团体中,也有御手洗的朋友。此时的御手洗并未认真,而我也基本把他的话当做玩笑,于是这段对话就此打住。然而没过多久,我们竟在现实中遇到了这个问题。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我们像往常一样外出散步。从马车道拐进天神大道,正想着要去哪边的海滩看看,御手洗突然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石冈君,你有女朋友了吗?”
“女朋友?!”我不禁哑然,继而道出了平日心中的不满,“跟你这种人在一块儿,怎能交得到女友!”
“哦?是吗?”
御手洗说道,语气似显讶异。他这人毫无自知之明。于是我解释道:
“有你这么个烦人的大伯子哥跟在身边,女孩肯定都跑光了。打给我的电话、写给我的信,你差不多都知道吧?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我看起来像是有女友的人吗?”
闻言,御手洗说:“背着我约会的办法多得是。幽会的地点可以用暗语表示。比如说,要是你散步时穿旅游鞋,就表示你俩要在附近的711便利店见面;若穿皮鞋,则是伊势佐木町的小学。今天你穿的是皮鞋,所以约会地点就在小学吧?”
“我干吗要费这劲!干吗非背着你不可!”
“因为我这大伯子哥很烦人,女孩会跑掉呗。”
“那我为什么非得在小学和女友见面?”
“那在哪儿见面?”御手洗问。
“这个嘛,比如电影院什么的。”我回答道。
御手洗洋洋得意地点了点头,说:“看看动画片吗?然后回来时两人亲密地在公园玩滑梯。”
“这是哪门子女友!难道我女朋友是幼儿园小孩儿?”
“不不,年纪要大得多,石冈君——喂,我说你,请到这边来!”
话到半截,御手洗突然停下脚步,回身朝背后大声喊道。这时,只见一个十来岁样子的女孩站在我们身后。御手洗不紧不慢地向她走去。
“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御手洗问道,女孩缓缓点头,似乎刚才一直跟着我们。小小的书包斜挂在肩上。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御手洗又问道,她又微微地点了点头。
“那你说说,我们是谁呀?”
“您是御手洗先生。”女孩答道。
“那他呢?”
“是石冈君。”
“答得好!你找我们有什么事要问吗?”
听到这话,女孩似乎有些犹豫,说道:“大家都说,有问题找御手洗。”
“大家?是指你的同学吗?”
“对。”
“作业题不会做?”
这次女孩却摇了摇头。
“不是?那是碰到什么事件了?”
“对。”
“是不是说来话长呀?”
女孩闻言,又犹豫地点了下头,心中似在疑惑御手洗是不是就这样答应了她。
“好,那我们到那家咖啡馆坐坐吧。”
御手洗指着旁边的咖啡馆说道。当时的天神大道附近曾有一家我们经常光顾的咖啡馆——尽管如今这家咖啡馆不知何故已然不在,被火锅店取而代之。
我们三人在咖啡馆紧里面落座后,女孩腼腆地要了一份奶油苏打水。我们则要了两杯红茶。这时御手洗问她:
“你叫什么?”
“松岛惠。”
“小惠,你干吗不早点儿叫我们呀?我们都快走到中华街了。走这么远,你会累倒的。”
女孩嫣然一笑。
“不知道我们住哪儿?”御手洗问。
“因为我刚好看到你们出门。”
“你倒对我们很熟悉嘛。”
女孩又笑了,说道:“我之前在杂志上看到过你们的照片。”
“哦,这样啊。那你是不好意思跟我们打招呼喽?”
小惠又点了点头。
“为什么?”御手洗不解地问。
女孩歪着头想了想,说道:
“因为你们是有名的老师。”
“有名?我们?”
御手洗讶然。平心而论,御手洗在当时其实毫无名气。然而少女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大家都知道你们。”
听到这话,御手洗的表情稍稍严肃了些,他缓缓点了一两下头,然后对女孩说:
“我俩要是名人,你不好意思打招呼;若是无人知晓,就遇不到你了,真纠结啊。言归正传吧,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这个……”
女孩说着低下了头,不一会儿,她下定决心似的说:
“这个,是为了婆婆的事。”
说完,她又停下了话语。
“嗯,为了婆婆的事?”
御手洗催促道。
“婆婆说,房子外面老有UFO经过。”
“什么?”
“啊?”
我和御手洗异口同声地叫道。
“有UFO经过?”
“嗯。”
“从她家门前的马路经过?”
“对,她经常看到UFO和外星人,还说家就在附近。”
“家?外星人的?”
“嗯。”
“我问你,外星人的家在哪儿?”
“镰仓的极乐寺。”
“你是说极乐寺有外星人基地?”
“是的,婆婆说UFO降落在后山,之后在那儿安家落户了。”
“那个婆婆是你奶奶吗?”
少女摇了摇头。
“不是,是我家附近的邻居。”
“叫什么名字?”
“她叫乐婆婆,小平乐。”
“是极乐寺的乐婆婆呀。你的意思是,UFO经过了那位乐婆婆家门前?”
“没错。”
“好几次吗?”
“嗯。婆婆说一艘很大的UFO在马路上飞奔,后面坐着三个外星人。”
我俩再度瞠目结舌。UFO在马路上飞奔,这种事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坐在上面的外星人是什么样子?”御手洗间道。
“它们并排站着。”女孩回答。
“啊?”
我知道御手洗此时大失所望。虽然对方是个孩子,可他还是期待着有什么因素能让自己认真对待。这种期待也曾实现过,遗憾的是,这回却事与愿违,听到的只是孩子气的戏言。然而,他极力耐着性子与孩子交谈,态度丝毫不显粗暴。要知道,松岛惠可是一路坐着电车,赶了很远的路来到我们所住的横滨马车道的。
“这个嘛,只是婆婆为了哄你们开心编出来的故事而已。然后你把这个故事告诉了我。”
“绝对不是的!”
女孩自信满满地断言道。
“绝对不是?”
“千真万确。”
“为什么这么说?”
御手洗话音刚落,女孩从挎在肩上的书包里拿出一盘VHS'1'录像带,放在了桌上。
“这是什么?”
“是电视上的UFO直播特别节目。婆婆还上电视了呢。”
当时的确有这个节目。
“电视?这事儿是婆婆在电视上说的?”
'1' Video Home System,家庭用录像系统。“嗯。”
“和你刚才说的一模一样?”
“没错。”
若是这样,此事就不是编给孩子听的故事了。
“何时的节目?”
“昨天的。”
“婆婆真的上了电视?她去了电视台吗?”
女孩摇摇头说:
“不,不是,是电视台的人来到极乐寺,在婆婆家采访了她。”
“那位婆婆的家人呢?”
“没有家人。”
“没有?她一直独自生活?”
“是的。”
“没有子女吗?”
“有,听说就住在横滨。婆婆要被送进敬老院了。”
“子女要送的?”
“对,因为他说婆婆是痴呆。”
“婆婆愿意吗?”
“不愿意。还有,婆婆可不是痴呆。我们常到家里看她,她说话时清醒着呢。”
“不愿意去呀?嗯,那你们是怎么想的?”
“不同意!所以我和朋友每天都到家里看她,就怕有一天她突然不在了。那样我们会很寂寞的。”
“说她痴呆,是因为她跟大家说看见了外星人吗?”
“嗯,对。啊不,婆婆没跟大家说,她只是在电视里这么说的。”
“这样啊……”说着,御手洗点了点头,继而言道,“唉,在电视上说就足够了。”
说完,御手洗交抱双臂,沉默不语了。我也陷入了沉思。如果自己的母亲特意在电视上露面,声称载着三名外星人的飞碟常路过门前的话,只怕我也会萌生把她送敬养老院的念头。上电视不要紧,如此一来,无异于向街坊四邻——乃至日本全国各地——宣布了自己是老年痴呆。用不了多久,可能就没脸上街了。
“她是什么时候看见的外星人?”
“早上,听说是黎明的时候。婆婆经常在黎明时从檐廊'1'看到它们。”
“黎明的时候看到过好几次?”
'1' 日式住宅中,作为走廊或进出口,在房间外周铺设狭长木板的部分。有装窗户与外界隔开的,也有露天式的。“嗯,看见过几次。”
“从檐廊能看见马路吗?”
“外廊有玻璃门,外面还有座小小的院子。”
“接着说。”
“院子里有矮树篱笆。虽然种着树,不过很稀疏,能清楚看到外面的马路。”
“马路离檐廊不是很远吗?会不会看错了?”
御手洗出乎意料地问了个常识性的问题。
“不,不会的。马路离檐廊很近。”
“哦,是吗?婆婆在电视里就说了这些?”
“不。”小惠否定道。
“什么,不是?那后来又说了什么?”
“她说还看见了外星人打仗。”
“打仗?!”御手洗惊呼道。
“对,是前天看见的……”
“你说的前天,是五月七号吧?”
“嗯,没错。之后婆婆马上给电视台打了电话。”
“啊,是她主动打的电话?”
看来还是得送敬老院了吧——我心下暗想。
“嗯,因为是我们让她打的。”
“你们让打的?你们告诉婆婆说看到UFO的话,应该打电话通知UFO直播特别节目吗?”
“是的。”
“这么说,婆婆给电视台打电话,不只因为看到了UFO,还看到了外星人打仗?”
“对。”
“那你们也有责任。”
“嗯。”
说完,少女陷入了沉默。
“那婆婆在五月七号目睹了怎样的战争呢?”
“战争是在婆婆家前面的山上打起来的。”
“她家门前还有山?”
“有的。山上长满了草木。”
“原来如此,然后呢?”
“黎明的时候,外星人打了起来。”
“和谁?地球人?”
“不,我不知道。”
“那婆婆怎么知道那是战争?”
“婆婆说有很多外星人,它们个个拿着激光枪开火,火花四散,周围全是烟,什么都看不到。”
“你说什么?”
御手洗顿时哑口无言,对方的话实在太出乎意料了。思索片刻后,御手洗问道:
“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
少女的语气意外地坚定。
“烟有多大?”
“跟雾似的,整条大街什么都看不到。”
“整条大街?可你不是没看见吗?”
“我是没看见,因为那时我在睡觉呀。是婆婆看见了。”
“那时婆婆已经起床了?”
“嗯,婆婆起得早,晚上睡得也早。”
“可她怎么知道那些是外星人?”
“天快亮了,它们就匆匆忙忙地往回逃。婆婆在檐廊看到它们身穿银色宇航服,头上戴着头盔,身体很大,个头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