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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手背上顿时有如被刨子刨过的木屑,出现了无数细小的红色伤痕。
“呃啊啊啊!”
呻吟声混杂着放水的水流声,在厕所里回荡。
对方不堪疼痛,抽回了握住剪刀的五指。
啪哒!
门完全关闭了。
我从化妆包里抓出唇线笔和眉笔,代替插销插进了门把手上的金属横槽里。
咚!
又传来强烈的踢门声,就在这时——
啪!
两根化妆笔轻而易举地折断,掉到了地上。
我赶忙又取出小刷子,像刚才那般把塑料“刷子把”用力插了进去。为了防止被踢门的冲击力震掉,我把刷子把插到了最深处,几欲磨掉刷毛。
咚咚!踢门声更响了。
咔。
然而,这次这根刷子把完全起到了插销的作用,门没被踢开。
树脂制品似乎有着很强的韧性,这倒令人十分意外。
对方狠狠地踢倒了推车。
嘎啦!嘎啦嘎啦!
推车在瓷砖地上七零八落。
水桶和墩布散乱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对方似乎气急败坏了。
我把左耳贴在门上,凝神探听对方的动静——
这时——
在化妆包里“避难”、调成振动模式的红色手机开始嗡嗡地振动起来。
一定是诗夜里!她看到我的短信,给我打电话来啦。
我求救心切,几乎扑到了化妆包前。
不好。
突然,我被揪住了头发。
头发被一股强力向上拽起,顿时感觉仿佛有几百根钢针扎着我的脑袋一样痛。
我保持站立,背对着门,低声呻吟。
原来对方并未气急败坏地踢倒推车,而是把推车放倒固定,然后跳到上面,从天花板和门间狭窄的空隙伸进了双臂!
我的头皮一阵发紧!还有剪刀张合的尖锐的金属音。
我感到这股巨大的声音快要盖过脚下手机微微的振动音了。
死、死定了!
很多揪起的头发被剪落。茶色的头发散落在单间里,发出犹如大块雪粒落在伞上的声音。
由于对方立足点的高度不够,剪刀无法扎到我的脑袋。
好悬啊!我真走运!
为了保护右肩的伤口,我把刷子递到了左手上。
然后在头顶灵巧地挥舞。
不过,由于背对对方,无法锁定目标,所以刷子被对方轻易地夺去了。
可恶啊!
对方从头顶粗暴地揪住我的头发,开始毫不留情地“咔嚓咔嚓”一通狂剪。
“混——蛋!”
慌乱挥动的右手偶然间碰到了垂在门前的某个东西。
是软管的管头。
我把软管拉到手边,捏住排水口,然后冲着对方脸部的位置猛烈喷水。
“啊,咳咳。”
只听对方在我的头顶上大咳不已,声音好似下水道的声音,终于放开了我的头发。
我反转过身,靠在紧里面的墙上,往门的上方奋力喷水。
然而,对方已然不见了踪影……
这时——门的正对面响起了剪刀闭合的金属音,十分刺耳。
喷水停止了……
我手里的软管无力地垂落下来,管头“啪哒”一声,落在了单间里。
水流到了过道的瓷砖地上。
原来是对方剪断了软管!
振动音渐渐停息了——
或许现在诗夜里正纳闷我为何不接电话呢吧。
诗夜里,你赶紧来吧!
我发疯似的向外扔着东西。剪断的软管、刚才扔进来的空罐、备好的手纸、毛巾、浴巾,甚至还有空的卫生巾包装袋,总之手边和能看到的东西我全用上了。
可是,这些东西全都没有命中目标,白白浪费了。
我破罐破摔,甚至还从手纸架里抽出铁芯,用力扔了出去。
啪哒!
铁芯中途击碎了天花板上的电灯,周围顿时一片黑暗。
手纸架的铁芯歪打正着地打中了电灯。
因为发光的电灯在洗脸池的镜子上也有,所以周围并未完全陷入黑暗。
不过,我还是几乎目不视物。
咝——
就在我停止猛攻时,察觉到大意的对方从天花板和门间狭窄的空隙间伸进了双臂,似乎要从外面打开门锁。
我的视野之内,已经没有了可扔之物。
我在黑暗中定睛凝视,在化妆包里一阵翻找。
靠着触觉,我找到了“袖珍键盘”。
我从手机尾部拔掉已然坏掉的邮件终端机的线缆,然后看都没看,反手扔了出去。
“呀。”
透过背后,我听到那家伙像猴子般叫了一声。
“袖珍键盘”好像正中了对方的脸颊。
我赶忙回身看去。
可是,那家伙又缩回了头。
都到这份上了,我居然还不知道对方的真面目——
趁此时机,我又从储物间里寻找新的工具。
只剩下酸性及氯化物的厕所清洁剂和橡胶手套了。酸性清洁剂所剩很少,所以只有氯化物清洁剂能当武器用。另外,氯化物清洁剂具有很强的清洁效果,如果把它洒到人的身上,会怎样呢?
我把这三件东西全都拿走了。
与此同时——
昏暗中,那家伙开始用剪刀猛力向门扎去。
咔!咔!咔!
破旧的门被逐渐破坏,小洞越来越大。
那家伙企图将门破坏!
我立即把橡胶手套戴在右手,打开氯化物清洁剂的瓶盖。
捏住瓶子,里面的液体就能像洪水一样从喷管里喷射而出了。
另一只手套我则没戴,而是在里面灌满清洁液,一直灌到手套的指尖部位,用左手指尖拎着,也当作武器。
对方停止了猛攻。
吱呀!
门发出巨大的摩擦声,剪刀刀尖最终突破木板的破洞,刺了进来!
不过,我屏住了呼吸,一声不发。
嘎啦!啪!
破洞越凿越大。
即便这样,我还是一动未动。
要沉住气。
对方停止了行动——
似乎是对方看我态度突变,起了疑心。
“……我投降啦。饶了我吧。”
我语气索然地开口说道。
“我这儿弹尽粮绝了。放过我吧,求求你了。”
我一边这样恳求着,一边慢慢拔出卡在金属槽中的小刷子。
“我这就开门……求你别攻击我,别、别杀我呀。好吗?”
我打开门,只留出十五厘米宽的空隙。
染成淡墨色的世界中,对方比周围还要浓黑的身影猛地行动起来。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
对方刚一吼叫,我便将右手里的氯化物清洁剂的瓶子向黑暗中扔了过去。
与此同时,对方手中的裁剪刀也扎了过来。
咔嚓——
剪刀刀刃闭合,我手中的清洁液瓶子被利落地剪成两半,里面的液体悉数撒了出来。
液体也溅到了我的胳膊上,但由于我戴着橡胶手套,所以安然无恙。
不过——
在瓶子被剪成两半前,清洁液从我紧握的瓶中喷出,不偏不倚地滋到了那个毫无防备的家伙的脸上!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对方咆哮起来,声音发自肺腑。
现在正是飞奔而出、夺路而逃的绝好时机!
不行。
那家伙一边抓着脸,一边舞剑似的挥动着裁剪刀。
见状,我赶紧关上了单间的门。
咚!
冲击过后,门上出现一个大洞。
好悬哪。
作为回礼,我旋即把那只“灌满了清洁液的左手套”从门的正上方丢了出去。
嗞啦——
对方精准地剪断了那只橡胶手套。
哗——
清洁液从剪断的手套四指部位流出,一股脑儿地撒在了那家伙的头上。
“呃啊啊啊啊!”
对方发出垂死般的惨叫。
我再次把小刷子的刷把拧进金属槽,躲回单间。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我冲响彻着垂死般的长吼的单间外面喊道:
“你被骗啦,你剪断的是假臂。这就叫自作自受,傻~瓜!”
对方在洗脸池洗着脸,眼睛应该很难看清东西吧。
而且,在电灯损毁的黑暗中,对方可能看到了我刚才“戴着橡胶手套”、喷射清洁液的瞬间。
所以,当橡胶手套从门上飞出时,对方才会误以为是我的胳膊,进而将其剪断。
可是,我只有右手戴着手套。
也就是说——
人们都会认为“手套是戴在双手上的”。而我正是利用了这种成见和对方看不清楚这两点。
“呃啊啊啊!”
对方犹如暴风骤雨,在黑暗中疯狂地踢打各处的门,发出阵阵声响。
呃啊——咚!
在一片昏暗、被水淹没的过道上,终于传来对方昏倒在地的声音。
那家伙的脸和头上撒满了大量的氯化物清洁剂,估计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了。
这就放心了。
我靠在紧里面的墙上,轻轻闭上眼。
公厕里,只剩下水流出软管时的规则水声……
和“哈啊哈啊”的神秘的呼气声。
我战战兢兢地环顾单间四周。
应该是那家伙的声音吧。
那种怪异的呼吸声……
许久,我才意识到这种声音发自我口。
二十四
我瘫软地倚靠在紧里面的墙上,从包里取出了手机。
哔——
解除静音模式、响起来电音后,我看了一眼彩屏上的数字时钟。
日期已经改变,超过了深夜十二点。
那家伙似乎仍然昏倒在门的另一侧。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对方倒地的声音,应该是昏过去了。
不对。
其实对方是假装被打倒,然后等我大大咧咧地走到外面的一刹那——
至少我没听见对方跑到外面去的响动。
无论是真的昏厥,还是屏气凝息准备袭击我,那家伙依然在厕所里……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对方若是全无生息,反而会惹人怀疑。
还是报警吧,这才是上策。
哔咯哔咯哔咯哩——
手机突然响起了来电音。
彩屏上显示出090开头的来电号码。
因为没有显示头像(手机内置三百三十种五官图示,通过拼凑这些五官,用户可以自行制作来电者的脸部头像)和名字,所以它并非记录在手机中的号码。
我记得这个号码,一定是诗夜里打来的。
这次我毫不犹豫地接起电话。
“我是爱子。”
“喂?”
虽然对方声音低小,显得很焦躁,但确是诗夜里无疑。
未等我回答,她就抛出了下面的话:
“你怎么没回来啊……我都急死了啊……爱子你真是的,老是这个样子……我行我素……你也考虑考虑我的感受行吗……”
“……对、对不起。”
诗夜里好像动怒了。
我感觉性格温厚的诗夜里还是头一次冲我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被诗夜里意外的态度吓了一跳,虽想即刻把厕所里发生的事告诉她,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这么说,真的……真的是因为特别担心你啊……”
这回,诗夜里在电话另一头吸起了鼻子。
她为何要如此担心我呢?她不可能知道我在厕所里的遭遇呀……
“诗夜里,你怎么了?”
诗夜里没有理会我的问题,继续说道:
“你现在在哪儿?”
“还在之前给你发的短信里提到的公厕呢。”
“我知道了。既然爱子让我‘赶紧到公厕来’,那我一定会去的。对吗?我这就去接你,你绝对不可以一个人回旅馆去啊。”
这番话完全让我摸不到头脑。
“为什么啊?”
“咱们有麻烦啦……村民出了些问题……对不起,我不知道在电话里能不能说清楚……不过,咱们的情况确实挺危险的……我,还有爱子你……”
麻烦?!简直不知所云。
我突然转念一想,难道此事和“活神”的传统有关?
就算不是,也一定发生了让诗夜里惊慌失措的事。
不容我东问西问,诗夜里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总之,你要当心那些村民。尽量不要让他们发现你。今天晚上有祭典,所以外出走动的村民有很多……还有,要是感到身边有一丝的危险,你都要逃走啊。详细的事等见了面我全都会告诉你的。所以你一定要等着我。我这就赶去公厕接你。”
“好、好的。”
“那就待会儿见吧。”
“那个……”
电话挂断了。
我这边也是疑云重重。
我也有很多话想告诉诗夜里。
打来奇怪骚扰电话的女人、厕所中出没的杀人狂,还有男友C那个扬言要杀我的前女友。
委托人惨遭袭击,下落不明。是被杀掉后扔进了河里,还是被带走充当村庄的祭品了呢……
真该事先向诗夜里解释清楚啊。
我决定再给诗夜里打个电话,然后报警……
事情却发生了意外的突变。
哔咯哔咯哔咯哩——
手机再次响动起来,似乎宣告着新的恐怖的开始。
不是诗夜里打来的。
对方是个相当意外的人物。
“喂,是火请吗?你还活着哪?”
是个语气轻浮的男声。
“爱子,我还担心你会出什么事呢。”
这个声音我至今记忆犹新。
深讨女性喜欢的黑色眼珠;轻微烫过、让人恶心的前发;标志性的高挑身材。
“啊……你是朝宫学长?!”
“是~的。”
打来电话的,居然是已同诗夜里分手的恋人——朝宫。
“你、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哼,那条求救短信是你发的吧。我担心你,这不就给你打电话来了吗?”
对呀。
我确实也给朝宫的手机发过短信。朝宫身为本次任务的目标之一,我的手机里当然会有他的号码啊。
“厕所里的那个家伙现在如何了?”
“算是被我击退了。但我现在还不能离开厕所。”
我如实答道。
“那家伙现在没准儿仍在门外蠢蠢欲动呢,所以我要马上报警。”
“啊?要是这样,我就前去察看察看吧……”
朝宫说出了意想不到的话。
“我现在……其实正往你所在的公厕去呢。”
“什么?!”
我不禁喊道。
他、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我在短信里确实提到了厕所。可是,我记得自己并没有写清楚是哪个厕所呀。
还有,朝宫为何会在这个村子里?
到底为什么?!
“朝宫学长真是的,老拿人家打趣。啊哈,你总爱说笑。我可是认真的呀。”
“你在女厕……是吧?”
说完,朝宫突然换上了严肃的语气说:
“我这就去看看,到时候你可别大喊大叫地说我是色狼啊,因为是你求我去的……明白吧?”
嘎啦嘎啦——听筒里传来一阵像是金属物拖地的声音。
声音迫近了。
那种声音还开始向我没有贴在手机上的另一只耳朵慢慢逼近。
“什、什么声音?!你拖着什么呢?”
“金属球棒。”
我察觉到朝宫微微一笑。
“是为了对付袭击你的家伙呀。前些日子我和社团的朋友打棒球来着,所以球棒就一直在车里放着。如果杀人狂在厕所里,那对方必然会手持武器。我说的没错吧?”
金属球棒?!
我茫然地瞪大了眼睛。
那是可以轻易将门破坏的凶器啊。
“请、请等一下。你站在那儿别动!”
“怎么啦……”
朝宫的脚步声在洗脸池附近停下了。
太奇怪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失踪的委托人。而那个委托人正是让诗夜里和朝宫分手之人。
二人的关系、村子的习俗、遭到袭击的我。
这其中果然另有“隐情”。
“朝宫学长,我想问你几个问题,请你回答我。我说可以了之后,你再进来好吗?如果你真是站在我这边的人,我就听你的话。如果你擅自进来,我就把你视为敌人……”
我尽量在声音中显出威严,对朝宫说道。
朝宫一时无语,但默认了。
“学长你为何会在阿鹿里村?”
“我是来和诗夜里见面的。”
朝宫立即回答说。
“我得知你和诗夜里前去温泉旅行后,就追到了这里。”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让诗夜里回心转意。我爱诗夜里,想解除和她之间的误会。”
“解除误会?怎么解除?!”
朝宫陷入了沉默。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因为你是诗夜里的朋友。所幸的是,这个村子是我的老家,我对这儿的地形很熟。”
朝宫的老家?!
果然有联系。
“你是说……这个村子是你的故乡?”
所以他才知道这个公厕的位置吗?
“既然如此,那你一定也知道‘活神’一事吧?”
“……什么?啊,我知道。”
朝宫略作思索地张口说道:
“你突然说出我没听过的词,我也是花了些时间才想起来的。这是阿鹿里村流传的老皇历了。我是在大阪长大的,所以对这个村子的事不怎么了解……不过盂兰盆节和新年我还是会回来的。”
这个习俗已是老皇历?对这个村子不怎么了解?果真如此吗?!
谨慎起见,我决定再套套他的话。
“学长你之所以来到这个村子……是为了‘活神’的事吧?你袭击我,是要把我当做祭品吧?那个袭击我的杀人狂,其实和你是一伙的吧?由于同伙被我击退,因此这回学长你要把我……所以你才拿着球棒。”
“喂喂,你在瞎捉摸些什么呀?你是不是因为被那家伙追杀,所以把什么都往恐怖了想呀?‘活神’什么的,是非常遥远的习俗了。”
“真的吗……”
“你真行。你要再这么罗罗嗦嗦的话,我可回去了啊,反正你现在活得好好的。我也没时间和你逗闷子。”
“等、等等啊!”
“爱子,我知道你现在很害怕。你要我做什么?我说了,这根金属球棒是为救你才带来的。你要信不过我,我去叫村民如何?”
“不行。”
我声音颤抖着摇了摇头。
“那我去村里的派出所把警察带来吧。那儿的警察是我们家人的朋友——”
警察和朝宫是熟人?!
“那也不行!”
我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