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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要抱怨,手机铃便“哔哩哩哩”地响了起来。
刚好是说好的两分钟后。
来电号码还是第一次的那个号。
刚才那个男人,真、真的打来电话了!
过会儿再联系爱子吧。
我先用桌上的抹布把机身的污垢擦拭干净。
这部手机说不定会成为我以后的必需品……
这么说,并没有明确的理由,只是我的直觉如此认为。
我赶忙察看了一下电池的剩余电量。
只见显示电池电量的单色显示屏上,干电池形状的指示器上的三格黑色指示灯中,亮着两格。
在手机上,三格指示灯表示电池电量充足。
三段指示灯的显示由于缺乏准确性,往往无法从中准确了解电池剩余电量。电池电压等级是刚刚变为两格,还是很久之前就变成了两格,这会使剩余电量的计算产生很大差别。
也就是说,除去我发现这部手机之前其使用、消耗的电量来计算,这部手机最长的通话时间,估计最多还剩一个半小时到一个小时,往少了说,也只有不到一小时的时间了……
我把这个结果牢牢记在了脑子里。
若打电话不注意时间,或许会导致电池在关键时候没电的致命错误。
不知不觉,我口中的水分仿佛被海绵吸干了似的,顿时觉得口干舌燥。
要真是恶作剧电话就好了。
要真是我多虑就好了。
我的内心有如针刺,好像有个身份不明的刺头怪物在扎着我的心。
我企盼着能摆脱这种不祥的预感。
我舔了舔嘴唇,心惊胆颤地按下接听键。
七
“你还好吧?没遇到……什么问题吧?”
打来电话的人开口第一句便这样说道。
“请、请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通话前先确认一下,你那里安全吗?锁上门了吗?”
“要干什么,怎么干,这些都是我决定的!”
我断然对他说道。
我态度毅然决然地表示:如果这是恶作剧,我就不奉陪了!
这时,我话没说完,那个男人便丢回了这句话:
“哼,是吗?就是说你不想平安回家喽?你可能再也无法踏上故乡的土地了。你会被斩掉一只脚,戳瞎一只眼,砍掉一只胳膊。你将像壁虎一样在这个村子的地上爬,在暗无天日的禁闭室里度过一生。这就是今晚在阿鹿里过夜的你的命运。”
抛出这席话后,男人一时缄口。过了一会儿,他又说:
“……你还是好好享受这最后一晚吧。这已经与我无关了。”
“等、等一下!我不懂你的意思。容我说两句吧。”
我诚恳地诉说道。
信号状况不知何时完全恢复了正常。或许是因为打来电话的男人也移到了信号良好的屋外吧。
“你到底想干什么?!刚才你说我会被怎样?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处置我?你说阿鹿里温泉是怎么回事?!这些我全都不明白啊。到底怎么回事啊?”
“——那个声音是怎么回事……你、你是谁?”
这也正是我想问的。
“我还想问你呢,你是谁啊?”
“……你为何会有阿静的手机?!对了,你是阿静的朋友吗?你也和她一起到阿鹿里温泉去了吗?还是她也回到公寓了?唉算了,你先让阿静来听电话吧。”
我将事情的全部经过告诉了电话的机主。
“真、真的吗?阿、阿静的手机,是你在旅馆房间里发现的?”
男人似乎显得十分狼狈。
“原来是这样。可恶,还是没赶上啊,混蛋……不、不过,你还活着。你还平安无事啊……这也许是一种缘分吧……好吧,我就帮帮你这么素不相识的人吧。我是你使用的这部手机的主人的哥哥。我叫物部,在京大学习民俗学。”
物部?是大和政权的豪族,在佛教问题上与苏我氏对立,最后衰亡了的那个物部氏?
不对吧……是因为他通过电话“讲述事情”,所以才自称是物部的吧?!(注:“讲述事情”的日语为“MONOWONOBERU”,“物部”的日语发音为“MONONOBE”。)
可能是周遭境况的缘故,我觉得此人十分可疑。而且他自称是一流大学京大的学生,这点也值得怀疑。更何况,他的专业还与我相同……
“我、我叫水野……水野诗夜里。”
“水野,事不宜迟,你赶紧把房门锁上。咱们在用手机通话,可以边说话边行动吧。然后你要拉上窗帘,以免让人从外面发现你的行动。听明白了吗,水野?跟你明说吧,你身处的状况是最糟糕的。危险已经迫在眉睫了。”
“可、可是,我朋友她还在外头……”
“等她回来再开门也不迟!总之你先锁门吧。要是刚才那个女佣再回来可就麻烦了。你要照我说的做。否则我就没时间跟你解释了!”
片刻间,我决定暂且听从这个名叫物部的男人的命令。
因为我还有很多话想问他。
万一我觉得这是恶作剧的话,立即挂断电话便可。反正这部手机又不是我的。
我把格子拉门紧锁好,拉上了窗户上的厚重窗帘。
“我干完了。”
“……这就好了。这样可以争取一些时间。你听好了,虽然我有些啰嗦,但你现在的情况非常危险,而且攸关生死。虽然我不知道妹妹她现在如何,但是逼近她的危机,这次即将降临在你的身上。”
“那个危机是什么意思?”
“被祭祀。”
物部斩钉截铁地说。
“也就是被当做‘活神’。”
我的喉头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说不出话来。震惊之余,我更不明白那句话所表示的含义。
“你身处的那个阿鹿里,是个非常可怕的地方。你好像是来自城市的旅行者吧,所以对此一无所知也理所当然。我曾试图阻止过阿静,可她根本就不听,结果遭此下场。阿静她成了这种被诅咒的习俗的牺牲品。”
“被诅咒的、习俗……你是指风习吗?”
“啊,是啊。你好好调查一下房间吧。”
我再次谨慎地在昏暗的房间里巡视一番。
墙上挂着一副毛骨悚然的野兽面具。
壁龛上摆着各种大小的市松人偶和小芥子人偶(注:省略手脚,只有圆头和圆身两部分的人偶,日本东北地区所特有。)。
人偶身上的和服和衣服有些脏乱。这些老旧物件里还混有很多整洁的人偶。
人偶四周杂乱地摆放着颜色鲜艳的水果,以及用和纸(注:即日本纸,分为手抄纸盒机器抄纸,前者质量好,后者产量多。)包裹的五色年糕。这些似乎是供品。
此时我想起了放在推车上、身穿黑色和服的大人偶,和“长头发的稻草人”那诡异的身影。
“有、有很多人偶。日本人偶……还穿着各种衣服。”
“你再仔细调查一下。”
我一边小心不让脚步声传到楼下,一边爬似的悄悄靠近壁龛。
只见壁龛的正上方有个两米宽的大橱柜。
打开橱柜的途中,我不禁全身起满鸡皮疙瘩,宛如泡在冷水中一样。背脊上顿时冒出了寒气和汗水。
只见里面放着五六个破旧的日本人偶。
但是,这并非普通的人偶。
所有的人偶身体残缺不全,全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擦伤。
有的人偶脑袋裂开,露出空空如也的内部;有的没有了双臂;还有的被强行拧下了脑袋。
这些都和之前在河边看到的那个废弃人偶十分相像。
这些人偶的周围还立着几十根形似五寸钉(注:长约七厘米的粗长钉子。)的细长蜡烛。蜡烛全部点着火炎,灯火在人偶毫无生机、犹似玻璃球的眼睛中诡异地摇曳着。
可能是旅馆的工作人员在我和爱子不在的时候,擅自进入房间点上的吧?抑或是他们为了祭典而预先点上的?旅馆的工作人员是不会对火烛漫不经心的。看来点燃蜡烛是有什么意义在其中的。
我急忙站起身,在房间里调查。
衣柜里拉着神社稻草绳一样的绳子。
我又查看了一下边框和挂轴的内侧,发现里面歪歪斜斜地贴着几张符咒一样的东西,符上的字迹很潦草,犹如被压扁的游丝蚯蚓。
怎么看,这都不像是普通的装饰。
应该再听听他的话吧。
“令人不适的人偶旁立着蜡烛……”
“那是在祭拜人偶。”
物部用完全值得信赖的雄壮声音开始解释。
“我曾经调查过有关阿鹿里的事情。水野你知道‘漂流人偶’吗?”
“不、不知道。”
“自古以来,日本就有这么一种习俗,那就是把刚刚出生的长子扔到河里,只养育能经受住考验活下来的孩子。这里可能暗藏着传承生存能力优秀的基因的含义吧。不久以后,这种习俗就变成了把人偶作为孩子的替身,让其顺流而下的习俗。这就是‘漂流人偶’……即现在女儿节的原形。也就是说,所谓女儿节人偶,原本是将应该葬送的孩子的灵魂封入其中,作为替身的人偶。如今,杀死小孩的习俗本身,以及‘漂流人偶’的风俗几乎全都消失了。现在的女儿节,其本来的意思……摆放女儿节人偶的意义也正在被人遗忘。或许在阿鹿里,人们还在利用各种各样的人偶来代替女儿节人偶吧。”
“难道说……”
“不错。那些装饰在你房间里的人偶,我想恐怕就是代替小孩扔入河中祭拜的人偶。人偶之所以损坏,应该是撞到了岩石的缘故。阿鹿里人对这种习俗深信不疑。他们是想镇住这些用作小孩替身的人偶的灵魂呢,还是有其它的宗教意义呢……我的话你明白吗?”
“明、明白。还算明白吧。”
“也就是说,阿鹿里这座山村,至今仍然保留着这种自古以来的习俗……这也许就是被四面高山环绕的阿鹿里村的特别之处。由于这里与世隔绝,所以新事物很少进入,故而古老的风俗习惯毫无衰落地保留了下来。我想说的就是这个。虽然与时代格格不入,但于现代看来是迷信的东西,在你所在的地方却至今作为不容置疑的真实被人继承着。严重的是,类似于中世纪搜捕女巫(注:在14—17世纪的欧洲曾将某些人视为女巫加以审判并处以火刑。是一种集体歇斯底里现象,以中世纪社会的政治、宗教的崩溃所引起的不安为背景而风行起来。)的行为仍在这里有所保留……这一点你要理解清楚。”
“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压低声音,不让声音传到走廊里,反问道。
“落后时代的乡下风俗,和我还有你妹妹到底有什么关系?”
“问题就在于此。接下来就要进入正题了。”
物部加强了声音。
“你要冷静地听我说,明白吗?在这里失去理智的话,你就完了。在这个时代还有什么搜捕女巫和漂流人偶,你一定认为这很愚蠢,很难以置信吧?但这是真的。我希望你能认真听我接下来说的话,就当是在旅行地消磨时间吧。听完我的话之后,你要怎么做我决不强求。明白了吗?我是想救你,只有这个意图……现在我能做的,就是把‘活神’习俗的传承讲给你听。我没能救出阿静,这么做是为了把素不相识的你救出来……这是我唯一的想法。那么,让我听听你的回答吧。”
八
“谢谢。突然在电话里说了这么多没头没脑的话……别人要是认为我疯了,我也没辙。你愿意听我说吧?”
“……愿意。”
我努力压制住感情,回答道。
我很害怕。要是别人以为我明知这是恶作剧电话却还是上了当,那我非得憋屈死不可。
而且,这些话我还全都不明白。
“……为了谨慎起见。”
“原来如此。你的判断很谨慎。只听我讲话就行了。你很聪明。虽然没见到你,可我也能感觉得出来,你一定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假如见到你,说不定我会喜欢上你呢……”
物部似乎是想让我放松,开完这通玩笑后,继续说道。
“那我就开始讲了,时间不多了。被你支走的那个女佣很可能还会回来。虽然我告诉过你‘不要被人发觉’,但说不定那个女佣已经全都看出来了。我得在那之前把话说完。顺便问一句,水野你知道阿鹿里这个地名里所隐藏的真正含义吗?”
“真正的含义……”
“据我调查,‘阿鹿里’这个文字似乎也可以写成‘脚刈’(注:即“砍掉脚”之意,“阿鹿里”和“脚刈”的日语发音皆为ASHIKARI。)。村子的西侧好像有条涌出温泉的忍行川吧?村民们一直都是在那条河上进行‘漂流人偶’仪式……你发觉到什么了吗?”
“啊——”
我试着改变了一下汉字的读法,察觉到了一个事实。
那便是忍行川的“忍行(SHINOYUKI)”可以读作“NINGYOU(人形)”
“你终于明白了啊。阿鹿里和忍行川都是借用字(注:指用汉字写日语时,与汉字的字义无关,只借用其字音的写法。例如将表示“果然”之意的“YAHARI”写作“矢張”等。),你身处的便是这种地方。正因为这样,可以说‘活神’的仪式一直保留至今……”
这时物部停住了话语,让我有些焦急。
“好。下面步入正题。”
我使劲咽了下口水。
“在村子的最北边,如意岳中有个名叫苇刈山的地方,这个你知道吧?从你住宿的旅馆往北没多远便是登顶口。
“距今几百年前,在半山腰上曾有座古老的神社,叫‘苇刈大社’。
“这是过去式,现在已经没有了。根据手边的文献记载,曾经作为神社御神体(注:在神道中成为礼拜对象的、神灵附体的神圣物体。如山、瀑布、镜子、玉石、宝剑等。)的镜子遗失了。从那以后神社便完全荒废了。
“御神体就是神,是指传说神的魂灵所寄居的物体。简单说呢……就是这样。
“可能是无心之人拿走的吧,镜子就这样无缘无故地不见了。
“可是,从这以后,村子开始频繁为攸关存亡的大事所困扰。
“饥荒天灾,还有流行瘟疫。
“很多村民的家属都死绝了,存活下来的,也都不得不面临困苦的生活。
“于是村民认为出现这些问题的原因,乃是丢失了御神体的缘故。
“不论村民再怎么细心照看保佑村庄的‘苇刈大社’,再如何供奉神灵,但毕竟至关重要的镜子没有了。也就是说,这和宫内没有神灵是一样的。无论祈愿什么,神灵也是听不到的。实际上,不管再怎么祈愿,困苦的生活都是不会改变的。
“这时他们想到了什么呢?
“那就是需要一个新的神灵来代替御神体。需要一个能为他们重建这座荒寂萧条的村庄的新神……”
“难道那就是……”
我预想到了后面的话,抢先开口说道。
“‘活神’吗?”
“不错……不幸被选为‘活神’的女人,将被夺去一眼一臂,再斩断一脚,强行变成‘神’的姿态。
“剩下一眼一臂一脚,人的样子就会发生改变。那便是超越人类智慧的‘神’的样态。以前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这种事例在其他地方也能见到。
“例如,在日本的典籍中首次出现‘鬼’的《出云国风土记》,那里的鬼的容貌便是‘一只眼’。
“另外,民俗学者柳田国男进行的‘独眼小僧’调查显示,在全国各地都有‘独眼鱼’、‘独眼蛇’,以及‘独眼御灵’的传说。
“不过……只有一种独眼习俗和‘活神’之间有明显的差异,而且是决定性的差异。
“那就是,被选为‘活神’的人,是不会得到任何人的尊敬和祭拜的。”
“可那不是神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按常理说,被选为神、‘变成独眼’的人应该是受到村民厚待尊敬,在精神上获得救赎的呀。
否则,有谁会甘愿变成被戳瞎一只眼的‘神’呢?若是得不到精神上的救赎,他应该会怨恨所有人。
“头脑精明的你当然会觉得难以置信。本来,被选中的人会为自己能成为‘神’而骄傲,正因为这样才会欣然接受。
“当然,想要逃走之人也不乏其中……砍掉脚,恐怕也有防止其逃跑的意思。
“至少阿鹿里的‘活神’是这样的。为了不让其逃跑,故而砍掉他的脚。
“所以有这种差异,是因为阿鹿里产生神明的方式很特别。
“那里的人对事物的解释很特别。
“阿鹿里的村民是为防止被选为神的人的懊悔愤怒,以及强烈的怨念给村子带来灾祸,才这样做的。也就是‘以毒攻毒’。”
“……我明白了。关键就是民俗学里的御灵思想吧?”
用国家级别的公共祭祀和仪式,祭奠为人所畏惧的灵威。
这便是御灵。从贞观五年(八六三年)祭奠六所御灵,到天历九年(九五五年)的神谕之后供奉菅原道真(注:845—903,日本平安初期的学者、政治家。后因左大臣藤原时平的谗言左迁,殁于九州。)的怨灵,其目的无一不是平息因当时爆发的瘟疫所导致的社会动荡。现代非常有名的天神祭和祇园祭,也是很好理解的例子。
总而言之,这种想法就是靠祭拜以国家为仇的怨灵的御灵仪式,来让他们保护人们免受其他怨灵的侵害。
“生者的意志无比强大。或许也有通灵者会说,生灵比死者的魂灵和恶灵更加可怕和难以对付吧?村民对此十分在意。用普通的方法根本无法奏效,村子还会继续荒废下去。”
“真是出乎意料的话啊,然后呢?”
“被逮到的‘活神’会被强行监禁在设于‘苇刈大社’本殿的禁闭室中。那里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