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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直接截人吧。”芙蓉道，“年侧福晋已经进府三天了，贝勒爷今儿应该要进宫朝的。我守在府门口，肯定能守到贝勒爷回来。”
“也好。”石榴点头，“去怡乐苑打扰了毛侧福晋，说不定还惹得贝勒爷不高兴。”
“嗯。福晋要是问起我，你随便替我扯个由头。”芙蓉道。
“好。你去吧。”石榴应道。
郭络罗氏并不知道两个丫鬟背着她自己做决定。她如今大部分时间都在床躺着。虽然越来越虚弱，她的心里却越来越平静。
对于很多人来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但对于她来说，死亡如今才是她的希望。
她迷迷糊糊的睡着，隐约听见有人说话，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因为她每日都睡得不安稳，总能听到各种动静，好似在梦，又好似清醒，她已经辨识不清了。
那声音仿佛在不远处，有男人的声音，也有女人的声音。郭络罗氏便想睁开眼睛去看看。要真是在梦，她是看不清人脸的。
这一看，她却愣住了。
那个长身玉立的男子，好像是八爷？
他怎么会在她的屋里？他不是刚娶了貌美的新侧福晋么？
果然是梦啊！郭络罗氏自嘲的想着，又合了眼睛。
可突然有脚步声越来越近，郭络罗氏不得不再次睁开眼睛，见刚刚她以为是梦的八爷站在了床前。
“你醒了？”八爷问道。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少见的温柔。
“贝勒爷？”郭络罗氏有些不敢相信。
“我明日进宫请太医再来给你看看。”八爷道。
芙蓉并未说郭络罗氏不吃药的事，只是说她病情又加重了。
☆、1032。第1032章 成全
1032。第1032章 成全
“请太医？”郭络罗氏还有点懵，看了看八爷，又看了看在八爷身后低着头的石榴和芙蓉，心里便有数了。
看来是这丫头搞的鬼，这才请来了八爷吧。
“贝勒爷，不必了。”郭络罗氏费力的撑着身子想起来，石榴忙前扶了一把。
“臣妾这病没治的。”她笑道：“这药每天喝着，身子依旧越来越差了。最后的日子，贝勒爷别让臣妾吃苦了，好不好？”
这不是她第一次说这个话。可此时她脸色蜡黄，双颊瘦得都凹了进去，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水分似的，暮气沉沉的。再想着她当年艳丽的容貌，这话越发让人听着心酸了。
八爷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他想说不行，可他也知道郭络罗氏说的没错，这个病是治不好的。吃药不过是拖日子而已。他想点头答应，可答应意味着让郭络罗氏更快的去死，实在太过残忍。
靠在床，被子滑落了一半，露出郭络罗氏越发消瘦的身体。八爷突然点头了。
“好。爷不请太医了。”
石榴和芙蓉大吃一惊，忙跪下来磕头，想再求一求八爷！她们今日请八爷来是想让八爷劝郭络罗氏的，怎么还起了反作用呢？
“石榴，芙蓉，你们都起来！”郭络罗氏提着口气道：“贝勒爷这是成全我呢，是高兴的事！”
“要通知安亲王府的人么？”八爷问道。
郭络罗氏刚嫁进来的时候，和安亲王府还走动的较频繁。后来她被禁足，便不能再回去。而那边安亲王世子福晋也因为自己的儿子娶妻生子，再顾不郭络罗氏。至于安亲王，这两年身子不好，据说也是卧床不起了。
说起安亲王府，郭络罗氏的神色不由恍惚起来。
那是她人生渡过最长时光的地方，也是她人生为数不多有着快乐时光的地方。
可那里也不是她的家。那些快乐时光里还夹杂着很多她刻意不愿去想起的回忆。而真正属于她的那个家，在她的记忆已经模糊了！
都说女人嫁人后，夫家是自己的家。可这个贝勒府却没有让她有归属感！
虽然从名义说，她是这个贝勒府的女主人。可实际，她只是一个过客而已。别看现在八爷对她还有几分温柔，那也是因为看在她命不久矣的份。
良久，郭络罗氏道：“贝勒爷，不必了吧。”
八爷愣了一下，听郭络罗氏又道：“除了外祖父，恐怕也没人记得臣妾了。”她苦笑道：“本是个孤女，好不容易甩了包袱，哪里还想关注。要臣妾在府里站得住脚，说得话，兴许还有人记得。如今这样，谁还爱搭理？”
人是这样现实的！她很小的时候看得很清楚了。算如今八爷去通知了安亲王府的人，这些人碍于面子来了，也不过说两句假惺惺关心的话。她都是要离开的人了，又何必再去看这些人的面孔呢？
“你如果不愿说，那爷不派人去了。”八爷道。
“臣妾的外祖父是不是也不大好了？”郭络罗氏问道。
这大概是她在这世唯一牵挂的亲人了。也是她在失去了阿玛和额娘后给她最多温暖的人。
“自去年冬天一直卧床不起了。皇阿玛派了太医去，具体情况爷也不大清楚。”八爷道：“爷明日替你去看看。”
“那多谢贝勒爷了。”郭络罗氏感激的道：“见到他老人家，说臣妾本也想去看他的，只是身子不便，别的不多说了。”
“爷知道。”八爷应道。
“贝勒爷，咱们这样说话真难得。”郭络罗氏突然笑了起来。
八爷一怔，心里也有些感慨。
“臣妾说笑呢！”郭络罗氏又道：“臣妾要不是如今这模样，性子依旧改不了！”
她看得如此通透，到让八爷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好好休息吧，爷先走了。”
“今儿多谢贝勒爷了。臣妾感激不尽。”郭络罗氏再次道谢。
她并没想到八爷真的会答应她的请求。说那句话不过是想再试试。却不想八爷竟然心软了。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这么温柔的一个男人，是她自己没把握住。曾经，她其实是有机会争赢毛彤彤的。可那时的她年轻气盛，又急于压制毛彤彤，出了昏招。最后一步错，步步错，她和八爷终是错过。
看着八爷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郭络罗氏才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石榴和芙蓉。
两个丫鬟的眼眶都是红通通的，显然是在忍着泪意。
“两个傻丫头。”郭络罗氏笑道：“贝勒爷都愿意成全我了，你们别难过了。”
“格格！”石榴开口叫了一声，这还是郭络罗氏未出阁时的称呼。
郭络罗氏鼻头一酸，眼眶也红了，但脸依旧还是笑着，“好了，你们再听我这个格格一次吧。让人挑个最近的好日子，你们俩一起嫁了吧。”
“格格，您不能让咱们陪您到最后么？”石榴说着哭了起来。
芙蓉在一旁也跟着哭了起来。
如果她们也走了，那真的没人陪格格到最后了。
雷嬷嬷去年也病逝了。临走前一直念叨着自己身子不用，不能多陪一陪格格。
从格格小时候陪在身边的也是她们三人了。虽然格格出嫁时是四个陪嫁丫头，但另外两个是安亲王府给配的，格格其实很少用她们的。
想着郭络罗氏最后会一个人凄凉的离世，石榴和芙蓉两人便哭得不能自已。
“哎……”郭络罗氏长长的叹了口气。
曾经她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做姑娘的时候她是很喜欢参加各种宴会的。她喜欢那种被人围着转的感觉，喜欢自己艳压群芳。
可如今，她不再是那个争强好胜又喜欢热闹的小姑娘了。她只想自己走的时候能安安静静的。
“格格，您答应奴婢们吧！您这个时候让奴婢们出嫁，奴婢们也不会嫁得高兴的。”石榴跪行到床边哭道。
☆、1033。第1033章 让爷先
1033。第1033章 让爷先
“然后呢？再给我守孝？”郭络罗氏问道。
两个丫头愣住，这确实是她们俩心里想的。
“你们可知道我为你们向贝勒爷求的婚事多不容易？”郭络罗氏沉了脸。
“奴，奴婢们知道。”石榴和芙蓉面露愧色。
“既然知道，听我的。”郭络罗氏道：“我这个嫡福晋在府里太没地位，你们作为我的贴身丫鬟也没多少体面。这婚事可别折腾没了。”
“可是，福晋，奴婢们走了，这院里也没有得用的人啊！”石榴道。
这是她和芙蓉最担心的。本病成这样，再没有人精心照顾，郭络罗氏的情况只会更糟。即便是如今八爷许了郭络罗氏再不吃药。但她们仍然希望她能活得久一点。
“蔷薇和迎春不是一直跟着你们在学么，也差不多了。我这如今也没多少事。”郭络罗氏道。这是她早考虑好了的。
石榴和芙蓉听到这里，也知道郭络罗氏心意已决，再坚持下去，真辜负她一片心意了。
两人一齐磕了头，算是答应郭络罗氏先出嫁了。
“明日帮我再请一次贝勒爷吧。”郭络罗氏道：“把你们嫁出去，我真能走的安心了。”
两人哽咽的应了，郭络罗氏这才笑了起来。
八爷出了正院，心里沉沉的难受。等回了怡乐苑，便拉着毛彤彤说话。
“彤彤，你说爷是不是个狠心的人？我竟答应了给她停药。这是送她去死呢！”八爷垂着眸，嘴角有自嘲的笑。
他与郭络罗氏的关系一直不好，要是别人知道他做出这种决定，恐怕也会这么想的。
“贝勒爷！”毛彤彤也很惊讶。这个决定并不是容易做的。
郭络罗氏和八爷之间，她是一路看过来的。算八爷曾对郭络罗氏各种不满，也怨她害死了大格格，但绝不会说真想让她去死。
“彤彤也觉得爷狠心，是不是？”八爷抬眸看向她。
“不！”毛彤彤很快否认道：“我只是心疼爷！”
“心疼？”这下轮到八爷意外了。
“是，心疼。”毛彤彤点点头，肯定道：“我不信爷是个会杀妻的人！爷做这个决定肯定心里也难受的。”
这其实像在现代对安乐死的争议一样。从某种意义来说，安乐死其实能给死者更大的尊严。但很多人到了病重的时候，自己的意识都是模糊的，能做决定的人只有家属。这个时候不好判断家属的真实意图了。所以这也是安乐死为大多数人不接受。
八爷这会同意停了郭络罗氏的药，其实相当于同意对郭络罗氏安乐死了。做出这个决定不仅内心会纠结难受，更要承受来自外界的一些流言蜚语。
所以毛彤彤才说心疼八爷！
八爷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毛彤彤，才道：“彤彤，也只有你能理解爷了。”
“爷，将心心，这事不难理解。”毛彤彤笑了一下，握住八爷的手道：“爷也是成全福晋最后的心愿。再说了，福晋这病，咱们都知道是治不好的。这对她其实也是一种解脱。”
“是啊，爷知道。所以爷才答应的。”八爷苦笑道。
“爷要是心里难受，最近多去看看福晋吧。”毛彤彤道。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自然也不会有争风吃醋的想法。她其实也不是同情郭络罗氏，而是不想八爷留下什么遗憾。
八爷却摇了摇头，低声道：“爷与她早已无甚情谊，如今看得多了，反倒是徒增伤感。爷想，她大概也不想多见爷的。”
毛彤彤想了想，觉得八爷说的也挺有道理的。
人到了这一步，想见的大概不会是曾经怨恨的人吧。
年氏没想到接手管家权后，要办的第一件较大的事情，竟是操持郭络罗氏身边两个一等丫鬟出嫁的事。她进府后连郭络罗氏的面都还没见过。
这件事是八爷亲自和她说的。大约是不想毛彤彤操心吧，便交给了她。
“毕竟是福晋身边的丫鬟，臣妾还是去和福晋见一见，当面问下较好吧？”年氏问道。
她其实对郭络罗氏挺好的。历史的八福晋可是个厉害角色。在这里怎么落得如此下场呢？所以她进府后才想着见郭络罗氏，只是被八爷给阻止了。现在倒是个好机会。
“她的病不便见人。”八爷道：“你真有什么要问的，直接问石榴和芙蓉吧。她们都是打小跟在福晋身边的，如今又是从咱们府里出嫁，别亏待了。”
能让八爷特意嘱咐别亏待，年氏心里有数了。府里只怕是还要给两个丫鬟出一份嫁妆了。
“福晋到底是什么病呀？很严重么？”年氏忍不住好心问道。
病急着把身边的大丫头嫁出去，怎么有种交代后事的感觉呢？
“这你别打听了。”八爷皱眉道：“你只记着，选最近的吉日，尽快办。”
“是，臣妾知道了。”年氏识趣的没有再问。
这是自年氏进府头三天后，八爷第一次进她的屋子。她心里最想的事情是能把八爷留下。既然正事已经谈完，她也不会再说。
“听说贝勒爷棋艺精湛，臣妾今日能讨教一二么？”年氏笑道。
说到下棋，八爷到正是有点心动。
毛彤彤的棋艺不好，两人在一起下棋，多半都是他让着，体会不到那种高手切磋的感觉。其实隔壁的四爷棋艺是很高超的，只是两人如今却没什么时间下棋。
“臣妾棋艺虽然不精，但却喜欢。在家的时候时常会拉着阿玛和哥哥切磋。进京这么久，还没机会再下棋。贝勒爷今日能和臣妾手谈一局么？”年氏再次发出邀请。
“那来一局吧。”八爷点头应了。
年氏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忙让侍书拿她的棋来。
“这副棋是臣妾十周岁的时候，阿玛送的生辰礼物。”年氏笑着先执了白棋，“臣妾喜白色，先选了。落子让爷先！”
八爷倒无所谓颜色，不过年氏肯让他先落子，到是让人意外。
☆、1034。第1034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
1034。第1034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
“看来你对自己的棋艺挺自信！”八爷道。
“那倒不是。”年氏笑道：“既然臣妾先选了棋子颜色，该让贝勒爷先落子呀。这叫公平起见。”
八爷笑了笑，也没谦让，执起黑子先下了。
年氏其实对自己的棋艺还是很自信的。不然她不会主动提出要和八爷下棋，还让八爷先落子。
刚开始，她应对的还是游刃有余的。可随着棋盘的棋子越来越多，她下棋的速度越来越慢了。
八爷倒也不催她，还是由着她慢慢想。不过心里对年氏的棋艺水平也有了个评估。
水平还是有几分的，但高手却称不。顶多也是毛彤彤好那么一点儿。恐怕在家里的时候，也是受人恭维的多，所以自以为棋艺不错。
其实毛彤彤是对下棋不太感兴趣。要是她拿出做女红的热情来下棋，棋艺肯定能在年氏之！
小半个时辰过去，棋盘渐渐胜负已分，可年氏却不肯放弃。她虽然没想过要赢八爷，但也不想自己输的太惨！毕竟一开始她还让了八爷一子，要是输的太惨，有装逼之嫌！
可八爷显然没打算手下留情！今儿这棋本是年氏主动提及的。可不像他每次与毛彤彤下棋，都是他求毛彤彤陪。所以根本没有谦让的意思。于是年氏的败势更加明显了！
八爷本是想等着年氏自己认输的。要真等他逼到绝路，显得太没面子了。
但年氏却偏不认输。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第一次遇到八爷这样毫不相让的对手，所以忍不住杠了起来。
看着年氏的神色开始变得不淡定，急得眉头紧蹙，脸颊微红，八爷不紧不慢的端起茶喝了一口。
这要是换了毛彤彤，早开始撒娇悔棋，让八爷让子，又或者索性认输，重新来过。
在八爷眼里，还是毛彤彤这样知变通，真性情的更可爱。像年氏这样开始装高手，输了又执着不承认的，他反倒不喜欢。
年氏这种要换个人看，恐怕还会欣赏她不轻易服输的性子。所以八爷这也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还要继续下么？”八爷实在不像浪费时间了。
年氏这会额头都冒出细汗了，看一眼棋盘，抿着嘴想了一会儿，才很是不情愿的把手里的子都放进了棋罐，道：“是臣妾输了。”不仅输了，还输得挺惨。
她自己早看出要输，但还是一心想挽回，却不想越想挽回，越是心急；越是心急吧，下错的步数越多。到最后反倒输得更惨。
“你的棋艺还有得练。”八爷说了一句评价。
这一句算是让年氏更没面子了！一张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八爷这才放下茶杯，起身道：“爷走了，交代你的事记得办好。要实在不知道怎么办的，多找毛侧福晋商量。”
说完，八爷也不等年氏反应，转身往屋子外走去。
“贝勒爷！”年氏下意识的叫了一声。
“还有事？”八爷回头看了她一眼。
年氏却懵了！她只是下意识的不想放八爷走。可却没想好留八爷的理由！下棋这招是没用了。但此时再用别的招数，似乎也时机不对。
想明白这一点，年氏便有些气馁，只得福身道：“臣妾恭送贝勒爷！”
八爷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快步出了屋子。
年氏直起身，看着一旁的棋盘，脸露出后悔的表情。早知道她今日不该提下棋，该弹个琴的。
十日后是最近的吉日，石榴和芙蓉便定在那天出嫁。时间虽然赶，但毕竟只是两个丫鬟出嫁。再加男方那边已经早被八爷交代过，所以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倒也不显得仓促。
年氏办的也很尽心。这毕竟是她开始分担管家后第一件较大的事，一心想着办的完满，好让八爷看到她的能力。
毛彤彤则是让人准备起了郭络罗氏的后事。
“主子，您现在让人开始准备，怕是会让人觉得您在咒福晋呢！”青竹担忧道。
青梅站在一旁也是同样的想法。
反倒是罗嬷嬷这次站在了毛彤彤这一边。
“你们俩别多想了。主子和福晋之间的关系，府里谁人不知？那爱猜想的，你怎么做都是错。只要贝勒爷相信主子行了。这事准备的宜早不宜迟。石榴和芙蓉一嫁，福晋心里没了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