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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第二天一早侯老大夫再来把脉的时候,毛彤彤却再次高烧了起来。
多年以后毛明轩都还清楚的记得那段日子。
毛彤彤一直反复发烧,找不到病因,侯老大夫也束手无策。陈氏整日以泪洗面,毛承运也是每天皱着眉头。
那会大家甚至以为毛彤彤会挺不过来。却不想有天守备府门口来了个和尚,慈眉善目的,开口说能给毛彤彤看病。
要搁平日里,可能这和尚被直接轰走了,当是骗钱的了。可那日,毛明轩却鬼使神差的把那和尚带进了府!大概还是一种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吧。
却没想到,正是这和尚的一副不知道哪里的偏方,愣是让毛彤彤持续近月余的反复发烧彻底的好了。再后来毛彤彤醒了。看着醒过来的毛彤彤那茫然又带着几分怯弱的眼神,家里人都心疼坏了。
虽说毛彤彤醒后忘记了小时候的事,性格也有所改变。但她能好起来,也没人计较这些。连那和尚也说,烧了这么久,没坏脑子是万幸了。至于忘记点什么,那都是正常的。
毛明轩后来回想起来,他大概也是从那时候起,对这个妹妹更为疼爱。
☆、1192。第1192章 番外毛明轩3
1192。第1192章 番外毛明轩3
毛彤彤病刚好的那一个多月,看什么都带着一股子新鲜劲,还时常露出一脸茫然的神色来。 像是刚来到这个世界,对什么都了解似的。
想着老和尚说的话,毛明轩更心疼了。那时候常带毛彤彤出去逛街。因为他发现每次带毛彤彤出门逛街的时候,她特别高兴。
古代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也是所谓的男女大防。即便是亲兄妹,也要注意避嫌。
但毛家这么两个孩子,又感情深厚,因而并未像别家那么讲究。毛明轩要带毛彤彤出门逛街,毛承运和陈氏都不会拦着,带丫鬟小厮的也出门了。
其实十来岁的小孩会逛什么呢?毛明轩下意识的想带毛彤彤去首饰铺子,或者脂粉铺子。女孩子嘛,肯定是对这些更喜欢。
可毛彤彤病好后似乎变了,首饰铺子、脂粉铺子她也去,但她更喜欢逛书店!
古代的书店可不是什么人都逛得起的。像学堂不是谁都能去一样。普通老百姓想买本书都舍不得。很多寒门学子想要书都是自己借来抄。连毛明轩这样的,虽说自己的阿玛大小也是个官,但他也舍不得什么书都去买。再说了,有的书根本买不到,都在一些大家族的藏书阁里收着,外面的人想看都看不到。
毛明轩自己也是爱逛书店的。有时候不买书,站在那也能看一个时辰。但他很少见女孩子逛书店的。那会他以为是毛彤彤懂事,怕他逛首饰铺子无聊,特意陪他逛的。可后来才发现,毛彤彤是真的喜欢看书。而且是什么书都看。游记、杂记、野史、话本,等等。
小时候毛彤彤也是认过字,会看书一点都不稀。但她以前并不是一个爱看书的人。
慢慢地,毛明轩了毛彤彤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如变得不爱听戏了。她小时候是很喜欢和陈氏一起听戏的。
如她爱吃桂花糕了。她小时候其实不喜欢桂花的。
他觉得毛彤彤像是换了个人,但脸还是那张脸,笑起来和以前一样招人心疼。声音也还是那个声音,叫一声“哥哥”,软软糯糯的,让他的嘴角都不由弯了起来。
有时候毛明轩也会琢磨,为何一场病能变了一个人呢?性格变了,好多生活习惯也都变了!这是生病了,还是换人了?
当然,年仅十二岁的他自然不会想到自己的妹妹已经换了芯子,换了一个来自三百年后的灵魂。
毛明轩只知道一点,不管妹妹变成什么样,对他的依赖都没有变!
那会一家人每天都很温馨。他一早出门去书院课,阿玛去衙门办公,额娘和妹妹留在家里。等到傍晚他放学回家,额娘已经准备好了香喷喷的晚饭,而妹妹则会在院门口甜甜的冲他笑。然后等阿玛回了家,一家四口便能正式用晚膳。
晚膳过后,一家人一般会说会儿话,然后他和毛彤彤会各自回屋。从阿玛和额娘的屋子出来,他们俩总会同行一段时间,在小径的分岔路口,他会摸一摸毛彤彤的头,然后再目送她慢慢走远。
那时候毛明轩以为一家人会一直这样,然后等他长大,参加科举,进入官场,成为这个家里又一个支柱。然后毛彤彤也会长大,他和阿玛、额娘一起为她挑一个好夫婿。
当然,他知道四年后还会有一场选秀。
那会他心里压根没在意。
选秀嘛,哪个旗的女孩子们不参加?包衣奴才出身的参加小选,官家出身的参加大选。
京城那会对毛明轩来说还是一个遥远的地方。即便毛彤彤有一天要去那里,但他相信很快能回来。
但是三年后,当他站在码头边送陈氏和毛彤彤离开的时候,心里却突然觉得有什么事情要改变了。
属于他们一家人的快乐时光,好像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结束的。
那一年,家里每天的四人饭桌只剩了三个人。可那时候大家心里都还有个盼头,想着不过一年能一家团聚。却不想,一年后毛彤彤没有回来,只等到一个她被赐给八爷做格格的消息!
他还记得那日送消息来的人站在大堂一脸的笑,说是毛彤彤的造化!那一刻,看着他额娘瞬间煞白的脸,还有他阿玛强撑着镇定的神色,他整个人都懵了!
他的担心成了事实,毛彤彤进了宫,很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见面了!
那一天,一家三口谁都没心思吃饭,大家呆坐在一起,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记得额娘很快病倒了,阿玛的脸也再没了笑容。而他,在一夜未眠后,把伤心和难过都压在了心底,生出一个念头来。他要凭着自己的努力,争取能去京城见妹妹!
紫禁城,那是多难进的地方。他那一年才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什么都没有。而他阿玛只是个四品官,想要进那道宫墙也难。
他要想跨越那道宫墙,想要去和八爷说,你后院的格格是我的妹妹,那他得有对等的身份!而他唯一能走的途径,便是科举入官场!
当然,这本也是他的志向,只是如今,这个志向突然变得迫在眉睫,也变得更加坚定!
多年后,毛明轩还记得那些挑灯夜读的日子。
以前他入夜后是很少再看书的,因为毛彤彤说那样容易坏眼睛。但提醒他的那个人都已经进了深宫,他还在乎眼睛是否会坏么?
那一年,他更疯了似的,连夫子都让他别急于求成。可他知道时间不等人。晚一年下场春闱,他便要晚一年见到妹妹。
只是,他没想到,还未下场春闱呢,竟然能在京城见到毛彤彤。
还是那个一笑让他心里一片柔软的妹妹,可眉眼间已经少了几分少女的稚嫩,多了几分成熟。两年未见,他一直呵护的小女孩已经变成了女人,被另一个男人宠爱。
他心里松了口气,至少毛彤彤并没有过得艰苦。可也更坚定了他要给她做后盾的信念。身份低微的格格受宠,在后院可是危机重重。
☆、1193。第1193章 番外毛明轩4
1193。第1193章 番外毛明轩4
那一年的相见并不短暂。 因为他了状元,成了康熙朝以来第一个连三元的状元,受众人瞩目,也受皇重视!
他还记得消息传来的心情。他不仅仅有高的惊喜,更觉得自己有了能给妹妹撑腰的底气!
他终于能踏官场,还在皇跟前挂了名。只要他再做出政绩,以后的路肯定平步青云。
即便八爷那会很宠毛彤彤,可他心里却一直有危机感。皇子们后院可不是好待的。每三年一次的选秀,不断有新人进府。毛彤彤前有嫡福晋,后有新人,以后说不定还有侧福晋之类的。有谁的宠能长盛不衰呢?
他怎么舍得自己最心爱的妹妹受苦!
所以那会的他心里是卯着一股子劲进的官场!
会读书的人很多,可会读书不代表会做官。清官好做,好官却难做。这是毛明轩早明白的道理。
毛承运算是清官么?当然算。作为亲儿子,这么多年都是看在眼里的。可毛承运算是个好官么?毛明轩却并不这么觉得。一个好官不仅能胜任自己的职位,更要学会处理人际关系。太过耿直的人其实做不了一个好官。你有时候可能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会受到打压。
很多人会觉得这是官场的黑暗,受打压的人也会心存委屈。我明明是为百姓,为何不能听取我的意见呢?
可同样的话以不同的方式说出来是不同的效果。你情商不够,处理不好人际关系,便不能最大限度的实施你认为好的政策。
所以,从这一方面来说,这样的人并不算得好官!
毛明轩虽然从未做过官,可他从小是生在官家,见过不少当官的人。后来等他入学,又进了扬州最好的学府,也接触过更多高官的子弟,甚至去过他们的府做客。形形色色的官员,他其实已经见过不少。
他是个爱琢磨的人。既然决定好好做官,不仅要做出政绩,真正为百姓考虑,又要升高位,所费的心力当然更多。
还记得刚到淄博的那一年,他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芙蓉不管熬多少补汤,他是吃不胖。因为太费心力,吃进去的东西都消耗掉了!
那是他的第一个官职,也是皇对他的考验。大灾过后的县城满目苍夷,一切百废待兴,而官场更是经历了大震动。是考验,也是机遇。他知道一旦抓好了,下一步能走的更远。
那几年,心里支撑他的信念不仅仅是那些看到他会露出笑脸的百姓尊敬的称他一声毛大人,更多的则是为了京城的那个人!
京城一别,他和毛彤彤之间的联系只能通过写信。他只能从字里行间去猜测毛彤彤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如她信说的一切都好!
一年又一年,他的考核又是品,他知道自己离目标已经跨近了一步。他在心里盘算着,几年能升一级,能做到什么职位,而再下一个职位要做哪些准备!每一步,他都是深思熟虑。
可再怎么深思熟虑,他都没料到八爷会突然出事!
那几年,八爷一直都是皇面前的红人。他心里隐隐有不安,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从未明面支持过八爷,算不八爷党的人,在八爷面前也说不话。他也更不能让毛彤彤去提醒八爷,因为女人干涉前朝的事肯定会让男人心生顾忌。
但他也没想到八爷会跌下来的那么快!仿佛一夜间,他被打到了尘埃。被皇训斥,被禁足,手一切权力全无。
虽说他一直不在京城,可京城的风起云涌并不代表他不知道。皇年纪渐渐大了,太子和兄弟们之间暗潮涌动,争位之事无法避免。
八爷争位失败,对于毛明轩来说根本无所谓。他从未想过靠八爷位。但他担心的是,八爷的日子不好过了,是不是意味着毛彤彤的日子也艰难了?
一个失宠的皇子和后宫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一样,不说人人都能来踩一脚,但肯定是门可罗雀,被人看低的。
而他也知道,一个男人在如此重大的事情受了打击,很可能会性情大变,向身边的人出气!
毛彤彤一直是八爷最宠爱的女人,可这时也可能是八爷最容易发泄怒气的对象!
那会毛明轩还没考虑到自己的前途受损,担心的反而是毛彤彤。他怕她受委屈,怕她失宠。
他虽然在官场已经做出了点成绩,可还远远不够给毛彤彤撑腰的。八爷再落魄也是个贝勒,他一个五品小官,在八爷面前根本不了台面!
只是不管怎么担心,他都远水解不了近渴,只能盼着京城的来信,从面的蛛丝马迹来猜测一二。
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前途受到影响的时候已经是后来了。
那一年他本该再升一级的。可却提拔了一个不如他的人。短暂的惊诧后他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还记得那一年芙蓉他还委屈,哭了好几场。反倒是他自己,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后,心里却一片平静。
在毛彤彤进宫踏进八爷后院的那一刻开始,毛家其实已经和八爷牵在一条绳子了!
毛彤彤如果不受宠还好说,一个小格格的哥哥,大约也没人关注。可偏偏毛彤彤受宠,而他当年也太过风光。如今八爷落魄,落井下石的人可不都冒出来了?
那会芙蓉曾说,要是这辈子都因为八爷受影响,那不是太无辜了么?而他只笑着答了一句,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际遇的转变有可能在一昔之间。要真的再也无法升迁,在如今的官职踏踏实实的做事也未尝不可。
那几年让他觉得最欣慰的事情大约是八爷虽然落魄了,但对毛彤彤还是一如既往的宠爱。
他也是从那时起,心里才算是真正接受八爷这个人。
可谁又知道八爷虽然争位失败,却转身找了盟友,立刻奉献了自己手的资源,也为后来的权倾一时打下基础。
☆、1194。第1194章 番外毛明轩5
1194。第1194章 番外毛明轩5
很多年后,当毛明轩和八爷一起下棋喝茶的时候,才知道当年八爷没有孤注一掷的真相。那一刻他不禁动容。没想到那么早的时候,八爷已经对自己的妹妹情深如此。
八爷落魄的那几年他也一直原地踏步,但他却没有半分的浮躁,反倒把事情做的更加周全,让人找不出一丝错处。他那会想的很简单,不求靠八爷发达,但也绝不能给八爷拖后腿。
因为他知道,一个争位失败的皇子,即便是被禁足了,夺权了,也不能算是解脱。一旦新帝登基,可能是秋后算账的时候。他但凡出点岔子,以后都可能清算在八爷头。
而八爷过得好坏,直接关系着毛彤彤过得好坏!所以,他并不敢有半分的懈怠!
所以很多事情冥冥之似乎都有注定。即便那几年他没能更进一步,但他也没有受打压,可能正是因为他这种宠辱不惊和从不懈怠吧。
而后前太子突然病亡,四爷成了新太子,他又重新受到了重用。
那时很多人还不知道四爷能登太子之位还有八爷的一臂之力。因为康熙还在位,八爷还是那个被厌弃的儿子。
直到四爷登基,八爷重回朝堂,才让人大跌眼镜。
毛明轩也是那时对八爷心生佩服!当时的情形下,八爷该有多果决才能做出支持四爷的举动。而八爷能得到四爷的信任,在登基后还能受重用,可见两人之前的感情也不同一般。
再往后,他慢慢地不再为毛彤彤担心了。
经历了嫡福晋进府,身份地位皆不低的侧福晋进府,毛彤彤受宠的地位都没有丝毫的动摇。他从这里面看出了八爷的真心,也相信妹妹这么多年都说过得不错是真心话。
多年的牵挂终于放下,他才惊觉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
他多年默默想努力呵护的小女孩,终于还是不再需要他了。
那一晚,明月高挂,他坐在桂花树下,对月独酌,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老爷,夜深露寒,进屋吧。”芙蓉从屋里走出来,脸挂着一如平日的淡然笑容,只一双眼睛明亮如往昔,似乎能透过月色,把他看透一般。
他有些怔忡,半晌没有说话,那么看着芙蓉慢慢地走了过来,在他对面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老爷心里要是不痛快,我陪老爷喝一杯吧。独自饮酒愁绪更多。”
“芙蓉,我想回京了。”他缓缓开口,听出自己声音带着的几分脆弱。
平日里,他不是个感情外露的人。不管多难的事,他都习惯一个人埋在心里。对于家的思念,对于毛彤彤的牵挂,他从未宣之于口。而那一晚,他突然有了倾诉的冲动。
“老爷想彤彤了吧。”芙蓉轻轻地笑。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震惊的模样。那么简单的一句,他无所遁形了。
“老爷牵挂了这么多年,不亲眼看看,这颗心总是踏实不下来的。”芙蓉柔声道。
他当场愣住,仿佛一下明白了心里那空落落过后的一丝隐隐不安是什么。
还是芙蓉看透了他,知道他内心深处一直的不安。
那一晚也是他第一次重新审视他的妻。
芙蓉出身武将之家,性情爽朗,不似一般矫揉造作的女子。所以当年家里安排两人成亲,他虽没有爱慕之情,但还是点头答应。婚后两人也一直过得不错,在一起从未红过脸。这里面有他对芙蓉的照顾,也有芙蓉对他的忍让和迁。
他和芙蓉之间还未生出男女之情已经进入了亲情,这是他自己对两人婚姻的定论。他觉得这样也挺好,和和睦睦的,也算是恩爱夫妻。
他为官多年,却从未纳妾。不仅仅是因为他从未对旁人动心,也因为他并不是好色的男人,并不想弄个小妾回来让芙蓉糟心,打破家里温馨的气氛。
可他从未想过,芙蓉对他是否也是一样!
他眼里性情爽朗,不扭扭捏捏的女子,原来也有一颗细腻的心。她其实一直都懂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他从未说,她也从不提,只是默默地陪着他。
如果不是对他用心,芙蓉又怎会懂他?
这么多年,其实是他辜负了芙蓉的一颗心,还自以为是的觉得两人守着这一份亲情过日子也很好。
“芙蓉,这么多年,我……”话到嘴边,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喉头滚动,却像是被什么堵住,刚刚咽下的酒热辣辣的在胸腔里弥漫开,让人不由眼眶发热。
“老爷什么都不用说。”芙蓉还是那样浅浅的笑,“能嫁与老爷,是我的福气。我也想彤彤,等着老爷带我回京去见她。”
“好。”半晌,他只吐出了这么一个字。
他看着芙蓉,看她脸浅浅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