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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我个人没有想过改变世界结构这种大层面的问题。人类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改变的生物。只是即便如此,也总比坐以待毙强」
「……我的国家也是一样。社会上蔓延着无数的不平不满,革命的热潮同样与日俱增。尊皇攘夷,倒幕、维新……可是!除此之外,一定有径可循!」
无问巨细,但凡引发战争都会有人牺牲。然而,为此流泪最多的,往往不是当事人。慧太郎最不能容忍人命被恣意夺去。在雾火的恐怖主义之下,牺牲最大的便是无辜的民众吧。
「既然明白无法立刻产生变化的话就有点耐心!忍住!为了你们裸虫在真正意义上被社会所包容而不懈努力!如果现在就自暴自弃的话,会失去有朝一日将会降临的共存的未来——」
「有朝一日?未来?」
此时的慧太郎感觉到,毫无先兆的,约瑟夫全身就像被火焰所吞噬一般的错觉。
到达癫狂的悲愤以及无底的憎恨,化作数不尽的刀刃向皮肤一阵乱砍。令人窒息的感觉,忍不住想要喘气。约瑟夫突然显露的威吓,本质上并非针对自己,然而却蕴藏着令承受者为之胆寒的壮绝的热量。
「……像你这种人,满嘴都是冠冕堂皇的套话」
但他的话语与这份热量无缘,只用平缓的舌锋予以回应。这究竟又是因为什么。
「『有朝一日』『总有一天』『一定』『必定』『未来』『明天』——就好像美梦一样,打开对未来无限的展望,却只是毫无根据,信口开河。不过,你真的这么想么?真的以为那种不着边际的『有朝一日』会来么?」
「什、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昨日在沙滩上一边眺望大海一边所想的事情,突然在脑海中掠过。
——哪怕遭遇多大的不幸,只要不放弃,就一定有实现愿望的那一天。
相信能够回归故土,除了相信别无他法。但与此同时,自己也的确抱有一抹不安。——秋津慧太郎,可能再也无法踏上故乡的土地。
自己真的相信未来么。所谓的相信,真的就是在向前看么。
难道不是和约瑟夫一样,只是单纯的『只能如此』而已么?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只是……!」
无法确认一定会降临的东西,有时看上去比什么都美丽崇高。难道『有朝一日』不是将豁达与憧憬挂在嘴边,实质上与消遣同义,无为的词语么?
「我曾经也等待过那个『有朝一日』。我焦急,我不断的等下去。然后等待结果就是,我失去了这个世界最无法取代的那些人」
约瑟夫扼杀感情,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将六枪中的一柄缓缓高举。
「你很真挚,所以我无法对你冷语相加。但你很幼稚,只会将肤浅的理解挂在嘴边」
「……」
「我不习惯长篇大论,喜欢简单而粗鲁。所以顺从内心,只为复仇而举剑便好」
约瑟夫丝毫没有粉饰自己行为的意思,但从约瑟夫的角度来看,自己或许就是一个只会说着一时的漂亮话,从安全区指责异国被害者,投错门的家伙。毕竟秋津慧太郎不是裸虫,只是个人类。
「已经等不了。已经阻止不了。我们雾火是被毫无希望的未来所邀请,自甘殒身的飞虫群。既然是无法实现的梦,至少赌上用自己的手抓住它的可能性。来吧,对我们这帮愚者集团,你能否定么,你能回答么」
枪轻描淡写地挥了下去。瞄准的是腹部,故意避开了要害,但这一击造成的很难说是轻伤。灌入身体内的冰冷锐物的触感,以及接下来飞驰开来的剧痛,让自己几乎吐出来。
「——所谓的『有朝一日』,究竟是『什么时候』?」
约瑟夫说到最后,话已经完全冷彻,然而,感觉他却毫无疑问正在叫喊什么。但是,慧太郎无法听懂他犹如吐血的叫喊,只能咒骂自己的愚钝。除了对错误大喊「错了」,除了对自己的无力咬牙切齿,什么也做不到。
夜晚的黑暗又浓了一层,视线急速关闭。不一时,意识渐渐远去。
但在此前一刻,一声优美的幻听传入慧太郎耳中。
「慧太郎!」
是牵挂自己的,亨利·法布尔的声音。
〇
方才的爆炸声和闪光似乎聚集了众人的耳目,周围变得人山人海。
腾起的烟雾已经散去,然而巷道中果然空空如也,只留下血迹。
「……啧,让他给逃了么」
约瑟夫咋舌的同时放出骂声。拟态已经完成,肉体恢复到人的形态。
只差一点就能完成任务之一,但在一步之遥的时候闯入的第三者,强行夺走了那个目标——秋津慧太郎。受不了,竟然接连如此失态。
刚才来搅局的,是袭击飞艇时贴过来的那架谢尔瓦。虽然被飞行帽和护目镜遮住了脸,但应该是在野的魔法师。从空中向自己上方急袭之后,立刻放出夸张的声音和光亮,甚至还被烟幕彻底摆了一道。由于需要保证接下来的大任务的完成,一旦在街上造成不必要的注目首先必须暂且撤退,然而过了一会儿回到现场之后,果不其然,目标已经消失了。
「怎么办,约瑟夫大人」
约瑟夫被叫到转过头去。混入人群的两名部下肃然等待自己的指示。
这两人也参加过雷克勒号的强袭,本来加上剩下的两人合计五名成员,预定原班人马进行接下来的『枢机卿暗杀任务』。然而,那两人的悟性相当低,在雷克勒号上没有许可就开了枪,让本应到手的东西连同秋津慧太郎一起没入大海,随后因为大量的失误引人耳目,被送还了本部。由于已经没有余力等待新兵补充,如今只好由三个人继续执行暗杀任务。
「不追那个东洋人么?属下认为弃之不顾会很危险」
「……不,那家伙以后再处理。当务之急以抹杀枢机卿为优先。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遵命。二人短促的回答之后,约瑟夫命令部下们从眼前消失。为了最后的准备开始行动。部队本应多多益善,然而不巧如前所述,就像那两人一样,最近随着组织的扩大,能力低下的家伙也在增加。实在可叹。
「一旦忘记理想,『有朝一日』将会永远是『有朝一日』,么」
只有相信,这恐怕是这个世上最甜美的桎梏。
喜欢做梦的人能够心满意足,然而,也意味着每每『只能做梦』。相信是需要毅力的作业,不需要在意形式。
年青一代同胞的增加,自己固然欢迎。但是,他们是否拥有与自己一样坚定的决意就不得而知了。长年累月的磨耗,当年萦绕在自己内心的明确信念,如今只剩燃尽的残渣。
约瑟夫忽然涌起一阵感伤。这种近乎天真的想法,站在领军者的立场是所不能容许的。然而,如果真的能够实现,还是想要听听那个日本人的答案。
〇
又做了个梦。非常望风捕影,却是身在故土时,经常折磨自己的恶梦。
认识的面孔,似曾相识的面孔,全然陌生的面孔。
人在眼前纷纷出现,将恶语砸向慧太郎。基本上都是诽谤中伤一类,内容主要是「继承族长云云」毫无斟酌的谩骂,听得教人耳朵生茧。
于是梦的终幕,依旧是一直以来最后出场的父亲。
但唯独这次,感觉又像师傅又像约瑟夫,然后还将兄长与裸虫的小孩子,最后是亨利的面影重叠在一起。
——没出息的家伙。
果然最后的结束语,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但是,这句话却无止境的唤醒胸口的痛楚。
啊,我知道了。用不着任何人说,这种事情,自己是最清楚了。
反驳的念头已然消失,留下的只有敷衍。此时,忽然醒了过来。
「……?」
吊在天花板上的煤油灯用飘忽不定的亮光令房内的阴影懵然浮现。狭窄的区域摆放着又多又杂的东西,让自己明白似乎身处小屋还是其他什么之中。
自己睡在一角的小床上,腹部打着绷带。黎明将近的窗外开始发白,与约瑟夫一战之后,大概过了10个钟头吧。熬煮浓汤时扑通扑通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温馨、舒服。
突然传来嘎嘡一声。转过头去,只见穿着飞行服的亨利·法布尔打开门后迅速来到自己身边。木制的水桶掉在她的脚边,里面的水夸张的洒在地板上。兴许外面有口水井还是其他什么东西,是从那里打完水回来的吧。
「呃、嗨……Bo;Bonsoir(晚、晚上好)」
吵架之中的对象,又在危难之中拯救了自己——首先从状况看不会错——,实在颜面无存。慧太郎不经意地举起手,奇怪的打了声招呼。
下一秒,吃惊望着自己亨利立刻动了起来。她从房间中央的桌上抄起和自己上半身差不多长的规尺,二话不说打了过来。
「咦?不、这……痛!住、住手啊、亨利!这个很痛啊!」
「啰嗦,啰嗦!给我闭嘴挨打!」
啪叽!啪叽!亨利用规尺奋力打向自己的脑袋,肩膀颤抖起来。她的脸被兴奋所染红,气息越来越粗暴,最令人吃惊的,是她眼睛里豆大的泪珠。
「什么啊!你究竟怎么回事啊!?你就这么恨我!?为什么又弄得差点死掉!?为什么只会让我担心!看到你浑身是血,知道我有多么……总之你这个人真难伺候,太难伺候了!明明是只西瓜虫却只会给人找麻烦!」
「我、我知道了!对不起,我错了……好痛痛痛,痛啊痛啊!」
「饶不了你!叫我怎么能够饶过你!?又喜欢消沉又喜欢乱来又喜欢道歉的,还喜欢露出没出息的脸!你是想激发我和那个胸部骑士的母性么?你成功了,我是被你钓上钩!有错么!?」
「等、等一下等一下,这是哪儿跟哪儿!?太莫名其妙了啊!」
面对亨利仿佛决堤一般的混乱,慧太郎一时无言以对,只好不停道歉。当然,又是那个跪地磕头,得意的跪地磕头。然而,抽打的声音超过了三十下。虽说完全错在自己身上,但这个样子还感觉有些蛮不讲理。
不久,也许是冷静下来,亨利垂下肩膀缓了口气,放下规尺。
「……真的,让我很担心啊」
短短一声,感觉好像在闹别扭。话音刚落,虽然无尽的歉意不断涌上来,却相反莫名地感觉到一股快乐。脸上不由自主的绽放笑容。
「嗯,抱歉。我擅自一个人乱来。还有……早上的事情也」
亨利的脸鼓了起来。这张好像在说「就会道歉」的表情,愈发有趣。接着,她转过身去回到门口,捡起掉在地上的桶。
「……我再去打桶水」
「咦?啊、不,这个还是我来——」
「不行,笨蛋!你知道自己受了多重的伤么!?少废话乖乖躺着!」
慧太郎遭到了激烈的反驳。然而,腹部的刺伤却完全不痛,心想大概基本痊愈了。是亨利用魔法为自己治疗的么?
这一点先且不论,她提着桶走向外面的时候,害羞的说道
「——慧太郎」
「?」
「我也要为早上的事情说声对不起。那个……我们和、和好吧?」
坦率的道歉令人吓一跳。然而,慧太郎这次大笑起来。当然,之后一时间又受到了亨利的规尺之刑。
想要让她接受自己的伤已无大碍,是个非常辛苦的任务。
据说,这里是圣凯萨琳学园东侧的大森林外围的一个地方,是亨利进行大规模研究和修行魔法时使用的工房。听说小屋也是她自己用半年时间建成的。
于是,在这间略微狭小的小屋里,慧太郎坐在中间的桌子上一边喝着倒好了的咖啡欧蕾,一边讲完了街上发生的事情后,坐在对面的亨利这样说道
「……于是,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怎么?」
「我知道你想阻止约瑟夫的企图。对这件事,我不会再出言相劝。只是,现在要谈谈『打算怎样阻止』」
怎么样阻止么。慧太郎也明白,这自然不是指手段方面的问题。
「……我不知道。在我心中燃烧着正义。但却是一份毫无价值的正义。挥刀时,不愿至裸虫们于死地的事实,没有丝毫改变。就算再怎么对那些无法拯救的人说『你的方式是错误的』,也无法让传达到他们心中」
「你想得太复杂了。这种事情你再怎么探讨也是白搭。所以你这个人难伺候啊」
「……嗯。约瑟夫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他说『只用想着复仇就够了』」
说的没错,这样一来事情确实会简单不少。毕竟是复仇,不需要什么借口。但对于只为这种理由而举剑的行为,慧太郎内心有着某种强烈的抗拒。
一定是因为与约瑟夫刀剑相向之后,稍稍接触到了他的内在。
雾火的全貌犹未可知。然而,至少约瑟夫个人明白自己的行为并非正义。慧太郎用自己的皮肤感受到他的感情流露,体会到他既已完全判明恐怖主义的狠毒与残忍,却依旧不得不做出艰难决断有多么痛苦。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能一口咬定自己毫无感触。
还是说,自己果然太没出息了?
既然反正思考也得不出答案,是否该干脆对一切的『无法始终如一』大吼一声「那又怎样」,用自己得意的剑来决定所有一切呢?
父亲会毫不犹豫的这么做。师傅也定当如此。兄长或许会在了解情况后选择旁观。
但是,慧太郎做不到。这些都不是慧太郎会做出的选择。
慧太郎讨厌作壁上观。遭到迫害的裸虫们的心情,身为常人的自己可能无法真正理解。即便如此,还是不愿意做个看客。然而慧太郎能做到的,只有挥刀。而且,虽然敌人无疑是存在的,却并非单纯的『恶』。所以迷茫无法消失。大概自己唯一的手段,就是选择后者。
如今自己无法用行动来阐明任何东西,或许不配被称作武士。待到已经失去一些东西之后,也会忍不住露出半笑的表情。
「——我说,慧太郎。要不要出去一下?」
经过漫长停顿的对话最后,此时亨利说出了其妙的话。
「我想让你看看我自豪的庭院。好啦,快起来快起来!」
「诶?庭、庭院?不,我不明白……等、亨利!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
然而慧太郎的抵抗毫无成效,被亨利强拉着手带出小屋外。或许该说是理所当然,展现在门外的风景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太阳已经探出头来,从头上的树冠中透下微弱的光斑。
被亨利带往的地方,是小屋的背后。听她说是自豪的庭院,能够想象到种植了五颜六色的花花草草,或是打理成类似枯山水(注8)的庭院景色,然而听着她「来、在这里!」披露出来的风景,着实令人目瞪口呆。
荒地。
在这片煞风景的森林里称得上毫无看点,徒有荒凉可寻的,一片空荡荡的广阔空间。
到处都是裸露的岩石,慢说漂亮的花了,就连大一点的树都没长一颗,只能称作真真正正的荒地。
姑且有人手打理的痕迹。不过,又是毫无修饰地将石头垒起来,又是将老树横放在上面,一点意思也没有。在繁茂的杂草下,到处长满好多种说不上漂亮的奇特植物,因此也并不需要设置藩篱。
※注8:枯山水是源于日本本土的缩微式园林景观,没有水,用砂石组成。
但是不知为何,能够从这里感觉到许许多多的微小气息。
这里潜藏着,远比周围幽深的森林中更多的虫儿的气息。
「呵呵,怎么样?很荒凉吧?」
在呆住的慧太郎身旁,亨利问出了难以回答的问题。可是,她在自己思索着语言之时,用非同平常的平静语气继续开口
「这里呀,是我的第二个『荒石园』」
「荒石、园?第二个?」
「对。第一个在爷爷家的后山,我很早以前做的呢。这样的荒石园呢,对我来说是『乐园』。是个能让虫儿们自由生活,虽渺小但平和的箱庭」
「……」
「我在一年之中没有太大气温变化的地方,从各种地方搬来植物和矿物,创造出让许多种虫儿能够一起生活的环境。有时还会施点魔法呢。我喜欢静静地看着这片如此创造出来的荒石园」
慧太郎惊讶地看着亨利的侧脸。这并非吃惊她口中的内容,而是在说话的中途,她突然握住了自己的手。这是一只冰凉的手。
「——慧太郎,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我这个人,意外的丑陋呢」
亨利依旧平静的继续着。这是昨天早上对她抛出的一句无心之言。
「以前也说过,我家非常穷。爸爸和妈妈虽然是好人,但致命性的缺乏商业才能,所以家业毁掉后重新开始新的生意,依旧是徒劳无功,而且还欠下了让人根本笑不出来的高额债务。于是,在想让弟弟吃上饭都很难的困境下,我就下定决心『好嘞,那么就让姐姐来努力帮助弟弟吧!』」
「所以,你就出了很多的书,还干上了和虫扯上关系的工作……?」
「对。虽然整天忙忙碌碌,但现在每月都能添补家里呢」
慧太郎一时陷入沉默,烦恼着是不是应该说些打趣的话。但是,亨利自己却温柔的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实际上,她的语气很轻松,也没有寻求一文不值得同情。
「但是,或许因为这样的遭遇,我就是受不了那些有钱的家伙。虽然讨厌袒露自己乖戾的性格,但我就是没法控制,『看不顺眼』的心情总是冒出来。……不,不仅仅是富裕阶层,我原本就对全人类都不抱信任。不过,贵族和暴发户在他们之中更是一生下来就带着某种东西,我一看他们就容易来气呢」
「对全人类?为什么……?」
「因为我是『爱虫女孩』啦」
你知道的吧?亨利用似乎觉得困扰的眼睛看着自己。这的确是个明